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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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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垣顾不上应酬徐阁老,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那个小小的背影上挪开。

    他心中何等的震惊,又是何等的欣慰,震惊跟欣慰几乎不相上下。

    范垣明白,正如徐廉他们也明白。小皇帝方才所做,是在“避重就轻”。

    故意的高高举起,罚了范垣似的,但实质上却丝毫伤不了范垣皮毛。

    相反,这恰恰表示出皇帝十分的信任范垣。

    所以才并不处置他,甚至给足他时间。

    连范垣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个从来不好管教的小皇帝,这一次居然会如此坚定地站在他的一边,不不是在他一边,而是在他身前。

    从来都是范垣冲锋陷阵,力抗所有非议,解决所有难题,而这一次虽然波澜起伏危机重重,他也同样做足了准备。

    本以为又是他孤身冲上前去,没想到

    范垣当然明白小皇帝因何会如此转变,这恐怕跟琉璃先前“教导”他“尊师重道”的那一次脱不了干系。

    那晚上范垣前去温家,本是想跟琉璃说明此事。

    但是望着她愧疚不安的眼神,突然间就转了心意。

    范垣不想让琉璃就这样快的“宽心”,他想让她多记挂自己一些。

    好像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他们母子鞍前马后的操劳。

    如今,终于轮到他被“补偿”了。

    就像是方才给琉璃揉着太阳穴,又想到朱儆先前所做,便觉着这一颗心纵然再劳累,此刻也是熨帖满足了的。

    只是当攥着她的手,听着她在耳畔唤“师兄”的时候,竟觉着心头又生出了另一种异样的渴望。

    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心突然空了起来,甚至还有点口干舌燥。

    鬼使神差地,范垣握着那柔若无骨的素手,放在唇上亲了亲。

心动() 
琉璃当然不知道范垣心中在想的是什么;但却明白了他低头一吻的用意。

    手背湿湿润润的一点;他并没有用力;蜻蜓点水似的一碰;却又将她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琉璃身不由己地望着面前的范垣;看着他长睫低垂;双眼似开似闭;仿佛人在梦中并没有醒,却偏用这样近乎依恋的姿态贴着她的手。

    这几乎给琉璃一种错觉,不是她僵直无措地伏在范垣背上;而是他在全心全意地依靠着自己。

    琉璃怔了怔,然后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趴在范垣背上,如果没有太师椅隔阂;就像是范垣在背着她一样。

    琉璃笑了笑;原先的那些惶恐,惊悸;不安等等都不翼而飞;只有无尽的踏实。

    琉璃道:“师兄;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出城玩;我扭了脚,你也这样背过我。”

    范垣也笑了:“怎么会不记得。”

    凤眸光转;他停了停又说道:“每一次你惹祸,都以为你会吸取教训;从此应该再不会犯傻了;谁知以后依旧一个样。”

    琉璃笑道:“你那时候气的脸都红了,我以为你要打我哩。”

    细嫩的手指在脸颊上抚过,范垣道:“有时候我真想打你,只是心里知道,就算真打了你,只怕你也不会长记性。”

    何况,他本也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

    就算在范垣对琉璃至为失望的时候,也只望她好而已。

    ***

    那天他本想跟陈翰林提婚约之事,老师也看出了他的来意,只是望着范垣脸上按捺不住的浅浅笑意,陈翰林的脸色却很奇异。

    范垣是个敏感的人,蓦地发现老师的脸色不对,心弦就像是被人大力一扯,绷紧到几乎要断裂的程度。

    他似乎预感到了老天不会对他如此善待,但又不能立刻接受这个预感,还怀着一丝微弱的希冀,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直到陈翰林开口:“垣儿,有一件事,为师有些难以启齿。”

    范垣几乎想当即阻止陈翰林说下去,他想要先说出自己的所愿,但

    他只是极至平静地说道:“老师请说。”

    他的脸色波澜不惊,跟心底的惊涛骇浪简直是冰火两重。

    陈翰林道:“琉璃唉!琉璃她”

    “师妹怎么样?”

    陈翰林重重叹息:“琉璃有了心上人了。”

    就像是眼前所有景象,都在瞬间被撕碎了,纷纷扬扬地在他面前飞舞飘乱。

    “这、这是何意,”冷静如他,瞬间也有些慌乱,“师妹的心上人又是谁?”

    他先前实在是太笃定了,觉着一个月而已,又有恩师的默许,绝不会节外生枝。

    毕竟同琉璃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认得的人他几乎也都认得,更不见她对任何人有什么情愫。

    此刻突然听陈翰林这样说,心头乱跳之余想:难道是小章?

