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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果然还是顾少爷更懂我。不外乎老奴要栽在你手里!”木伯咬牙切齿地说。
“不敢当,要不是少顷偶然发现当初韩妈的那把盘发银簪最后到了您的手里,险些也要被您的演技骗过去,说出来,木伯还是技高一筹啊!”顾少顷站在壁炉旁边,他的身体正好遮挡了父亲一半的身形,这也为之后木伯可能的出手增加了阻碍,因为如果他要袭击父亲,顾少顷必然会率先发力,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木伯的进攻。
我不知道他这样站是有意还是无意,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顾少顷斜椅在壁炉旁,一只手撑着腰,姿势很随意,语气,却并不随意。
“技高一筹?或许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更合适些。”一直不说话的二叔突然发话了,他这一说,连一旁的二婶婶都有些蠢蠢欲动,“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木伯,你就老老实实招了吧,我们刘家对你不薄,好吃好喝的供你吃,供你住,还让你养老,你是怎么报答我们的?竟然一个接一个的杀了我们的仆人,把刘家陷入丑闻当中?你说,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我”
木伯看着二婶婶到处找东西的样子,眼里的笑容更甚,“二太太,我害得是大房,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我也是在替你出气呀,你不是一直被他们瞧不起吗?你心里不是早就等着看大房的笑话吗?此时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大房倒霉了,你们二房不就扬眉吐气了吗?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呢?”
被木伯戳中心思,二婶婶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只见她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没了平日里的嚣张,“你胡说些什么,木伯,你不老老实实招你的事就罢了,还来这里一个个挑拨我们亲戚间的关系,你居心何在?”
“居心么?当然是居心不良了,你们越乱,我就越高兴,我越高兴,二小姐也就越安全。所以,你们要不要让二小姐安全,全在你们要让我怎样高兴了?”
“你想怎样?”父亲与顾贺二人同时开口。
“啧啧,老奴果然是有好运。”木伯不以为意道。
“废话少说,木伯,半小时以后,陈探长的人可不归我们管,你有什么想说的,最后在这半小时内一齐说了,省得到时候没时间说。”贺叔同不耐道,他今天晚上已经够有耐性,依着他平日里的性子,木伯这样三番五次的威胁,他大概早开枪了。
谁知木伯并不在意,他只是将刚刚塞在我嘴里的白布取了出来,对着我说道:“二小姐,你说我把上次在牢里对你说的事再拿出来将一遍,大概两个小时才够,可是眼下这样多的人不明事理,我要是不说,他们也死不明白似的。不如你来讲给他们听?如何?抓取重点就行。”
因为被堵了很久,木伯乍然拿出白布,我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了一样,猛烈地咳了起来。
“二小姐不愿意?看来是二小姐也讲不出口,是呀,自己的父亲害了人,害得,还是自己的亲祖母,任谁也是不敢相信的吧?”
“你胡说!”
我终于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那声音好比一歀被酿造了很久的咸菜,干涩得久了,连冒出的盐都是苦涩的。除了能说他是胡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哎呀呀!”二婶婶终于又逮到了机会,“木伯你刚刚说了什么?害了人?大伯害了老太太?老太太不是自然病死的吗?”她说的矜持又兴奋,完全没有听到事情都骤然惊慌,也没有意料之中的不可思议,她只是在眼里闪过一抹发现新大陆的可喜可贺,然后又故意拖长了尾音,好让屋里的每个人听的更清楚。
“木伯,做人要讲证据,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呢?老爷他怎么会害老太太,你从哪里听到这些大不敬的混账话?”母亲忍无可忍,一边是在说木伯,也是在警告二婶婶说话注意分寸。
“证据?老奴就是证据!老太太死了四年,你看看家里这两年出过的事,哪一件,不是报应?不然为什么老太太在时好好一个翰林刘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分了家不说,三老爷也早早去了。不是他刘庆松干了缺德事,刘家怎会遇到如此境地?”木伯越说越激动,底着我脑门的手也越发越近。
“我做了什么缺德事?庆松自己竟不知?难道木伯比我还清楚?”父亲问。
“清楚,老奴当然是一清二楚,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三老爷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又是怎么死的?老爷,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死后见了你的母亲没法交代吗?”
