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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的小男孩。母子平安。凯文妈卸下紧绷的心神,当场就晕倒。临倒前还不忘提醒大女儿,赶紧去拜菩萨还愿。
赵琳宣把孩子放到枕边。凯文的手指犹豫着伸出去,碰了碰那张又红又皱的小脸蛋。孩子像是感受到骚扰,眉头皱得更深。他扯开嘴笑一声,意识到胸膛一下的身躯,毫无知觉。
“我瘫了?”凯文颤抖着发问。
“没有。你做了手术,麻药还没过呢,你现在感觉不到,等会就疼了。”
只要不瘫就好,凯文松口气,这才仔细看赵琳宣两眼,她的头发散乱,面皮浮肿。他有些难过,他只想着自己遭的罪,却不想想,这个女孩子也刚遭完罪。
“不是才35周,怎么这么快就生了?剖的,还是顺的?疼吗?”
“顺的,中间疼得都昏过去了。”赵琳宣哽咽,想哭,“你记得我的孕周?”
她的妈妈从洗手间洗完奶瓶出来,看到这幕,生气又心疼:“刚生完孩子,怎能这样哭?凯文你已经看过了,我扶着你,快回去休息。凯文也需要静养。”
赵琳宣依依不舍地起身,凯文突然伸手拽住抱被一角。这个跟他谈了二十天恋爱的小女孩,要到春节才二十岁,这会还没结婚,就已经当了妈。
大难不死,再醒来恍若隔世,凯文一点不想打听陈洁和彭嘉卉的事。了了,一切了了。他只想珍惜这条烂命,珍惜这个因他而来到世上的小命,还有被他深切伤害过,仍愿意为他流泪的女孩。
时隔多年,彭光辉重回小楼。凌彦齐早早把他的衣物挪出,搬去司芃那间房。
姑婆木讷寡言,只肯在厨房里干活。司芃对彭光辉,也没法做到心无芥蒂。回小楼后,她便一直呆在院子里。
凌彦齐在走廊里晃荡两圈,还是走进主卧,去和彭光辉聊聊天。做女儿的司芃有底气不理父亲,他这个做女婿的,可没有底气不理外父。
毕竟几个月前,他可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陪着陈洁去看望他。无论如何,这点是要说明的,他和陈洁没有实质上的恋人关系、夫妻关系。他对司芃,是一心一意的。
彭光辉听他正经地表态,心里好笑。这孩子斯文和气,挺优秀的,但也只是优秀,做事的野心和霸气,匹配不上他的地位。可他站到窗前,看到坐在玉兰树下的司芃,想起郭兰因,想起他的外父,又不这么想了。
兰因被抓回去,他也跑去吉隆坡,连郭家的门都登不进去。当全天下都反对他们谈恋爱时,年轻人从不缺热血与孤勇。他跪在那栋白色别墅的庄园外,不见到他心爱的女人就不肯走。
那天下午,先是烈日,等他快要烤焦了,暴雨就来了。从未有过的一场暴雨。
郭兰因挣脱掉家中下人的拉拽,奔出那栋白色别墅,奔向庄园门口的他。大雨磅礴,浇湿眼前的世界。她拉起他就跑。他本来想随着郭兰因走,可看见郭义谦出来,便跪在地上不动。
雨很快也将这位威风凛凛的传奇人物浇成落汤鸡。他厉声说:“兰因,你日后会后悔的!”
在屋内,他已经和女儿争论许久,他说彭光辉只想攀附龙凤。
郭兰因反驳:“我和他交往时,根本没告诉过他我是谁,要不是爹地你派人跑去学校抓我,他到今天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郭义谦又说,他接触过不少从大陆出来的人,德行都有问题。郭兰因听了发笑,不想再和他说话。到这漫天的雨里,拽不动彭光辉,多年被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你凭什么说阿辉德行不好,你了解他吗?你就妄下结论。”
郭义谦冷冰冰地看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一眼:“你跟他交往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这感情有深到要下跪吗?”
