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世珂,你说什么呀?什么钱三,哪有钱三,他是个人的名字吗?”顾少顷问的一本正经,不为所动。
“够了!”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不愿再面对这样的局面。
“母亲,阿昭真的累了,我们回家罢。哦,对了,还没恭喜姐姐姐夫新婚,可是阿昭实在是乏了,就不继续呆下去打搅各位了。等姐姐姐夫三朝回门,阿昭再向您二位当面致歉吧。母亲,我们走。”
说罢,我不再看任何人,搀扶着母亲往外走去。
这一天的阳光真好,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
辛酉年农历三月初三,女儿节,黄道写,宜嫁娶,忌哀哭。
站在翠峰山上往下望,宁园那片桃林的桃花开得真好,其实去年也好,只是当时没来得及细赏就被那人打断了,如今,该是最后一次来此了吧?
我问自己,既然他已经忘了自己,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我的不甘,又何须抚平?
“小姨母?”我嗤笑一声,对自己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认识。是我痴心妄想了,以为他回来是为了我们来闹场。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就连我自己,不也是平静地接受,看着他们礼成结为夫妻的吗?
我轻笑一声,将手中握着的那方在北平时他送我的丝巾随风一扬,丢了出去。
我们的感情从此地起,也让它在此地终吧。从此再无牵挂,了然忘记。
我对自己说着,向山下走去。
之后的日子过成了这一年来最正常不过的生活,姐姐安心嫁了人,我与顾少顷断了往来,家里人人欢喜,人人安心,对我的管制少了很多。
一个春雨霏霏的早上,我终于由木伯陪着,回到了久违的学堂。
老师站在教室的门口慈爱地笑着,不知怎地,看到这样的他又让我鼻子一酸,怔怔垂下泪来。
“永——嘉!”
给我起过表字后,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我:“早该回来了,情场里走了一遭,也该长大了。如今十八岁了,安心随为师好好研习学问,三个月后去香港讲学。”
“是,阿昭再不逃学了,以后都听师父的。”
我抱着老师,哭得像一个孩子。
潜心向学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时间到了民国十年夏天,这一年,除了月日孙先生在广州宣布担任中华民国非常大总统外,中国的历史上还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件,那就是,一个名叫中国**的党派在上海宣布成立了。
在申报和南京日报上看到这则消息时,我正坐在学堂的图书馆里预备老师去香港的讲学资料。
“听说了吗?最近北平乱的很,这个新成立的**给中央政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恐怕要有战争了。”一位女同学说。
“哎,就算**不成立,天下哪里又太平了。我听我父亲说,东北的张大帅与吴大帅本是水火不容,4月还在相互打仗,现在却一起通电反对广州孙先生选举总统。这几日有消息称湖南也不太平,湖北督军中饱私囊,怕是要激起兵变了!”另一名女同学悄声道。
“嘘这你也敢说,不要命了。”第一位女同学听了,忙去捂第二位同学的嘴,“虽然我们这里是学校,可万一还是别搬弄是非了,我听说,南京石头城监狱最近抓了几名******,据说,就有前不久刚成立的**人。”
**人?我听了,没来由一惊,这段时日并未世珂,他不会?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名女同学颇感意外地看着我,仿佛不确定我是从哪里来到她们身边,又为何抛出这样的问题,只见其中那人神情戒备,显然是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哦,是这样的,我有个表哥本想加入这个新成立的党派,可是我无意中听到您说这个消息,有些担心,如果能因此劝慰他趁早放弃,我姑母也省去替孩子提心吊胆的心思。您就当帮帮我的忙,全老人家一份心思。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吧?”
我说着,向两人鞠了鞠躬,表情尽可能诚恳朴实。
朴实,是的。
这一个月我真的很喜欢朴实这个字,褪去华丽的外表,这两个字简单又干净,很符合此时我心无旁骛的状态。
女学生们还在权衡利弊,消息灵通的她似乎在确认此时身旁的我所说话语的真实性,这让久没有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我十分不安,尽管此时,我看起来还算平和与镇定。
“好吧,既然被你听到,我说说也无妨。”
心里的血液仿佛突然松驰下来,终于恢复如常。
我朝她笑笑,预备坐下来仔细倾听。
“等等。”女学生像又响起什么般,一本正经的问着我“你也是金陵学堂的学生吗?”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女学生又问。
“我之前不怎么来,五月以后才正常上课的。”
我想想,觉得这个答案还算合理,也并无隐瞒。
“哦,我想起来了!”另一个女学生突然兴奋的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耀山先生的女弟子是不是?”
