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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席原站定在林书翰面前,遭受一拳后也不躲闪,好似无论多少拳,他都全都接受。
可他无法出声,亦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是他年少至今,唯一心心念念的女孩儿。
她是他后悔莫及,想要用余生来守护的女孩儿。
她不安好,他怎能心安。
他如何能心安!
如今,他心中空茫,脑海里占满她最后痴狂恨怨的痴狂脸庞,带着笑的容颜如此触目惊心,从来不曾瞧见过。
顾席原惶惶失神,林书翰紧紧注视着他。
就在两人沉默对峙的时候,余安安在楼上突然喊,“副总醒了——!副总她醒了——!”
……
房间内,蔓生终于在睡了两日后醒来。
这两日她睡的很沉,呼吸都是微弱。
床畔,邵璇陪同着。
曾若水不放心,也一直没有离开。
赵妈在一旁看顾宝少爷,此刻孩子睡着了。就在林蔓生的身边,宝少爷安静睡在同一张床上。孩子实在是很乖巧,可他不爱和旁人说话,近日里醒着的时候,多半都是陪在林蔓生身边听书画画,是那样倔强的一个孩子。
这一刻,蔓生终于醒来,众人都快要喜极而泣。
邵璇又是没有忍住,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蔓生……你醒了……”
蔓生的视线还是朦朦胧胧的,只是看见一屋子的人环绕在自己面前,他们都是她的至亲,是她最重要的人。
听到邵璇的声音,蔓生的目光定格,见她泪眼破碎,她不禁道,“你哭什么……”
她的手抬起,轻轻触碰邵璇,竟是为她擦去眼泪。
到了今日,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却反而是安慰邵璇!
“我没有哭……”邵璇赶忙一把抹去眼泪,曾若水女声亦是哽咽,“蔓生,你饿不饿?”
蔓生默了下,她点了点头。
“我去煮!大小姐,你想吃什么?”赵妈赶紧询问。
蔓生却也想不出到底要吃什么,她只是道,“什么都好。”
赵妈应了一声,立刻奔出房间。
余安安则是将林书翰唤来,林书翰走进房间,瞧见林蔓生果真清醒,他感到惊喜,这样开心呼喊。“姐,你怎么样?”
蔓生只是微笑点头,对着众人道,“我很好。”
顾席原也是跟随前来,可他并没有进房间,步伐忽然一止,就站在房外看向她,被众人簇拥的她,刚刚醒来的她。
然而,蔓生却眼尖瞧见门外伫立的那道身影,她扬唇一笑,喊了一声,“大哥。”
众人回头去望,只见顾席原慢慢走了进来。
其实当日真是顾席原将她一把抱起,又将她送上车。
当下,蔓生仿佛已经认出。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来人究竟是谁,所以一直朝他微笑。
顾席原却有些手足无措,而后朝她轻轻颌首。
林书翰又是喊道,“姐姐,你看,小宝这两天一直都陪着你!他就在你旁边睡着了!”
宝少爷许是因为困倦,所以睡的很沉,并没有被众人的呼喊声惊醒。
蔓生侧过头去瞧,她看见孩子就在身边,这么近的距离,天真可爱的睡颜,有着精致的五官,黑密的长睫毛,薄薄的粉唇……这样一张巧夺天工的脸庞,人间又是几回见。
众人却是心中一惊,只因为宝少爷的长相,实在和其父尉容一模一样!
深怕她会因此而心绪波动,更怕她再度崩溃疯魔。
可谁知,她只是伸出手,为孩子捏了捏被角。
最终也无一句话语。
之后两日里,蔓生静静休养,她没有再谈起尉容,一次也没有,只字片语都没有。好似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过。她的世界里,也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众人问起她是否安好。
她回道,“我很好,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过。”
分明,她说此话的时候眉眼带笑,还是从前的林蔓生。
但再定睛一看,那份冷静淡然,却在此时不再有任何一丝遮掩彻底透出。仿佛,再也难以亲近,再也没有人可以靠近她!
