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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锁，我再次进到肃肃住的地方，已空无一人，看来平时主要就是她俩照顾肃肃。房内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炭盆有五个，被褥也算厚实。桌上还放了一碗白馒头。目光所及，一切都还不错，但我总觉得尤氏的态度有问题！
过了晌午，又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尤氏跟小霞回来。
院外传来一串马车声，我躲在大门后，看到肃肃和高孝瑜、高孝珩依次下来。其它车上还坐着高湛等高氏贵公子。小厮将书袋递给他们后，继续前行，是要将车上的人一一送到住所。
高孝瑜帮肃肃掸掸衣服，又抹了抹脸，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最后像是安慰一样，拍了拍肃肃的肩，让他早些休息。
本想现身给他个惊喜，突然觉着有些奇怪是学习太辛苦了，还是角度问题？我怎么觉得他的衣服好像大了，还是他比一个月前瘦了？
肃肃跟从前一样，顺从但始终不爱说话，默默走进自己的院落，进了屋。我悄悄站在窗外，见他放下书袋后，来到西厢下人们吃饭的地方，从缸里舀水进盆，小心清洗起来。我这才发现，小手又红又肿，下巴上开了几道小口子。他轻轻用水沾上去，虽没喊疼，却明显抖了一下。他不是去上学吗？怎么搞的跟打架似的？！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将外衫脱下，笨拙地铺在桌面上，拧干湿布擦拭上面的灰尘。这件衣脏虽然有些脏了，但总体算得上华贵鲜艳。只是这里面的中衣怎么会反差这么大？朴素到破旧，不少地方还绽线了。怎么回事？这种事还要他做吗？他是公子，尤氏跟丫环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肃肃一副无怨无悔、习以为常的模样？我的指尖有点发麻，十指连心，我的心在痛。
突然明白了，他以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表面上是贵公子，实际上连仆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从小尤氏就是这么对他的。
好不容易将衣物擦拭干净，捧回屋，很有经验地放在长凳上吹晾。他从书袋里拿出绢书、竹简，端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温习起来。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连窗外的我都被这份认真感染，不敢轻易打扰！
天色渐暗，肃肃放下书本，点燃蜡烛，罩上灯罩，不由让我想起第一次在山中相遇，他已经这么熟练了。
他拿起之前丫环摆在桌上，但已冷透的馒头，张口就啃，我一惊，这不会就是他的晚饭吧？
这下我彻底明白了，如今娄王妃伤心顾不上他，元仲华虽然警告过尤氏，但终因肃肃抢过她儿子的风头，连尤氏都看出她更不待见肃肃。所以尤氏故态复萌，还像以前那样怠慢。
第34章（）
“兰陵！”见到我，肃肃瞬间眉开眼笑，也不管还噎着冷馒头呢，马上就“卡、卡、卡”咳起来。我急忙拍拍他的后背，又按按他的隔膜，下去了。
“兰陵，你来了？”肃肃像从前一样伸手拉我，突然又自卑地缩了回去。我装作没在意，嗔道：“是啊，我天天巴巴地盼着你，结果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你来看我一次，所以我只好来找公子你了你说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小脑袋直摇，肃肃急道：“不不是，我有去过，被母妃派人阻拦她还说你跟宋文扬有婚约”声音越来越小。