她像突然发现了一个伟大的秘密般兴奋地嚷起来,“我说怎么感觉你很眼熟,前段日子顾部长大婚你是不是也去了?站在最后,穿着素衣?部长夫人就是你姐姐,是不是?那你岂不是有个做教育部长的姐夫?哇,真叫人羡慕,这样的话你考大学应该十拿九稳吧?不,应该是百分之百了!你打算考哪所大学?燕京?还是北大?或许你应该留在南京,就在金陵大学上?”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丝毫不觉得这样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果然,还是不能对女人天生抱有的好奇心怀有希望。
我对自己说着,重新微笑起来。
“这位同学,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吗?”
我拉开凳子重新坐下,打算将刚刚被打断的问题继续续接上,毕竟,那才是我起身来找她们的真正原因。
女学生的同伴还在自顾自的兴奋着,仿佛是在认真对比自己刚刚说过的几所学校哪一所更适合自己,也仿佛,她只是在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感到骄傲。
我沉默地应对一切已发生,只为自己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惊讶和传奇都是别人给你的,而只有应对时的表情是你自己能掌控的,所以选择冷漠还是无情,沉静还是暴躁,似乎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它看起来让不同变得相同,让相同变成不同,不过是特定时期的特定选择罢了。
那姑娘打量我半刻,终于不再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我。
这样的防备一个人,又怎么会在图书室这样安静的地方说一些敏感的话题呢?我不知她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却实实在在听到了我想要知道的内容。
原来,女学生说的,是在孙先生在广州重新就职非常大总统之后联名支援他的几名报馆文人。
“你不知道,虽然我们南京是孙先生之前定都的地方,可现在,怎么说也是北洋政府管事。他们这样做,等于公然反对政府的决策,警局那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他们鹰犬也差不多了。所以,虽然人们气愤他们抓人,可惜我们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所以啊,你也劝劝你表哥,现在参加什么党争呢?不过是今天吴大帅,明天孙大帅,还有个随时厉害起来的张大帅,指不定哪天就打到我们南京城了,还是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吧。”
她说着,摆摆手,欲拉起旁边的同伴离开这里,“还有,我只是出于好心想让你姑母不必为儿子担惊受怕,今天的事儿,希望你能当没听过。”说罢,女学生拉起同伴走出了图书室。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七月末的天气,正是南京最闷热的时候。我想其他城市也该是如此,热烈的阳光,潮湿或许干燥的天气,不知何时才会下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太平。
政治与天气一样让人无法捉摸,又像夏季闷热的天气,指不定何时就会来场暴雨,将一切冲刷,又将一切洗平。
雨很快下了起来,这样的午后大雨总是突然的。
我抱着书本试卷跑向西楼,雨从眼帘的位置留下,一瞬间像有人在头顶为我泼了大水,水声喧哗,却也遮蔽了视线,迫得人不得不禁闭双眼,已确保雨水不会继续入侵,浸润到眼睛里形成晦涩的海。
奔跑中,我好像撞到一个人,这于我并不是多好的体验。
此时大雨倾盆,校园里,人人想着快速躲闪,好尽快避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躲到有屋檐遮蔽的地方去。
我也并不例外。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撞人后想要刹住脚步时,身子早已不听使唤冲出几米开外。那人似乎是学堂里的一位老师,因为我们学堂里并没有男学生。再看下去,他可能是哪位外文课的老师,因为我分明看到几本被我撞落在地的纸页清清楚楚地写着法文指导概述
与德语简史。
尽管不情愿,下着大雨,撞了人逃跑总是不太礼貌,所以我静立了片刻,还是快速走回了那人摔倒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着,蹲下身子欲替对方捡起被打湿的书。可是在看清那人的脸庞时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返回来?难道就不能做一次肇事逃逸的人吗?
我第一次痛恨起多年承受的庭训,因为,我分明看到倒在地上那人嘴角不自觉溢起的笑容,就像那天他突然回来装作不认识我般令人痛恨。。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姨母,原来还真是你,我就看刚刚跑过去的女孩有些眼熟。”顾少顷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比轻松的事物,也仿佛,他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之前的任何瓜葛。
我以为自己能忘记过去,至少在见到他时可以坦然很多,可是,就在这一刻我承认了,原来自己也并不强大,尤其,在听到他若无其事的“姨母”二字时。我真怀疑,一个三个多月不见踪影的人,竟可以性情大变到与之前判若两人吗?这样的荒唐谁能为我解答一二呢?
我这样想着,丢下刚刚捡起的两本书还给他,转身就走。
“等等!”
顾少顷从雨中坐起,并不打算放我离开:“小姨母好像并不喜欢我,怎么,我们以前认识吗?”
