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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是一洲之内,最有望跻身上五境的修行天才。
当年轻道姑牵起小女孩的手,一起走下青牛山,通灵的白鹿尾随其后,不仅仅是同门师弟的年轻道人感到匪夷所思,那位腰佩虎符、背负长剑的兵家巨子,也流露出惊讶之色。
当他看到年轻道姑缓缓走来,赵阳有些头大,少年现在实在是不愿和这些来自外乡的神仙打交道。
因为赵阳知道,他们简单的爱憎喜怒,就会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
而且赵阳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算太好,所以就更怕招惹他们了。
只不过赵阳也不至于因此落荒而逃,相反,他还象征性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如此一来,落在旁人眼中,还算得体。
白鹿微微加快步伐,小跑而至,绕着草鞋少年走了一圈,最后低下头颅,主动蹭了蹭贫寒少年。
白鹿回到主人身边,她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背脊,下一刻它便变成了一匹马的身姿。
指鹿为马。
年轻道姑望向赵阳,微微叹息,笑着说了一句话,然后低头望向身穿红棉袄的小女孩。
小女孩便将其解释成小镇方言,怯生生道:“贺姐姐说了,‘你是惜福之人,可惜你我缘浅,做不成道友。’”
少年哑口无言,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不失礼。
背着箩筐,穿着草鞋,卷着裤管,少年的模样,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道姑笑问道:“你也知道了这些石子的妙用?赵阳,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随口一问。”
小女孩照搬解释,语速飞快,声音清脆。
赵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有位道长提醒过我,可以常来小溪捡石头抓鱼什么的。”
哪怕赵阳对这位年轻女冠心生好感,可是小心起见,连叶道长的姓氏也没有透露。
而且真正泄露天机之人,点破蛇胆石价值不菲的人,是陈曹才对。
道姑微笑道:“你也认识我们那位陆小师叔?”
赵阳愣了。
道姑会心一笑,粗略解释道:“陆小师叔,严格说来,并非与我们同宗,只不过叶道长多年之前造访我们宗门,与我们一位师叔平辈相交,待了好些年,我们这些晚辈与他相熟,自然也就习惯了以‘小师叔’相称。”
赵阳咧嘴一笑,彻底没了戒心。
草鞋少年对那个叶道长,心怀感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想起一事,弯腰屈膝放下箩筐,拿起其中一块之前一见倾心的石子,大如鸡蛋,绿莹莹的,清亮似冰,迥异于其它蛇胆石,递给气质幽兰的年轻道姑,问道:“道长,以后见到叶道长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块石头送给他?”
她听完小女孩的解释后,略作思量,接过石头,缓缓说道:“来此之前,我刚好遇到离开的小师叔,他要去南涧国参加一座道统宗门的重要典礼,下次何时见面,还真不好说,但是只要见到陆小师叔,我一定帮你转送给他。”
赵阳听着小女孩的言语,笑容灿烂,向这位观感极好的年轻道姑弯腰致谢。
对于陌生人的好坏,少年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赵阳又拿出一颗蛇胆石,再次递给她。
这位在东胜神洲年轻一辈当中,被誉为“机缘第一”的道家女冠,也不拒绝,笑眯眯收下了,不忘感谢。
红棉袄小女孩双手拧着衣角,小声说道:“我也想要一块。”
赵阳笑着转身,去箩筐里挑石头给小女孩。
小女孩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说道:“我想要一块大些的,行不行?”
赵阳笑道:“只要你搬得动,就送你块最大的。不过这里到小镇,再到家里,可不近。而且我觉得箩筐里这些大的,不如小的好。”
她想了想,双手趴在箩筐边沿上,“好吧,那我要挑块小的,好看的。”
赵阳便给她挑了块藕粉色的小石头,水润可爱,小女孩握在手心,很满意。
她突然歪着脑袋,咧咧嘴,指了指自己牙齿后,然后对赵阳嘿嘿一笑,满脸得意。
估摸着她是在显摆自己牙齿又长齐了。
赵阳开心道:“下次我们一起去抓蟋蟀。”
小女孩眼睛一亮,但是很快黯然,笑容牵强地点了点头。
赵阳背起箩筐,跟年轻道姑告辞离去,朝小女孩挥了挥手,独自小跑返回小镇。
年轻道人带着小女孩还有白鹿返回青牛山,年轻道人从草鞋少年的背影收回视线,盖棺定论道:“缘浅便是福薄,自然不当大用。”
东胜神洲的道家门派,多如牛毛,每三十年都会选出一对“金童玉女”,他和师姐贺小凉便是这一届的天生道侣,
只不过让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金童的资质不比以往逊色,但是那位玉女的机缘之好,简直是好到令人发指,出生之时,便有祥瑞之一的白鹿,
主动走出山野大泽,来到她身边认主,之后涉足修行大道,好像从无坎坷,一路顺风顺水,甚至有人扬言她只有等到跻身上五境之后,才会遇到第一个瓶颈。
对于师弟对那草鞋少年的轻视,她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在此时,一个矮小少年从廊桥底下的深潭附近,一直来到青牛山底下的水坑,手里只拿着一块蛇胆石,竟然如先前白鹿一般,在夜色当中大放光彩。
木讷少年手持石头,站在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如同顶天立地的仙人,手持一轮袖珍圆月。
年轻道人豢养的青红两尾大鱼,不入水中,只在溪水之上,缓缓游走。
如果赵阳看到这个少年,就会知道他正是杏花巷吴婆婆的那个孙子。
少年自幼痴呆,很小就被爹娘嫌弃,吴婆婆就自己带着孙子,少年很不合群,经常一个人爬到屋顶上去看着云彩。
从小到大,跟随吴婆婆姓马的少年,被人欺负到最后,觉得踩他一脚都嫌脏鞋子,这个可怜孩子,好像只对金城巷的婢女稚圭笑过。
所以吴婆婆才会格外记恨那个婢女,认为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肯定是她主动勾引自己的宝贝孙子。
年轻女冠走到那名背负长剑的男人身边,问道:“关于马苦玄,当真没有回旋余地?”
