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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不离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个路痴的,他当即转过身,面对远方苍莽层叠的峰峦沟壑,拼尽全力嚎了两声:“有人吗。。。。。。吗。。。。。。吗?我们迷路了。。。。。。了。。。。。。了!
高昂的嗓音惊飞鹄鹤无数,久久飘荡在空旷的山谷里。悠悠扬扬,回旋不息。
碧落谷里的每一只蚂蚁都知道他们的宗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燕不离内伤未愈,这一用力顿时扯得肺腑生疼。他咳嗽着捂着胸口,慢慢弯腰蹲了下去。
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家伙,池月就是想教训也下不去手了。
一股温热的暖意透过背心传入体内,燕不离终于舒缓了口气。未来得及道谢,整个人就被池月抄在臂弯里,再一次横抱着向山上走去。。。。。。
“宗主,属下可以自己走的。”
“宗主,您这样手臂很容易酸的。”
“宗主我错了还不行?”
“池老魔你特么放我下来!”
“不放手老子就大喊非礼。。。。。。”
“卧槽——救命啊啊啊!”
听见那凄厉惨烈的喊声,鬼门宗众弟子集体垂下一滴冷汗,依稀看到了首尊大人被宗主花式吊打的盛景。
燕不离此刻面色铁青,四肢并用,像八爪鱼一样牢牢吸附在玄衣男人的身上,丝毫不敢妄动。
池月从山顶的纵身一跃实在吓得他胆破,还以为这老魔要拽江莫愁殉情呢。现在两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浪漫又作死的滑行在半空之中,如翔鹤驾云一般飞向对面山崖上的正殿。
“还要本宗放手吗?”那人的笑声拂耳而过,远远扬落在身后的清风里。
“你敢放?!”燕不离气急败坏,“敢放我咒你日一辈子疯狗。。。。。。”
“嗯。”对方抚了抚他炸起的头发:“是有点疯。。。。。。”
江莫愁的居所位于碧落谷芥子峰下,背倚孤山,面临独湖。清清静静一处农家小院,疏篱柴扉,黄墙青瓦,名曰奈何。
燕不离刚从玉阶彤庭、富丽堂皇的正殿出来,一瞅这境况顿时鞠了把辛酸泪。堂堂鬼门首尊就这待遇,池老魔真是抠门得让人无可奈何。。。。。。
“我。。。。。。原来就住这儿?”他难以置信的问着。
旁边那个穿着深蓝浪纹劲装的光头胖子答道:“不错。这奈何院是首尊您自小住的地方,二十多年未曾变过。”
“二十多年。。。。。。”燕少爷瞅了眼墙根上长出来的蘑菇和霉苔,咧了咧嘴道,“怪不得都成危房了。”
海上飞尴尬的笑了笑:“宗主也曾提过搬到忘川馆去,不过您向来念旧,没有答应。”
“忘川馆?就是正殿西面那个?”
“正是。”
燕不离想起那栋绣闼雕甍、丹楹刻桷的精美殿宇,不禁扼腕叹息一声:“我以前病得不轻啊。。。。。。”
“。。。。。。”
推开吱呀作响的黄杨门板,燕不离举步踏入房中。四下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室内的布置还算精细素雅。
一席竹榻半日闲,四扇松窗无限秋。玉帷软帐卷风荡,青炉古鼎绕梁香。素琴金经,妆台菱镜,纱橱花轩,一应俱全。虽比不得高门贵府里的大家闺秀,却也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的闺房。
随手拿起床前的一本书翻了翻,燕不离忍不住笑了。
魔门第一的女杀手竟然会读《道德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海上飞对这个失忆、失功又有点失心疯的女魔头比以前更畏惧,他在门外等了一阵,恭谨的问道:“首尊,宗主给您挑了不少丫鬟,都在后院候着,您看要不要选一选?”