众人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唯有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当日在牢房还是今日在这里,我想我始终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而现在,那人正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角几不可闻的笑了笑,我真傻,我暗骂自己,为什么原先竟然没有发现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片刻之后,屋子里重新响起父亲的声音,他疲惫地看向我与木伯所在的方向,声音略微暗哑,“木伯,不管你信不信,我刘庆松从未做过害母杀弟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即使你今天一枪打死我,我也还是这样的话。我不清楚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可是你不想想,如果告诉你的人将事情讲得一清二楚,难道他的动机本身不值得怀疑吗?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呢?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明给你线索的人就是真正害了母亲和三弟的人!你在我**岁的时候来到我们家,如今四十几年过去了,几十年的相处观察不足以让你对我产生信任,那么母亲的眼光呢?”
父亲这一问,众人的呼吸均是一滞,屋子里光线忽明忽暗,二叔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牢牢缚着一般,僵直地缩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他怕了吗?他心里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木伯说在三叔死后葬礼上听到的对话,是他与二婶婶说的吗?二婶婶也知道祖母的事?可是,如果她真的知道,以她的性子能保守秘密至今吗?
我想着这些,脑子里将这几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木伯说他真正确定是父亲就是在听了那人的话后,可是问他是谁,说了什么却不告诉我,要不要趁现在问?或者将心中对二叔的疑惑说出来?可是这样,万一打草惊蛇,父亲会不会重新陷入危险中?陈探长等人随时会冲进来,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婶婶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这次,她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木伯,你既然一口咬定是大伯害了老太太和三弟,总是有证据给我们看的吧,不然你兴师动众的越狱,还挟持罕昭,不是自寻死路吗?把证据拿出来,我们就信你。或者,你拿不出证据,那么大伯拿出不是自己做的证据也可以,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大伯肯定是做了什么其他的错事让木伯误会了,不然的话,还真是解释不清?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丢下罕昭的结婚宴会,都跑到英菲尔曼来,可不是听你们互相狗”
“够了!”木伯从袖中慢慢抖出一卷薄薄的布帛,扔在她跟前,“我当然不是口说无凭,这是三老爷临终前写的遗言,我专程去了一趟上海,从他出事的车里找到的。这上面的字迹你们不会不清楚,你念就是。我没工夫在这里狗咬狗,至于人证”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墙角里的二叔一眼,悠悠吐出几个字,“我答应过那人,不会招供出他,我说到做到!”
荒唐,真是荒唐,三婶婶说三叔被仇家追杀,没日没夜的躲着,现在竟然叫木伯找到了遗书,还是用不会褪色的布帛写的。那么接下来的遗言内容,大概就是“父亲如何如何害母杀弟了”?
二婶婶兴喜地捡起地上的月白色布帛,利落地抖开,一字一句地当着众人的面读了出来:
我知道,从我知道了这个本不该我知道的秘密开始,我就被他盯上了。所以我吵嚷着要尽快分家,赶快离开他。我和大哥说,我要去上海,我要分上海的房子,上海的地,我要尽可能离开这个家,离那人远一点,他虽然不情愿分家,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他是我的同胞兄长啊,怎么会做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母亲不会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可是他伪装得太好了,我们都被他的表面给骗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偷听到了,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就是他害了母亲,洋金花粉沉水香,他的心思真是歹毒。可是我真后悔啊,为什么我不跑的更远点呢,哪怕是北上北平或南下广州,只要他不知道的地方,我和妻儿就能平安一生。我只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能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手,母亲,孩儿来找您了,原谅我当时胆小怕事,没有早早揭发他,现在我自己也尝到了苦果,一切都为时已晚了吧?只是希望他能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放过我的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民国九年八月末
竹松遗笔
当她将最后一个字读完的那刻,如果不是对父亲坚定不移的信念,连我自己,大概都会被三叔“遗书”里的他蛊惑吧?那一声声不明是非的“他”,究竟是哪一个“他”,如果没有那一句大哥,父亲大概就真的有口难言了吧?
父亲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伸着手去抓身旁二婶婶手里的布帛,他将那月白色布帛团在手心,双眼死死盯在上面,痴痴叹道:“是他的字迹,是竹松的字迹。”
“大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木伯已拿出了证据,你自己也承认了是三弟的笔迹,当着顾家少爷和二姑爷的面,你”
父亲没有理会二婶婶的咄咄逼人,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布帛上的字迹,眼里有泪光闪过。
“老爷,你怎么解释?三老爷怕你怕到这个地步,宁愿一辈子离开刘家,都不想回头。如果不是怕到极处,他怎么会临死才写下这份遗书。怪不得当初你不顾众人的反对将上海的房子和田地都给了三老爷,原来你也是为了先稳住他,再一步步收拾他吗?”
木伯终于爆发,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看着恶人被人揭发,他一定很痛快吧?
我凝视着屋里众人的神色,直觉得荒唐,荒唐得不可理喻,荒唐得无可救药!这个局几乎就要无懈可击,一锤定音!
