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凌弱之前心中尚能有一点对万物的怜悯。尚且还能记得……”
他止住话头凝视回头望他的貔貅:“天池之上还有个不愿看他们四处逞凶斗狠,到处惹事生非的鲲鹏罢了。”
他满意地看到貔貅眼中隐藏不住的畏惧,抓着小狮子的四条腿起身走到湖边将他一把丢进天池里。他脱下外袍卷成一团拿在手中,向着扑腾出漫天水花的貔貅游去:“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动手之前只要记得,在我面前你们一个都不能打就成。”
他游到溺水的貔貅身边,提着他一条后腿将他扯出水面。宽大的手掌拍在小狮子背上替他把呛到的水拍出来,他心情如阳光明朗:“至于你这崽子……在你没学会收敛自己凶恶心『性』之前,便老老实实在天池呆着,由我来看管吧。”
貔貅呛出一口水,耷拉着浑身软『毛』『毛』无力地伏在鲲鹏的手臂上任他用外袍搓洗自己后背上的泥,脑内剧场一片腥风血雨:啊啊啊我要他被关起来了!我早晚要搞死这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第8章 钢牙()
貔貅以为自己要被关起来了,事实上没有。
鲲鹏把他丢到湖里,用自己的外袍把他从脏兮兮的灰狮子又搓成『奶』白『色』便把他又丢回岸上,自己沉到湖底没了动静。貔貅爬起来甩『毛』,从头螺旋暴风式甩到尾巴都没见鲲鹏浮起来。于是他甩甩蹄子,轻手轻脚地慢慢挪开。他从体态上来说十分接近于狮子,走起路来也是悄无声息的。
他以猫科动物的敏捷与机警慢慢挪到山谷之中,一会儿望望前路,一会儿回头瞅瞅平静的湖面。生怕自己溜到一半被那个据说是半鸟半鱼的人抓住,出师未捷,反倒换来更密不透风的监视。
待到天池湖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之后,这只小狮子夺路狂奔、横冲直撞、断尾壁虎一般“咻咻咻”穿行在山谷间的小路上。即便是冬日落了叶,山路之中树木茂密,光是树干就足以遮挡大半的山路。
貔貅一路畅通极速奔跑,心道跑了许久大约很快就要逃出生天。正当得意之际,前方的山路突然变换成断崖。他反应不及,跟个小炮弹似地冲出去,立即便呈现抛物线飞速下落。
他从敦实的大地跌落云海之中,山顶离他越来越远。
风从耳边刀子一样刮过,他这才于茫茫云海之中看清了天池的本质——拱立于十来座峭壁之间的天然泉眼。天池手边所峙之山尽如被刀削过,朝向天池的那一面才有生灵的痕迹,朝向外边的则尽是陡崖唯有苔藓与零星树木能够攀附生存。
这是只有飞禽才能来往的天堑,没有禽类助力,四脚兽们无法在天池上自由上下。先前鲲鹏带着他上山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全然没看清天池真正的模样,现在再看清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笔直地下落,运动速度与轨迹跟块蠢笨的石头毫无差别。
貔貅预感到他要死了。
神兽们并不会死,他们所能遭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害就是肉体消亡。肉体若是没了,意识也会随之瞬间泯灭。魂石身魂俱无,只得重新以自己为核再凝造出一副身躯来。躯壳粗粗成型之后,思想才有了寄生物,悠悠然转醒。对神兽们来说,这种既无肉体又无思想的阶段就是他们的死亡。
根据死过神兽们的说辞,“死亡”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还都不太一样。
貔貅浑身的卷『毛』都被飓风吹得四处『乱』窜,脑内一时都想不起来要诅咒把他带到天池的老东西。凹凸不平的崖壁在他面前飞速掠过,化成流水般的纹路,他呆呆地想着:死了是不是可以摆脱饥饿?
理论上来说是的,躯体与灵魂双双抹灭,“饥饿”这种感觉当然无从感知。
那他当然是很愿意死一死的。
可是随之又想到死了早晚又会活过来,躯体没有塑造完成之前他只能像块死掉的肉一样摊在那里。无力觅食之下还是得忍饥挨饿,而且不知道要饿多久才能动弹……
貔貅差点就“汪”一声哭出来了!
