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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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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车驶入王府,假容恪做新郎,真容恪换上面具,守备园中暗处等候火起。

    王猛埋伏的人手根本不多,大半留在陈留主城与柏青对峙。王猛高估了柏青,以为对方会顾念与容家的主仆恩情,找准机会骤然发难。王猛谨慎戒备柏青,可谁知这边毫无风声动静,反而是已成一具空壳的容恪,竟还有人手调配。

    下蔡一时东西南三面城门失火,王猛大惊之下,“糟糕,中计了!”

    王猛当机立断,派王玄带着大部分人马赶往北城,以为容恪必暗中从此偷过,剩下的赶到三门救火,也可防患未然,说不准能截获容恪。

    不过最后他们连容恪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冉烟浓道:“你大婚,连新娘子一面都没见到?”

    “没见。”容恪道,“婚事也不是我提的。”

    冉烟浓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才不无辜呢。”

    容恪察觉的她的语气愈发地柔软,也微微含笑,指腹一挑,绕过她的颈后勾住了她的下巴,薄唇俯身而就,轻易地撬开了冉烟浓的唇,温柔厮磨,冉烟浓涨红着脸颊,呼气一进一出的,滚烫地喷在他的脸上,小手也抓住了他的一截襟袖,还是小啾啾摇拨浪鼓的声音唤醒了她,脸红地把他一推。

    容恪道:“好话说尽了,浓浓也不原谅我?”修长如墨的眉微一上扬,仿佛一笔墨迹。

    冉烟浓小声道:“时辰晚了,我要去睡了。”

    她要起身,容恪跟在身后,在冉烟浓要一个人爬上床时,容恪从身后将她抱起来,妥帖地放上了象牙床,月满的装饰与大魏不同,这床帐上一应的鹅黄粉红的软纱,在穹顶处束成一扎,四面垂着如雾轻纱,并着彩色璎珞珠玑,随着月光烛火一晃,满室粲然。

    容恪居高临下,冉烟浓娇躯横陈,这场景让她觉得等下容恪就会温柔地覆上来,将暌违一个月的事一次做个干净。

    容恪看了她好几眼,眼眸忽然微微一闪,他背过身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冉烟浓忙坐了起来,“恪”一想到他让容恪“死了”,冉烟浓五味杂陈,嘴里满不是滋味,“夫君。”

    容恪只是咳嗽了一声,压抑得很浅,“我看看儿子,你先睡。”

    冉烟浓没看出任何异样,以为他一路过来,恐怕又受了些寒气,没想多的,又躺了回去。

    容恪走到了摇床边,小啾啾已经放下了拨浪鼓,明蓝色的眼珠滚动着,炯炯有神,容恪翘了嘴唇。

    连在一旁的冉烟浓,也都许久不曾见过他这样看着啾啾了。嘴上说的不想而已,其实——这是他的儿子啊。

    啾啾已经会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咿呀声,隐隐约约,让人觉得在叫“娘”。容恪有一种久落魄于外,而今尘埃落定、倦鸟归巢的适意。

    在月满修整了一晚,冉烟浓起身时,身边人早已不在。

    她一大清早的,给啾啾喂了几口羊奶,就出门去了,明蓁做了早膳,来时携了一封信,是从魏都传来的家书,冉烟浓此时才想起来,父母一定惦念自个儿,毕竟容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知道的都以为她守寡了,冉烟浓才想起来,提笔给父母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去。

    跟着又是一阵短兵相交之声,上下飞舞的衣袂,从屋顶打到院落里,滚了一身灰,明蓁解释道:“这是江将军和曲将军,昨晚江将军回来,又是哄又是求的,闹了大半夜,我就睡在隔壁,他们俩从昨晚就开始打了。一直打到今早,不过怎么又带上了兵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才离开了一会儿。”

    兵器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一把扔的,曲红绡可没留手,江秋白衣服上到处都是被弯刀划的口子,他又不敢真对媳妇儿动刀动剑的,于是一路抱头鼠窜,一边游走一边接招,一边感叹媳妇儿真是凶悍又可爱,这么多刀下来,他可是一道皮外伤都没有啊。

    心念一分,“刺啦”一下,江秋白的脸颊被划了一道口。

    他傻了,一动不动举剑投降。“我错了!我真错了!”

