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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废墟有一种苍凉的美感,大厦倾颓实则也是十分壮观恢弘,只是不免落寞寂寥。
尉容却是反问他,“你这几天晚上好像很忙,都做什么去了?”
“容少,您都知道我是约了谁。就别问我了。”被容少询问私人事情,又牵扯到余安安,即便是任翔也有些无法坦然。
“关心下属,也不可以?”尉容又是问。
任翔哀叹,“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
“那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任翔只能回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随便走走逛个街,吃顿饭看个电影……”
“逛街,吃饭,还看电影?”尉容侧眸看向他。
为什么一副见鬼的样子?任翔更是郁闷道,“是我硬拉着她逛街吃饭看电影的,行了吧。”
尉容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倾羡,“你说说,你又是怎么办到的?”
任翔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死缠烂打!”
“有用?”
“当然,还需要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
“我看是借口还差不多。”尉容问道,“你又是找了什么理由,借机去死缠烂打的?”
难得会和容少这样相谈,任翔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道,“我送过一个东西给她,后来回了宜城,她竟然还给我了!我就又去找她,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是这个理。”尉容应声,竟觉得的确如此,他又是追问,“假设你这件东西送了出去,又没还你,你又要怎么去找她?”
任翔来劲了,“那还不简单!送给她东西,我就要定期检查,谁知道她有没有把我送的东西弄坏!”
忽然,像是顿悟一般,任翔只见容少一双深邃眼眸月光下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他扬唇一笑,十分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平时看你是个傻小子,原来也有聪明的时候。”
任翔还怔在那里,面前的人已经起身离席,他觉得莫名不已:容少这是在夸他?明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
今日蔓生奔波在外,余安安并没有跟随外出,身边唯有带上高进一人。只是中午的时候,高进就发现了不对劲,“副总。又有人跟着了!”
“还是那辆车?”蔓生询问。
“是,就是任专务之前的那辆。”
蔓生真有些不明白了,依照这两天的趋势来看,任翔已经不再跟踪才对,今天怎么又周而复始?
结果这一整天,那辆黑色轿车就一直跟随,蔓生的车到哪里,那一辆也就跟到哪里。
等到夜里边应酬完,蔓生带着高进离开酒宴,这夜高进也陪坐在宴席上,喝了酒不好再开车。
等送别客户,高进道“副总,我叫辆车送您回去吧。”
“不用这么麻烦了,那边不是就有一辆。”蔓生望向前方处那一辆,“你回去吧,我正好要和他聊几句。”
高进认定里边的人是任翔,所以也没有多虑,只看着她往那辆车走去。
踏过一处路灯,车子隐没在一片黑暗里,黑漆漆的,根本就瞧不清,蔓生再一次敲响车窗玻璃,“咚咚!”
可是这一次当车窗徐徐降下的瞬间,却有一双眼睛在车内深邃瞧着她,蔓生一怔,他不是任翔!
而是——尉容!
蔓生真是惊到,所以僵在那里没了反应!
此时,车窗也完全降下,尉容坐在车内望向她,四目相对间,突然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温声询问,“喝酒了?”
“是你?”蔓生这才醒过来。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尉容又是问,“任翔?”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车门下车,蔓生不禁朝后退了几步。而远处的高进还没有立刻离开,他一直在瞧,当下看见一道男人身影从车内闪现。目测身高,比起任翔还要高,他断定不是任翔!
高进急忙奔过来,“副总!”
蔓生一回头,就瞧见高进已经到了跟前,尉容也是侧眸望过去,见他一脸焦急慌张的样子,也猜到是因为什么,“高组长,宜城的治安没有这么差。”
高进立刻停步,这下是前行也不能,后退又不好,“尉总……”
“我找你们副总有一些私事要说。”尉容又是缓缓道,“今晚你辛苦了,我来送她回去。”
高进理应要问一声林副总的意思,但是只因为有人站在那里,就不容人拒绝的气势,更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他是当年锦悦的尉董事,让高进下意识的应了,“是……”
只是应声完,高进就懊恼了。
“高组长,你先回去吧。”蔓生则是开口吩咐。
高进这下是确认无疑,放心的转身拦车离开。
这片停车场在夜幕下格外朦胧,两人各自看着,终究还是蔓生问道,“你的私事,又是什么事?”
“你把我的鱼从海天大厦带走了。”尉容这才说。
蔓生猝不及防,她的确有带走,可这明明是属于她的鱼!
