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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开。”歪嘴一脚踹开孙大牛。
孙小花见哥哥摔在地上,惊叫一声,上前去扶,她身后弯弯的脸便显了出来。
四个官军定了一瞬,眼中皆是惊艳。
半晌,酒糟鼻『摸』着下巴嘿嘿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乡野之地竟有如此绝『色』,哥几个今天走大运了。”
弯弯站在原地,神情淡漠,春水般的眼里闪过深邃的冷光。
她最恨欺凌『妇』孺弱小之人,平静已久的心里已暗『潮』波涌。
但这副神『色』看在那几个『色』『迷』心窍的男人眼里,却是冰山美人,更添几分丽『色』。
四人『色』『迷』『迷』地朝弯弯围过来。
孙大牛眼睛都红了,拼出一身蛮劲,一头冲过来,就要拼命:“不……不……不许碰她!”
酒糟鼻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牙一龇,拔出了腰刀,以刀背劈了过去,冷笑道:“死结巴,你再来,小心军爷照死了揍你。”
虽然是刀背,但如果这一下子被劈中了,孙大牛也难免落个头破血流的凄惨下场。
弯弯眼中锐利的锋芒大盛,刚想出手,只听一声劲风掠过,酒糟鼻突然翻倒在地,捂住鼻子大叫打滚,手指缝里流出了鲜血,看那血流得汹涌,鼻骨竟是断了。
那枚暗器在地上叮叮当当转了几圈,却是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
其余三人大惊失『色』,纷纷抽出腰刀,半蹲身子,四下环顾:“谁!谁敢坏军爷的好事?”
突然听得一个声音道:“恃强凌弱,欺负百姓,我大梁军队没有你们这样的败类。”
声音华美清冷,语气缓慢而深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弯弯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登时白了又红,白玉般的耳垂渐渐泛起了一层绯红。
孙小花好奇地看向声音来处,微风乍起,街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眉若刀裁,目似朗星,月白锦袍在风中飘动,说不出的俊美优雅,只是两鬓丝丝白发,平添几许沧桑。
那四人兀自不知死期将近,仗着人多,见对方只是个清俊斯文的年轻人,又手无寸铁,便壮了胆气,挥舞着腰刀扑过去,骂道:“多管闲事,军爷先废了你。”
楼誉根本不理他,眼睛只是看着弯弯,柔情无限,声音低沉,唤道:“弯弯……”
弯弯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做何反应。
楼誉虽然一身简装,但沙场浸润出来霍然凛凛的气势却压都压不住,那四个官军若有些眼力,此刻早该知难而退,但这几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之前又被美『色』『迷』了眼,此刻见自己被人如此忽视,在美人面前大大丢了脸,互视一眼,皆起了杀心。
四把腰刀挥得虎虎生风,朝楼誉的要害砍过来。
欺压百姓,心肠还如此歹毒,再留不得。
楼誉眸中冷光乍现,在刀尖即将砍到自己的瞬间,伸手一抓,也不见怎么凌厉,却幻化出无数掌影。
那歪嘴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一空,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对方手里。
楼誉腰刀在手,刀面横过来,改砍为拍,以内力加持,一刀拍了出去。
第85章 西楼月(11)()
那把刀重重拍在了最前面那个官军腹部,接着拍出了第二刀,第三刀……
四个人无一例外被拍飞了出去,飞过烧饼灶台,落在十余丈外吃了一嘴土。
杀猪般的惨号声刚刚从喉咙里冒出来,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那四人身上虽无刀痕,气海却被震碎,内腑受创极重,武功便从此废了。
楼誉收回刀,手腕轻抖,精钢打造的钢刀竟如风中败絮一般,格拉一声,断成了两截。
四个人趴在地上,鼻血长流,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这才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也招惹不起的人,悔之晚矣。
扔掉手中的断刀,楼誉面无表情,冷冷道:“武功不是拿来欺压良善的,你们不配做大梁的军人,滚回去向你们的都督冯军自请除去军籍。”
听那人直呼顶头上司姓名,那四人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忍住剧痛,连滚带爬如丧家之犬。
孙小花看得大快人心,拍手笑道:“大哥哥好棒,打得好!”
楼誉看看弯弯,又转头看她,脸上挂起『迷』死人的笑容,和声道:“小妹妹,大哥哥有些口渴了,可不可以到你家里喝口茶?”