    小章对琉璃的心意范垣是知道的,但是琉璃不可能喜欢上他,难道在自己备考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

    突然范垣惊心:他只顾坚定地一心一意地往自己的目标进发,浑然忘了琉璃这些日子都没有主动来找他,难道

    可如果是小章,他似乎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以他对琉璃的了解,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突然发现她是喜欢小章的。

    范垣似是落水的人捉到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定睛看向陈翰林。

    陈翰林微叹了声,说道:“琉璃喜欢的是端王爷。”

    就像有一道雷从天而降,自天灵盖劈落。

    范垣在瞬间从头到脚都化成了一缕青烟。

    “怎么可能”

    陈翰林道:“是啊,我原本也不相信,不过,前日端王府派人请了我过去,我还以为是因为科考之事,谁知道端王爷亲自见了我,说他”

    范垣的心跳的太快,擂鼓似的在他耳畔狂响,让他几乎无法听清楚陈翰林的话,断断续续地,只听老师说:“我也是不明所以,回来后便问了琉璃,谁知她竟承认了。”

    那个“心上人”,突然从小章变成了端王,也把范垣最后一点慌乱的希望给彻底摧毁。

    当时,他其实没有听明白琉璃如何会跟端王有瓜葛,但隐隐知道,端王已经亲自向老师开口,而且琉璃竟也是答应的。

    陈翰林走到他身旁,抬手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垣儿,你知道我是看好你的,可是”

    可是琉璃喜欢的是端王。

    范垣从旁观者的角度,能看出琉璃对小章无意,但现在他突然惊悸地发现,也许从别人的角度来看,琉璃对他也是无意的。

    而对方是端王他怎么能比得上金枝玉叶的王爷呢?

    离开书房,范垣往回走,他失魂落魄,双足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意低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特意穿了的那双琉璃亲手做的鞋子。

    此刻,竟是这样刺眼,像是嘲讽的笑话。

    他呆站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阵狗叫,是圆儿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冲上前来,咬住他的衣摆,摇头摆尾的撕扯。

    范垣知道有圆儿的地方多半就会有琉璃出现,他想立即见到她,询问她为什么会喜欢端王,但是看见自己脚上的鞋子,却又突然害怕见到她。

    怎能叫她知道,他苦苦的巴望不过是空,也许还很可笑

    圆儿咬住他的袍摆不肯松口,范垣几乎听见了琉璃的脚步声在靠近,他着急之下用力踢了圆儿一脚。

    圆儿吃痛,呜呜叫了两声,总算松开嘴,转身向着主人跑去。

    正好琉璃进门,也正好看见了他踢圆儿这一幕,果然她并没有留意他的鞋子,只是震惊地看他一眼,同时又心疼地把圆儿抱起来。

    “师兄”她不解又惊疑地望着他,“圆儿是跟你闹着玩的。”

    范垣当然知道,只是现在他着实没有心情跟谁闹着玩。

    他就这样直直地盯着琉璃看了半晌,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隐隐泛红。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琉璃叫道:“师兄!”

    范垣不想理她,加快脚步出了院门。

    再往后,就是一干师兄弟们他们吃酒,小章喝醉骂他的那一节了。

    ***

    恍若隔世。

    范垣握着琉璃的手:“你那时候喜欢的人真的是端王殿下吗?”

    琉璃正恍惚,闻言一怔。

    范垣道:“喜欢他,喜欢到了要进王府当侧妃的地步吗?”

    琉璃不知如何回答。

    喜欢端王?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端王朱睿琮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一来是琉璃赌气不再跟范垣见面的时候,二来正是琉璃那时正心里空茫迷惑,不知所措,三,范垣正也心无旁骛着呢。

    端王的出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不管是在街头为了泥人相见,相约,还是在曾侍郎府里的及时出现解围。

    端王殿下仿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那个人,恰恰好的填补了琉璃那一段时候的空白。

    那天在侍郎府内,他轻描淡写地打发了郑媛,而琉璃见他把玉佩拿了过去,忙问:“我的泥人呢?”

    端王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他十分开心,笑容明朗之极。

    琉璃纳闷,又因现在这许多双眼睛在跟前儿,更是气闷,却又醒悟对方是王爷之尊,只好默默地低下头去。

    端王适时地止住了笑:“你随我来。”

    他转身往外,琉璃只得随着跟上。

    出了院子,端王负手而行,一边对琉璃说道:“答应你的事儿,我自然不会辜负。只是我不知道今儿能在这里遇见你,当然不会把那东西随身带着了。”

    琉璃道:“那你”忙又改口,小声地问:“那王爷什么时候才能给我?”

    端王思忖了会儿:“不如你现在随我去王府,我取了给你如何?”

    琉璃虽想立刻把泥人拿回来,可是对方是王爷,又要带她进王府,简直是天方夜谭,当下忙摇头。

    端王笑道:“那么,不如我们再约到邀月楼?”

    琉璃听提起邀月楼,忙解释:“先前不是我故意失信爽约,是因为我爹病了,我在家里照顾了几天,后来再去找您,却总是没等到,且也不知道您就是、就是端王殿下。”

    端王道:“这个不怪你,是我没有说清楚,其实本要再多等两天的,只是皇上传我进宫伴驾,所以竟没有等,害你白跑了。”

    琉璃见他毫无责怪之意,又说的这样动听,心里感激:“是我失约在前,跟殿下您没关系。”却并不提去端王府找他的事。

    端王笑吟吟地:“你瞧瞧我们,我等你的时候你有事,你找我的时候我也脱不了身,如今却又在这里不期而遇,却不知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你既然不肯去王府,那我们不如再在邀月楼上约?”

