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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未有任何回应,而是侧过脸,凝视着不远处。
沈如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凉亭内立着两抹身影,竟是连彦与苏清浅。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连彦背对着他们,因此只能看到苏清浅的神情。她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下一秒,连彦竟伸手触向她的脸颊。
沈如月一怔,这苏清浅莫非与连彦又好上了?
令她更为震惊的是,连澈一边快步朝亭中的二人走去,一边喝问道:“如今已过了未时,裕宁王爷为何仍滞留在宫中?”
酉时之后宫门便要关闭,且后庭始终属于禁区,朝臣不得随意出入,但如今连彦却逗留在宫中,此乃有违宫规之举。
“臣弟方才路过亭子,巧遇清浅,谈起了清洛之事,便与她多说了几句,现在正打算离宫。”连彦垂眸应声。
听得他的言语,沈如月不禁冷笑。方才二人皆含情脉脉,她才不信连彦的鬼话。
她也不曾忘记,苏清浅当年为了和自己的亲妹妹争眼前这个男人,闹得整个帝都沸沸扬扬。
她看向身旁一脸严肃的连澈,微微一笑,“清洛得知清浅还活着,必然欢喜,想通过九弟多了解一些清浅的近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这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还是让九弟先行离宫吧。”
连澈扫了一眼清浅和连彦,目光落在了连彦身上,“朕不想再有下次,退下吧。”
待连彦退下后,沈如月瞥了眼清浅,轻声说:“臣妾听闻今日皇上又忙了一天,午膳也吃得极少。此处离凤羽宫不远,臣妾备了温补的汤膳,皇上不如过去坐坐吧。”
此时,清浅早已在心中画了无数个圈圈,将眼前二人诅咒了千百遍。她只想这二人赶紧离去,眼不见为净,但私心却不希望他去凤羽宫。
只听得那霸道的男人沉声道:“朕尚有政务需要处理,皇后且先退下吧,朕得了空再去。”
沈如月未料到他竟当众拒绝了她的邀请,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中之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后并不得宠,之所以能坐在凤位上,全靠太后和父亲的扶持。
沈如月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挤出一抹笑意,“皇上日理万机,还望保重龙体。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片刻后,凉亭中便只剩她和他。
“方才你为何会与九弟在一起?”连澈看了眼清浅,淡淡开口。
清浅垂眸不语,连彦之所以找她,是为了告诉她绾苓出宫后的遭遇,希望她能帮忙求情。
这种事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她答应了连彦,即便不能帮忙,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思及此处,清浅喃喃道:“除了如皇后娘娘所说的,我还问了埋葬铃香的地方。”
连澈瞥了眼这心不在焉的女子,轻眯了眼眸,沉声道:“在宫中须谨言慎行,注意自己的身份,适可而止!”
从他方才过来时,她便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此时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是让她注意避嫌。
又是让她注意身份!她和连彦之间清清白白的,难道为了避嫌,便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想到他在约束她的同时却与皇后在一旁夫妻情深,清浅心中不快,反驳道:“就许你左拥右抱,而我与连彦说说话都不行吗?在浣衣局之时,若不是他暗中助我,我还不知会受多少苦。”
连澈眸光一沉,反问道:“所以呢?”
在浣衣局之时,他对她可是弃之不顾。
清浅越想心中越郁结,竟赌气地说:“没有所以。你去找你的皇后、用你的温补汤膳去吧!”
连澈静静地看着她,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流光,薄唇轻动,缓缓答道:“好。”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去。
清浅见连澈真的离去,心中愈发郁闷,亦绝然转身,大步离去。
此后,她一直漫无目的地在宫中闲逛,直到入夜才回到永宁宫,正赶上敬事房的太监向太后禀告:“太后娘娘,皇上今日翻了伶妃娘娘的绿头牌。”
太后含笑应道:“甚好。总算没有枉费哀家的一番苦心。”她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看向一旁神色呆滞的清浅,轻轻笑了笑,“苏丫头,哀家知道皇上对你颇为上心,但这后宫女子个个都在盼着皇上的临幸,皇上也要做到雨露均施才好。况且皇上子嗣单薄,而这延绵子嗣又是国事,专房独宠之举,势必会伤了其他妃嫔的心,这是万万不可的。”
她拉住清浅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是个懂事的丫头,哀家的心,希望你能明白。”
翌日,金銮殿。
一名身着太医服饰的男子跪伏在地上,而他身旁立着的则是右相沈溢。沈相瞥了眼跪于地上的张太医,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奏折,躬身一揖,“皇上,臣有本启奏。”
池宋忙接过他手中的奏折,呈给了连澈。
待他看完奏折,沈相朗声道:“皇上,正如张太医所言,小皇子之所以久治不愈,是因为在夏嫔肚腹中时便已中毒。”
此时,殿内的大臣无一不惊。小皇子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皇帝之前一直专宠夏嫔,如今虽降了她的份位,但难保不会有翻身的一日。
皇后无子,凤位岌岌可危。她为保凤位,对夏嫔做了手脚也不足为奇。
但今日沈相却主动提及此事,不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沈相顿了顿,继续说道:“小皇子所中之毒来自母体。自夏嫔有孕后,玉萝宫的吃穿用度皆由专司供给,不可能让有心之人做了手脚,除非这下毒之人能与夏嫔直接接触。”
沈相将目光落向一旁的张太医,“张太医,小皇子自出生以来,便由你负责调理他的身子,且这中毒之事也是由你发现的,不知这毒有何特点?”