“我说了宋文扬是何安妮的爱人，我怎么可能嫁他？何安妮为了保命才推给我的。”我忍不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肃肃还小，不懂成人的情感和人权观念，但我憋了一个月的心里话只想跟他倾诉。相比柳萱、何安妮、宋文扬甚至杜老，他更让我觉得安心。他从来没有向这个时代的人提过一句关于我们与他们的不同和古怪，虽然他或多或少早就感觉到了，我知道的！
最后他问：“柳萱会将我们在玉璧的事说出来吗？”我一惊，这点还真忽略了！她能出卖何安妮，会不会也我欣慰的是肃肃真的在认真听我倾诉，有心帮我分担！
“应该不会吧！”我不确定，但潜意识里觉得在这件事上柳萱的立场应该跟我们一致，“说出来对她没好处，当时她也在那。我们要有错的话，她撇得清吗？！总之你以后看到她，尽量避开！”我是真的不想再烦他们的破事。再三打了招呼，一个个还没事找事，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肃肃，你知道吗？兰陵无时无刻不感谢老天，让我遇到的人是你！”我用力抱抱他。
我们回到主屋。我故意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伺候你的人呢？”
肃肃腼腆道：“有事，出去了。”
我出其不意，将他的小手拉出摊开。粗条状的红肿，还夹杂着黑紫色的旧创赫然呈现。我轻轻吹了口气，他都微微痛缩。我问：“是不是读书不用功，老师呃先生责罚的？”
肃肃不说话。我轻轻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严师出高徒。打手心也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有要求才有进步，所以你要更加努力知不知道？”
肃肃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笑道：“那丫头们什么时候回来做饭啊？我快饿死了。”
肃肃有些不好意思道：“她们今晚应该不回来了。”接着把那碗冷馒头拉过来，“兰陵饿了吃这个吧，不我先热热。”
我心里一沉，还是笑着问：“我吃了，那你吃什么呀？”肃肃摇头道：“我不饿，吃过了。”
骗人！我道：“今天一早兰陵就出来看你，你就拿几个馒头招待我太小气了！”看他当真了，愧疚着急起来，我又笑了：“既然她们不回来，那今晚兰陵住下好不好？”
美眸闪烁惊喜和期待我带着三份戏谑道：“我那厢房跟你这一比啊真是又破又冷！而且我在里面关了足足一个月，再待下去要发疯了。所以今晚妾身想沾沾孝瓘公子的光，请公子作个伴，怎么样啊？”
肃肃直接跑去掸掸床面，又拉下被褥，拍了拍，用行动告诉我很厚实，不用怕冷！接着又要去把所有炭盆点燃。
看着欣喜忙碌的小身影，我的指尖又开始发麻。我拉住他道：“这些事情兰陵来做。你抓紧时间温书，别再受罚了！兰陵先去做饭，不过别指望吃大餐啊！”
肃肃开心地跑回案前拿起书本，乖巧地令人心软。
我柔声道：“这样不行。光线太暗了伤眼睛！来，再给你一盏，这灯罩都不要了，遮光！你自己小心袖子别碰翻就行还有身子要坐正，头不能歪，腰挺直，背也要直起来，胸口离课桌呃桌案一拳的距离，你自己比划下对，至少要这么远。还有书本要摆在离眼睛一尺的地方，稍微远点没关系对，然后两肩平齐，放松一点，对两臂再微微张开，右手拿笔，左手摁着纸。对了！肃肃真聪明可惜，你们这的桌椅都太矮，双腿不能伸展，坐着可难受了。还好你现在个子小，过段时间兰陵找人给你定做一套书桌椅，无论如何，双腿一定不能压迫。你知道吗？如果长期在一种错误随意的状态下坐久了，会近视，就是目力下降，看不清东西。还有眼睛斜视、驼背、脊椎弯曲等毛病，一旦形成习惯就难改了，长大后不但形貌难看，还会严重影响你的健康。所以咱们一开始就要养成良好的习惯，记住兰陵说的，头正、身直、臂开和足安。对，就是这样，一定要保持住！”
