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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祸得福?她说的轻巧,从吕梁山下来这一路可谓九死一生,波折不断。再说了,哪个孩子不是刚出生就有名字,肃肃这么大了爷爷才给起个名字还叫福?!作为嫡妻,世子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追究起来,她的责任最大。
肃肃摇摇头:“孩儿没去过行馆,也不知晓何人将我带上山。”
高湛又笑着插嘴:“大嫂,这四郎蠢笨的很,不及孝琬一半,你可高兴?”
“九弟!”世子妃正色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父王身体又抱恙,府中上下皆忧心忡忡。可否不要如此玩笑,若让你父王瞧见,成何体统?”
提及高欢,高湛立即严肃起来,站在一边。
世子妃浅笑对肃肃说:“等你祖父身体安康,回到世子府后,母妃一定为你详查,断不叫你白受了委屈可好?”接着,世子妃转头对我说:“沈医工归还四郎,功不可没。今日我先带走四郎,明日派人前来重酬。”
什么,难道这就要带走肃肃了?人家可是名正言顺的“母亲”!
不,不行!事情还没搞清楚。高欢的病根本撑不过一个月。到时谁能保证肃肃不再受到从前的伤害?高澄?算了吧,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他虽然是肃肃的亲爹,可亲情淡薄,我觉得他还不如高欢靠的住!
正想着该如何拒绝,高管家火急火燎地找来了。人未至,声音先到:“沈医工在吗?沈医工,沈医工”
“我在,我在!”我急忙大声回应道,引来世子妃蹙眉,丫环白眼,但碍于高管家是高欢的人,都不便发作。
高管家气喘吁吁道:“王的哮症又发,太医和王妃召罗的名医都开了方子,但一时都不能见效,王爷透不过气,只说您有法子。沈医工赶紧随老奴过去吧。”
“好!”刚好我也需要时间空间,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肃肃的事!挎上医箱,习惯性拉起肃肃。世子妃急忙道:“既然沈医工有要事耽误不得,孝瓘就此交由本宫照看吧。”
第26章()
看到世子妃面露不悦,我连忙解释:“娘娘,管家大人可以证明,上次草民治愈王时,孝瓘公子也在场。没有他从旁协助,草民没把握治愈王!”现在把肃肃给她,以后再见就难了。
“哦?”世子妃不信,“孝瓘年幼尚未教化,如何懂得岐黄之术?高总管,可有此事?”
高福全一脸茫然,只是着急高欢的病,“娘娘,老奴哪懂医病!不过之前禽昌行馆沈医工出手解救王时,四公子确实在侧,王的哮症很快平复。究竟如何救治老奴也不清楚。眼下王旧患复发,耽误不得,还请娘娘恩准四公子跟随沈医工一同前往!”
世子妃脸色微变,本来搞丢一个儿子,已经失职,再担不起贻误公公病情的责任。她对肃肃点点头,“赶紧去吧。”
我拉着肃肃跟在高管家身后,出了房门一路小跑。余光隐约瞥见,世子妃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哎!我怎样才能确保肃肃今后的生活,至少不能再受到伤害?
跟行馆一样,高欢的厢房外,更是守卫森严。还有一众副将、太医、王府的医官、医令更多的则是从府外召来的名医,都在门外恭候里面的随时传召和吩咐。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转头确认时,又不见踪迹!
“沈医工?”高管家催促:“快啊。王的病不能等!”
我继续快步向前,只是心中记挂那抹身影,因为我觉得那是宋文扬!但他怎么会在这?转念一想我跟杜老能在这里,他的出现又有什么可奇怪?但究竟是不是他呢?
高欢的病跟之前一样,急性哮喘,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一剂喉喷,片刻见效。
循例我环视四周高管家有了之前的经验,一旁道:“此番已照足沈医工的规矩,打开门户,气息流通。炭火也就几盆而已闲杂人等均已摒弃门外”
我对高管家说:“她、她还有她还有这几位小公子,”一一点过去,“烦请出去回避一下!”