张太医抬头看了眼连澈,忙开口道:“此毒是通过长期服用或肌肤的接触而慢慢积累的。”
沈相接着他的话继续道:“皇上,这下毒的人,必是后宫之人。皇嗣关系着江山社稷,定要将此人绳之以法。”
他一撩衣摆跪下,扬声说道:“还请皇上彻查此事。”他此言一出,朝堂上所有的大臣皆跪下山呼:“请皇上严查此事。”
连澈看向沈相,不疾不徐地说:“此事便由张太医与沈相一同查办。”
随即示意池宋宣读圣旨。
池宋展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静公主之女孟绾苓,因欺君与刺杀皇妃之罪,于五日后问斩。钦此。”
清浅闷闷地行在长廊里,一脸失意之色。一早便有太监来报,昨夜皇上确实宿在了寒香宫,早朝前才离去。而方才在给太后请安时,她又见到了伶妃——那个名唤秦暮云的灵秀女子。
清浅记得太后昨日的话——他是帝王,因此不必只忠诚于一个女人。
第133章 突陷皇子奇毒案(2)()
但若他真这样做了,他真的这样做,她就,她就
她心中郁气难消,忽听身后响起清淡的嗓音,“我说这是谁呢,看着这样眼熟?果真是苏姐姐。”
清浅一愣,随即转过身,眼前是重华殿的女官玉莞,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依玉莞的装束打扮来看,她已接替了自己的职位,成为了重华殿最高阶的女官。
清浅淡淡一笑,“玉莞,别来无恙。”
“苏姐姐再度回到宫中,想必会有诸多不适的地方。说来也是,姐姐离开的时日虽不长,但这宫中的许多人和事都已变得不再如昔。”玉莞唇角微扬,轻轻一笑。
她话音刚落,手间把玩着的琉璃玉珠便不慎滑落,滚到了清浅脚边。轻笑着看了眼清浅,玉莞对身旁的宫女开口道:“去帮我拾起来。”
清浅莞尔一笑,俯身拾起了那颗玉珠。在把玉珠递给那名宫女的一瞬间,故意一松手。
那颗玉珠再度掉到地上,这次却磕出了裂痕。
清浅看着地上的玉珠,惋惜地说:“这次是真摔坏了。怎就这般不小心,给你了也未接住?既然坏了,便不要了吧,莫去拾了。”
玉莞气恼地看着地上已有裂痕的玉珠。这是自己的随身之物,即使坏了,也不可随意丢弃在路中。她瞪了眼方才捡拾玉珠的宫女,轻斥道:“蠢货,还不去将玉珠拾来!”
被使唤的宫女心中有怨,俯身去拾那玉珠时,竟故意推了清浅一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清浅踉跄着朝后退了数步,撞上了一个温软的身子。
她错愕地回头一望,竟是伶妃。
她心中一惊,忙转过身朝秦暮云行礼,“见过伶妃娘娘。”不远处的玉莞见此情景,也赶忙朝伶妃施礼。
“都起来吧。”秦暮云扫了几人一眼,随后看向清浅,柔声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玉莞忙应道:“回伶妃娘娘,方才苏清浅故意摔坏了奴婢的玉珠。”
清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秦暮云打量了玉莞一番,斥责道:“方才明明就是你故意挑起的事端,莫要以为旁人不知。”
她转眸看向身前的清浅,继续道:“苏姑娘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若你下次再无端惹事,我便告诉皇上与太后娘娘。”
玉莞大惊,忙跪下认错。她心中疑惑,这二人何时关系这般好了?
“你先退下吧。”秦暮云抚了抚手中的锦帕,淡淡开口。
玉莞谢恩离去后,清浅对着秦暮云微微一笑,“方才多谢了。”
秦暮云笑吟吟地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听说皇上下旨了,五日后将斩首绾苓郡主。”不远处,两名小太监从另一条小道上走来,边走边聊。
清浅听得真切,心中焦虑,匆匆同秦暮云道别。
她快步行至重华殿,急急跨入院内。池宋见她来了,微微一笑,“皇上正一人在殿内。”清浅点点头,大步走了进去。
连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瞥了眼她,“你找朕有何事?”
清浅几步行至他的身旁,“我想问你绾苓被斩首一事。”
连澈依旧翻看着手中奏折,头也不抬地说:“朕已下旨,此事不必再议。”
清浅心有不甘地问道:“若是若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是否能减轻刑罚?”
连澈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她。
此时,池宋从殿外跨了进来,连澈瞥见他的身影,开口问道:“又有何事?”