燕不离顿时来了精神:“快让她们进来。”
海上飞一声令下,屋子里很快黑压压站满了人。
“那个,穿绿裙子的。。。。。。”白衣美人靠在竹榻上翘着二郎腿,伸出指头往女人堆里一点,登时站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
此女年方四十,红衣绿裳。腰比树壮,脸比土黄。咧着一张猩红大口冲燕不离娇羞的一笑。。。。。。
“。。。。。。”燕不离倒抽一口冷气,干笑道,“大娘,不是你,我说你后面那位。。。。。。”
池月这厮是合着眼挑人的吧?水平也太参差不齐了,有好几个长得比湖澈丹还丑,这不是逼他眼疾复发呢嘛。。。。。。
“奴婢见过首尊大人。”身穿水葱袄裙鹅黄比甲的姑娘面带腆笑,盈盈拜倒。
只见她一双美目笼淡烟,两瓣绛唇含樱桃。一条素绫子在细长的腰间挽了如意扣,更衬得整个人弱柳扶风,如一枚刚刚长成的嫩柳芽儿般水灵可爱。
极品丫鬟,我见犹怜。。。。。。燕不离满意的携过她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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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破晓,白露未晞,朝气空濛。高树上的寒鸦在晨光中纷纷离巢,市井众生也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青楼门外,湖澈丹一早将人手行程安排妥当。见食时已过,便匆匆赶来清秋院请示。
“宗主,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他站在门外垂首禀道。
“即刻起程。”池月放下手中的汤匙,眼神淡淡掠过桌子对面的人,“你自己来还是本宗帮忙?”
燕不离一缩脖子,乖乖拾起椅上披风,默默的将自己裹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大白粽子。
池月再次抱着“粽子”出了门,湖澈丹见到他便是一愣,震惊道:“宗主,您嘴怎么受伤了?”
摸了摸嘴唇,池月面无表情道:“没什么,让狗咬了。”
“您和狗?!”湖澈丹被对方眼风一扫,顿时垂头收声。
某粽子:“呵呵。”
青楼门前正对一条繁华街衢,这个时辰已有不少商贩在路边支了摊子。众人乍见有个玄衣公子抱了女人登车而去,顿时满心稀奇,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哟,是哪位姑娘如此好命?让这么清俊的公子哥儿赎走了。。。。。。”卖馄饨的问向编草鞋的。
“会不会是青楼的头牌——肾虚姑娘?”
杀猪的看不下去了:“人家叫笙絮!有没有文化。。。。。。”
“是是是,你屁大官人有文化,告诉俺们是哪位姑娘?”
“老子姓皮!”汉子手起刀落砍掉一截血丝呼啦的猪排叉,“我哪儿知道是谁,反正肯定是棵摇钱树,不信你们看老鸨儿那副没了娘的模样。。。。。。”
凝望着远远驶入晨曦的马车,镜娘一袭素衣不施粉黛,伶然独立在秋风之中,面色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池月登车前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无悲无喜,波澜不惊。镜娘知道,这是此生当中,那人留给她的最后一眼。
这便是她的师兄啊。。。。。。明明宠了她那么多年,就算自己偷吃了他喜爱的食物也从不生气。哪怕是那次铸成大错,她知道师兄终究会原谅她的。
瑟瑟凉风频频擦拭着眼角,却止不住泪水磅礴。
她真的以为,这个人能疼她一生一世,可却为了一个江莫愁。。。。。。
“镜娘,过来。”玄衣如夜的男人坐在床前,第一次执了她的手,笑容和很多年前一样温柔。就连催废她的经脉,抽尽她最后一丝内力时,他的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镜娘心头彻冷,毕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
二十年过去了,她在昨夜才终于明白。。。。。。池月和竹莫染,从来不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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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小镇越来越远,细白的阳光从云间铺落,清晰的映照出远山连绵的脉络。大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橘林,风动麦浪,枝缀果香。陌上秋色,长醉归人。
燕不离随意的坐靠在窗边,整个人在毛茸茸的白裘中缩成了一个圆滚的球儿。他探出脸,眯眼望着金色的天际,微微嗅着凉风里秋日的气息。
“啪。”一粒梅子核猝然击中车窗的支棂,打落了绢织的窗屉。檀案后的池大宗主头也不抬,悠悠道:“你伤势未愈,吹风容易受寒。”
某粽子不以为然。
“你若是风邪入体,本宗只好再牺牲一下,帮你把寒气吸出来。。。。。。”
燕不离扭头瞪之。
池月无视当面飞来的两把眼刀,从他的花梨八宝盒里取出一叠百果蜜煎,问道:“你吃不吃?”
