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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稍稍晚了一步。
灵犀厉声叱道:“什么人?”
她这扯着嗓子一唤,身后的贵女纷纷花容失色,一道儿拥上来,表忠心、表姐妹情深地护住了公主,连阮潇潇也不禁微微抬起明眸来。
只见那花丛中,一个明媚的少女,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恢复镇定,娇憨地一笑,信步而来。
灵犀立时脸色一沉,这是她的冤家。
这个冤家生得娇娇艳艳,但偏又不是摆在屋子里的名贵花种,而有种张扬的热烈,是在野外数里荒原,也能一见之夺目的焰火。
就因为从皮肤到身材,灵犀都被完虐。从小到大,她很不喜欢冉烟浓。
第一回,她们闺中密友在水榭里聊天。
谁的簪花好看,谁的衣裳华贵,她们谈论了小半个时辰。
直至冉烟浓一袭荷绿曲裾轻烟素襦飘过,十分从容,且不施粉黛,只梳了简易的鬏鬏头。仿佛信马由缰,但说不出的姿态闲逸潇洒。
灵犀暗恨,狠狠批了冉烟浓的装束。但心里不能不承认很好看。
第二回,她们全换了浅色纱衫,包括灵犀,且又聚在凉亭。
她们开始谈论谁的衣衫最轻最薄,谁的妆容最淡雅好看,谁的发髻最英气。
直至冉烟浓又走过,换了一身璀璨的大红缎面飘逸长襦裙,脚步轻快,别有一分妖娆,宛如壁画之中神光奕奕的飞天。
灵犀带头,十几个名门贵女在背后说了冉烟浓的坏话。
然后她们又改换回了华裳。
因为她们悲剧地发觉,好看的不是衣裳首饰,是人。
先天不足,后天自卑,那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那个明艳照人的小美人了。
此时冤家路窄,灵犀见到冉烟浓,眼底两簇火苗烧得旺盛起来,嘴酸不溜溜地问道:“表妹鬼鬼祟祟躲在树丛里看甚么,没的我以为哪家的夯货登徒子钻进来了。”
夯货躲在灌木里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灵犀嘴巴毒她不是第一天领教了,但冉烟浓也很无辜,她是因为刀哥露了马脚而被他一把送出来背锅的替罪羊。刀哥很不仗义。
冉烟浓挤了很久,才对灵犀公主挤出一分得体的微笑。
然后,她低下了脑袋,笑吟吟道:“我的老鼠好像跑进亭子去了,我跟来找的。”
“老鼠!”
众贵女吓得乱颤,四处推搡着找老鼠。
他们不介意在灵犀面前宣誓耿耿忠心,但老鼠真的是每个高贵女人的天敌。连方才还从从容容绣着花的阮潇潇都悄然站起来退了好几步远,灵犀蹙着眉,只听见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因为,还真有一直水鼠飞快从湖畔掠过去了。
带起一长串涟漪。
一个贵女脸色惨白,扑腾几脚踩空了石阶,将灵犀灵蛇髻上的牡丹绢花一把挥落。
公主为了给皇上贺寿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攒珠粉黛头绢花,就这么被一只素手扯落。
冉烟浓回头一瞅,小灌木里已经没有人了,感情刀哥看了美人就逃了,她砸吧砸吧嘴,也跟着逃罢。
公主抓着散落的发髻,发疯似的大喊起来,“你!给本公主将她叉出去!”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那贵女还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姿态很是难看,素来与她为伍的手帕交都那素绢掩住脸面,一副啧啧状。
灵犀怒了,“叉出去!”
“是。”
水榭外头的卫兵上来两人,将衣着光鲜的贵女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拎了出去。
灵犀气得险些歪了嘴,这朵头花可是举天下没有第二朵的。她气这个贵女手脚粗鲁,更气冉烟浓突然现身,一身华贵打扮,惊艳得一帮草包一个个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凭空窜出一只水鼠,吓了她一大跳。
总之,总之都是冉烟浓的过失!