老实说，我不擅长厨艺，因为志不在此。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租房独住，后来有了稳定收入，贷款买了小公寓也是一个人过，所以糊口的本事还是有的。
没有现代化的厨卫设备，增加了不少难度，不过在吕梁山上不也坚持下来了吗？我要好好照顾肃肃，所以还是先生火烧水！
其实王府有专门的大厨房统一负责所有人的伙食，王、王妃、世子等重要人员的饭菜肯定优先派送。其他各房各院的，也有人送，但人手就那么多，时间有先后，主子们等不及的话，也会派自己的奴仆去取。由于各位主子都会有些个性化的要求，难保大厨房不能及时一一满足，所以每房每处都会自己设一个独立的小厨房，至少临时想喝口热汤热水时不用跑老远去让人做了再送来。
肃肃的小厨房恐怕是最惨淡的了，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口大水缸，小半颗快要风干的白菜，一条干瘪的小萝卜，还有一小块猫都嫌少的发黑腌肉。所幸我在墙角旮旯草堆里，摸到五个鸡蛋。
于是我煎了一个荷包蛋，又汇了一锅一点肉味没有的白菜萝卜咸肉汤。最后煮了一个鸡蛋顺便把冷馒头一并热了。
寒天就着热汤吃馒头，也挺痛快，看着肃肃津津有味的模样，我既满足又心疼，这还叫不饿啊？！渤海王府的公子就算没有顿顿山珍，也该餐餐海味啊！
肃肃还不忘对我说：“兰陵也吃！”
我拿着一个馒头慢慢嚼，“吃了，吃了！我又不用上课，还是你多吃点，否则脑部供氧不足，反应不及时，夫子又要责罚了。来，把肉都吃了，还有煎鸡蛋，都有营养的，全归你了。”
肃肃喝完最后一口汤，舔了舔嘴唇，“好饱！兰陵明天还做吗？”
我点头：“好！肃肃，今晚别看书了，不早了，早点睡，明天精神才能好。”
肃肃自然不会反对。我关好门窗，把他抱上床塞进被子里，说：“把手伸出来。”
肃肃不解还是照做了，我变戏法似的拿出煮鸡蛋，对他说：“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哦，是用来消肿散瘀的。你手心的伤再不退，过几天连笔都拿不住了！好了，现在一切交给兰陵，你只管闭上眼睛睡觉！”
肃肃无言看了我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我把他的双手各揉了半个多小时后，躺在旁边也睡着了。屋里暖哄哄的。
朦胧中好像没过多久，身边人就有了动静。我睡意正浓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要方便？”
肃肃摇头：“已到卯时，辰时夫子开始讲课。再不起就晚了。”
“哦！”我打了个大呵欠，“那你躺着别动，我先去准备早饭，好了再叫你起来。”
上学的小孩真苦啊，古今皆是。现在就剩三个鸡蛋和一个馒头，再刮不出任何食物了。
端上桌的时候，肃肃已经自行穿戴完毕，这娃也太自觉了吧！
他把两个糖水蛋和馒头吃了后，我把最后一个煮鸡蛋放在他的书袋里，问：“学堂是不是管午饭？”肃肃点头。我道：“那你一定要吃饱了，千万不能客气。这个鸡蛋留着给你课间补充体力。”
“我不用，兰陵留着，会饿！”
“兰陵是医工，三餐有例份的，不用担心。再说兰陵是大人，会想办法我会出去找些食材，等你回来。”
院外传来马蹄声，“校车”到了，我牵着肃肃走到门口，“兰陵不方便露面，我就在这里看你，去吧。”
肃肃上了马车，小厮掀开门帘，正要进去时，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方位晨曦中展露一抹灿烂的微笑。
马车达达走远，我伸了个大懒腰，回到房中收拾妥当。
直到晌午，才传来尤氏和小霞的声音。小霞正提着散发着菜香的午饭食篮。
她们还知道回来啊？！想想还是不宜正面冲突，我觉得元仲华不喜欢我“骚扰”肃肃。还好院落够大，于是我藏身一旁，始终避过她二人的目光。
小霞拿出几碟几簋摆在桌上，原来伙食还是保持着水准啊！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
突然传来尤氏的惊叫：“我的鸡子没了。死丫头，是不是你吃了？”