郭兰因翘起右边嘴角,笑容讽刺而哀伤:“感情的事,和时间有关系吗?你还不是为了交往几个月的大明星,要跟我妈离婚?”
“我没有要和秀儿离婚,是她自己要走的。”
“是你逼的。”
四年来,还没有人敢在郭义谦面前这样提起司玉秀,一时间他心潮难平。
彭光辉跪坐在地上,问了郭义谦一句话,也是他们这一生唯一的交谈。“郭叔叔,你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改?人的本性能改?”郭义谦说,“你之前做什么的?报社记者。在那边也算铁饭碗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向所有可能借钱给你的亲朋好友借钱,筹了五万块来新加坡。你来新加坡留学,是为了谈恋爱,是向往自由世界?你想干一番大事!”
郭兰因那时太小,不懂他父亲的眼力。“那有什么不对?你不是常这样教哥哥,想要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抱负这种东西,只需你郭家人有,平民百姓就不能有!”
“一个男人,不可能既有野心、抱负,同时还能守住儿女情长。兰因,你懂吗?我教兆旭兆明,是因为他们娶的是别家女儿,情不情长,跟我有何关系?但你是我女儿,你不需要一个这样的男人。”
要到今天,要等做了父亲,也有女儿要出嫁,彭光辉才懂当年的郭义谦为何那般声色俱厉。凌彦齐的家世太出挑,要是再学了他妈,哪怕是五成的做派,他女儿这一生都幸福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现在这样的好。以司芃的个性,还能压他一头。想到这儿,他便敞开心怀:“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不介意。”
挺开明的,也不像司芃所以为的那么偏爱陈洁。凌彦齐迫不及待想修复这对父女的关系,所以把春节去新西兰看星星的事提早说出来。
彭光辉错愕:“你们两人去,不就好了?”
“以后我们能去的地方,还很多。”凌彦齐说,“有件事,想问一下爸爸,司芃阿婆和妈妈的骨灰,是安葬在你老家吗?”今天早上陪着去墓园,他偶然想起了在郭宅吃晚饭时,陈洁不自然的表情。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件事。”彭光辉指着院子里的司芃,“要问小花。兰因的追悼会开完后,她就把骨灰给抱回来,说过几天再下葬,那会大家心情都很难受,知道她也不会听话,就随她去了。”
“那阿婆呢?”
“她阿婆死,她一个人都没通知。”彭光辉痛心疾首,“等我知道消息,外母都已经火化了。她说是阿婆的意思,不要通知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来吊唁。”
“她们没下葬。”凌彦齐心空荡荡的,回望这渐渐黑了的卧室和幽深的走廊,它们还在这栋楼里。
“她说她寄存在殡仪馆。”
凌彦齐摇摇头,望向窗外的玉兰树,想起他曾收到司芃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就是这棵玉兰树。点开手机相册去翻,果然有,而且还是他为她买新手机后拍的第一张照片。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棵玉兰树,是从小就种的吗?”
“不是,兰因刚生病那一年,小花自个去花卉市场扛了棵树苗回来。”彭光辉回答。他记得以前的院子全铺了马赛克地板。小花不愿意听阿婆的话,把树苗栽在盆里,非要找人来钻地板,钻了一平米的土,把这棵树给种下。
“她很喜欢玉兰花?”
“玫瑰,她从小就喜欢玫瑰。我岳母喜欢玉兰的清香。至于兰因,带兰字的花,铃兰、玉兰、米兰、木兰、蝴蝶兰,都很喜欢。”
凌彦齐冲下楼去。天色昏瞑,坐在玉兰树下的司芃,直勾勾地望着院外,眼神里是比这暮色更深的忧伤。他盯着那双眼,问道:“这栋小楼里,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司芃摇头:“能不能别让你妈拆掉它,我什么都不带走。”
“好。你等等我,我现在有事情要办,今晚就不回来了。”
凌彦齐急匆匆走出院子,驱车回卢宅拿护照,给他的秘书打电话:“赶紧帮我订去新加坡的飞机票,对,就今晚。”
片刻后,秘书回复:“凌总,现在已没有头等舱和商务舱,”
“没关系。”凌彦齐打断她,秘书还是接着说完,“红眼航班,凌晨一点二十出发,到达樟宜机场五点半。”
“没关系。”
“好的,凌总,我马上订,需要随行人员么?”