    冉烟浓笑着看他们夫妻过招,很有意思。

    曲红绡冷淡地还刀入鞘,“错了?”

    “全部都错了!”江秋白一把抱住曲红绡,嘴唇凑过来,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道,“求娘子疼爱小心肝。”

    “”一时醉话,这厮记得比谁都清楚。

    容恪正好从花拱门外近来,一身利落的灰褐色短裳,腰间扎着一条月满的粗葛带,像个打渔郎,手里正好真提着一条十寸长的大鱼,不过他姿态还是闲逸的,衣衫干净,面容俊美,不像是大清早出门撒网的人。

    曲红绡忙将不规矩的男人推开,容恪拎着这条鱼给冉烟浓,笑吟吟道:“浓浓,从今以后,我们怕是要过一段平民生活了。”

    冉烟浓倒很向往,“你买的?”

    “钓的。”

    冉烟浓昨日还胆战心惊,一大早起来,身边的被窝都是冷的,还怕昨晚闹得鸡飞狗跳的都是幻觉,胸口一热,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将脸颊用力地蹭到他的颈窝处。“我知道你是诈死骗我的,我也以为自己一点不担心,但还是有点怕。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一大早的,就让江秋白看掉了下巴。

夜游() 
江护卫的眼珠子瞪得比鱼眼还突出。

    这才是柔情啊。

    他的舌尖抵了抵自个儿的上颚;干巴巴地扭头望向曲红绡;对方握紧了弯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江秋白只得又跟上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温柔话说得百折千回;就差发毒誓了。

    容恪的手沾了鱼腥;不能碰她,幸得明蓁眼尖,将他手里的鱼拎过来了。

    冉烟浓松开他;还有点不甘心,容恪的心下三寸又隐隐作疼了起来,他不露痕迹地一笑;回屋找帕子擦拭手;“浓浓,今晚我们去皇都街上走走。”

    “嗯。”冉烟浓从他身后递过一杯茶。

    容恪微笑着;见冉烟浓将两只手乱舞的小啾啾抱了起来;抱到他跟前;啾啾越长越大;越来越沉了;冉烟浓抱不久;只是放到他跟前,啾啾一把就揪住了容恪的衣衫,攥得很紧;大有抓上一天不肯撒手的架势;来势汹汹的。

    冉烟浓怪异,“你们不会结仇吧?”

    “不会。”容恪笑道,“最多,他不喜欢我。”

    从容恪一回来,啾啾得到的娘亲的关爱就少了一半,这他当然不甘心,因而觉得这个没给他什么关心又时而笑眯眯装好人的坏蛋绝非良善之辈。

    儿子不喜欢,那可是件大事,冉烟浓怎么都忧心忡忡的,却听容恪无意识压低的喃喃之声:“再有个女儿,就好了。”

    冉烟浓:“”

    她想要女儿的初衷都被他一句话带偏了。

    到了傍晚,残阳如血,洒满墙头时,啾啾被明蓁带下去喂奶了,容恪没准备马车,牵着冉烟浓的手便上了街,半日功夫,李府就从“家主死了的一团丧气”之中恢复了过来,冉烟浓偷偷瞥一眼容恪,低声道:“夫君,现在在月满当政的,好像是你舅舅?”

    容恪道:“没见过面的亲戚,不认也罢,一堆麻烦。”

    容恪身份特殊,是月满王室后人,可一半血脉却是魏人,冉烟浓默默地叹息。月满不过是大魏边邑,划分出去的边陲小国,连城池都没几座,月满王对着大魏的皇帝陛下也只能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几代月满王都有臣服巴结大魏的心思,以此来与夷族分庭抗礼,倘若他们得知容恪在城中,那这太平日子是不必想着过了。

    月满再西,则是连绵无尽的沙漠了,落日的辉芒宛如一柄利剑,将一边刺破,留下一地昏黄,而另一边,则彻底沉入黑夜。

    冉烟浓被容恪握着手,两人徐步走入了主城街道。

    这里挨挨挤挤都是人,商旅、贵族,魏人、夷族人、月满人,遍地都是,参差往来,容恪想了想,对冉烟浓道:“我忘了,这里还有几个熟人。”

    “你说穆察?”