男人语气冷漠道:“你们那个小师叔,如果真是想要收这孩子做开山弟子,怎么不自己来?
他的名号再响亮又如何?又没跟我打过,凭什么要让给他?他要是不服气,就来真武山找我,赢了,就让他带走这个孩子。”
年轻道人微笑道:“无非是让我们小师叔多跑一趟,何苦来哉?”
绵里藏针。
负剑挂符的男人眯起眼,“哦?”
年轻女冠有些气闷,看了一眼同门师弟,年轻道人哈哈一笑,便不与那人针锋相对,自顾自抬头道:“今天月色真好。”
她有些无奈。
只要涉及到自己宗门的那位小师叔,莫说是她和师弟,恐怕一洲之内的所有年轻道士,皆是与有荣焉。
廊桥那边,台阶下,站着一名赤脚僧人,他脸庞方正,有坚韧刚毅之神色。
这位苦行僧没有抬头望向那块金字匾额,而是看着之前宋集薪插香的地面,双手合十,低头悲悯道:“阿弥陀佛。”
矮小少年上岸,来到青牛山,看了看两位飘飘欲仙的年轻道人,又看了看不苟言笑的背剑男人,最后他死死盯着要挂虎符的后者,咬牙切齿道:“我不要学什么长生大道,你能不能教我杀人?!”
男人傲然笑道:“我兵家剑修,自古便是天下杀力第一!”
年轻道人还以颜色,笑道:“哦?”
年轻女冠摇了摇头,知道大局已定,便觉得辜负了小师叔的托付,心怀愧疚。
一时间溪畔的青牛山上,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李家的红棉袄小女孩,赶紧躲在神仙姐姐身后。
青衣少女刚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心情正糟糕得很,没好气道:“你们有本事找我爹打去!”
跟少女以及她爹大有渊源的男人,不再板着脸,笑道:“怎么打?”
年轻道人打趣道:“金秀,这就有些欺负人了啊。你爹可是接替孔先生的下一位圣人,就像是此方天地的主人。”
青衣少女撇撇嘴,不说话。
僧人缓缓走来,登上青牛山。
年轻女冠说道:“你们佛门的雷音塔,我们道家的天师印,加上兵家的一座小剑冢,当然还有儒家的山岳玉牌。
四件最早四位圣人留下的压胜之物,不说他们儒家自己内部如何勾心斗角,只说我们三方,这次各自取回,虽然名正言顺,但是如果真的跟孔先生一声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不太合适?”
僧人一言不发。
年轻道人忧心道:“是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上头的旨意难违,师姐你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
那位兵家之人讥笑道:“我不是来跟谁套近乎的。”
————
小镇那边,赵阳回到刘箴言家所在的巷弄,结果看到孔先生就站在门口。
少年快步跑去,不等他发问,孔明就交给他两方私印,微笑道:“赵阳,不是白送给你的,是我有事相求,以后如果山崖书院有难,希望你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
当然,你也不用刻意打听书院的消息。”
少年只说了一个字,“好!”