“大胆”、“放肆”高管家还来不及开口,被我点名的人中就已爆出怒喝。
“小小医女,竟敢口出不逊!”
高管家很是犯难:“沈医工有所不知。这几位都是王的姬妾和公子。皆因挂念王一直随侍在侧,不愿离开。”
我急忙又是拱身拱手道,“草民无意冒犯各位夫人、公子,请恕罪、恕罪!只是患哮症的病人,最忌动物皮毛和散飘在空中的毛絮。因为极易被吸入肺中,诱发咳喘。适才我见几位夫人和公子的装束领襟,或袖口还有这位夫人的头饰这位小公子的衣衫大部分由皮毛组成,对王的病情极为不利,所以草民才斗胆请几位回避的。”
几位美妇的怒容消退不少,还多了几分惶恐,应该接受我的解释了吧!作为医生,对于病因,总是不吐不快,于是继续“斗胆”道:“还有几位夫人,馨香幽雅,但多种不同味道的香料混合在一起,难免有点冲鼻子但这个不用回避,站远点就行。”我越说越小声,暗暗留意她们的神态。
“卟哧”一旁的高澄忍不住笑出声,随时恢复正色,但还是被他的生母娄王妃嗔了一眼。我不敢再说了,因为几位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本来一心来向丈夫献爱心的,现在反而成了让丈夫发病的诱因!而且丈夫病成这样,她们还有心思打扮的如此香艳,说出去不遭人诟病才怪。
可我是祸从口出,但愿她们千万别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
这时,一直安静的娄王妃终于开口:“王已知晓各位妹妹一番关怀好意,但沈医工亦言之有理。还请各位妹妹携子回房重新整装,再来侍疾!福全,”娄王妃对高管家吩咐:“命人将我房内的香料悉数移出。告诫府中上下,从今日起各处不得再用香,勤加打扫,不得有异味,不得有尘絮。违者鞭一百,赶出王府!”
“诺!”高管家低头退了出去。
那些“服装不合格”的美妇领着各自的孩子,也下跪行礼:“妾身(孩儿)告退。”一众人退了出去。
诺大的房间瞬时空旷下来。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离开,娄王妃温和对我说道:“果然如王所言,沈医工医术别具一格。不知我的妆容对王的病情可有影响?”
我连连摇头,“没问题。王妃端庄淡雅,没问题!只是这块垫子最好也拿远些!”我指了指床褥下一块带斑纹的皮垫一角道。
“快,快,取出来!”王妃立即指挥两个丫环行动,一边对高欢道:“高郎,你稍稍挪一下。”高欢也很配合。私下娄王妃并没有称高欢为王,而是郎!足见两人多年相濡以沫的深情。可不管什么原因,高欢还是娶了那么多小老婆。
王妃告诉我:“这是王年轻时独自上山猎来的战利品,多年来未曾离身,总要放在目光所及之处。”这可是国家保护动物,要搁我们那,他早被抓起来判刑了。如今肺不好,还是先收起来以后再拿出来缅怀,要不然就等着陪葬吧。
“昭君!”高欢的声音传来:“难为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王妃坐到床侧,深情道:“高郎的事,妾身哪件能忘怀?”
高欢感动:“没有昭君,就没有今日的高欢。昭君待我情深义重,可贺六浑终究怠慢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高郎,昭君不委屈。渤海王妃,足令全天下女子仰慕羡艳!昭君只求高郎身体康健,多陪陪妾身,就心满意足了!我看沈医工出手不凡,她定有法子医好高郎的。”
又来了,王妃殷切的目光让我心虚,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强调:“草民不会开方抓药,王也不宜进补!”
“大胆!”高澄火了:“既不会开方抓药,如何称得医工!不吃药?你是咒我父王已药石无效了吗?”
“畜生,住嘴!你少气我些,自可多活几日!”高欢总觉得这个儿子不争气。殊不知期望越高,要求就越苛刻,总觉得处处不顺眼。高欢又对王妃道:“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昭君,大限将至,我已时日无多!”
