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终于解脱。
时温心下松了口气,领命不迭,将给王爷专用的那副银筷玉碗摆上桌,又是呈粥又是布菜。粥还是大豆粥,菜还是大豆菜
时温忽然觉得王爷这么晚了还能挨着饿过来陪王妃用膳,没准王爷对王妃是有那么点上心的吧?
“过几日上巳。”
这时便听那来此地,几乎不与岑羽说过什么话的冰玉之声难得开口道,“公卿大臣临水宴饮,”顿了顿道,“你与我同去。”
咦?
哎?
啊?
岑羽嘴巴大张,一勺新鲜绿豆从勺子里落下来。
他、没听错吧?
傅舜华见岑羽大张着嘴,两瓣嘴唇吃了炒豆子吃得水润光滑油乎乎,那神情怎么说,傅舜华眉头微蹙。
也不像摔坏了脑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傻?
傻了吧唧的岑羽自此日过后,不知怎么的忽然茅塞顿开,抑或说打通了任督二脉,胃口大开。除了每日必备的酸梅大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时令果蔬,凡所能吃,来者不拒。
时温见了,先惊后慰藉。
时温看看胃口大开,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妃,又看看与王妃同坐一桌,不苟言笑的王爷。
王爷心思难猜,时温从来未敢轻易揣测君意。
想到这,时温自己也愣了愣,不知从何时起,他对王妃已不同于当初那般例行公事,虽敬却远之。
彼时岑羽啃了一口鸡肉进嘴里,腮帮子鼓鼓,两只眼睛望着桌面,活脱脱一匹双眼放光的饿狼。
原来见什么恶心什么,现在突然觉得都好好吃。
傅舜华始终面无表情,也不与岑羽多说一句话。但那双凤眸里遗世独立的冰霜似乎不再那么让人可望不可即,汤中的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少了分冰冷,多了分烟火气。
第八章()
三月三,上巳日,宜祓禊登高,兰汤沐浴,世家公卿,临水宴饮。
岑羽虽然是个理科生,但兰亭集序这篇脍炙人口的古文,岑羽高中时也曾认真背过,对其中的意思多少也有些了解。因而一听这个三月初三,岑羽也不觉得如何惊讶,只是好奇此朝此代会怎么过这个三月初三?
公卿大臣不上朝,集体罢工,倾巢出动,就是为了跑到水边过这个三月三,那必然是非有趣不能为。
此日清晨,岑羽从床上起来。经过几日大补,岑羽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好了,以前是怎么睡都睡不够,不论坐着站着行着,总觉得疲倦,眼睛睁都睁不开。
郭太医说这是气血两亏所致,岑羽虽然温吞,却也深知不能听之任之下去,他胸中不是没有山河,只因精神不济断人念想,如今精神已恢复一半,更点燃了他心中某处的想法。
他从未断过对王府的探索,虽然深居简出,但他那日也从谢宁音的口中委婉地问出了一点东西。想要出府,必然要经过王爷的同意,或者取得他腰间挂着的令牌。
岑羽不会在这个地方终老,也不会如这身体的原主人一样为情所困,疯癫所累。
总有一天,他要出去。
一切都在行进中,看似不经意地了解王府,了解世情,为的就是出去。而这次的临水宴饮,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岑羽陷入思绪中,时温已然替岑羽换好了衣裳,只见他今日褪去一身素白衣裳,换上一身紫蓝广袖长衣,领口袖口一抹浪花白锦滚边,深浅得宜,在镜前一照,苍白的面容此刻竟现出两三分的俊美来。
岑羽微微一愣,自从穿越至今,便是一场不知算不算毛病的病。此身身子羸弱,面惨骨瘦,凄惨地不像个人,倒似一具尸骨,偶尔路过镜面,连他个穿越而来的陌生人都不忍细看。如今将养了一段时日,面色虽然算不上红润,但整个身子骨好歹有了一两肉,换上这一身有点颜色的衣服,居然也能看了。
时温见自家主子看着镜中人一脸呆愣,不由道,“王妃本就生得俊美。”伸手抚平岑羽微微皱起的衣襟,时温接着说,“这一身衣服自是相配。”
提到衣服,岑羽下意识转头去寻刚脱掉的那一身素衣长衫,却被另一个侍从收拾叠好,打算带走。
手从半道伸过去,一截皎白的手忽然捉住那件素白衣裳。拿衣裳的侍从微微一顿,却见跟他抢衣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妃。
那侍从愣了愣,心下有些惴惴,“王、王妃”
一旁的时温也没料到拿件衣服王妃居然会有此等反应,他也跟着一愣,接道,“王妃,您没事吧?”
岑羽却只是盯着那件衣裳,脸色紧绷,这一段精神好转的时日来,竟是难得有问却不做声。
“王妃?”
只见岑羽脸色越来越苍白,到后来竟是有些惨白了,时温见了都有些发慌,跟着又叫了岑羽好几声。
岑羽忽地回过神来,轻轻啊了一声,抓着那件素白衣裳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您怎么了?”
时温拿了巾帕擦了擦岑羽额头上平白溢出的薄汗,神色间有忧色。
“没什么”岑羽彻底收回手,又摆摆手让那侍从下去。
时温见王妃面色恢复如初,也不像是有事扯谎的模样,便也没再在意。
可岑羽却沉浸在方才的幻觉冲击里,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远方幽幽飘来。
“我的孩子死了。”
声音何其悲凉。
彼时岑羽才明白,他老是穿在身上的那件白衣,他衣柜里的那些素衣,不是因为原来的岑羽喜欢穿这颜色而已。
第九章()
时温替岑羽换好了一身华贵衣裳,又在岑羽腰间别了个什么物什。
岑羽略微一恍神,垂眸看向自己腰间,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何物?”
