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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就笑道:“这是五姐说过的话。我觉的好。”
怡姑点点头,“五姑娘如今在辽东,也不知道好不好?”
六娘的笑意就淡了一些,“会好的。都会好的。”
怡姑收敛了神色,才对六娘道:“六姑娘,咱们说起来不是外人。”
“是!”六娘和顺的一笑,“我一直将你跟我的姨娘一样看。”
怡姑眼神眼神闪了闪,才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但今儿,我要说的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怡姑,但说无妨。”六娘飒然一笑,“能来,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怡姑嘴角动了动才道:“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戚家反了。但戚家的家主戚长天也跟突浑提出联姻。要送他的女儿来联姻。”
“做皇后?”六娘的神色十分的平淡。不见半点波澜。
怡姑摇摇头,“还没定下来。杨相国坚决反对,但是国主却坚持,说是对那位戚家姑娘心仪不已。”
五娘心里一动,问道:“叫什么名字?”
“戚幼芳。”怡姑轻声道。
第164章 外表之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外表之下
戚幼芳?
猛然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叫六娘眼里闪过一丝流光。戚家的这个姑娘,她还真听五姐提过。在出京前的几天里,五姐跟自己说起了不少戚家的事。其中就提过这个戚幼芳。更何况,自己还亲自经历清屏苑的事。见识了她是怎么胁迫苏家表姐就犯的。
所以,这个姑娘叫自己忌惮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脑子,而是她的武力。
六娘没有表露出别的情绪,嘴角带着含蓄的笑意。
怡姑也没看出六娘又什么别的心思。云家与戚家是姻亲,这些姑娘相互知道排行和性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怡姑见六娘不说话,就只好道:“以前,戚家是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的。但如今,戚家自立,对朝廷就不会再有忌惮。突浑自然要在大秦和戚家之间选择更有利于他们的一方。而这一比较,大秦该是吃亏的吧。突浑毕竟跟戚家接壤,忌惮更多些。而大秦就显得有些鞭长莫及了。”
六娘微微低了头,对她的分析不怎么赞成。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着怡姑来的目的。
诚然,怡姑是云家的旧人。就算有些恩怨,但是对自己不会有什么恶意。但自己想要借助怡姑,这个可能性一样不大。她也只是依附着男人而立的女人,其实什么也帮不了忙。自己能站住脚跟就不容易了。再加上,她也是跟自己一样,到突浑也就十天的功夫。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不得自由,而她可以。
但是即便她有自由,就真的能接近自己的院子,来看自己吗?
六娘在心里摇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怡姑,只是一个代言人。是杨相国叫她来的。
那么目的呢?
只是为了通风报信吗?
还是到自己跟前邀功。毕竟,支持她为皇后的是杨相国。
六娘的心砰砰直跳,要自己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会子只怕吓的只能抱着怡姑哭泣,然后巴着杨相国不放手。
他这是想争取自己的信任吗?
六娘轻轻的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她们姐妹的先生,也曾是一位大儒。
在自己出京城前,先生就捎来了一份礼,除了史书,就是兵法。
拿到这些东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再也不是一个能在后宅吃吃喝喝的姑娘了。她得靠着往日里学的东西,挣扎着活下来。
她此刻甚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将自己关在这里的真的是突浑的国主吗?这样一个没有权利的年少的国主,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和亲的公主给杨相国脸色看吗?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并不算辱没了这位国主。反倒是戚家,不管将来怎样,至少现在脱不了反贼的名声。叫这样人家姑娘为皇后,得多蠢啊。
说到底,杨相国也不过是想叫自己绝望,想叫自己崩溃,想叫自己过不下去,他才好操纵自己的人生。
六娘心里一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别人主宰过一次了,难道还能再来一次。
如果真是这样——吾宁死!