娄王妃落泪:“再没几日就过年了。我已命人通知孩儿全都归还。已经好多年没有一家团聚守岁了。高郎说可好?”
高欢微微点头:“你作主,全听你的。我也不记得上次聚首是何年的事了。每年都在打仗,要不就是朝政缠身。我也累了。今岁就陪陪你跟孩子。”
“子惠,”王妃问高澄:“子进已在途中了吗?”
高澄点头:“二弟镇守邺城,昨日已经出发,三日内必可到达晋阳!”
王妃含着眼泪笑道:“好,都回来了!让你府中的家眷都过来守岁吧。一家人整整齐齐,热闹喜气!过了上元再回去。高郎,你说好不好?”
高欢直道好好好。
高澄道:“孩儿这就通知他们即刻过来拜见父王。那今晚的家宴,就由孩儿代替父王宴请斛律将军和段将军吧?”
“不!”高欢一口否决,“孝先他们与我亲如手足,非孤不可!我要与他们畅饮三百杯。来人,更衣!”说着挣扎起身。
我忍不住劝道:“如果王想一家团圆守岁的话,还是不要饮酒为好。您的状况不但要忌烟忌酒,饮食上也要禁忌,以清淡为主,油炸火烤的肥腻食物都不能碰。”
“白水清粥小菜是吗?沈医工有提过。”高欢问。
我点点头,坦然道““是的,不能吃任何给身体造成负担的食物,尤其忌酒!”
“那沈医工刚刚所说忌烟,是忌的什么烟?”娄王妃问。
我一愣,勉强解释:“烧炭火烤的烟就是烧烤食物的烟,在烹饪过程中会产生浓烈黑烟的方式做出来的食物,现在都不适合吃!”
王妃点头,又问:“沈医工可否随侍,以防王再次病发?!”
“其实王所患的并非惯性哮喘,只要排除刺激源和激烈运动,饮食上加以控制,是不会轻易发作的,否则就算我在也阻止不了!草民想,即便是家宴,能在王府列席的必定非富则贵。王、王妃明鉴,草民来自山野,不懂礼仪,经常出丑惹人笑话。要是不小心扫了王和王妃的颜面就不好了。还是请太医随行吧!”
娄王妃柔声道:“沈医工的言行举止是与我等有些不同,但医术绝非一无可取,沈医工不必妄自菲薄!听闻沈医工一路对我孝瓘孙儿爱护有加,不但治愈痘疮,还将他毫发无损送还。妾身感激无复以加。”
“不敢不敢,其实草民只懂些医理皮毛。孝瓘公子得的不是痘疮,只是一般痘诊,草民实在不敢居功。”我再次强调肃肃得的不是传染病。
“孝瓘乖巧伶俐,王与妾身甚为欢喜,只可怜从小没娘疼惜今晚家宴他也在列,这一大一小,祖孙二人都需人照拂。还望沈医工不辞劳苦,多多担待!”
王妃也看出肃肃是我的软胁,放不下啊!
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王妃不嫌草民粗俗,草民愿听候差谴。”
哎!去就去吧。王妃也是一片深情担心自己的丈夫。而我也的确不放心肃肃。虽说都是沾亲带故的,但以肃肃内向的性格,未必能一下适应这么大的场面不就一顿饭吗?能有多久,两个小时还不够吗?
