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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沉霜含着笑，微微垂眸，心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王爷，只要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你有需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她不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女，可面对公子的时候，她做不来那个沉稳冰冷的万仙门门主。只可惜她的心意他永远也不愿意懂。
“我果然没看错人，将这事交给你办是正确的选择，这次回去我会禀明王爷，此事你的功劳最大。”公子冷笑着，继续说，“之前我找过长生谷，青之行不识抬举，如今看来，世上医术超群的也不止他一门。”
他站起来，走到栏边，俯视着下方：“辅佐王爷成就霸业便是成就我自己，总有一天，我要这天下尽在我手，到时我要如何便如何，再也不用受人掣肘。”
“我相信公子，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慕沉霜离开古琴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公子目光忽然一凝，聚焦于某条栈道上一前一后向着飞霜居来的二人身上，满眼诧异，疑心自己看错了人。
“那是谁？”他指着她们问道。
慕沉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笑道：“公子无需回避，那是我门刑堂长老杜若，她听命于我。”
“不是，杜若我认识，我是说她后面那个。”
“后面那个就是试药人，看她这样子，应是已经服药了。”
“试药人？你们已经把那药给她吃了？”他差点没站稳，一手扶住栏杆，语带颤抖。
“对。”慕沉霜眼望着越走越近的二人，没注意到公子轻微的反常，“她是通云馆派来的线人，被我们发现了。本想杀了她以绝后患，不过我想了想，她那么高的武功，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如果制成傀儡人听我吩咐，那就再好不过了。顺便也可以给你看看新药药效如何。”
身边人不再说话，一双眼像是黏在了孤竹陨身上，若是他没戴面具，慕沉霜便能看到，此刻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杜若带着已经是傀儡人的孤竹陨登上了飞霜居顶层。
“门主，人已带到，来之前给她吃了药，现在她已是名副其实的傀儡。”杜若双手抱拳，冷冰冰地回报，对旁边的公子，她视若无物，仿佛这屋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孤竹陨眼眸半阖，眼中全无神采，慕沉霜下达了几个简单的指令，例如让她往左走往右走，她一一照做无误。
慕沉霜满意地在孤竹陨身边来回绕了几转，然而她担心有诈，忽然拔出腰间弯刀递给孤竹陨道：“你自裁吧。”
孤竹陨动作没有丝毫迟缓，拿起刀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住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慕沉霜，她早有准备，另一个却是公子。
孤竹陨的动作也在这时顿住，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他们都比她慢半拍，刀锋已经入肉些许，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来，若是再深一点，她便真没命了。
慕沉霜惊讶地看公子一眼，不知道他为何对一个试药人如此紧张。
“这新药很好，就是有一点不足，似乎谁都可以命令她？这点反倒不如以前的半成品，我以前那些傀儡虽说较为迟缓木讷，但只有我能吩咐他们。”公子的语气又恢复正常，似乎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慕沉霜手托着下巴，赞同地点点头：“这是一个问题，我让花无妍再试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让用药者只听令于一个人。”
“这药有解药吗？”公子问。
慕沉霜笑了起来：“要是已经调制出解药，花无妍早就给她女儿解毒了。傀儡人本就是拿来当工具使用的，好用就行了，又不需要多聪明，要解药做什么？”
她歪着头看看公子，道：“莫非你还想让你的傀儡们变成正常人？”
“沉霜觉得我是那么善良的人吗？”公子反问。
慕沉霜但笑不语。所谓人以群分，他当然不是好人，她也不是。
第八十章（）
。
药部弟子呈上来昨日花无妍准备好的药；十盒五十枚的逍遥丸；一盒五枚的傀儡丹。作为主要原料的花粉产量太低；一些辅助药材也寻找不易；半年才只得这么些。
不过公子已经相当满意了；毕竟他最初交给她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半成品方子和几颗花种。
东西就放在案上；公子一枚一枚查验；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凡事喜欢做到最仔细，以免出错。验药的同时；他眼角余光不时观察着孤竹陨，疑心她是伪装的傀儡人，然而没有人对她发号施令；她就真的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整整一个时辰；她连眼睫毛也不动一下，如同一尊雕像；最后他终于相信；她是真的服食了傀儡丹。
他心中一阵怅然；曾想用这样的方法将她永远留在身边；谁知有一天她真的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他对曾经活生生的孤竹陨竟然那么舍不得。
杜若注意到他的举动；皱了皱眉，冷语讥讽道：“我说过了，傀儡丹是我亲自给她吃的；公子看起来一直对她有所顾忌；是否也是在怀疑我？”