六娘还是那般清浅的笑,“我也不要别的,只要这个小院,带着我的丫头,安生的过日子就成。要是怡姑能请相国大人通融,允许每天有一个人自由出入我就跟感激不尽了。当然,我的人出去采买,也可以叫外面的人跟着的。”说着,她眼里就带了泪,“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别人不知道,怡姑还不知道吗?我不像是大姐一般,敢不要命的往前横冲直撞。也没二姐姐会隐忍,懂取舍。更不及三姐姐心中有丘壑。四姐是好命的,有四叔四婶安排前程。五姐的身后站着金家,这样的背景谁也不敢小瞧。我有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京城还有一个姨娘要靠着我这个公主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我连死都不能。只要我活着一天,别人就得敬着我姨娘一天。为了她,我不敢有一点闪失。以前,母亲苛待我,我不敢说,那是怕母亲回头更欺负姨娘。如今,其实境况还是差不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本分。不管谁来当皇后,我是无所谓的。在自己的家里,我都是这样。如今人生地不熟的,我又能如何呢?”说着,她不顾怡姑奇怪的神色,收起了脸上的伤感,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脸,指着屋檐下,对怡姑道:“我都想好了,在这屋檐下,垒一个灶台,遮风挡雨,自己做点顺口的吃也行。我来的时候,还带了田韵苑里留下来的种子,以后,将院里这两分地开垦出来,种上点葱蒜香菜什么的。这院子又没有外人来,只要留一条一人走的过到就行。粗茶淡饭保平安。要是怡姑看着往日的交情,偶尔来陪我说说话,我就知足了。”
一副安贫乐道,心无杂念的本分样。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怡姑是信的。六娘在云家确实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大冬天宁愿冻死都不吭声告状。
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怡姑的嘴张了张,“六姑娘……如今不比家里。家里人到底不敢对你太过,都是有底线的。但是这里,一旦戚家的那个什么戚幼芳真成了皇后,你想要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了。”
“那正好!”六娘的眼里有了一丝决绝,“戚家的姑娘杀了大秦的公主,我就是死,也是死在大秦的仇敌手里。皇上也会给我一份死后哀荣,我姨娘也就有了保障。而我,也算是解脱了。这样的日子,说好听点叫本分,说不好听点,就是等死。迟早都得死,早死早解脱。”
怡姑心里莫名的难受了起来,六娘真是她看着出声,看着长大的。相处了十多年了,如今猛地听这样的话,眼前闪过的确实六娘小时候的样子。乖乖巧巧,从不惹人厌烦。
她的嗓子一瞬间就像是被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不会看着六姑娘……死的。”
怡姑抬起头,不叫眼泪掉下来。“那六姑娘就现在院子里安心的住着。要打发人出去采买的事,我去求求相国大人。”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她站住脚,没有回头,却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好好的活着吧。我都能活着,姑娘怎么就不行。”
说完,才拉开门出去。只留下‘哐当’一声,门关合的声音。
六娘看着那扇门就怔怔的出神。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丝毫的决绝与怯懦。她眼睑低垂,却透着一股子稳重与沉凝。
一个人长大,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
比如现在,当你谁也无法依靠的时候,那么你就不得不长大。
哪怕跌跌撞撞,碰的头破血流。
丫头们都不敢说话,由着六娘就那么坐着。这里的雨,时下时停,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雾蒙蒙的细雨。带着浓烈的潮气。
几个丫头将熏笼点了起来,被子衣物天天都得熏一熏,要不然真的不能忘身上套的。
二乔出来,问六娘,“姑娘,还要不要出去叫人置办东西?”
“先等等。”六娘的话音才落,门就从外面打开了。进来十多个挑着担子的当地女人,他们放下担子就走。
里面有炭,有日常用的东西。
守门的婆子会点汉话,只说是每天都会有人送东西来。
却没有说放她们出去的话。
几个丫头在外面整理,六娘却进去躺在了床上。刚刚熏过的被子带着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她躺在床上,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雨雾。
要是在山林里,在小溪边,在满目青翠的竹林里,这样的雨是美的。
可如今,却添了几分难言的愁意。
院墙的外面,站在两个少年人。
一个衣裳华贵,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个衣着普通,含胸驼背,低眉顺眼。
两人都紧紧的贴在墙上,听着墙里面的动静。
等真的只剩下丫头们讨论着怎么砌灶台,怎么归置东西,那锦衣的少年才站直里身子,转身离开。
“主子,您不好奇的进去瞧瞧?”那随从对锦衣公子道。
“瞧什么?”锦衣公子耻笑一声,“好不好的,还真能换了她不成?”