只是他还没有汪出声来,身下就猛地一震!突然出现的震感恍如火山爆发,地动骤临,一众碎木草屑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纷纷扬扬自他身下迸溅而起。粗糙简陋的短树枝在他身边短暂停留之后落进无穷深渊,他自己却停下了下坠的脚步。
他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宽阔鸟巢里。鸟巢安居于峭壁上的巨松枝桠之间,被从天而降的貔貅砸得只剩下一半,半个巢落下山崖,残存的另外半个鸟巢兜住了他。准确地说是兜住了他的前半个身子。
青天陡崖之下,他晕晕乎乎地趴在硕大的鸟巢里,小短腿谨慎地从鸟巢的边缘缩回来。一团『毛』茸茸的狮子窝在光秃秃的鸟巢里,心酸地竭力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这鸟巢快要被他砸散架了,经不起折腾。
山风卷过带来的凛冽寒意与日光洒下的暖意包裹着这方小天地,貔貅在冷暖交织中四顾无边无际的山崖与青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打算。他『迷』『迷』糊糊在山崖上呆了半天,中间用满嘴的小钢牙龇走一只白脖子巨鹰,而后才安安心心霸占着鸟巢开始思考他生命中永衡的问题。
——饿了,该上哪里找吃的去?
他湿润的鼻子微微翕动,只在空气中闻出一丝细微的香气。这丝食物的香气中没有夹杂任何青草的气息,那是属于含有充沛灵气的矿石的香气。他嗅了许久,视线渐渐定格在青松扎根处。
在那树根后边有一块矿石,它就藏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下,隐在厚实的山壁岩石之中。
貔貅感受了一下头上的断角,恨恨地发现自己那个坚固无比能凿穿山石的独角还没有长好。角的断口参差不齐,显然不能再承担穿山的重任。于是饿昏头一的小狮子只能“咔嚓咔嚓”咬牙试了试自己牙齿的坚固程度,小心地从破败的鸟巢中立了起来。
他决定要开发牙齿的潜能。
鲲鹏从天池中出来之时已是日照当空。他以鲲为名,本质上就是一条大鱼,见着水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把脏兮兮的野狮子搓干净之后他就潜进水中了。他一点都不担心貔貅会跑掉,天池周边山峰一座比一座陡峭,体力稍弱一点的飞禽都不一定能飞得上来,像貔貅这样的走兽更是『插』翅难逃。
等他游畅快了从水里边出来没见着貔貅时,他也没有觉得奇怪。小崽子么,被强行带到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排斥的,等他『摸』索完了发现没有退路就会乖乖跑回来。
他抖抖长袍甩干水汽就披上了,赤着足踏上湖岸。
之前用来吊貔貅的绳子快速游到他脚边,动作机敏宛如水蛇样。绳子抬起自己的一端指指貔貅跑走的方向,狗腿子似地报告:“貔貅往那个方向了。”报号完毕就又软趴趴地伏在地上,装成一条死绳子。
鲲鹏越过他往小屋走:“无碍,让他出去野……”
他走了一段又想起了什么,复又丢下了一句:“寒青,你去山下买半扇羔羊来。”
名为寒青的酷似绳子的神兽闻言立即膨胀成一长条,粗粗一看酷似长着细长软『毛』的鸡『毛』掸子。他一身长『毛』海藻一样摆动,助他漂浮在半空中,轻车熟路问道:“祖上还想吃什么吗?”
鲲鹏双眼都眯出微微的月牙的弧度,他兴致极高,又暂时没对别的食材产生兴趣。便又叮嘱了两句“回来的路上别被廌之类的小羊们瞧见”,“尤其不要被那牙尖嘴利的貔貅看见咱们吃肉”就摆摆手迫不及待要让他下山去买小羊。
寒青走后他围着梧桐树人来疯似的转了两圈,转完才又端起了世外高人的架子,板着脸进了屋子。
他欢快地阖上门,对寒青的手艺格外期待,深感自己几百年前作出的那个“偷偷在天池上藏一只长于烹饪的神兽”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寒青手脚勤快,午后出门,日头稍稍有些低垂时便赶了回来。他加长版狗尾巴草一样的身体不太适合掌勺,生起火之后就变出四肢在锅边摆弄食材。鲲鹏和他一起在屋前的宽阔空地上守着,待到热腾腾的香味悠悠萦绕之时,他喝羊汤的『性』质倒没有那么高了。
他凝眸,多问了一句:“你方才出门有没有看见貔貅?”