一场梦醒,她不哭也不闹,无悲亦无喜。
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冷。
好似再也没有从前的林蔓生。
……
其实对于林蔓生的变化,林书翰感受到了。邵璇和曾若水更是感受到,赵妈自小陪伴照顾,自然清楚无比。
余安安等人虽然近两年在追随在侧,可这样的林蔓生,却和记忆里的副总大为不同。真要说哪里不同以往,却好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些时候,一朝醒悟怕是再也难以回头。
此刻,顾席原就有这种感觉,而且十分强烈。
好似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变成从前的那个林蔓生。
事实上,她本就是性子冷淡。不愿相争也不过是本就无意于此。而今,这份冷漠却从骨子里头透出,比从前更甚,会让人偶尔一失神就感觉寒冷。
就在醒来以后,蔓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真是再平常不过。
每日醒来喝粥用早餐,之后就陪着宝少爷念书说故事,午后宝少爷午睡,她也午睡,等醒来后母子两人就一起锻炼身体,绕着公馆跑步几圈,亦或者踢足球游泳。再等运动过后休息一会儿,尝了一些甜品,蔓生就看着宝少爷画画。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天黑之后母子两人再一起入睡。
在林蔓生昏睡不醒的日子里,宝少爷一直不肯离开,众人没辙,便让孩子睡在她的身边。反正这张床也大,母子两人一起安睡,还显宽敞。
只是这两日,宝少爷却还是愿意和她一起入睡。
许是因为尉佐正和王子衿相继去世,让孩子缺乏安全感。在孩子的心里,他们始终是他的父母,可他们却再也不曾归来。而今尉容不知所踪,宝少爷虽沉默少语,却愈发黏着她,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赵妈叹道,“倒是和小少爷小时候一样,爱撒娇又爱黏人。”
年幼时的林书翰是家中最宠爱的孩子,的确是众星拱月,蔓生此时想起,竟是一如昨日。
她回道。“这几天就让孩子跟我睡吧,等回去了我再安排房间。”
回去?
又要回哪里去?
赵妈一时间竟也不明白,未曾来得及开口,林蔓生已经走向宝少爷,陪在孩子身边谈笑。
可是对于林蔓生的平静安然,邵璇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若水,蔓生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曾若水紧蹙秀眉,实则她也在等,等林蔓生开口询问她,有关于尉容的事情,问他现在何处,为何离去消失……但是一句话也不曾有,真似再无关联。可她越是如此,众人就会感到越惊慌。
遭遇了这样大的变故,几个女人能承受?
她却全部抗下。像个无事人一般。
林书翰亦不知要如何是好,他起身道,“还是我去和她谈一谈……”
偏在此时,林蔓生却出现在几人聚集的偏厅内,“找我谈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却见她穿戴整齐,更化了精致妆容,驼色长款风衣修身,配了黑色薄针织同色系长裙,冬日里既飘逸又美丽,她踩着一双高跟鞋,竟是惊鸿一瞥。
她扬起唇,正靠着门朝众人慵懒而笑,冷中带着几分媚。
“姐,你要去哪里?”林书翰立刻询问。
蔓生回道。“我要去颐和山庄。”
众人一惊,她要去尉家?
却不等众人开口诉说相随的意愿,她已经先一步道,“我自己去,余安安他们陪我就已经够了。”
这一趟看来她是势在必行!
林书翰又是问,“那小宝呢?”
“小宝也和我一起去。”蔓生轻声说,此时赵妈牵着宝少爷亦是出现。
宝少爷也是整装待发,就要出门的模样。
蔓生朝他们道,“我去去就回,小宝,打声招呼,我们走了。”
“拜拜。”宝少爷朝他们挥手。
……
秋雨过后的颐和山庄,在今日雨水一止,终于也得以放晴。可冬日里阳光不暖,风也是那样寒冷。
突然周管家来报,“老太爷!是蔓生小姐带着宝少爷回来了——!”
如今元伯已远去北城不曾归来,老太爷独自留在山庄中。
得知他们母子归来,老太爷立刻而出,来到正厅相迎。果真看见林蔓生牵着小宝的手回到尉家,当真是一喜,“你们回来了!”
“太爷爷!”宝少爷开口呼喊。
老太爷异常高兴,搂着宝少爷说了一会儿话,蔓生也不打断祖孙两人,片刻后才道,“小宝,阿姨要和太爷爷说会儿话。”
“好!”宝少爷点头应声,郑妈得知宝少爷归来,赶紧出来陪同。
立刻的,宝少爷被郑妈带了下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老太爷感慨万千,“蔓生,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老太爷,我这次来尉家拜访,是因为有几件东西忘了还。”蔓生轻声开口。
可是她的称呼已改,老太爷注意到了,她不再呼喊自己“爷爷”而是喊“老太爷”,这让他更是一惊!
“周管家,请让我的秘书把东西送进来。”蔓生又是吩咐一声。
周管家也只能前去打了声招呼,结果余安安为首,高进和程牧磊两人跟随,抬着一个樟木箱子进来。
樟木箱子往正厅轻轻放下,三人又退了下去。
“周管家,请开箱。”蔓生呼喊。
周管家随即上前开箱,箱盖一打开,彩光登时四射,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套凤冠霞帔!
立刻,蔓生取出一件物品上前。
老太爷一看,她手中是戒盒,盒子里是那枚代代相传的金戒指!
而她此番突然前来,竟是来归还媒妁之言的信物!
老太爷已然震惊无比,“蔓生,你这是……”
蔓生奉上两件尉家信物,她的声音轻轻悠悠间响起,却近乎平实诉说,“我和他缘分已尽,从他离开订婚宴起,就已经结束!”
第300章:去意已决以此为鉴()
所以,她并非是重回尉家讨要说法,此次拜见不过是为了斩断所有!