远交近攻,真的叫戚家的姑娘做皇后,才是蠢材呢。尽管他想亲政,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不意味着,自己就会甘愿成为戚家摆布的棋子。成为他们的傀儡。
随从小声道:“小的瞧着,这位云家的六姑娘,也不错啊。云家的姐妹都嫁得好,身份上不曾辱没了主子。”
那锦衣少年笑了一下,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自己未来的皇后,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坚韧。
她对于杨相国,不仅不信任,甚至带着一种强烈的排斥。
这一点,是他事前根本就没想到的。如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窃喜的。
只要性情好,人聪明,其他的都不是紧要的。
第165章 天各一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天各一方
在大年三十的这天,六娘还是吃到了一顿饺子。
虽然面粉不如家里的新鲜和细嫩,但总算是面粉不是。这段时间他们可是吃不惯当地的东西,更是很少见到主食用面粉的。所以,六娘猜测,这里的面粉还是比较难得的。
饺子馅是二乔用冬笋和鸡肉剁出来的。因为想要别的菜蔬,好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但六娘还是吃的十分香甜。
二乔端了一碟子醋给六娘放在眼前,“这醋跟五姑娘做的醋不能比,主子试着用一些,添个味。”
六娘点头,应了一声。“我瞧着他们送来的芋头也还好,蒸上一些尝尝。”
毕竟要学会入乡随俗的。
二乔应了一声,几个丫头围在外间吃饭。
今天晚上,没有人陪着守岁,没有人一起吃团年饭,也没有人给自己压岁钱了。
六娘有些失落。
但跟六娘的心情完全相反的人,就是身在金陵总督府里做客的于忠河了。
于忠河手里拿着两个精致的荷包,是云顺谨和庄氏给他的。跟四娘姐弟俩手里拿着的是一样的。
这叫他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还真没有人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看待。给自己压岁钱,这叫自己的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本来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被云顺谨留下来,他就有些别扭。要不是实在放心不下四娘,他真的早就一走了之了。几次想开口,都被云顺谨给避开了。要不然,哪里至于这般没有眼色,在别人家过起年来了。
如今这压岁钱一给,可不就证明自己不算外人,人家没将自己当做外人看。
抬头一瞧,见四娘低着头,脸蛋红润润的,只是不敢看自己,于忠河的心就难受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姑娘,叫自己割舍她,犹如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可这位云大人提出的条件实在叫他无所适从。
如今,更是左右为难。
从屋里出来,看着天上升起的烟花,心里就更揪的疼。自己跟四娘,难道也跟着烟花一样,刹那的光华过后,烟消云散了。
他心里有了一丝浓浓的不甘。
“出来怎么不带披风?”四娘走了过来,将披风递给他。看着他,慢慢的就低下头,浅浅的笑。
他一瞬间想说,我带着你走。咱们走的远远的,不要理这些烦心俗事。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觉得自己卑鄙,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四娘说过,她自小受大儒教导,那么,她的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些大义!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于忠河看着四娘,话堵在嗓子眼,一句都说不出来。
四娘抬起头,抬头看烟花,“金陵果然是繁华,比京城更胜一筹呢。”
于忠河随着四娘的视线,也朝天空望去,正有几朵烟花升起,绽放如牡丹。“金陵多豪富,出手阔绰,往年都是如此。以后你见的多了,就不奇怪了。倒是京城,多是高门大户,权贵之家,万事都都有规程,就算是家有万贯家财,也不敢如此放纵。只怕那坐在宫中的皇帝老儿,觉得奢侈太过,反而成了罪责。”
四娘看了于忠河一眼,她的语气里还是有着一股子江湖气,对权贵多有鄙夷。她不打算再绕圈子,直言问道:“我父亲的将他的意思告诉你了,听说你不愿意。”
“我愿意!”
娶你!我当然愿意!
于忠河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才道,“我虽然愿意,但是云大人要求的聘礼,我却给不起。”
四娘轻笑一声,“于大哥,你是顾虑着你的兄弟,怕漕帮的兄弟会卷进去,因而丧命。但是于大哥,你可能钻了牛角尖了。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不愿意呢?”
于忠河看向四娘,眼里有些不解。
四娘的笑意绽放在唇角,“于大哥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但别人就未必是了。要真是都淡泊名利,漕帮为了帮主之位,怎么会争抢了起来。一个帮主之位尚且如此,那么如果能给他们一个晋身的机会,他们会不乐意吗?都说富贵险中求,对于大哥来说,不值当的事,对比人而言,就是改换门庭的好机会。从此,不再被人称为江湖草莽,不再需要在刀口上添血才能混一碗吃。他们的儿子能进学堂,读书科举。女儿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于大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们会不愿意呢?你们江湖人,在大江里滚,跟土匪恶霸抢饭吃。谁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样的冒风险,回报却截然不同,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于忠河一时哑然,竟是不能答了!
是啊!他们会怎么选呢?他们一定会答应的,上到长老下到船夫,就没有不乐意的。身份所带来的限制,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只有漕帮的人自己知道。
哪怕把命给搭进去了,能给后代子孙换一个良民的身份,甚至一个官身,谁会不愿意。
就算漕帮现在争抢的厉害,可只要这个消息一出,帮里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意见,不会有任何人对自己这个少帮主提出反对。如今的乱局瞬间就能遏制住。
因为自己有一个权势赫赫的岳家。
于忠河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你说的对!”他的语气有些怅然,透着疲惫,明知道会断送许多兄弟的性命,可自己不做行吗?
既然云顺恭打上了漕帮的主意,那么,其实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