    琉璃正要答应,突然想到这段日子总是往那楼上跑,店掌柜跟小二都认得自己了,却有些难为情。

    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忙问:“王爷,那天我去楼上找你,为什么那掌柜的知道我姓陈?可是你告诉他的?”

    端王道:“是呀,正是我说的。”

    琉璃睁大双眼:“王爷怎么知道我姓陈?你认得我?”

    端王冲着她眨了眨眼,笑道:“我有未卜先知之能,你信不信?”

    琉璃当然不信。

    琉璃索性道:“王爷既然知道我姓陈,只怕也知道我爹是谁,也知道我又住在哪里,那不如就劳烦王爷,派人把泥人送到灵椿坊可使得?”

    端王挑了挑眉,突然说道:“其实那泥人我虽然画好了,可却不知画的对不对,倒要你赏鉴评点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像了要改的”

    琉璃心头一动,果然她也有这担忧。

    端王见她面露犹豫之色,趁机说道:“明日下午我无事,不如我去府里找你?”

    琉璃忙道:“不不我爹不知道我认得您,突然前去,岂不是吓坏了?何况,我也不敢劳烦殿下亲自去,又不是什么大事。”

    端王又略忖度:“我又想到一个地方,我听说慈恩寺的杏花已经开好了,近来一直想去赏花,只不得空,不如明儿下午我们在慈恩寺见?”

    他到底是个王爷之尊,为了个不打紧的泥人百般屈就,琉璃无法再推拒,便答应了。

    次日午后,琉璃果然又偷偷跑出府里,便往慈恩寺而去。

    慈恩寺在城内,平日里香火最盛,寺庙后院沿墙栽种许多百年的杏树,一到春日,杏花开的沸沸扬扬,望去如同粉白色的雪,又像是九天上飘落的云。

    每到这时候,便会又许多香客等闻风而至,一为上香,二为赏花,每天慈恩寺门口都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

    琉璃先前本想约范垣一块儿来玩耍,谁知出了那件事,就把这念头死死埋在心里了。

    马车在慈恩寺门口停下,琉璃下车,环顾周围,却见门里门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分列两侧站着。

    她还当是自个儿来的不是时候,香客们都散了,却忐忑地猜,不知端王是来了还是已经走了。

    才入内,就有个僧人合掌迎着,道:“施主请,殿下已经等您多时了。”

    琉璃心中不安,忙跟着僧人望内,走到后院,果然见那如云似雪的杏花树下,端王殿下正负手站在那里。

    今儿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缎袍,跟粉白的杏花一衬,飘然出尘,犹如画中人般。

    琉璃把脚步放轻,几乎都不敢擅自靠前,端王却好似听见了动静,缓缓回头。

    当看见琉璃的时候,朱睿琮挑唇,微微一笑。

    星眸朱唇,长身玉立,倜傥风流,又有天潢贵胄的尊贵气质,简直惊艳。

    那一刻,琉璃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急促,手心似乎也隐隐有汗渗出来。

    也许那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算此时此刻想起当时那幕,都好像身临其境,而端王也仍风姿卓绝地站在那杏花树下,向着自己明朗而惊艳地一笑。

过分() 
范垣见琉璃不答;心头微沉。

    他本不该提起这些的;只是一旦想起来;就像是圆儿突然跑到了他心里;像是撕咬他衣袍一样呜呜乱叫着撕咬他的心。

    得不到琉璃的回答;却听到她的呼吸声隐隐加快;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范垣垂眸,慢慢松开了琉璃的手:“你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

    琉璃忙道:“我不累。”

    范垣道:“那你方才心中在想什么?”

    琉璃语塞。

    只是怔怔然望着双唇微抿的范垣;他此刻浓眉微挑冷脸含恼的样子,又让琉璃想到了那个泥人。

    那个她给了端王朱睿琮去“修复”,却没想到会得到那样一个结局的泥人。

    那日两人在慈恩寺的后院相见;琉璃给端王回眸一笑惊艳;心跳加速。

    那会子她蓦地不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就这样冒冒然跑来跟端王相见;好像是太逾矩了。

    至此;原本毫无芥蒂的心里才突然生出了一丝别扭。

    迟疑了会儿;琉璃终于迈步往端王身边走去;因为有些慌张的缘故;脚下不知给什么绊了一下,几乎往前摔倒。

    幸而端王抢过来及时地将她扶住了。

    琉璃素日在家里冒失惯了;摔跤之类的也不在话下,从不当回事。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突然就脸红不好意思起来。

    端王的手从她臂上不动声色地撤开;笑道:“你可知道我等的多着急,还以为你又有事不来了。”

    琉璃红热着脸,不太敢抬头:“答应过的,当然不能再失信啦。”

    她的脸红扑扑的,一抹羞色,比粉白色的杏花更绚丽动人。

    端王目不转睛:“说的好,那本王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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