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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屹正守在门口,看到这个阵势大吃一惊,说道:“宫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为难她的!”
宫三小姐说道:“石大人,这是我的家里事,你也要插手管么?”
石屹上前一步,说道:“我答应了林琰要看顾好她,不能叫你这样把她带走。”
却看见柳青门摇了摇头,说道:“公坚别这样,这是我答应了宫夫人的。只要这样能换得崇谨的平安无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慢慢地走出两步,说道:“如果崇谨问起,你就告诉他,是我厌了,不必来找我了。只是我还有个小丫鬟,叫做平安,我欠她许多,请你照顾她。”
柳青门望着他,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公坚,这些年若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都原谅吧。此去黄泉万里,怕是永不再会相见了。”
第六十章()
宫夫人是个磊落的人;虽然恨极了青门;到底没有将她私自投入牢中;而是依照旨意将她扭送到了万岁的面前;听凭发落。
偌大的宫殿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闭合,龙涎香的味道醇厚却不甜腻;柳青门低头望着膝下的宫砖,看不出正在想着什么。
“起来回话吧。一个有了身孕的人还总是跪着,朕看了也不忍心不是。”万岁慢慢地从内殿走了出来,语气中分别不出喜或是怒,“朕允许你坐着回话。”
柳青门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只是说道:“贱妾待罪之身,不敢殿前失仪。”
“朕是担心你肚子里的那个。”万岁缓缓在龙椅上坐了,叹了一声,“若你很愿意跪着,那便跪着吧。朕也没有非要你起身的意思。”
柳青门低垂着脑袋;应了一声“是”。
紧接着就是良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那头顶上高不可攀的位置传来声音,问道:“和做朕的妃嫔比起来,你还是觉得做个娼/妓更快乐更自由么?”
柳青门猝不及防;抬起了头:“万岁?”
“怕了?”
柳青门摇了摇头:“没有,贱妾只是很惊讶罢了;请万岁见谅。”
万岁笑了两声;说道:“你也不必怕;朕不打算把你怎么样。朕当年,其实也没能真的看清你的容貌,只记得你的那支思美人。呵,朕的江山里有那么多大臣,朕说一不二,没一个敢对朕表露那种抗争的心思的,只有你,和你那支舞”
柳青门怔了一怔,笑了:“贱妾后来真是不该为万岁跳凌波舞的。”
万岁颔首:“你果然聪明。”
柳青门俯下身说道:“贱妾风尘一妓而,不值得万岁为我烦心。杨钦是贱妾杀的,洪善宝也是贱妾杀的,请万岁治妾的罪。”
“哦?他们都是你怎么杀死的?”
柳青门沉声说道:“洪杨二人意欲强迫贱妾,所以是妾用刀捅死的。妾虽然是章台质柳,但平生最恨别人强迫妾了。”
“既然是这样,你虽有错,但也不是大错,朕有什么好处置你的?”
柳青门沉吟片刻,索性问道:“若万岁不知我的罪,还会归罪于林三崇谨么?”
万岁反问道:“你很在乎他?”
“贱妾不敢欺瞒万岁。”柳青门顿了一顿,说道,“是,贱妾是很在乎林崇谨,贱妾当年就是为了他,所以才向万岁献了那支舞。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所以,请万岁降罪吧!”
万岁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似乎很想让朕给你定罪嘛,你是觉得,朕若是定了你的罪,就不会再去找林琰的麻烦了?”
“林崇谨是治理洪水,远赴边疆有功的功臣,万岁不能为了一个娼/妓而有负国之栋梁。妾身卑贱不足惜,所以请万岁下旨吧,妾绝无怨言。”
她不住地磕头,几乎要把额头上的头皮磕出血丝来了。
“胡闹!”万岁使劲一拍龙椅扶手,猛地站了起来,额上冠冕的流离不停地晃动着,“朕一言九鼎,说不发落你,自然不会发落你,你何必步步紧逼?来人,送柳氏回去!”
宫殿大门应声洞开,内侍们匆忙走了进来搀起柳青门。
“朕送你回你本来的地方,你就安心养胎吧,其余的事情不必多问了。”万岁似乎是倦了,声音也比之前沧桑了许多,“以后无召不必来见朕了,也不必为朕竟演了。这是朕的旨意,你去吧!”
柳青门推开内侍,跪下磕头:“贱妾遵旨,还请万岁善待昭媛娘娘。”
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挪着步子向外走去。
“朕本来很想看一看你的妖妓舞的。”
柳青门脚下顿了一顿。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宫门在她的身后缓缓闭合,垄断了那股幽香。
万岁的旨意令她重新回到了容佩送她的那座宅子里,日子寂寥却不艰苦。除了石屹送回来的平安,万岁甚至还以昭媛的名义派了资深的嬷嬷来照料她。只是从来没有人向她提及林琰,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
柳青门每日靠做孩子的衣服袜子打发时光,可日子越久她越是烦躁不安,针戳破了指尖数次,每次都像尖刀那样扎在她的心口上一样。
私宅被监视得滴水不漏。
直到陆以真亲自前来。
陆以真新丧,是穿着素衣簪着银饰前来的。她似乎是在门口和守卫说了些什么,又塞了张银票,便公然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柳青门正对着镜子篦头,从镜子里看见陆以真,愣一愣,手上的羊角梳子便掉落了下来。
陆以真走了过去,俯下身来捡起梳子,轻声一笑:“表姐,怎么这般不小心啊?”