孔明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切记之前跟你说过的‘君子不救’,那是我的肺腑之言,并非在试探人心。”
少年咧嘴笑了笑,“先生,这个不敢保证。”
孔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正要离去。
他原本想说,以后若是山崖书院真有大困局,赵阳你心生悔意,也无需愧疚,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说便是,不用刻意为之。
但是孔明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偏偏心存一丝侥幸,连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这位山崖书院的山主,只得出一个答案。竟然是只因为眼前少年,姓赵名阳。他好像跟谁都不太一样。
你托付他一事,千难万难,哪怕明知道少年到最后,拼尽全力也做不到,可是你却能实实在在笃定一件事,他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十分气力做不到,也愿意咬牙使出十二分力气。
这就是一件让人感到心安的事情。
这本是孔明苦求多年而不得的事情,这位主动要求贬谪至此的读书人,原先只觉得天地处处是异乡。
在孔明正要转身的时候,还背着箩筐的少年,连忙极为吃力地作揖行礼。
巷弄之中,儒家圣人一板一眼地还了少年一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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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挖坑()
? (140)挖坑
小镇外金师傅打铁铸剑铺子很是热闹,
刘箴言在铸剑铺子这边,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金师傅的徒弟,但是谁都看得出来,金师傅对这个高大少年很器重,
否则也不会手把手亲自教他如何锻打剑条,那一排铸剑室,如今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
正午歇息的时候,有一个烧瓷窑工出身的年轻人跑到刘箴言跟前,说有人找他,挤眉弄眼,十分玩味,说是一个比福禄街那些夫人还好看的美妇人,来找刘箴言。
刘箴言嬉皮笑脸跟着他走去,心情其实一下子沉重起来。
果不其然,在一座水井旁边,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妇人,四周许多挖井搬土的青壮汉子,干活特别起劲。
如赵阳的邻居吴当归所鄙夷的那样,刘箴言确实就是个土鳖,但是女子好看与否,跟读没读过书,识不识字,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高大少年不知道,笼统含糊的好看一说,其中其实有一种叫妩媚,尤其是端庄且内媚,尤为动人心魄。
媚这个字,若是解字,本就是画眉之女的意思。
眼前这位不知姓名、根脚的夫人,眉毛细巧如娥虫之须,额头像蝉,广而方正,光洁丰满。
今天她只身一人来此,没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也不像是要仗势凌人,刘箴言稍稍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脸蛋再好看,刘箴言不否认,如果是以往,说不定在街边遇上,还会吹几声口哨,?可是这不意味着刘箴言就会动心,高大少年心仪的女子,以前是那个金城小巷的婢女,如今是,以后也是。
刘箴言带着美丽妇人走向小溪,语气坚定道:“夫人,你如果是想要说服我,卖给你们那件传家宝,我劝夫人不要开这个口了。”
妇人嫣然笑道:“先别急着拒绝,容我跟你说清楚利害关系,你再来做决定。”
高大少年脸色不变,故作轻松,其实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在远处,少女蹲坐在一间铸剑室门槛上,端着一碗饭,白米饭堆积出山尖尖的模样,高耸出大白碗的边沿,她正在狼吞虎咽,吃掉“山头“后,如愿以偿看到被她隐藏其中的红烧肉,
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偷偷背转身,背对着坐在门槛另一端细嚼慢咽的男人,问道:“爹,不管一管那外乡婆姨?”
男人瓮声瓮气道:“不管。”
青衣少女忧心道:“他可是你以后在这里的开山大弟子,就不怕走岔路?”
男人淡然道:“那就是那小子没福气。”
少女疑惑道:“爹,不会感到可惜啊?”
比如她,看到铺子里那些好吃又精致的糕点,兜里没钱也就罢了,有钱,买了,结果不小心掉地上,真是活该被天打五雷轰。
男人答非所问,“红烧肉好吃不?”
少女下意识开心点头,“好吃好吃!”
少女猛然绷紧身体,爹下过“旨意”,她每天只能吃一份荤菜,所以她假装像是只盛了一碗白米饭,将红烧肉藏在其中。为的就是晚上能够光明正大吃上一份荤菜。
少女尴尬转头,高高抬起白碗,理直气壮道:“只有一块呦,我又没有坏规矩!”
男人呵呵一笑,问道:“那么藏在碗底的那块红烧肉,吃不着,会不会感到可惜啊?”
少女微微张大嘴巴,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似的,心如死灰。
男人还往自家闺女伤口上撒盐,“你要是不多嘴问刘箴言的事情,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少女闷不吭声,小口小口吃着红烧肉,一看就知道以后肯定勤俭持家。
男人吃完饭,望向小溪那边的妇人和少年,说道:“这小子只要一天不登中五境,爹就不会管他的死活。
哪怕进入中五境,爹会管一两次,但也绝不会多管,事不过三吧。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少女赌气道:“为啥不管?!”
男人没好气道:“文人收学生,武人收徒弟,都不是江湖帮派招徕小喽啰,不是想着以后跟人起了争执,仗着人多势众来跟人吵架或是打架。
归根结底,在我眼中,师生也好,师徒也罢,就是同道中人。何况如今刘箴言还不是我的徒弟。”
少女没说话。
男人感叹道:“傻闺女,只说这偏居一隅的大骊王朝,知道有多少人吗?两千多万户!
这么多天下人,这么多烦心事,你管得过来吗?爹会在接下来的六十年里,从孔明手里接管小镇,你也别成天乱逛,安心在剑炉这边铸剑练剑,要不然惹了麻烦,爹是管还是不管?”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