冉烟浓不认得宫里头的路,但刀哥跑得极快,也许是怕被人发觉,他一个外男,虽说只有十五岁,但无故闯入后宫到时候说不清,想必已经逃到外宫去了。
但是兄妹俩有默契,冉烟浓踩了一颗小石子,假意蹲下来,掰开稀疏的尖细且长的草叶,里头露出一方平滑的石头,用猩红的砖份描了一个往右的标志。
她得意地拍掌微笑,“算你有良心。”
冉烟浓沿着往右的花苑小径一路折过去,路旁有一口水波粼粼的池塘,是后宫嫔妃赏鱼投食的好所在,宫里头到了此处,颇显冷清些,冉烟浓已经看不到守备的卫兵,她正觉得有些不对。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跫音。
她以为刀哥故意和她玩恶作剧,“你”
还没得及转身,一个黑影瞬间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推下了水!
硕大的水花飞溅起来,冉烟浓咕咚几声就沉下去了。
黑影窜得飞快,一瞬间就没了影儿。
冉烟浓在水里拼命折腾,但越折腾便沉得越深,湖水冷得刺骨,数九隆冬的湖水不结冰都已是万幸。冉烟浓要张口喊人,嘴巴才张开一点,顷刻之间一股水流冲入口鼻,她拨着水更急,但毫无章法。
她是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跟着刀哥学过骑马射箭,学过爬树蹴鞠,但就是没学过凫水啊。
有没有人。
她在水里咳嗽了几声,冰冷的水堵得喉咙仿佛被利刃穿刺过,扎出一片血,冉烟浓扑腾的力气被消解在寒冬的水里,再也不动了。
鼻子到肺里应该都积水了,意识还算是清晰的冉烟浓囫囵不清地想,然后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一个巨大的水坑又被砸了出来,冉烟浓一惊,脑中的那根弦崩断前,最后一个意识是,她被人抓住了腰。
一个尚余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阳谋()
冉烟浓醒来时狠狠地往外头吐了一大口水;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明蓁姑姑正抱着她要掐她人中;还有一旁;浑身湿透了的三皇子齐咸。
她懵了好一会;才擦了擦眼睛;“三哥?”
齐咸将一只湿的棉靴摆到她的脚边;清秀绝伦的一张脸,露出忧惶之色,“水里太冷;姑姑,麻烦抱着她去灵犀宫里,让灵犀给她换身衣裳。”
明蓁应了。
齐咸摸了摸冉烟浓的额头;声音清澈;暗藏担忧,“怎么会落水了?”
冉烟浓摇摇头;想了想;已被明蓁姑姑抱了起来;她低声道:“三哥;我是被人暗算了的。等我好了;我一定揪出她!”
齐咸听罢默然;明蓁姑姑道了声“告退”,人已抱着冉烟浓疾步走得没影儿了,她打着喷嚏;脸色惨白地将脸蛋搁在明蓁肩头;眼波瞬也不瞬地,望着一身尽湿的齐咸。
从未觉得,三哥长身玉立的风姿,是真的好看。
好看极了。
冉烟浓的脸颊沁出了红,然后,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灵犀也没想到冉烟浓竟然落水,湿成这副模样,一问之下,才知道竟是在自己宫外的荷塘遭人暗算,这不摆明是要陷害她,教她十张嘴说不清么,灵犀大怒,赶紧让人给冉烟浓找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换了。
冉烟浓冻得发抖,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烤着炉子,除了咳嗽鼻子痛,就没大碍了,灵犀皱着眉给她递上了一碗姜汤。
她笑着接过来,“我知道不是你。”
灵犀哼了一声,“别黄鼠狼假惺惺,你不怀疑我才怪。”
冉烟浓一手捧着小碗,一手举起三个指头发誓,“真的。我信你,你从来不对我动手的。”
灵犀看了她一眼,又气又笑,“废话,你是我表妹,打你?以后姑姑和母后坏了和气,我岂不是罪人。”
那倒也是。
但无论如何,冉烟浓是信灵犀的。
用完姜汤,她的身子渐渐回了暖,抱着明蓁姑姑递来的小手炉,脸颊被熏出了胭脂般的红。她满脑子乱哄哄的。
全是方才,他抱着她,拉着她的手,寒冷的水里,他的手掌却那么滚烫,胸膛也很宽厚,手臂很有力嗯,好像醒过来的时候,齐咸哥哥脚边,还有一只宝蓝镶翠玉洒金的夜壶。
三哥拿那个做甚么?