大家先入为主的认为三叔口中的“他”就是父亲,甚至连母亲,也哆嗦地从父亲手里抢过布帛,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今晚的夜,一定很漫长,我想着,房间里那扇老钟慢悠悠地响了起来,已是深夜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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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屋子里的众人屏声静气,都在等着父亲的回答,他承认了布帛上的字迹是三叔写的,接下来,会不会就是承认自己真的害了祖母和三叔?众人心里这样想着,都在等着他回答木伯的话。
老钟响罢后,外头不远处也响起连绵的爆竹声,贺叔同与我说,贺家原本也准备了烟火,打算在午夜12点圣诞来临之际绽放,可是那噼啪噼啪热闹至极的响声,却与我们并不相干。
父亲端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厚厚的毡毯,出事之后,他极畏冷,原本行动如风的双腿一夕之间成了废物,他缩在那小小一方空间里,表情呆滞而僵硬,随即,又殷殷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生为这个家鞠躬尽瘁,没想到临到晚年,却要被自己的弟弟害到这个地步,真是造孽啊仁松,你有话对我说吗?”
“大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二叔怯生生地盯着众人,诧异道。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却为何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二弟,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兄弟几个里,只有你闷声不说话,你做错了事,推到我这个大哥身上,无可厚非,长兄为父,母亲一直这样教导我,可那是我们的母亲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大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自己做了弑母杀弟的事,还要把脏水泼到我们二爷身上吗?”二婶婶很快反应过来,指着父亲鼻子骂道。
“是吗?真的是泼他脏水吗?你让他自己说,我是不是冤枉了他?”父亲沉声问道。
二叔扫视了众人一眼,像是鼓足勇气般,对着我们干笑了起来,“大哥,即使是你害了母亲与三弟,眼下屋里就我们几人,你还怕大家会说出去不成?你问问孩子们,他们谁会去说呢?”他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和木伯,眼底有深海玄冰般的冷光。
有敲门声响起,陈探长在屋外道:“打扰了,各位,刚刚接到报案,有苏州人式程某,声称自己在钱老爷遇害当日看到刘老爷拿着匕首从阳澄湖离开,苏州警方已经通电南京,恐怕,我们得再次将刘老爷带走了,还请你们将门打开。”
怎么会?不是说没有证人吗?这个证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看着二叔的目光,再也按捺不住。
“二叔,是你,对不对?是你害了祖母,害了三叔,还把他们的死嫁祸给父亲,木伯说得人证就是你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你大哥啊,你怎么忍心!”
我在木伯手里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冲到他身边。
“罕昭,你说什么鬼话!”二婶婶二话没说,走上前来就是一巴掌,我没想到她会动手,被这一巴掌打的猝不及防,嘴角火辣辣地疼,书房里彻底陷入混乱。
顾少顷和贺叔同一左一右,趁机将父亲母亲送到拐角处,与木伯重新招呼起来。因为父亲与二叔的对话,木伯还沉浸在他的思路中一时无法转还,门外的陈探长见屋内的人久久没有做出回应,带着手下撞开了书房的大门。
二叔二婶婶早避到了拐角处,母亲一声尖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子弹声呼啸着奔向木伯与顾少顷纠缠不清的身影处,我听见“砰”得一声,子弹打进木伯的血肉里。最后关头,他竟用自己的身躯替顾少顷挡住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木伯!”
我本已被贺叔同护在怀里,可是这突然的变故,却叫众人一时都无法接受。警局的人在木伯中枪的那一刻冲了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不由一愣,陈探长道:“怎么回事?谁开的枪?”
屋子里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唯独二叔的面孔中有一丝了然的、隐蔽的笑意。
是他开得枪吗?可是他手里并没有手枪之类的东西。
木伯胸前汩汩地流着血,眼睛却看向我们这边,顾少顷蹲在他身侧,双手用力给他做着急救,眼睛通红,“为什么替我挡这一枪?”
木伯眉头微皱着,似是极痛苦,“我可能,是做错了,这一枪,本来就是朝我来着,只是你碰巧和我在一起罢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用的,我也算恶人有恶报,只是二小姐我”
听到他叫我,我快速走到木伯身前,跪了下来,“木伯”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下了一盘死局,可到头来,我或许也是被人利用了很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却再也帮不了你我”
“砰!”
木伯还没说完,又一枪打中了他的左胸,这一次,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枪响,不由得抬头。这才发现子弹擦着发鬓飞过去,直抵木伯的胸膛。
连着两声枪响,屋子里早已乱做一团。
顾少顷忍无可忍,带着一部分警察从外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