“不用。”
这栋小楼承载的不仅仅是司芃的过去,她的思念,还有她未完成的愿望。一旦知道司芃这五年来心心念念着的是什么事,凌彦齐就没法让她再多忍受一天。
玉兰花。玉,司玉秀;兰,郭兰因;花,彭嘉卉。
第129章 129()
时光似流水不可待;往事如落花不可追。好在蹉跎的时光未必全是白费,它塑造了今日的我。
尽管还不知道以后会做什么;但我已清楚知道,自怨自艾的情绪全都不必有;有人爱我。我的心只停留在那些值得的人;值得的事情上。
——司芃日记
凌彦齐离开没多久,卢思薇和黄宗鸣同时来到小楼。司芃从树下站起来;卢思薇瞥她一眼:“你爸呢?”
“在楼上。”司芃带着他们去楼上小客厅。两家大人成了亲家;都还未正式见过面,握手寒暄两句;便坐下来谈曼达的事情。
曼达现在是既无董事长也无总经理。林红兵是想回来;但卢思薇认为他格局不行,老派制造人的思维模式,在金莲之前他曾担任曼达总经理三年,也仅仅是艰难守住彭光辉和郭兰因打下的局面。
现在这种情形下,守成一点用都没有。曼达需要一个眼光长远、执行力一流的ceo;但是这样强悍的人;以今日彭光辉的身体状况,很难把控得住。
卢思薇说到这,抬头望了司芃一眼,后者正靠着对面的斗柜;漫不经心听他们谈事;好像曼达跟她没什么关系。
“我和郭董通过电话;大鸣和天海愿意买下你名下所有曼达的股份。大鸣六成;天海四成,以他们为主,是方便曼达的生产线整体搬迁去马来西亚。产品设计和销售系统留在国内,从定位到营销到落地,都要重新梳理布局,这一块由天海负责。董事会重新选举,执行总裁由大鸣和天海共同决定。”
彭光辉笑道:“是哪位郭董要买下曼达?”
“没有老爷子点头,借你那位大舅子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买曼达。”
彭光辉向司芃招手,要她过来:“小洁既然死了,曼达以后就是你的,你有什么意见。”
司芃摇头:“你自己定。”
“彦齐呢?”彭光辉头一偏,往走廊里看。
“他有事走了。”司芃回答。
“去哪儿了?”彭光辉和卢思薇同时发问。
司芃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彭光辉叹气,卢思薇看他神情:“别指望小的了,不管是你女儿,还是我儿子,你都指望不上。”
听到这句话,司芃才有点反应,不好意思地挠挠耳后根。她有自知之明,即便被人当成鸭子一样赶,她也不像凌彦齐,还能爬上架子。
“卖吧。”彭光辉想,不卖还能咋地,卖给大鸣和天海,总比在资本市场里被人挑三拣四的强。
曼达最风光时市值高达五百亿,退市时已腰斩一半,到今天林红军发给他的简报显示,资产公允价值只有155亿,其中商誉减值最为严重。
彭光辉手上还持有曼达30%的股份。大鸣和天海的收购价为55亿人民币,稍有溢价。郭义谦和卢思薇两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愿意出这部分溢价,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全是看在司芃外孙女和儿媳的面子上。
见他点头答应,卢思薇拎包起身:“既然我们说定,具体的事情就让法务、风控部门来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彭光辉也站起来:“你忙,你忙,我还有事情要和宗鸣说,小花,去送送卢,你妈。”
“你妈”两个字,让司芃缩了缩脖子。卢思薇也不等她,高跟鞋“噔噔”踩着楼梯下去了。到了一楼,转头看司芃额头,纱布拆了,五厘米长的疤痕好明显。她伸手指了指:“脑子好了没有?”