老太爷登时不知要如何是好,颤声喊道,“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订婚礼当天,准新郎丢下满堂宾客离去,留下她独自面对空等婚约,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而言,都是不可原谅的痛苦。那三天时间里,她发疯一般的等,不肯离开喜房一步。这份失意落寞,旁人自然无法切身体会。可单是听闻,都会为之心悸。
“这一切都是因为尉容!是他对不住你!”老太爷自知惭愧,想要安慰想要劝解,更想要挽留,“也是我管教无方,竟然让他做出这样背信弃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对不住你!我们尉家更对不住你!”
蔓生沉默聆听,神情却是冷静异常。
她的手,还握着那只戒盒,世代相传的金戒指还在她的掌心。
“蔓生……”老太爷朝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喊,“你放心,也请你相信爷爷,爷爷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他陷你于这样的困境,你永远都是尉家的媳妇,是尉家二少未来的少奶奶!”
她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老太爷。
“蔓生!你听见了吗?”老太爷见她不作声,一张清丽平和的脸庞却不起一丝情绪,见她似是不信服,近乎是起誓一般又道,“你要是不相信爷爷,爷爷就在这里给你发誓!”
“你。林蔓生,才是我尉平章认定的孙媳妇——!绝不可能改变——!”老太爷拄着拐杖,他年迈的声音响彻整座大厅,许是因为心中对尉容所作所为愤慨,更想要证明当下决心,一声誓言后,拐杖砸着地面,发出沉沉声响!
誓言已起,老太爷期许望着林蔓生喊道,“你相信爷爷吧!”
然而蔓生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她不知在思量什么,片刻后终于有所动作,握着戒指的手突然动了动,嘴角亦是扬起一抹笑。
那抹笑容太过美丽,整张脸都似被霞光所染,让人瞧着一怔。
她的手随即反握住老太爷,这么一握后,让老太爷欣然,以为她终于肯相信。
可谁知,她将老太爷的手轻握住,却将那只戒盒放到了他的手中,让他握紧!
“老太爷,您今天对我说这些,我很感谢。”蔓生淡薄的女声缓缓响起,眼底不见半分动容之意,好似早已没有任何知觉,所以任何誓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您没有对不住我,尉家也没有。感谢老太爷作为大家长,没有徇私,您愿意为我主持公道,也愿意给我一个说法。”
老太爷眼眸一凝,又听见她道,“可是现在,对不住我的人,只有一个。到了今天,他悔婚是事实,是他对不住我,负我的人是他!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成全!”
所有的劝说都无事于补,方才的誓言也似毫无作用,因为众人皆知,的确是尉容悔婚,是将她抛下一走了之,是他辜负一片真心!
……
“今天戒指和凤冠霞帔已经完好归还,请老太爷过目。”说罢,蔓生松开手,她往后退了两步侧过身,让老太爷的视线直接可以看见后方处的樟木箱子。
那枚戒指已经被奉还,老太爷一手捧着戒指,又是看着那套新娘礼服,当真是百感交集,却偏又无言以对。
周管家在旁静候,瞧见这一幕已是心惊胆战!
老太爷是何人?
领军尉家多年的大家长,年轻时叱咤风云,哪怕如今也是一手翻云一手覆雨的厉害人物。他这一生自然许下过无数誓言,可每一个誓言,必然不是轻易许诺,若非不能办到,若非不是放在心中用尽所有一切可能去兑现,绝对不会开口应下。
然而,被人这样拒绝,却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周管家,老太爷身体才刚刚康健,快扶老太爷坐下。”周管家还僵在一旁,反而是蔓生吩咐一声。
“是……”周管家急忙应声,赶忙将老太爷扶向大厅正座的椅子上。
蔓生这才接着道,“老太爷,我今天除了来归还两件信物之外,也是来辞别。请老太爷准许锦悦如数归还保利注资,也请老太爷准许我不再隶属保利担任公司职务。”
原来,她不只是来斩断所有,更是连一丝一毫牵扯都不愿存留!
“我知道您已经不过问公司的事务,但这件事情也不是难事,当年注资也没有明文规定期限,锦悦有能力,就可以顺理成章解约。只是依照流程,应该到年后,可我也等不到年后了。”蔓生这一番话慢条斯理,却每一步都格外清楚。像是早就明白来意,“就先请老太爷告知尉常务,请他转告王首席此事。毕竟,锦悦的注资是王首席亲自审批。”
“为了公允起见,先前我在各位董事元老面前承诺,关于襄城恒丰项目利润比失利一事,锦悦后期会将功补过,在注资奉还后也会如期兑现。老太爷请放心,我不会失信于人,锦悦同样也不会!请老太爷成全!”
公事上已然立场鲜明,在表明决意后,蔓生眸光一缓道,“等我辞职保利之后,想带小宝回宜城住些日子,也请老太爷成全!”
辞退保利,归还注资,婚事作罢,还要带走宝少爷……
这样的决绝姿态,却是从未有过的冷厉!
纵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太爷,这一刻也会束手无策,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