    容恪笑道:“他也在。”

    熙熙攘攘的人从身侧如流水一般穿过,时不时就要撞到肩膀。

    在摩肩接踵的困局里,夜晚一来,月满瞬间沦为了灯火的海洋。

    四处都是璀璨的奇异的灯,用蜡纸、用铁器制的奇形怪状的灯形,悬在如猛兽一般的建筑楼阁之上,各式眼花缭乱的图腾罗络其上。

    还有过往的兽形车,里头点燃了上百只蜡烛,外头用彩色蜡纸封好,灯火在里头摇曳,宛如五脏六腑一般清晰可见,兽形车一来,两侧便自然开道,后方来了一架貔貅模样的巨型灯车,里头就载着人,滚轮两侧有喷薄的烟气,将人裹在其间。

    “那是月满王室。”

    容恪解释道。

    冉烟浓怔怔地看着,那兽形车过去了,拉着假缰绳的男人一袭紫金曲裾小袄,外罩一层石青的缂丝披风,姿态闲逸,神容尊贵,好像被人瞻仰不是他所愿,他是被逼无奈一样,在车过时,男人俯下目光,与容恪缓慢地一碰。

    她甚至可以很清晰地辨认出来,那个男人的眼中,晃过一抹一闪即逝的惊讶,然后便恢复了沉思,随着灯车过去了。

    冉烟浓道:“那人你认识?”

    容恪握紧了她的手,“不认识,咱们走罢。”

    “嗯。”

    夜幕降临时,皇都只有更热闹,到处都是流光溢彩,到处都是即时成交的生意。

    然后就有人高声叫嚷,在垂着白幕的棚外,竖着一块几尺长的大旗,写着月满语。

    冉烟浓见那堵着一堆人,很热闹,扭头问容恪,“那上面写的什么?”

    容恪看了一眼,淡然道:“有人摆桌聚赌,有一个人愿意与来人掰手腕,十吊钱下注。”容恪凝神又听了一会儿,那边人声嘈杂,容恪依稀辨认得出,道:“听说,这人迄今为止还未曾输过。”

    他的月满语不甚精通,但与月满人交流勉强能够。

    冉烟浓笑道:“那你不去试试?我才不信你也赢不了。”

    “浓浓。”容恪有点无奈。

    冉烟浓是第一次逛月满的皇都,很新鲜,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能人异士,紧拽着容恪的手便将他往里拖,冉烟浓小时候拉着刀哥赶集就是这样,练得一身“分花拂柳”的好功夫。顷刻之间,就拽着容恪挤到了内围。

    桌上正有两人在对峙,较量。

    摆桌的是个虬髯大汉,一身臂肉十分结实,此时正从容不迫地与之对决。

    而反观另一个,满头大汗,紧咬牙齿,手臂上青筋暴露,一直在颤抖。倏地一下,手背扣在桌面上,虬髯大汉赢了。

    一局解脱,输家留下十吊钱,揉着手臂讪讪离去。但没有人嘲笑他。

    因为这个赢家,实力剽悍,远不是常人所能敌的。

    虬髯大汉赢了,获得了一片喝彩叫好之声,这些他已听习惯了,冷漠的目光徐徐扫过众人,在看向容恪时,漆黑的瞳仁里仿佛蹭地一下簇起了两把火。

    冉烟浓吓了一跳,觉得这个虬髯大汉瞪人时眼如铜铃怪吓人的。

    容恪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带她离开。

    虬髯大汉按桌道:“公子是生人,来了,不赌一把么?”