小霞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不知哪有鸡子。尤嬷嬷，会不会您记错了？咱们这本来就没什么可”
窸窸窣窣又翻了一遍，尤氏气道：“我明明放了五枚在此，藏的严实，怎会不见？你再看这锅灶，分明是有人用过了。”尤氏道。
“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啊会不会是公子自己”话一出口，小霞顿觉失言。
“对，守卫这么严不可能有外贼。谁不知道娘娘不喜欢那小子，连带咱们也得过苦日子。谁会进咱们院？真想不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本是留着晚上给封巡”
肃肃吃自己房里的东西，还叫贼？该是这个姓尤的昏头了！
用过午饭，尤氏打发了小霞在外屋收拾，再吩咐她早些去膳堂把晚膳取回后，便关上门，美滋滋地睡午觉了，但她居然躺在肃肃的床上！
未时三刻，小霞便提着空食篮出了门。我悄悄跟上，见她先去领了一匹布料，才向大厨房走去。
我装作偶遇的样子，来到她面前，“这不是小霞姑娘吗？”
小丫头果然站住，“奴婢见过沈医工，您这是要给哪位夫人看症吗？”
“是是啊！”我顺势道：“王夫人身子还没好利索，传我去看看。”
“那您走错地方了，王夫人和二公子住在世子妃娘娘的西侧。这边是宋夫人和大公子住的地方。”小丫环道。
“哦怪不得她们让我到这来，可能王夫人去了宋夫人房里说话。”
小丫环不解，“可宋夫人今一早便去了陈夫人处啊，听说五公子染了风寒。”
“呵呵”不会吧，“要不是小霞姑娘告之，我真要白跑一趟了。那我晚些时候再去找王夫人吧。小霞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奴婢去膳堂，等候领取晚膳。”
“巧了，我忙活了一上午，误了午膳，正饿着呢，不如咱们一起去吧？！”
有人陪同，小丫头自然同意。
一边走，我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小霞姑娘，昨儿孝瓘公子回来后真的无恙吧？草民怕耽误了病情，上面责罚。”
小丫环的脚步顿时缓下来，心虚道：“无恙。”我心中冷笑，她们有几天没看到肃肃了？
我故作深沉叹了口气：“小霞姑娘也真是难为你了！我听说这四公子在府里最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连带你们也没什么恩泽。我听旁人说，就怕分到孝瓘公子身边当差，可有这事？”
小霞犹豫了下，望望四周，压低了声音：“谁说不是呢？”我心顿时又是一沉。
我扯起嘴角：“那小霞姑娘真是受累了。来，我帮你拿着这匹布吧！”
小霞婉拒：“不敢劳烦沈医工，这是每月发放的月例，给公子做新衣的。”
肃肃有新衣了，我热情地“抢”了过来，“小霞姑娘照顾公子辛苦，还是我帮你拿一会儿吧。以后保不准再给孝瓘公子请脉时，还请小霞姑娘从旁多提点！”
小霞见我人“这么好”，话也多起来：“都是奴人，没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公子平时不爱说话，我们那就是尤嬷嬷脾气大些，沈医工多担待些便是。其实我们公子自小没娘，世子大人一年也难得见他一回。尤嬷嬷是公子一岁时入的府。她是孝琬公子乳娘的同乡姐妹，也是孝琬公子的乳娘引荐来的，身份自然贵重些。奴婢自打两年前入府，就跟着尤嬷嬷伺候孝瓘公子。外人看来，尤嬷嬷礼数周全，做事玲珑，但私下对公子就”说着摇摇头。
“公子打小身子就不太好，后来染上痘疮又无故失踪，尤嬷嬷本以为可以转去五公子那里没想到四公子又回来了。娘娘还为了四公子失踪之事，赏了她三鞭，又跪了好几天，所以尤嬷嬷越发厌恶四公子，还说他身上的脏病没好利索，晚上都不愿住在院里！”
我狠掐掌心，装作若无其事地听她讲故事。我呸，什么身分贵重，不就是个保姆吗？可能尤氏原以为入府可以和高孝琬的乳母一样风光，哪知差这么多，心中难免不忿。她不想想高孝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