她想不明白,但还是赧然不说话了。一贯聒噪叽喳的二姑娘突然文静下来,明蓁诧异地多看了好几眼。女儿娇羞,满颊酡红。
原来如此。明蓁想。
宫宴已经开始小半个时辰了,容桀握着酒觞始终一言不发,心里头盘算着,方才陛下的问话到底几个意思。
他心肠直,想不透。
世子容允与二弟容昊正对饮小酌,眼风忽地瞥见一身湿透、衣衫贴着身,头发松散的容恪,一身狐裘短打,毛都湿透了黏糊地粘着黑发,容允冷沉了脸,“让你拿个夜壶,你是投湖去了么!”
容桀也不禁抬头,宫宴上都是达官显贵人物,已有不少人看向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容桀也不禁皱眉头,大是不悦。
容恪捏紧了手,“不慎失足,落水了。”
他声音不大,可因为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太过引人瞩目,御花园的宫宴,似被人摁了机关戛然而止,这声音便传得清清楚楚,清澈,却透着一种沧桑感。
齐野正襟危坐,看了眼可怜的容三公子,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不论背地里如何勾心斗角,至少明面上是一团和和气气的,可谓是心机深沉,陈留侯家的几个儿子,倒是坏得很明目张胆。
他看了,微微摇头,笑道:“来人,带容三公子下去换身衣裳。”
“是。”宫人应了,引着容恪往里走。
不论旁人说什么,容恪始终垂着脸,仿佛害怕被人看见什么。
宫人也是一路无言,直至到了一间宫室,推开门,满殿龙涎香沿着风徐徐飘出,宫人正要说话,无意之中瞥见,容恪那一双泛着蓝的眼眸,登时一惊,险些唤道“妖孽”,虽没有喊出来,却也倒退了好几步。
容恪不言不语,捏着拳提步入了殿门。
宫人抚着胸口好一阵长吁短叹,难怪时有传言说留侯不喜这个小儿子,原来竟是天生异类。
可惜了。
宫宴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珍馐美酒,依着份例一一罗列其上,容桀还在独自饮酒。
此时容允却忽地自席间起身,恭恭敬敬地迈入场中,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一众目光,比起方才狼狈不堪的容恪,留侯世子的风姿更是不凡,玉树为形,芝兰为貌,端的是一副好形容。
引人啧啧称叹时,容允在齐野微含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微笑,“下臣为皇上备了一份贺礼,不知该不该此时抬上来,如要呈上来恐冲撞圣驾,愿皇上先宽恕下臣的罪过。”
齐野是个心气儿高的,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都这么说了,齐野反倒不得不一见了。
“有什么好东西,抬上来,也让朕开个眼界。”
容允稽首,微笑,随即提气一呵,“上来!”
众人都屏息以待,只见绕过曲林回廊,一只巨大的铁笼子,被数十个人以木棍架起,扛在肩头缓慢地挪动过来。
这数十人都是彪形大汉,兀自抬的艰辛,远远地瞧不清笼子里是什么,隔了老远只听得中气十足一声虎吼,在场的文弱显贵惊骇得瞬时面如土色,左倒右歪大失其度。
齐野眯了眯眼,原来是只猛虎。
陈留背临夷族,西攘番州。对了,这番州的老虎可是天下一绝,百姓皆以饲虎为乐,将老虎奉若神明。留侯世子的这只老虎,想必也是来自番州。
为了显示自己真龙天子的气魄,齐野八风不动地坐得极稳当,与一帮吓得面容失色的无胆鼠辈大相迥异。
这只老虎转眼到了场正中。
一只吊睛白额花斑虎,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攀着铁笼子便是一声凶恶的虎吼,那尾巴一翘,仿佛要竖到天上去,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桀骜不驯。
文官失色,武将按捺不敢动。
齐野也不禁皱了皱眉,“这只虎,可有不凡之处?”