“好了啊,本来就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那辆面包车上四个人,两个死了,一个骨折,就你啥事没有,命太好,对吧。”卢思薇把包放在钢琴盖上,大剌剌坐在卢奶奶的那张高脚藤条沙发上。
卢奶奶耳朵尖得很,立刻从卧房出来:“思薇,”
卢思薇手一抬,打断她的话:“放心,姑姑,我不赶她,郭义谦的外孙女,我哪里赶得动。你回房去睡吧。”她转脸朝着司芃,“彦齐说,他不回新加坡去撤销结婚登记,你要是也不想的话,那我现在就是你婆婆。有些话,我要跟你说明白。”
司芃双手插进兜里,身子后靠在栏杆上,头一直低着,没抬起来。她等着卢思薇训话,等好久也没听见声音,一抬头便看见人一双怒目,又死死盯着她。她心里纳闷,我啥事没做,怎么又得罪你了?
“你家长辈跟你说话,你都这样子?”
哦,样子不好。司芃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垂在裤缝边,抬头挺胸站好,像个等着挨家长批评的混账青年: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油水不进。
果然,卢思薇看得更生气:“你要是真为彦齐着想,能不能把你这种‘我就这样,你爱咋咋的’的劲收收!”
“那你怎么不收收你那眼神?你要是为你儿子着想,能不能先别瞧不起人!”
“我瞧不起你?那你做什么事,让人瞧得起了?”潜台词便是,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瞧不起。
司芃脸色一白,撇过头去不说话。
“今天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爸?你能临危受命,把你爸你妈花了一辈子心血的曼达给救起来?我要不出手,这些事情最后都会压在彦齐肩上。就像那天,你跑去掐陈洁脖子,最后呢,却是彦齐在帮你死命拉着她!”
卢思薇极力压制高亢的声音和情绪,楼上小声讨论的两位还是听到了。黄宗鸣扔下笔,想下来劝两句,彭光辉拍他手腕:“没事,坐下,我们接着说。”
卢思薇憋着的一股气趁着儿子不在,全发作了:“当然,曼达今天的局面不是你造成的;夏阳坑里的车祸,也不是你搞出来的。可是,你要是有点责任心,哪怕有那个坠楼的陈洁一半的争强好胜心,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一出事你就只会躲,你把世界让给他们,任由他们借你名义四处横行,怎么,无论他们做什么恶事,你都问心无愧?你躲在这里,是清净了?还是高贵了?你有种,就别让一堆人跟你屁股后面收拾残局!你看看那个黄律师,这半个月呆在国内,先是找证据、报警、查案、然后呢,帮曼达处理法务上的事,又要帮你清点财产,千方百计想把属于你的,哪怕一根胸针,都要要回来。他白天黑夜地为你操劳,你呢,连声uncle都没有。我早就知道,全靠彦齐甜言蜜语,到处卖乖呢!”
一门之隔的卢奶奶听见卢思薇越说越严厉,再开房门出来,司芃轻轻推她一下:“姑婆,你别出来。”
卢奶奶看见她眼眶里的泪,上次未说的话再也忍不住:“思薇啊,小芃还小,哪里有你懂得多。小女孩子,没个真正关心的人在身边,一下子受这么多打击,伤心都来不及,哪还会想以后的事。走了歧路,没关系,走回来就好。慢慢来,慢慢教,你总是这样训人的态度,以前训阿齐,现在训小芃。你只想着要别人改,你自己怎么不改改。你那天动手打了小芃,还把她从小楼里赶出去,她个小辈,没说你半分不好,还让彦齐回去看你。俗语说,大人大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