认识吗?如果当初不认识的话,现在会怎样呢?
应该比眼前的局面更好吧,至少那时我可以坦然若之地像他唤我“姨母”一样唤他一声,“大外甥”!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和或许。
“师哥,眼下这大雨中并无旁人,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我问得失望又悲哀,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欢乐的时候。
他听了,露出一幅了然于胸的模样,显得更加确信,自言自语道:“看来关系真的很差,都要装作不认识了。”
好,真的很好。
我不欲再作纠缠,绕过他继续向屋檐下走去,既然已经忘记,何必再有交集?
不认识也好,我想着,像刚才一样跑起来。
这雨下得真及时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即使哭过,也不会在有人时显得尴尬吧?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管用,至少,不会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很多借口,因为,本身就不需要借口。
身后仿佛有人跟了上来,他的脚步要比我沉稳许多,也许是已经淋了雨的缘故,现在反而不像刚刚急着躲雨,反正已经很湿,多淋与少淋的差别在我看来只是会不会生病这样的问题罢了。
也许,一场大病将记忆抽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少顷不知在何时跟了上来,只见他从雨中拉住我的手,大力拽着我向屋檐跑去。
“干什么?”
我努力挣开男人的大手,并不想与眼前之人再有联系。
“虽然从目前看小姨母并不喜欢少顷,可您毕竟是长辈,若叫父亲知道我如此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妹妹淋雨,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所以,即便难以忍受与我一同避雨,也请您将就将就,等雨停了,少顷自然不再打扰。”
好一个不再打扰,刘罕昭,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在听到他这样说后,你反而更加心痛呢?
你不是曾对世珂说过,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姨母又算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要他平安,就算要你们再不能相见也无所谓吗?为什么现在,他安安稳稳地站在了你面前,只是说不认识你了,叫了你几声“小姨母”,你就受不了呢?
人的**和野心,原来这般毫无止境吗?为什么当初说过的话,在实现了的今天却越来越不能欣然接受?为什么想要得到的更多,奢望他还向从前一样爱你?
这不是太贪心吗?
人,不可以太贪心。
失去时想要珍惜,得到时却要得更多!
失而复得已经弥足珍贵,难道十全十美才是毕生所求吗?
可怕的自己,可怕的人类。
我问着自己,发现这样的答案真叫人难过。
沉默,良久的沉默。
雨声似乎将我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雨中的世界模糊而清冷,却有一种通体舒泰的隐秘感。它将人用水声包围,只想着如何避雨如何回家,简单通透,一目了然。
雨外的世界却并非如此。
屋檐下的人,躲雨已不必考虑,却要想着雨后的工作如何安排,是否错过了学堂的时间,以及,是否需要重新换洗衣物。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转,雨便停了。
老天像是知道我心里说不出的煎熬与矛盾般,还未待我开口,顾少顷已率先走了出去,临走前,他看着那本半湿的法文书,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很多天,我再没在学堂里遇到过他的身影。
其实,自他回来我本就见不到他,像这样的偶遇完全是意外的馈赠,可是自尊心和羞耻感让我故意把自己变成一个变扭拧巴的女孩,如今,我尝着自己种下的恶果,独自躲在绣楼里悄悄垂泪,笑自己的言而无信,也笑自己的言不由衷。
其实,我不过嘴硬罢了。
四个月的避而不谈或者一心向学,并没有让我忘记曾经拥有的过去,反而让我更加敏感周遭的一切,不然,在听到女学生讨论新成立的党派时,自己又为何会有所在意呢?
“二小姐,您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做已经两天两夜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已经忘了顾少爷,准备放下过去了吗?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必呢?顾家少爷既然无情,您又何必为难自己,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吧。”翡翠说着,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喝点儿吧,喝了就心里舒坦了。”
我接过热茶,并没有急着辩解。
景泰蓝的茶碗还是祖母在时赏给我的上品,官窑的瓷器不似民间的做工粗糙,耀白的碗面沉着黄汤,浮着几片雨前龙井,像极了此时我虚虚浮浮的人生。
“翡翠,你说这西湖龙井好喝吗?”我问她。
“西湖龙井是十大名茶之一,连皇帝也喜爱,自然好喝。”
“因为是名茶,所以好喝,因为皇帝喜爱,所以更应该好喝,是这个意思吗?”我机械地问道。
翡翠想了想,似乎是在确定我的说法是不是她想表达的意思,良久,才点头道:“是,就是这个理儿。”
“可是,如果人生就像这茶,需要别人觉得好,才应该是好,会不会太过辛苦,也没有自我?”
我再次问道。
她这次回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