可事实上,渤海王府的家宴算得上大中型宴会了。厅内厅外皆设桌案,关系近的、级别高的才能入内。诺大的厅内,摆满了首尾相接的长案,围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内外两层。每案可供两人并坐,放着相同的酒食。案后站着两个丫环一左一右,传菜倒酒。
高欢的桌案最大,位于长方形最里端正中,两位王妃分坐左右。
高澄挨着娄王妃坐于下首,独自一案。紧接着是世子妃和嫡子高孝琬并一案。再接下来就是高欢的各房妾氏带着儿孙排了下去。高欢子嗣众多,高湛领着高孝琬竟坐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放眼望去,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
右侧柔然王妃下首处,最近坐着的居然是那位姓段名韶字孝先的将军,随行出征的斛律金父子还排在他右手一案。看来高欢真的很重视这人。
接下去的和外圈的应该是高欢的亲信、将领、族内的兄弟总之好不热闹。
肃肃和我是跟着高欢夫妇进来的。娄王妃一直牵着肃肃的小手,但之后该坐哪?都满了,再支一张案台,就要跨过门槛出去了。
娄王妃弯腰悄悄对着肃肃指了指段韶,肃肃小脑袋直摇,我也觉得不妥。很明显,这里的座位都是按资排辈的。
但王妃却笑着带肃肃来到段韶跟前:“孝先,我这孙儿,与你共坐一张胡床可好?”
段韶宽厚笑道:“无妨。”说着挪挪身体,揽过肃肃坐下,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即有丫环摆上碗筷。
王妃此举果然引来侧目。不解和一丝怨怼从世子妃脸上一闪而过,想来她的嫡子坐的还没这么上首。我默默后退与侍婢站在一起,尽量靠在角落用幔帘遮住身体。
高欢率先举杯:“在座各位均是我贺六浑的亲眷,征战多年的兄弟。孤早已视尔亲如一家。此番玉璧战败,愧对各位,本应闭门反省无颜出户,唯恐时日无多。借此家宴,感激各位多年以来对贺六浑的相携之恩。孤以水代酒,先干为敬。”
众人举杯,连肃肃都端起了酒盏,我希望里面装的也是水。
高欢很快又举起第二怀对段韶道:“孝先与我并肩沙场,用兵如神,内外兼备。此番吃了大亏,皆因不听孝先劝告。子惠,尔等都听好。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眷之中,唯有此人,军旅大事,宜共筹之。”说罢一饮而尽。
“谨遵父王教诲,孩儿终生不忘!”高澄举起酒盏,一众亲眷手足皆起身相随,“谨遵父王/王/叔父/祖父教诲!”一饮而尽。
段韶也赶忙起身饮尽杯中酒,直道:“不敢当,不敢当。”向着高欢一揖。高欢示意他们都坐下。
高澄举杯向段韶敬道:“段叔父,请受侄儿一杯酒水,聊表侄儿敬仰之意。侄儿轻狂莽撞,还望段叔父日后多加提点相携。”又是一饮而尽。
段韶再次起身举杯,“世子言重了!王提携知遇之恩,孝先此生定当誓死效忠,追随王、世子,共保大魏河山。世子内外纵横,亿兆攸归,曾无与二!”缓缓饮尽。
一旁的斛律光忍不住道:“喝个酒都要诸多言辞,汉人就是婆妈!”这人还真是心直口快,顿时惹来斛律金的怒目。段韶倒是不太介意:“老夫偶染风染,身体略恙,不及斛律将军豪爽,包涵,包涵!”不慌不忙坐下。
高欢又对斛律金父子道:“老哥父子生性豁达,都是性情中人,实乃我大魏股肱之臣。此番要不是老哥拼死相护,我贺六浑只能落个客死异乡,尸骨难全的下场。今日绝无可能坐在这把酒言欢!”
高欢向他二人深深一揖。
斛律金带着伤感惶恐道:“王言重了!说来惭愧,吾没读过什么书,不会管教,犬子若有何冒犯之处,还请王和段老弟不要太上心!”
“这是自然!”高欢笑道:“世人皆知斛律一门忠肝义胆、性情耿直。孝先,你说是不是?”
段韶微笑颌首。
斛律光道:“王,既然要喝酒,就该痛饮。这酒盏太小,我就用这一整坛回敬王!”说罢直接提起一个酒坛,扯掉酒封,举起来就灌。
咕咚咕咚三五下便见了底,众人看得纷纷叫好。斛律光将空酒坛抛至一旁,以袖抹嘴,豪气万千。
高欢亦拍手称好,赞道:“老哥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