    容恪笑道:“在下弱不禁风,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虬髯大汉嗤笑一声,“你输了,我不收你钱。大魏的朋友,这是规矩。”说话间,他指了指右边的木牌,上面写着这条规矩:魏人来不收钱。

    起哄的人又下手,三两下便将容恪推到了桌前,冉烟浓有点紧张,觉得这个虬髯大汉不是池中之物,他的一双手臂生得肌肉饱满凸出,铁似的,容恪微微一笑,坐到了他对面,不过目光是带着几分审慎和考量的。

    “阁下,有一点夷族口音。”

    虬髯大汉笑容俊冷,“是。”

    容恪笑道:“我没有十吊钱,不能押上,倘若你输了,也不必给我。”

    “好大的口气。”虬髯大汉一冷笑,便亮出了粗壮的一截手臂。

    容恪缓慢地移过目光,冉烟浓才看到,他其实早已如临大敌,正襟危坐,绝不像他素日里调笑、戏谑的那样,容恪与之两手一拍,便握在了一起。

    身旁一个举着钱盘子的小厮一张口,“起!”

    旁观的看热闹的大喊一声,惊诧之声中,两人的手腕便紧紧掰在了一起。

    势均力敌的较量,争持不下。

    容恪的右腿往前,精准无误地踢了一脚,正踢在虬髯大汉的左腿腓骨上,虬髯大汉勃然变色,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容恪歉然地一笑,“对不住,脚滑。”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漆黑的眸蕴着墨般。虬髯大汉一瞧,容恪似笑非笑的模样,镇定自若到令人心中暗恨。手腕上的力道更大了。

美事() 
“砰”一下;手向容恪这方砸倒。

    虬髯大汉倨傲地抽开了手;“我胜了。”

    容恪噙着微笑;淡淡道:“愿赌服输。”

    冉烟浓还紧张着;容恪已施施然起身;走到了身前;右手轻飘飘地挽住她柔嫩白皙的腕子;冉烟浓一回头,只见虬髯大汉已默默摆起了免战牌,今日不再赌了;这时冉烟浓才看到收拾东西的虬髯大汉,两条腿竟然是瘸的。

    他的右手还有细微的颤抖,仿佛风暴之后的余韵。

    而挽着冉烟浓的这只手;却平静如斯;直至走出了人圈,她忽然问:“你故意输的?”

    容恪停了下来;本要说话;却捱不住眉头一皱;跟着溢出压得极低沉的咳嗽声;似有一根细如钢丝的针在心口作祟;冉烟浓慌了神了;“夫君?”

    容恪握紧了他的手,缓缓笑道:“没事。咳咳。”

    怎么可能没事?冉烟浓知道他在自己跟前总是逞强,要命的伤能让他说成没事;忍不住眉心一皱;“不逛了,我们先回家。”

    容恪本想说不碍事,还能再走走,被冉烟浓漆黑明丽的杏眸一瞪,他将话咽回了腹中,任由着冉烟浓拽着走了。

    容恪胡诌几句,只是以前受过一些伤,是旧患,近来在陈留劳心劳力,故而有些旧伤复萌的态势,不用挂心,冉烟浓再不信他的话,容恪只道:“去找薛人玉了,你放心。”

    冉烟浓才不放心,再折腾几回,她的心都要让他吓停。

    “不过浓浓,你知道方才那人是谁么?”

    冉烟浓道:“不知。我也不想知道。”

    说话之间,冉烟浓将容恪往垫了软褥的椅背上一推,“好生坐着,从今以后,家国大事什么事都不许想,除非你彻彻底底好起来。”

    “好。”

    容恪的手落在椅背旁的檀木扶手上,食指指节微微扣着木扶手,敲出沉闷的声响,半晌后,趁着冉烟浓出去取香药,他缓慢地揉了揉眉心,感到有几分头疼。

    消失于落日沙洲的草原雄鹰,何以如今断翼飞回?

    他求胜心切,容恪才故意输了,权且当做是对他心有不甘的一种成全。如今在月满皇都,他人篱下,容恪也不愿多生事端。那个鹰隼般的目光,自己似乎仍有敌意。这是一定的,不过巧合的是,他们居然又在皇都脚下聚了一把。

    如今那人以只剩两条断腿,甘心留在月满皇都,容恪也不想乘人之危,先看着再说。

    端王回朝,太子这头愈发处境艰难,上有卧病在床的老父,下有虎视眈眈的弟弟和朝臣,他夹在其间左支右绌,两头难受。

    但齐戎几番对皇帝欲言又止,终究是说不出那大逆不道的话来。

    于是齐野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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