寒青走的另外一个方向,自然没有看见小狮子。就算走的同一个方向,山林想要遮蔽一只矮小的狮子也轻而易举。
鲲鹏又等了一会儿,羊肉汤快要出锅的时候猛然站起:“你留在这里,我出去找一找。”
寒青措手不及:“别吧祖上,等会他来了没准又要借题发挥和你辩‘既然你博爱万物,又为何要食羊?难不成这不会说话的就是可以随便杀戮的贱命’这种问题。您一下子又说不过他……”
——别让这诡辩多思的小崽子借题发挥套路你啊祖上!我们两个守在这里喝汤不好吗?
鲲鹏没有回复他,三两步走进小木屋翻出来一块翠玉握在手里才出的门。貔貅不比他和寒青,如果落进深渊鸿沟八成是爬不上来。这样做起事来横冲直撞的小崽子,总是要多费心的。他想着貔貅既然是天生食灵气又能嗅到食物味道的小崽子,用块美玉或许能快些勾出来。
他凌空越过夜『色』初临的深山,心中暗恼:要不是看他年纪小还可以引导一番,才不要把这种又鬼又坏的崽子带上山,害得自己连偶尔开个火都不得安生。
第9章 得失()
他沿着寒青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行,直至断崖尽头都没有看到一点白狮子的影子。别说白狮子,这天池周边山脉极为高险,连只白兔子都没有。山上本就物种稀少,一入夜就静得跟坟地一样,间或有一两声夜间出动的鼠类猫头鹰发出的异响。
鲲鹏站在山崖边,一时没了头绪。恰逢一只傻不愣登的白脖子鹰自半空中落下,缩着脑袋站在斜楞出的一根树桠上。附近禽畜少,这又是个禽类的,鲲鹏对它就多看了一眼。
白脖子鹰歪着脑袋与他对视。
冬日树干光秃,鹰栖息的树上有没有鹰巢是一目了然的事。他望着光秃秃的鹰和同样光秃秃的树,再结合老鹰白天猎食夜晚回巢休息的习『性』,不自觉联想到有黑历史的貔貅:这货是打家劫舍的一把好手,他夜不归宿,不会是把鹰巢给抢了吧……
鹰算是猛禽,能让它违背天『性』夜间离巢的强力因素少之又少。不能不让人猜想这是貔貅上山后的第一个受害者。
天池附近的老鹰换了一窝又一窝,百年前他看着脸熟的鹰早就化作尘土,要准确想起百年前鹰巢的具体所在已是枉然。不过好在这种鸟一向都只喜欢在峡谷和林中筑巢,筑巢的热门地点多年来也没有大变过。
他回望乌漆嘛黑的山林,迟疑了一下决定下悬崖去看看。悬崖上清净,而且十几座山也就那么两三个地方有过鹰巢,排查起来方便。
他在悬崖上站着打量了一会儿老鹰就毫无预兆地一跃而下。可怜的老鹰白天被满嘴小米状尖牙的貔貅吓走,晚上找根树枝凑合着过夜也要被人打搅,委屈吧啦地扑翅膀飞走了。
抢了人家巢『穴』的貔貅比鹰还要委屈。他饿了一天了,整只狮子都有点神志不清。刚开始饿的时候就会头晕,难以集中注意力,表现得像喝了酒的醉汉。好在醉汉尚且可以慢慢沿着树干爬,循着气味靠近食物所在的地方。
醉汉貔貅凭借高超的大猫本能从巢中站起,轻手轻脚从破败的鹰巢中挪了出来。一离巢他就自在多了,爬树干对于他们大猫来说如履平地。他晕晕乎乎地伏在□□在外的树根之上,目光『迷』糊地落在山崖上。
他确定食物就在这片巨大的,结实的崖壁之后。
他此时还记得头上的角还伤着。最锋利坚固的尖角已经被掰掉了,不能用来碎石头。他试着用牙齿咬了咬石头,惊喜地发现可以咬碎最外边那层石头。醉汉貔貅便哼哧哼哧地开始用嘴巴叼石头。
等到中午的时候,山崖上的食物香气越来越浓郁了,这意味着覆盖在矿石上的石头变薄。貔貅忙活了一上午,早就饿得人事不清,从醉汉的状态转化成嗑『药』状态。再加上这味道一直勾引他,却迟迟没有食物落到他手上,他不知不觉就狂化了。