“虽然送给你,但我还是有必要了解它的健康状况,是否还良好存活。”他从容说着,用一本正经的口吻。
蔓生竟是没有办法来反驳他,僵持之后应道,“好,我带你去看。”
……
可是谁知道,他并没有将车开回蔓生所住的宅子,而是开到了碧桂园公寓附近。
蔓生瞧了眼道,“我现在不住这里。”
可他却将车子靠边停下,“我知道,只是饿了,先吃点东西。”
不等她答应,他已经先行下车,更甚至为她打开车门,眼见如此,她也只好一同下车。
一眨眼,两人在那家去过的小馆子坐下,老板娘却还认得他,大概是因为他相貌太过英俊,热情的招呼着。
尉容则是望向她道,“你点吧。”
“我不饿。”她轻声回应,而他微笑说,“馄饨吧,两碗。”
“我说了不饿,一碗就好!”蔓生出声喊,他却又说,“就算不饿,也陪我吃一些。”
“哎呀。小姑娘,你男朋友这么疼你,你就不要生气了,陪他吃一点吧!”老板娘还以为是恋人闹了别扭,所以立刻劝说。
“他不是!”蔓生立刻澄清。
“是,我不是。”他应着,又朝老板娘来了这么一句,“让您见笑了。”
老板娘还真是被逗乐,“你们是一对小夫妻吧!他是你先生?”
简直越描越黑,蔓生干脆道,“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您想的那样,就要两碗馄饨,谢谢!”
老板娘不敢再打趣,这下终于走了。
尉容望着她道,“只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做人这么认真,不累么。”
“做人认真是很累,可是在你眼里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是玩笑,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当真?”忽然,竟然没有忍住,蔓生就这样脱口而出。
“也有不是玩笑,认真的时候。”只在这一方小馆子外边的,他突然定睛说。
周遭寒冷,馆子里煮馄饨的热气还在冒着,足以遮迷视线。因为这家小馆子生意很好,所以里面都坐满了人,他们唯有坐在露天的外边。星空之下,空无一物,漆黑的眼眸注视间,他低沉的男声这样不真切的传来,“比如现在,我说这家店的味道不错,不是假的。比如之前,我说喜欢你,也不是假的。”
第162章:你是后悔还是怪他()
此时此刻他打着这样的比方,说着那些不知真假的话语,让蔓生怔住。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他那一双眼睛太过深邃专注,也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到让她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得心里边某一根弦被轻轻拨动,“嗡——”一声中被惊的人仰马翻。
“到了今天,你来告诉我那些不是假的,我会相信?”蔓生定睛道,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原本一心一意信任的心,早就瓦解荡然无存。
剩下的,唯有空空落落的感觉。
好像心里边被捅了一个窟窿,再也无法填满一样!
视线无法转移,她一双翦水秋瞳清冷清澈,他一双眼眸如波澜不兴的黑海,仿佛有无数的情感在暗涌,他低声道,“任何一个人,到了今天,都不该再相信。”
“既然你比我更清楚,也早就知道答案,那还要这样对我说,有什么意义?”蔓生轻声道,“难道是尉总闲来无事,实在找不到人聊天,决定回顾一下过去用来打发时间?”
提及过去时光太过匆匆,尉容微笑道,“的确没什么意义,只是你现在的口才比起当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任翔告诉我,你前几天直接在堵车的时候下车找上他,这是从前的林蔓生,做不出来的事情。”
的确,如果是从前的她。她不会敢,也做不出!
“记得第一次和你坐在这里,你还不是锦悦的副总,也还没有进公司。”他低沉男声像是能勾起回忆。
一切都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当她离开温公馆的家宴,他的车就从后方缓缓开来停在她的身侧:嗨,这位小姐,要不要搭顺风车?
那时候也是坐在这家小馆子里。
他身上的衬衣洁白崭新,面容通明俊媚,那种从容尔雅的姿态,和如今一模一样。
却才发现从相识到今日,也有两年之久,他们之间果然也可以用上“当年”这个词语。
蔓生道,“其实我就该想到,如果不是豪门世家,这样的背景家世,又怎么可能会造就你这样的仪态。”
“你不谙世事,又没有多少经验可谈,别人怎么说,你也就信了。”尉容抽了支烟,慢慢回道,“这也是常事。”
星火在明灭着,尉容又望着她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能够深谋远虑,怀疑这个,又忧心那个,那我才真是要对你退避三尺。”
“也是因为我简单好骗,你这一局才成功。”蔓生笑了,她笑自己多么天真年少。
烟雾缭绕着,好似要勾起人心里边最柔软的地方,尉容亦是笑着,“商场太黑暗,这个世界更黑暗,其实是你太单纯,的确也是与众不同。”
“我该感谢你对我的认可,还是该庆幸因为自己这一丁点的与众不同,让你能够挑上我?”蔓生扬起唇问道,可刚问出口,自己又觉得实在是多余,“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恭喜你。”
“那一千亩的地皮终于成了你的。”蔓生又是道,“也是那位霍小姐的,恭喜你们,如愿以偿。我还要恭喜你,不单是拿到地皮,还顺道得到了一笔温氏嘉瑞的股份,保利集团果然一本万利名不虚传。”
见她有一丝迟疑在其中,尉容道,“你好像是有疑惑。”
“不只是我,恐怕所有人都认定,尉总这一次会打压更久的时间。这样一来,嘉瑞所有的优势都会被打磨干净,保利注资后直接可以吞并。对尉总而言,不是更加一本万利的事情?”虽然得知嘉瑞和保利和解必定是付出的条件,可是就一家有着这样雄厚资本的大型集团公司,一举将嘉瑞并入旗下,似乎更合乎众人所想。
如此形势下,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蔓生一抬眸对上尉容的眼睛,听见他说,“因为他和你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何为玉碎,何为瓦全?