齐野见多识广,射猎的时候是猎到过老虎的,虽然是那群该死的阉竖们用已经受伤的老虎蒙骗他,但好歹他知晓,这只老虎也并没有奇特之处。就是,毛色太花了些,个头太大了些,声音怪难听了些。
容允拢了拢自个儿肩上的披风,淡笑道:“陛下息怒,下臣要献上的,可不是这只虎。”
这一说倒把齐野整糊涂了。
容允宠辱不惊地笑道:“下臣的三弟,生来蛮力,能百步之外射杀虎狼,他的一双拳头,能生打死这头虎。”
齐野也不禁震惊,一时若有所思。
便有文臣道:“陛下,万万不可,今日是陛下寿诞,岂可当堂杀生。”
容桀也不禁抚须望向容允,目露愕然。
他很明白,容允这是要玩死容恪。
什么生来蛮力,什么射杀虎狼,都是鬼把戏,事实上容恪从未上过战场,连猎场都是没资格去的,他哪里会什么骑射之术,又如何能打死这只虎?
容恪从生下来,便是他的耻辱,容允容昊都知道,于是这两兄弟自告奋勇地要为他洗刷耻辱,从小将容恪百般折辱欺负,容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意不知,起先那个孩子还会泪眼汪汪地过来求自己主持公道,见他态度也便寒了心,从此之后再是闹得过分,他也不卑不亢,反倒练出一副倔脾气。
容允这么一说,他说不准真会钻进笼子里去。
可这是要闹出人命来的啊!
容桀也不禁瞟向容昊,却见他捂住了嘴唇笑得正得意,似为兄长提出了这么好玩一个建议而欢呼有趣,而丝毫不理会来自老父的凝视。
齐野抚须沉吟,“这个”
不巧容恪已换裳归来了,竖着一头漆黑的发,齐野隔了远,没看到他一双隐蓝的深邃的眸,只觉得这孩子一身漆黑,倒很有几分瘦姿峻立之态,犹如遒劲的梅枝,傲雪之骨令人不敢小视。
但见容桀之态,偏又觉得,这个孩子可惜了,明珠蒙尘,不知可还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容允撇过头瞪了容恪一眼,让他赶紧下跪谢恩,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容恪对他素来言听计从,容允倒没担心过他会不答应,果然,容恪俯身跪了下来。
“容恪,愿意一试。”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这”宫宴之上,群臣骇然。
要说打虎,连百夫长都不敢轻易下场一试,何况是不携兵器,只身肉搏。这瘦弱少年,有何神力能夸下海口?
“开笼。”
容允淡淡一笑,心满意足地落了座。
这只兽笼的门设在上方,便是容允一早算好,以免开门时猛虎冲将出来,也以免容恪随之逃出。
此时兽笼的铁栅门已向容恪敞开。
灵犀正在紧锣密鼓准备绢花,因为等会宫宴过后还有一场家宴,家宴她是必须要出场的,且要带着冉烟浓一起出场,但是偏偏这时候绢花找不着了。
明蓁姑姑从外头回来,听说了一事,说与两个姑娘听,“留侯世子说要让弟弟表演一番双拳打虎,让人将容恪公子关进兽笼子里了。”
“什么?”冉烟浓还没跳脚,灵犀先跳了起来,“真不是个玩意!”
那可是亲生兄弟啊。她就算很不喜欢很不喜欢二哥,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要是容恪在父皇面前喋血,那还不得被认作死有余辜。
太惨了。
冉烟浓摸了摸下巴,问道:“容恪公子打得赢老虎么?”
这个很关键。
明蓁姑姑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能的。”
初见()
容恪与那只威风凛凛、骄傲不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