“你——”柳青门被她那似笑非笑的态度弄得很不安,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以真将梳子搁在桌上,掩唇一笑,说道:“表姐,是我以真啊,你不记得了么?”
她在柳青门临窗的锦榻上坐了,嫣然一笑,说道:“我和表姐住在一起那么久,到头来表姐却记不得我了,可真是叫我伤心呢!”
柳青门到底是见过风雨的,很快便缓过神来了,吩咐道:“平安,给夫人倒茶来。”
陆以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淡淡笑道:“表姐和我一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呢?”以真侧了侧头,说道:“表姐,坐啊。”
柳青门许久不和人亲近,下意识向回缩了缩手,谁知陆以真抓得紧,根本抽不回手。柳青门不由觉得不对劲,喝道:“以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以真仰起头,四下环顾一番,笑道:“表姐,你这里可真漂亮呢,比我家里好看多了。你说,做娼/妓真的有这么好?”
柳青门愕然:“陆以真,你——”
陆以真缓缓收回目光,定定落在柳青门的身上,冷笑道:“你别和我蹬鼻子上脸。如今你不但不是我表姐了,更不配对我高声说话!一个妓/女罢了,你真以为你有多高贵么?”
她抓着柳青门的手上一用力,竟将青门重重推在了地上。
陆以真居高临下望着她,冷冷说道:“你别咬牙切齿的望着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的丈夫杨钦是你杀死的!”她使劲扯下手腕上的珠链砸在柳青门的身上,珠子碎了一地。
“这是当年你送给我的见面礼,我现在还给你!”
柳青门叹了一口气,点头:“杨钦确实是我杀的,你恨我是应该的。”
陆以真冷笑:“你不必假惺惺的。我也不妨打开天窗和你说句明白话——杨钦死了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我不是为他那么恨你!我是为当年!”
柳青门白了脸:“当年,当年我并不曾亏待你!”
“是么?那为什么林家三公子不过见我一面就对我有意见?为什么我告诉你说我喜欢表哥,表哥便转头去和林家的小姐好了?”陆以真的面容都快扭曲了,她指着自己,尖叫道,“我是你的表妹,可你何曾真心待我过?你可真是歹毒!”
适逢平安端了茶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她丢了茶碗扑过去想要扶起青门,却被陆以真重重一推,跟着就被妈子们摁倒在了地上。
“以真!天地良心,当年崇谨说你不好,是我为你向他分辨的!我从来不曾违拗他,但为了你,我还和他吵过一次!”柳青门极力想要坐起身来,却被陆以真一脚踩住了肩膀,她愤怒以及,说道,“至于畹华,可是他自己相中了云真的,我总不能非逼着他来爱你吧?”
陆以真冷笑道:“你能言善辩的都有理,我不和你争辩,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她以脚尖抵住柳青门的肩碾了又碾,愤愤道:“当年姨母过失,我能依靠的只有你,谁知你竟抛下了我装死去了。我无依无靠地在你家,只有被你父亲当棋子使的份!我岂能不恨?”
柳青门怒极反笑道:“好好,你可真是可以啊,陆以真!我真是后悔,当年竟为了你这么个人,和崇谨吵架!”
“我知道你后悔,我何尝不后悔?”陆以真冷笑,“都是你的错,你还做梦呢?”
她便说便从袖口取出一小纸包来,慢条斯理地拆着,说道:“不妨告诉你,杨钦去找你前,把林琰刺杀他未遂的事情都写下来交给我了,哦,还有他费劲心思搜集的有关洪善宝之死的证据。我啊,我来之前都交付给大理寺了。你说,等大理寺卿看完了,林琰会有什么下场?”
柳青门急怒之下,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鲜血已经喷了出去。
“别急别急。”陆以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手里的纸包拿给她看,上面是白色的粉末,“这是极好的堕胎药,虽然疼了些,但是去的也快,表姐试试就知道了。”
老妈子给她送上一杯茶,陆以真便将那包药倒了进去。
平安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我们小姐是奉旨养胎,夫人这样做,是要定罪的!”
老妈子一边一个摁住柳青门,不让她挣扎,陆以真亲自弯腰钳住柳青门的下巴,把那碗茶往她嘴里灌,冷笑道:“我知道,可我不在乎了。一个没有子嗣的未亡人还能差到哪里去呢?我只是也不想叫你痛快罢了!”