“皇上,殿外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沈相及张太医求见。”
连澈点了点头,“宣。”
片刻之后,沈如月搀扶着太后率先跨入了殿内,随在二人身后的是沈相与张太医。
连澈一手搀过太后,扶着她至红木椅上落座。待自己也坐定后,目光掠过跪地的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清浅见殿内众人神色凝重,气氛亦不同寻常,忙福了福身子,说:“奴婢先行告退。”
沈如月眸光一挑,“苏清浅,你不能走,此事与你也有干系。”
正在清浅疑惑之时,张太医上前躬身一揖,“皇上,夏嫔娘娘孕期所用的莞莲膏中似有凝墨。”说完,他掏出从竹烟处拿到的莞莲膏,呈给连澈。
清浅大惊,这莞莲膏正是自己转赠给竹烟的那盒。
看着掌中的圆盒,连澈轻眯了眼眸,“传夏嫔。”
不消片刻,重华殿内便多了几人。
竹烟从方才行礼起身后,便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除她之外,刑部尚书刘宇兴、慎刑司的掌事江元、宗人府的掌事余夕,也一同来到了殿中。
连澈扫了眼在场之人,将圆盒示出,“夏嫔,这莞莲膏你是从何而来?”
竹烟缓缓抬起头,只是将目光投注在他的手上,却始终未再向上,“回皇上,这莞莲膏是苏清浅相赠,臣妾十分喜爱,前段时间一直在用。”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清浅身上,包括坐于红木椅上的二人亦不例外。清浅上前一步,淡定地说:“这莞莲膏是奴婢从皇后娘娘处所得,转赠于夏嫔娘娘的。”
第134章 突陷皇子奇毒案(3)()
池宋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现已查明,这莞莲膏乃是西域进贡的手霜。因极为珍贵且数量稀少,太后娘娘又不喜这个香气,当时便只有皇后娘娘与和静公主各分得了三盒。”
眸光一转,连澈看向沈如月,“皇后,可有此事?”
沈如月应道:“确有此事。”
连澈继续问道:“张太医,这莞莲膏与小皇子所中之毒有何干系?”
张太医躬身一揖,答道:“回皇上,莞莲膏中掺入了凝墨,若单独使用的话,其毒性微乎其微,但若与玉萝宫中茹烟花的香气相混合,便会生成一种慢性毒药。这天底下,唯有茹烟花可催发凝墨的毒性。”
张太医此言一出,引得在场之人一片哗然。这茹烟花乃是玉萝宫中独有的品种,是皇上亲自命人栽种的。其最初的寓意便是“茹烟”音同“竹烟”。
未等连澈开口,太后率先问道:“皇后,你为何将这莞莲膏赠与苏清浅?”
“苏清浅所做的糕点一直深得太后娘娘喜爱,臣妾曾向她讨教过一二,便送了她一盒莞莲膏做谢礼。”沈如月看了连澈一眼,“臣妾并不是很爱用这类东西,因此在臣妾娘家人进宫看望臣妾时,便将其中的两盒赠给了她们。”
太后看向连澈,“皇上如何看待此事?”
连澈沉着脸说:“将其余的五盒都寻来,一道查验。”
待池宋将其余五盒收集起来,交给张太医查验之时,已过去了半日。
清浅万万没想到,那盒莞莲膏竟成了小皇子的催命符。
她的孩子因竹烟而失去,而竹烟的孩子又是经她之手才中毒——这是怎样的命运纠葛?
凶手真是煞费苦心,就连这手霜的香气,也选择了竹烟最爱的那种。而她无法证明这莞莲膏在皇后给她时便已有了毒,目前的处境极为不妙。
查验结果出来之后,慎刑司掌事江元说:“皇上、太后娘娘,小皇子中毒一事,臣以为苏清浅的嫌疑最大。”
连澈问道:“何以见得?”
“回皇上,经查验过后,这六盒莞莲膏中,只有苏清浅的那盒混有凝墨。”
他看了一眼清浅,继续说道:“苏柏年逼宫之时,皇上并无子嗣,仅夏嫔娘娘一人怀有身孕。苏柏年定然不希望龙嗣成为他的绊脚石,所以指使苏清浅投毒。”
“苏清浅乃苏柏年之女,苏柏年若是成了九五之尊,苏清浅便是公主,身份地位必然比重华殿掌事女官更为尊贵。凭这一点来看,苏清浅助其父亲消除隐患,也不无可能。”
“这莞莲膏虽是皇后娘娘所赠,但娘娘若存心下毒,如何确保莞莲膏一定能到夏嫔娘娘手中?因此臣断定,这下毒之事乃苏清浅所为。”
沈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太后,转而将目光落定在连澈身上,“陛下,苏清浅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若不尽早处置定会祸乱宫闱,还望皇上与太后娘娘三思。”
如此牵强的推测竟然也想得出来,清浅咬牙,暗骂这二人扭曲事实、颠倒黑白。
她反驳道:“皇上,奴婢并不否认莞莲膏是奴婢转赠于夏嫔娘娘的,但因此而定奴婢的罪,未免太过轻率。”
清浅看着前方的男人,毫不避讳他审视的目光。
此时,殿内所有人都为她的大胆所震惊,皆屛住了呼吸。几名大臣对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