摇头。
“佛手饼?”
继续摇头。
“核桃酥?”
这货是开点心坊的?燕不离无力的问道:“宗主,您的胃口总是这么好吗?”
池月慢吞吞咽下一块水晶豆黄,笑容清淡:“家师说过,心里空的时候,就要把胃填满。”
啧,原来是寂寞空虚冷了。。。。。。
燕不离转了转眼睛,池月的师父便是镜娘的义父吧?这家伙把青梅竹马的师妹扔到青楼里不说,还一回来就把人家的武功废了,他师父没从坟里爬出来撕了他也算心大。
“这心里空的人呢,总要学会敞开心门。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如何能不寂寥?”
池月抚着唇上的牙印,露出一副伤感的神情:“本宗何曾拒绝过莫愁?昨晚不知是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老子要不是没了武功早把你丫一脚踹出三千里了!
燕不离磨着牙道:“我说的是镜娘。毕竟只是个喜欢你的姑娘,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
“动了本宗的东西,不死已是宽恕。”
“我又不是东。。。。。。”燕不离没好气的闭上嘴。
“莫愁何必替伤了你的人打抱不平?”举起案上的紫砂盅,浅浅啜了口清茶,池月垂目道:“你有所不知,镜娘的确心有所属,但并非本宗。”
“啊?”
“她只是将本宗当作了我师父——竹莫染。”
“你是说。。。。。。她喜欢上了自己的义父?!”
池月颔首。
燕不离呆掉。
魔门的妹子果然口味清奇。。。。。。
“可为何她会将你二人混淆?”难道他们两人长得相像?
池月摇头道:“此事涉及门内隐秘,日后再谈吧。”
燕不离条件反射的往后挪了挪。托这位老魔的福,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种菜”和“日后”这俩词儿了。
池月看着对方窘然的样子暗自好笑,提起紫砂壶正要斟第二杯茶。抬腕间动作一滞,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掷了出去,堪堪在燕不离额前打落了一枝透窗而入的冷箭!
“有刺客!保护宗主!”外面传来湖澈丹的吼声。
马车当即停在原地,所有护卫迅速拔刀在手,十八个人靠拢结阵,顷刻间便将中间的马车护得密不透风。
道旁的丛林中又放出一片黑压压的飞箭,多数被人墙剑网抵挡在外,只有稀稀拉拉几枝射入了窗户,剩下的全钉在了车厢外面坚实的木壁上。
燕不离听着外面的响动,对池月道:“这些流矢穿不透车壁,远离窗户便不会有事。”
对方“嗯”了一声。
“所以我现在没有危险。”
“嗯。”
“那么。。。。。。”燕不离躺在车中,凉飕飕的盯着和他脸对脸的某人,“宗主您可以从属下身上起来了么?”
池月挑眉笑道:“本宗好歹救你一命,还舍身为你挡箭,莫愁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谢主隆恩。”
“。。。。。。”
一阵纷乱的箭雨过后,暗林深处忽而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啸。数十名裋褐蒙面的人提剑举刀,气势汹汹的杀喊出来!