“杜若！不得无礼！”慕沉霜呵斥她，“公子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他处事稳妥严谨，你怎可妄自揣测他的用意？”
杜若脸色十分难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公子并未对此表示不愉快，杜若待他态度如何恶劣，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犯不着为她生气。验药完毕，公子将药收好。
“可看清楚了，出了问题千万不要赖我没办好事儿啊。”慕沉霜打趣道，“我这里可是出门不认的。”
“这是自然。”公子在面具后笑了笑，说，“沉霜，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说。”他能有求于自己，慕沉霜再高兴不过了，哪里会有不愿意的。
他略为沉吟，看向孤竹陨，道：“可否将这个傀儡人赠送给我？”
“啊？”慕沉霜眉毛一挑，看看孤竹陨，又看看他，奈何看不见他表情，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你要她来做什么？”
“一个傀儡而已，沉霜难道舍不得么？”公子答非所问。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奇怪，公子怎么对一个试药人感兴趣。”慕沉霜神情奇特，她试探着问。“公子莫非与她是旧相识？”
旧相识也分多种，她还想问问，是哪种旧相识。是有仇的，还是，有情的？
“算是吧。”公子也不否认，缓步走到孤竹陨身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眼神迷离，“她和我有些旧怨，若是她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依然会落在我的手里，为奴为婢，想必有趣得很。”
“她到底是谁？此女自称姓云，可据我所知，江湖上年轻一辈中，并没有哪个姓云的有她这等身手。”他回答得太含糊，慕沉霜对她好奇起来，连一旁的杜若也忍不住多看了孤竹陨几眼。
她倒是知道有个绝顶高手云邀天，不过可没听过那位老前辈有传人。
“她姓孤竹，单名一个陨，乃是长生谷青雩的首徒。”
“孤竹陨？”孤竹这个姓太少见，慕沉霜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总算从脑海中搜索出这个有一点点印象的名字，她颇为吃惊，“你说她就是那个大逆不道的杀师之女？我怎么听说她已经死了？”
万仙门虽较为封闭，也是有自己的消息系统的，慕沉霜对江湖上一些事多少有所耳闻。
公子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那些与你我皆无关，无需去追根究底。她武功奇高，我只是想要过来，留在身边做个保镖。”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慕沉霜放心地笑了，她挥了挥手，“既然这样，你就带她去吧，你身边有人保护，我也放心些。等花无妍找出只让她听命于一个人的方法，我再通知你。”
她知道公子习武时日尚短，虽然他肯下苦功又有天赋，但毕竟已经过了最佳的年龄，现在武功再怎么练也只是平平，若是遇上强劲些的敌人确实危险。
“谢谢你，沉霜，这几年多亏有你支持我，有你为知己，是我生平一大幸事。”他柔声向她道谢。
慕沉霜低头无声浅笑，如若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二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奇特的脉脉温情，看在杜若眼里，却刺眼得很。
变生肘腋之间，锃亮刀光一闪，杜若忽然从背后对慕沉霜出招。慕沉霜从来不曾对她心生防备，不过她好歹是门主，掌握着门派绝学，虽然不常动武，修为依然在杜若之上。刀风袭来的一瞬她便察觉到，就地一滚，虽然难看，但险险的躲开了。
杜若不依不饶地向她挥刀，事发突然，慕沉霜仓促防守间手臂受了伤，公子代她接了几招，两人联手击伤杜若，杜若独自退守一隅。她背靠着墙勉强站立，抬袖擦去嘴角流出的血。
“杜若，你这是做什么？！”慕沉霜震惊不已，美眸圆睁，她从来没有想过，杜若有一天会背叛她。
“如你所见，我要杀你们啊！”杜若手握长刀，刀锋带着慕沉霜的血，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表情陶醉，仿佛品尝美酒。
“霜儿，这就是你的血的味道啊，真香。”
慕沉霜见她神情诡异，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杜若，你中了什么邪？”
霜儿是幼年时互为玩伴的称呼，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
杜若笑眼弯弯地摇摇头，她平时鲜少笑，即便笑也是冷笑嘲笑，现在这种笑容，倒像是她们小时候纯真年代的笑。
“我没有中邪。霜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发过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慕沉霜的美貌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最初入门时同门的小伙伴都因为嫉妒而排挤她，只有不起眼的杜若和她玩。后来她们一同被门主收为弟子，多年来共同进退，感情深厚远非任何人可比。杜若一直对她极好，她对武功的悟性本在慕沉霜之上，但在门主继承人的遴选上却故意输给了慕沉霜。
慕沉霜聪明又美丽，又有杜若死心塌地帮她，此后自然一切发展都很顺利，她理所当然变得越来越优秀。可杜若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尤其她认识公子以后，更是像鬼迷心窍一般，一心一意只为他着想，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要是哪天那个男人对她表示爱意，不要说她杜若，就是整个万仙门，慕沉霜也能说舍弃就舍弃吧？