他口角并用,誓要把这近在咫尺的东西挖出来吃掉。而且毫无技巧可言,牙齿啃上去的时候连鼻子下巴一起送到石头上磨,野猪拱食一般只顾埋头狂啃。
血肉皮囊哪里经得上长时间硬碰硬的棱角磋磨,他又是个失了独角还状似得了失心疯的愣头。到了傍晚的时候貔貅的下巴处满是鲜血,连头上的断角都隐隐感到钝痛。
他神志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感知周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与矿石的香气。这两种味道混合起来,共同勾起了过往不好的回忆。
那段曾经四处流亡,时常被欺压的日子。
他虽天生受到眷顾,魂石中蕴含的灵气比绝大多数神兽要充裕些,可也并没有到生而无敌的地步。何况他成长的速度很慢,很小很小的时候甚至没有长出利爪尖角。在一段算得上漫长的时间里,他丝毫没有显『露』出能力过人的趋势,看起来就是一只牙齿稍微锋利一点的小狮子。
打起来也是这样的。
一只寻常的神兽想要占有天材地宝,本身就要承担极大地风险。而且他高频率地爆发饥饿感,这注定没办法通过大方而体面的办法获得足够他填饱肚子的食物。
于是乎便一边挨揍,一边偷抢。
与他正面交锋最多的是酷爱收集珠玉矿石的龙。龙这种生物水陆两生,和鲛人一样数量繁多可以形成族群。他们大部分都生活在水里,可总有一些选择在陆地上生活,并在陆地上藏匿他们的财富。貔貅这种鼻子一翕就能找到他们藏宝洞的神兽简直龙龙得而诛之。
有段时间他们还一起组了个小队要围杀这小贼,送他回归魂石状态。那段时间貔貅只要一出现,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得遭一次血光之灾。幸而他速度这方面的能力发育地比较快,故而只是血光之灾,而不是灭顶之灾。
这事龙族占理,何况以强胜弱本就是常态,也没多少神兽记在心上。神兽们对这个龙族之敌的印象十分薄弱,日常聊起他的对话也是这种画风:
貔貅,谁啊?
——专门偷金子的神兽。
喔。
前几天那个偷金子的小贼被龙族围攻后逃走了。今天龙族打算要用金库引他上钩,争取来个斩草除根。
——诶?怎么老是这小贼的消息?你能不能讲点新鲜点的?。
漫长的以多胜少的日子在大家伙儿不经意间就溜过去了。神兽们甚至没记住这个拗口的名字——貔貅。直到有一天,沉寂许久的貔貅又一次杀上门来,一口气席卷了好几条龙的宝藏,打得群龙纷纷抱起宝藏钻进海底避难。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才是出名的正确方式。
早前神兽们没有记住他的受难史,一战成名之后神兽们却一下子记住了貔貅凶暴贪婪的恶名。不过长出尖角利爪的貔貅不比以前只会小偷小『摸』的怯懦小兽,他拥有了和龙族当初围殴他时相当的力量。并且确实变成了大家口中仗势行凶的暴徒。
他充当弱势一方的漫长岁月中,所见所闻所遇的都是强凌弱。他的生存观里充斥着得失心与功利心筑成的砝码,算得上是一只很讨人厌的小兽了。并且他将一直讨人厌下去。
不过没关系,他想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