“拦住他们!”湖澈丹飞身下马,直扑敌前。铁掌一推,刚猛的掌风如暴雪倾洪般掀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刺客。
鬼门宗的护卫也紧随其后,纷纷与杀来的队伍交上手,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不到半刻,湖澈丹再次劈倒了一个用月牙刀的高瘦男人,转身又对上一个使软剑的青衣剑客。
那人见他招式凶猛,攻势凌厉,当下连退三步,避其锋芒。随即剑招一换,手中银光大作,剑舞如网,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湖澈丹内力精湛,外家硬功更已登峰造极,一双铁掌摧金碎玉。然而面对这种只守不攻的打法,他只得周旋游走、忽进忽退,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
守卫在马车前的乌鸦男仍是一副空洞的表情,右手微张,便见那五根长指间夹了四根寒光闪闪的钢针。
他身前不远的地方,已经优雅的排了三具尸体,再来一个就能打马吊了。。。。。。
头上一暗,又有三个人影突破封锁高跃而过,兔起鹘落间奔向马车。乌鸦男反手急射三道银针,却皆被这几名高手挥剑挡过。
感应到杀气袭来,池月环住身旁的女人,曲腿一踢车厢内壁,两人借力从车门反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三把长剑直直插入了车厢!
三剑客见一击未中,当即提气点地,揉身而上,紧紧缀着半空中那对男女的身影。
池月携着白衣美人御风而行,几息之间便旋身落在一棵高树上,漠然俯视着跟随而来的人。
其中一个褐衣男子停步在树下,举剑指着高高在上的鬼门宗主,朗声骂道:“池月老魔,你这卑劣狠毒的。。。”
“武林败类。”
“我等是来替天行道。。。”
“取我狗命的。”
“明年的今日。。。”
“就是我的忌日。”
隔着面巾都能看见对方精彩的脸色,池月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十年了,你们正道就不能换句词儿么?”
“少废话,拿命来!”三人气急,当即拔身而起,举剑刺来!
池月勉为其难的皱了皱眉:“既然你们非让本宗来拿,我就不客气了。”言罢便一甩宽袖,对着半空来人迎面击出一掌。
这一掌挥出去时无声无息、柔似春风,他身边的白衣美人只是被微微拂动了额前的青丝。然而那股气劲一发散到空气里,转瞬间变得格外凝重,刚猛异常,如巨石压顶、排山倒海。。。。。。像刀切豆腐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三人拍了回去。
燕不离眼睁睁看着三个高手惨叫着倒飞出去,如翅膀碎裂的蝴蝶般坠落在尘土里。
“变态。。。。。。”他小声嘀咕道。
池月回眸一笑:“你说什么?”
某人立即谄笑,抚掌赞叹:“宗主武功盖世,独步江湖。王霸之气,绝冠古今。属下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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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呱。。。。。。”
湖澈丹站在黄泉殿前,抬眼看了看上空飞过的乌鸦,忍不住嘟囔了句:“一大清早就见乌鸦。。。。。。晦气。”
海上飞站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宗主这么早召集咱们是什么事啊?”
“我哪儿知道,按说他昨天歇在奈何院,不会来这么早的啊。。。。。。”湖澈丹也很疑惑。
海上飞顿时震惊的瞪起眼:“啥?宗主睡首尊那儿了?!”
“小点儿声!”湖澈丹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骂道,“你特么是不是傻?”
海上飞翻了个白眼:“切,我比高尊聪明多了。”
“你小子也就趁他不在敢这么放屁,要我说你俩都属榆木脑袋,全该去魔道精英培训班开开光。”
“你小姨子要在台上跳艳舞我就去。”
“滚你大爷的。”
乌鸦男在旁边冷咳一声:“宗主来了。”
远处晨曦中走出一男一女,黑白两道身影在雾霭中相映成双。
池月一大早就被某人急惶惶的拖了出来,说是敌情危急不宜耽搁。害得他衣衫不整,仪容不佳,连头发也只匆匆用了根银带随意束着。
一路行来,他被各类弟子诡异的眼神盯得心情复杂。
湖澈丹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