“我当然记得！”慕沉霜痛心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如雨后梨花，“可现在你却要背叛我们的姐妹情，我想不通，我对你哪里不好吗？”
“背叛我们情谊的人是你！”杜若咆哮道，她的嗓音开始嘶哑，指着慕沉霜，“我半夜起床练武功，我把自己变得冷心冷面，我费尽心机往上爬，成为刑堂堂主，让所有人都害怕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慕沉霜，为了保护你为了帮助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只把我当成一条忠心的狗，呼来喝去！”
这些年慕沉霜已经习惯了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人前也不会给她面子，这些杜若都可以忍了。可她越来越过分，竟然数次为了那个公子责难于自己，时至今日她终于看清，在她心里最重视的姐妹情，在慕沉霜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她何必再为她固守初心？
慕沉霜感到很冤枉，可是杜若疯狂又受伤的眼神让她反思，她似乎真是那样的，就算不是那样想的，她的行为表现出来的就是如此。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狗！我只是太相信你。”
只是太相信你，所以习惯了你对我好，习惯了依赖你，习惯了从你这里予取予求，习惯了忽略你的感受。
慕沉霜情不自禁流下两行泪：“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承认这是我的错。”
她向来高傲，肯向杜若低头，已经殊为难得。
“晚了。”杜若漠然摇摇头，她看向孤竹陨，命令道，“傀儡，立刻给我杀了那个男人。”
什么合作都是假的，杜若到牢里找孤竹陨就是为了骗她乖乖吃下傀儡丹，利用她杀了公子。她要废掉慕沉霜的武功，让她也变成傀儡，从今以后再无二心地陪伴着自己。
“不！不许杀他！”慕沉霜急道。
孤竹陨先听到杜若的指令，行动如风，几丈远的距离转瞬即到，一掌击向公子，慕沉霜大惊之下扑进公子怀中，替他受了这一掌。
杜若见状更是既惊且痛，她竟然愿意为他而死，由是变本加厉地怨恨公子。
孤竹陨的一掌没有打死慕沉霜，只是令她受了严重的内伤晕厥过去，公子也没想到她会奋不顾身来救自己。他抱着慕沉霜，对孤竹陨喝道：“孤竹陨，住手！”
“杀了他！”那边杜若也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尖叫。
孤竹陨又动了，不过这次不是听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号令。公子困兽犹斗，她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他反抗的几招，点了他的穴道，然后伸手取下了他的面具。
“谢问，果然是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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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问被点穴后浑身无力；承受不住昏迷的慕沉霜；怀抱她跌坐在地；他望着孤竹陨；眼神复杂。
“你装的？好演技；连我都没看出来；佩服。”他熟悉傀儡人特征；她竟连他也骗过了，一点破绽都没有。
孤竹陨将他的面具随手一抛，抱拳懒懒地道：“过奖；论演技我是怎么也比不过谢公子的。身披人皮，心如蛇蝎，居然还能有这么个傻姑娘对你情深不寿。”
谢问余光看了眼慕沉霜；她可不是个傻姑娘。在他看来；慕沉霜对他那么执着，只是内心深处接受不了世上还有男人不为她的美色动心。征服欲这种东西；不是只有男人才有的。
杜若愕然；她是亲眼看着孤竹陨把药吞下去的；那新的傀儡丹她提前用刑堂弟子试验过；确定万无一失才拿给孤竹陨；她怎么可能没事？
孤竹陨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扮了这么久不动不说话的木偶是真的很累。她回头对杜若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颗傀儡丹；放在手里一抛一接的。
“你没吃药？你骗了我。”杜若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目光阴冷。
“你也骗了我啊，原来这东西压根没解药，幸好我没上你的当。”孤竹陨拍一拍胸口，露出个后怕的表情，“得不到的就毁掉，我看你跟谢问才是天生一对的嘛。”
杜若不答话，顶着伤处的疼痛走过去，将慕沉霜从谢问怀里拽出来，放到她床上，找到内伤药给她喂下。
她始终还是舍不得看她死。
这姐妹二人与孤竹陨本身没什么冲突，她暂时无暇理会她们。现在谢问就在她眼前，是时候与他算算账了。
“当初我就说过，你不杀我，终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她弯腰看着他，这样好看的一张脸，长在谢问身上，让他荼毒那么多无知少女，老天真是瞎了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我也会落在你手里。”谢问见孤竹陨转向自己，自嘲般地一笑，“不过若是你亲手杀我，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孤竹陨摇摇头：“我现在不会杀你，等通云馆从你这里问出他们想要的，我会亲手送你上西天，为那些姑娘报仇。就怕你那时候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不会记得我是谁。”
“呵呵，通云馆从我这里问不出他们想要的。不过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很愿意告诉你，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他到这个时候依然改不了面对她时的贱样，孤竹陨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