太可以啦。
孙小花本就是烙饼也能烤焦的热心肠,此刻心中对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充满了崇拜和仰慕,就算楼誉不说,她也要想方设法把他扯回家里做客,此时见他主动提及,高兴得连说了三个好,不由分说拉着楼誉的袖子就往家里拽。
楼誉被她拽着走,眼睛却看着弯弯,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
……
楼誉标枪一般坐在枇杷树下。
半炷香时间,他和弯弯谁都没有说话,弯弯不知所措地低头扭着手指,楼誉漆黑的眸子里都是笑意,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孙小花托着腮帮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气氛十分古怪。
孙家阿娘毕竟是过来人,一见这情形,便把孙小花打发到后山挖笋,自己则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半天不回来。
留下这两个人泥雕木塑似的独处。
楼誉看着弯弯,终于打破了相对无言的局面:“我来了好些日子啦,见你过得很好,我很是欢喜,并不想打扰你,只是弯弯……”
他顿了一顿,低声叹道:“我很想你。”
弯弯身子一震,依然低着头,脸却渐渐绯红。
“你害羞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会害羞?”楼誉紧追不放。
简直把这当成了一场攻坚战,步步为营。
弯弯侧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
楼誉觉得似在梦中,忍不住又柔声唤道:“弯弯……”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楼誉轻声道:“弯弯,我错了一次必不会再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弯弯心头剧颤,突然站起来,径直去了厨房,片刻后回来,手上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壶茶和一个杯子。
面无表情,伸手倒了杯热茶,递给楼誉。
楼誉简直受宠若惊,欢喜无限,也不嫌烫,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茶水入喉,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眼神深邃莫测,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苦涩。
茶水很甜,甜得发腻,甜到最后留在嘴里的只剩下苦味。
弯弯凝视着他,历经了风霜生死,他的容貌早已不是当初年少之时。
当初两人见面之时,他的流云箭指着自己的心口,箭尖却几不可见地放低了几分。那时,他是冷静深沉的少年将军,她是无法无天的草原霸王,从此一见留心。
之后他替她挡箭,她替他寻『药』,无须言语就开始同生共死,其中的青涩甜蜜笔墨难以描摹。
谁料到甜到浓极,竟成苦。
楼誉从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仿佛能看到她内心所想所思,静默良久,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笑道:“好茶,甜中有苦,苦中有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情人若能终成眷属,甜即变苦,苦即也甜。”
放下茶杯,微笑道:“明日我再来。”
那日的鸡汤自然没有喝成。
第二天,楼誉不请自到,自来熟地坐在枇杷树下,自然得好像坐在自家的饭厅里,对孙家三人颔首道:“我来喝茶。”
孙家阿娘、大牛、小花面面相觑。
弯弯双眸清冷,起身去了厨房,片刻又端来个托盘,依然是一壶茶、一个杯。
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楼誉的眼眸是一片沉静无波的深海,想都不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苦,十分苦,仿佛下了十斤的黄连苦丁,苦得全身血『液』都快逆流。
那一日,沙湾血流成河,宋叔伤重之下拼命护着大家突围,刘征身中数箭依然奋不顾身截住追兵,赵无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夺命的铁箭。
还有那五千黑云骑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自己眼前。
在那血『色』弥漫的三天里,她曾坚信,他一定会在最后的时刻赶到,他一定不会放弃这里一兵一卒。
可是没有,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仿佛一步步孤寂无助地走向冰冷的地狱,发自骨血的信任从此崩塌,出自肺腑的爱意渐被冷藏。
楼誉眼中有着无尽的自责和黯然,又给自己倒了杯苦茶,仰脖喝下,眉头都不皱一下,缓缓道:“尝过极苦,任何苦涩艰难都不会再以为苦。弯弯,我有负于你,有负于宋叔他们。”
他双鬓似雪,深邃瘦削的脸有着发自内心的柔和:“如今终于天下大定,梁朔两国百姓至少能有几十年的太平安稳日子。我已经向皇上请旨推甲卸印,你喜欢养鸡捕鱼挖藕采莲的平静日子,我便陪着你,双手再不沾染血腥。”
低声叹道:“弯弯,我身不由己,心有伤,心亦有愧,如今天下安定,能不能给我一个还债补偿的机会?”
他语气中有着救赎之意,如同这杯苦茶,苦到极点,再无畏惧,心中反而生出希冀和勇气。
弯弯深深看着他,细细咀嚼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如水过土填,心中的沟壑深痕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逾越。
半年多来,她在江南过着安稳的小日子,幸福且滋润,没见过战场的人不会明白,这些幸福和滋润中,点点滴滴都是边塞将士的血和泪。
那些无奈的死亡和诡谋,所求的也许不过就是这简单至极的一瓦一粟。
宋叔他们拼命挣来的这杯苦茶,她已经饮下,接下来是否可以苦尽甘来,希冀近在咫尺的幸福?