第六十一章()
林慎抱着脑袋整个人像个虾一样向前蜷缩在椅子上;灰败的色泽笼罩着他;他的周身弥漫着绝望的沉沉之气。
林慎不明白究竟是哪里错了,他爱的女人、想要守护的女人,为什么都会以这样暗淡的结局收场。他知道不应该,可就是忍不住地想把责任往身上背负;似乎这样,他还能安心一些。
柳青门慢慢睁开了自己酸涩的眼睛。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作痛的;更重要的,是腹中那空荡荡的感觉袭来,叫她感到窒息——孩子,在那一碗药茶中,胎死腹中了。她疼得死去活来翻滚了一夜;那个刚刚成型了的孩子连着她的血;化为乌有。
柳青门默不作声,缓缓将手移到腹部上。
过了一会儿;她试着坐起身,然而一阵眩晕涌了上来,她重重栽倒在了枕上。
林慎听到动静;从苦闷中挣扎着看了过来;急忙站了起来;抢上前去说道:“你醒了?感觉可还好?药在凉着;一会儿就能喝了。”
他停顿片刻;觉得嘴里发苦;却仍宽慰她道:“你好好将息;孩子将来总还会有的。”
谁知他还没说完,就被柳青门抓住了手,使劲地往下扯。林慎凑到她面前,放软声音说道:“青门,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你慢慢说。”
柳青门竭力将话从嗓子里挤出来,她挣命问道:“崇谨崇谨呢?他在哪里?他可还好?”
林慎脸色变了一变,顺手掖了掖她的被角,镇定了神色说道:“他很好,你放心。”
柳青门死死拉住林慎的衣袖不放手,脸色忽然煞白,她咬牙道:“你骗我!他若很好,怎么会不来看我?陆以真既有办法闯进来,自然是想好应对的招数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林慎沉默良久,似乎不想回答。
他不说,柳青门便更加担忧,她在脑海中百转千回一番,那最坏的结果便出现了,急切上火之下,柳青门松了手,胸口一闷,一口粘稠的热血便从她的嘴角涌了出来。
林慎大骇,颤抖着手去接她嘴角涌出的血,怕得几近肝胆俱碎。
柳青门拽住林慎的衣襟,那一双桃花眼瞪得几乎要渗出了血来,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挣了很久方才说道:“他出事了,对么?是万岁下令逮捕的他,对么?你说啊!”
林慎不能回答,只能哽咽着点了点头。
前恨万恨涌了上来,柳青门梗了脖子,恨道:“陆以真,你可真是厉害啊!”
林慎低垂着头,半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杨夫人已经”他默了一默,在柳青门惊疑不定的神色中说道:“杨夫人回到家中关了门,等家人去看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柳青门闻言,怔了半晌,苦涩一笑说道:“她本是个怯懦的人,到头来却还是要对我迎头一击,想是她真的恨了我许久吧?”
平安端了药来,林慎接过搅了搅,舀出一勺喂到柳青门的嘴边,说道:“无论如何,你不曾真的伤过她,她都不该这样对你。”
柳青门张口含住了药,点了点头,到底没忍住哭了起来。
她哭得凄凄哀哀,如鬼夜啼一般,叫听了的人都觉得悲凉伤痛。
平安捂了脸背过身去,抽泣不已。
林慎亦有泪,却不想叫她看见,勉强笑一笑说道:“都过去了,别哭了,你还没出月子呢,小心别把眼睛哭瞎了。”他从柳青门的枕头下取出块干净的帕子,手忙脚乱地往柳青门脸上擦。
柳青门推开林慎的手,用自己的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偏过脸去不说话。她已把仅有的一点力气用完了,也再不想和谁说话了。
林慎缩回手,黯然道:“我知道你怪我不尽力去救三弟,但我不能,我不能为了私情罔顾国家法律。”他将药碗搁在一边,起身说道:“我就在外面,你想要什么,喊我就是了。”
他徘徊一会儿,终究是出去了。
柳青门缓了一缓,慢慢坐了起来,对平安说道:“给我拿纸笔来。”
平安拭泪道:“姑娘刚醒,有什么要抄写的,等明儿再做吧!”
柳青门摇一摇头,倒过气来说道:“这个很要紧,你要听我的。”她见小姑娘犹豫,便压低声说道:“你林姐夫现在有危险了,你想不想救他?”
平安噙着泪点了点头。
“我也想救他。”柳青门喘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听我的,去把纸和笔拿来,然后帮我研墨。”
平安抹了把泪,急忙照着她说的做了。
柳青门提起笔,想要稳一稳手腕,谁知手抖得筛糠一般,根本无法将笔握住,只得拿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在纸上缓缓写了起来。
只是那字迹歪歪斜斜,恍若出自病入膏肓的人之手。
柳青门轻叹了一声,待纸上的墨迹干了,将那张纸裁下来,折成手掌心的大小,用细线缝入平安的内衣之中,贴在小丫头的耳边说道:“你去把这个交给你玉京娇姐姐,她知道该怎么做。去吧,不要惊动旁人。”
平安点一点头,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了出去。
苦等了好几日却没有回音,柳青门反反复复想了又想,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又托林慎上呈了一份痛陈之辞于万岁,谁知林慎带回的回复不过是“万岁粗略看了一眼,就叫撤下去了,还叫不必再送来了。”
所有的,不过是无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