尉容又反问一声,“保利没有出面之前,锦悦为什么被嘉瑞打压到这种地步,都没有去找嘉瑞求和?”
那是因为——
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和温尚霖有任何牵扯!
所以,她绝对不会去求和!
忽然之间,蔓生全都明白过来,“他宁愿公司宣告破产倒闭,也不会让公司落入别人的手里!”
这的确会像是温尚霖的作风!
他可以为了公司而妥协低头,做出一切自己万分不情愿的交换,却也不会愿意大权落于旁人之手,更不会让嘉瑞成为任何一家公司的附属品!
“真聪明。”他又是称赞一声,俊彦上扬起一抹弧度,这样愉快的望着她微笑。
刹那间,有种忘记今夕何夕的幻觉,他们仿佛还和从前一样,他总是这样来夸奖她……
可是现在,这句称赞的话语,竟也感受到了一丝讽刺,蔓生道,“你不用称赞我,我只是把你没有明说的意思摆在明面上。”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懂我。”他却凝眸说,一语双关更让人陷入迷雾。
一阵冷风吹来,让蔓生顿时清醒,“这个世界上,谁能真的读懂堂堂保利集团尉总?我和你认识一场,也不过是两年时间。”
他抽着烟继而道,“可不是,有些人哪怕就算是认识十年,甚至是更久,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能知根知底。”
“你是在指温明礼?”蔓生登时联想到,除了温明礼,还会有谁。
“温尚霖这一次,实在是没有防范,也没有察觉。”尉容应道,“这一次,他是在为自己的迟钝买单。”
实则谈起温明礼,蔓生心中也有诸多感慨。
早年间还在温家的时候,只觉得温明礼待人礼貌客气,十分听从温尚霖,只是在温家的地位却真的不高。并非是长子嫡孙,温尚霖又太过优秀,所以一直不太受宠。不过老太太还是相当疼爱他的,每一次都念叨着他。
蔓生对于温明礼没有太多的在意,她本来在温家就格格不入,只是在所有关于温家的记忆里,让她开口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温明礼会策反成功,温尚霖又为什么会事先一点察觉也没有?”
“温氏的少东家,有一颗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心,他认定自己的堂弟不会也不敢。”尉容道出原因。
“不错,他确实像你说的。”蔓生轻轻点头,但是那双眼睛愈发凝起,“可是还有一点!”
指间的烟一下止住,尉容见她一张清丽脸庞这样的认真,她说,“那是因为温尚霖从来就没有过防备温明礼的心,他是这样的相信着他!”
某个时候,他多么像是另一个自己,她不也是一样?
她也是这样相信着一个人!
“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背叛自己!”蔓生直视着他,轻轻的女声传过来。
悄然间,尉容手中的烟,不自觉用过了力道,那支烟折出一道痕迹。
……
眉眼不动半分,却唯有星火在烟上迅速燃烧一截,尉容道,“我有给过你忠告。”
“你教导过我的这么多,我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又是哪一句?”蔓生接着他的话追问。
突然他提起,“你第一次到海天大厦顶楼找我,我就告诉过你。”
第一次前往海天大厦……
记忆开始翩飞,飞回至那一天,是温尚霖告诉她真相,有关于他独立董事的身份,那一天她在顶层见到他,是当她和他当面对质后,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思绪凌乱中,他们曾经说过那么多。
偏偏,那一句话冷不防定格跳了出来,言犹在耳如此清楚,蔓生动了动唇,“你对我说,别太轻易相信陌生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也同样。”
他还说——你太容易受骗,会受伤。
他早就看穿她,深知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傻子!
“我又怎么能想到。你给我的忠告里,不要轻易相信的名单内,原来也包括你!”蔓生的声音变的有一丝微颤,那是痛楚后强烈压制后的颤栗。
夜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