宋叔他们想必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楼誉静静看着她,良久,放下杯子道:“明日,我再来。”
次日一早,他果然不约而至,依然坐在枇杷树下,眼神淡定而温和。
孙家三口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好奇,今天他要喝一杯什么样的茶。
弯弯一言不发,端来的一托盘,依然是一壶清茶,却放了两只杯子。
楼誉眼神瞬间明亮,有着柔和的光泽。
弯弯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一杯端在自己手上,低眸不知想些什么。
楼誉不假思索,还是一口饮尽。
一时间只闻风吹过树叶……
孙小花在边上倒吸了口冷气,腮帮子皱成一团,表情痛苦地咂吧咂吧嘴,仿佛是自己饮下了这杯茶。
刚才,她看到弯弯在厨房里,把满满一罐子的盐都倒进了茶壶里。
没错,茶是咸的,有眼泪的味道。
那四年里,她明知不该,却日思夜想,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影子。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想不顾一切地奔去找他,惊醒时,发现泪湿枕巾。
沙湾一役,击碎了她所有的信仰和依赖,取而代之的,是如山似海的枯骨和无休止的噩梦。
泪积成海。
她害怕了,退缩了,胆怯了,像只缩头乌龟似的,关上心扉,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楼誉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方才将这杯极咸的茶咽下,眼睛睁开时,已是一片澄和清明。
他明白,容衍死后,她将全部信任和依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将一颗心一条命,交在自己的手中。要么不爱,要么就全心全意地爱,她的爱那么热烈,不伤人,却伤己。
楼誉凝视着她,眼中的宠溺足可将人溺毙,声音似暖水融融。
“弯弯,我和你并肩结伴,同生共死,知悲喜,同寒暖,你开心的时候,我便开心,你落泪的时候,我也会心伤欲绝。”
“世上再无一人,能像你这样,走进我的心,世上也再无一人,能像我这样,懂得你。”
“伤过你一次,我抱憾终身,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有半分改变,你可以慢慢来,但千万不要远离,因为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在。”
弯弯低着头,一滴泪滴入杯子里,『荡』起小小的涟漪。
仇恨和误解虽然如野草生长,却可以被时光消融。
自己受的伤,在如此深情面前可以平复消弭,她所固执放不下的,其实是那五千将士的家人。
失去儿子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流泪痛苦的脸,无数次在自己梦中出现,难以释怀。
楼誉凝视着她,低声道:“宋叔的夫人封了一品贤德夫人,一双子女都很是争气,儿子去年金榜题名中了探花,现在是临州府尹,女儿嫁给大理寺卿的儿子为妻,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刘征和赵无极的父母,我都接到了上京,置办了家宅田地,让他们安养晚年,赵无极的两个兄弟也入了伍,如今一个是禁军都尉,一个在塞北的龙虎卫做了指挥监事,那五千黑云骑弟兄的家人也都有了丰厚的抚恤和安顿。”
“我对不住他们,但他们都原谅了我。”
他顿了一顿,道:“弯弯,宋叔他们殉国,我比任何人都痛,都愧疚都自责,一切徒说无益,唯有尽力补偿,今后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好不好?”
语气恳切而真挚,句句打动了她的心。
弯弯轻轻抬起头,眼中虽然波光粼粼,却已有了几分灵动的光芒,不再只剩心灰意冷。
沉思半晌,抬手喝干了自己手中的那杯茶。
那么咸的茶,连他都要眉头微皱,她却面无表情地喝下去,没有一点难以下咽之意。
楼誉心里一痛。
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刻骨铭心:“不能说话,我懂就好,不能生养,就不要孩子,不辨咸苦,从此人间百味,我替你尝。在我心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我的弯弯,这一点,你无须置疑,也不用自卑,因为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上别的人。”
庭院中一片安静,除了风声,只余蝉鸣。
三杯茶,尝尽人间甜苦咸。
弯弯端出三杯茶,无言诉说自己踯躅徘徊,无法解脱的心结。
楼誉喝了三杯茶,自信磊落地将横亘于两人之间的沟壑险峰一一填平翻越。
弯弯细细咀嚼着他的话语,兀自发着怔,楼誉乌黑星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忐忑紧张。
有风拂过,她长发飘动,他衣袂翻起,阳光花香微风徐徐,轻快又明朗,仿若回到了年少之时,也西草原上肆意喧嚣的万马奔腾,雪峰山里并肩御敌互相守望,凉州大营对酒当歌刀光如虹,上京路上风景如画沁人心脾,云顶山头笑傲顾盼风起云涌,一起看过的青山白浪,听过的鸟雀唱鸣,喝过的军中烈酒,唱过的从军歌谣,刹那间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心中的伤痛彷徨愧疚无奈,在这个人朗朗开阔如长空大海般的胸怀里,渐渐淡去。
她的眉眼渐渐舒展,嘴角渐渐上弯,似放下了千斤重担。
楼誉察言观『色』,看着她嘴角隐现的梨涡,轻轻握住她的手,再不愿放开。
风似乎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温馨时光,停住了,树下两人对影成双,一个芙蓉出清水,一个玉树临微风,胜过人间无数美景……
小院门外,容晗静静看着那不容打扰的两人,心里虽然酸酸的带着醋意,却莫名地有了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拓跋宏达站在他身边,看看那边的两个人,又扭头看看他,陡生同病相怜之感,感觉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
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