时温一顿,想到王妃脑子砸伤,并未复原如初,听他这一问却也不稀奇,便道,“是佩兰,三月三祓禊祛邪,君子当以佩兰随身。”
岑羽看了看挂在腰间的一株佩兰草,兰草边是郭太医赠予他的药囊,两物皆有香,一物静心一物怡人,两相搭配,相得益彰,煞是好闻。
更衣罢,时温又给岑羽束发戴冠,一顶玉冠定以簪,干净利落,分外清爽。
冠毕,岑羽以为可以了,正想从镜子前站起身,哪知道斜里却伸来一只手,往他脸上轻轻一抹。岑羽微微一诧,只见时温手上拿着个精美小盒,小盒开着,里头竟然装着一盒子白|粉?
岑羽张了张口,有些莫名,“这又是做甚?”
时温被岑羽问得也是没头没脑,“傅粉”
怎的竟连这也记不清?
参与宾客宴饮前,必得先修容傅粉。王妃以前最爱这些个,那时不见王爷,他便时常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画眉。一画便是半天,那时最是安静,倒也令人轻松自在。
按理说忘记什么,也不该忘记这个。
两人静默半晌,岑羽忽然开口问,“你们王爷也涂?”
他本想开口问“我能不能不涂”,脑子里忽地想到何物,嘴里打了个弯,说出来就换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莫名有吸引力
想到那张三五不时晃到眼前,明明不高兴却偏偏送上门来的脸,白是白,原谅理科生贫瘠的汉语词汇量,确实是白啊。
岑羽低头思索,莫非也是涂出来的?
时温张了张嘴,对于岑羽这个问题,他也未曾仔细思量过。不过应当是不曾的吧?
男子傅粉施朱,多为妻为妾。不过偶尔也有一家之主好美重姿容的。但将王爷二字与傅粉二字放在一块儿,哪怕是时温都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人面面相觑,岑羽一双漆黑杏眼光明坦荡,直勾勾地望着时温,渴望以极地想从他嘴里听出什么答案。
时温与岑羽对视着对视着,一个不小心扑哧一声。
岑羽最后没傅粉没画眉也没涂唇,就这么一清二白,素面朝天地迈出了王府的大门。
彼时王府大门兵马罗列,兵士铠甲加身,手执枪戟,神情肃穆。
岑羽见这阵仗不由微愣,这时便听身旁的时温恭身附耳道,“王妃,请上马车。”
岑羽略一回神,正对王府大门的一辆马车车帘敞开,岑羽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还坐着另外一道人影。
彼时那人抬起眼来,凤目飞眉,面如美玉,唇如含丹,风姿特秀,凛凛惊华。一身紫蓝锦袍,一顶白玉冠,与岑羽身上所穿竟是一般无二。
车外之人傻呆呆地望着车上人,惊鸿一瞥,牵起年轮流转。
第九章()
马车里多了个人,傅舜华便总觉得莫名其妙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他一双眼睛时不时往旁边一扫,不知是不是错觉,坐在马车对面那人好似上一刻还看着他,下一刻便挪开视线,移向别处。
几个回合,傅舜华也揪不住他的错,也就懒待搭理。
岑羽偷偷摸摸地瞄了傅舜华左瞅右瞅瞅了好几眼,这眉这脸这嘴,要说是画的,确实如画出来一样,可要说不是画的也确实自然地不似雕饰。
他对男子化妆并无偏见,只是假如这人换成那位冷冰冰的王爷,他就止不住好奇,心痒难耐,想要一探究竟。
咳咳,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岑羽低首想了片刻,假如是个化了妆的女孩,必然不喜欢别人对她左看右看,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不过就是抹个脸,有何不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不可?
想着,岑羽控制住自己不再让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傅舜华身上,他的自控能力还是可以的。果然没过多久,岑羽的心思就沉浸到车帘偶尔飘起露出的窗外风光去了。
三月三正是煦暖融春之时,马车内的人掀开一片帘脚,露出一双点漆杏眼,不无好奇地望向窗外的街道。
在掀开这一片帘子前他就已听闻车外人声鼎沸,掀开一看便是一派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之景。再看周边酒家食肆,摊贩成群,所卖之物竟然无一不有。通衢大道上既有身穿锦衣华服之人,又有身着短褐粗布的平头百姓。
岑羽虽不懂这些个服饰的名称,但不同的材质,他一双眼睛还是看得出来的。好歹也是个曾经做过某个染料实验的理科生,不同的布料质地,他看得分明。
车窗外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何其热闹繁华。但岑羽的注意力却不在此,除了男子,他还发现不少老人和小孩,还有的便是女子。
哪怕学的不是文科,但岑羽也知道这么个常识——古代女子,轻易是出不得门的,大多深居简出,待字闺中。
而他目之所及,美女如云,有的姐妹成群,有的则挽着夫家的胳膊?
看到这里岑羽的目光不由顿了一下,为何?
旁边那男的,怎的也挽着一男的胳膊?
还有旁边的旁边
还有旁边的旁边的旁边
视野忽然扩充放大,整个街道之景,岑羽看到了许多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
这当中既有不少男女搭配,更有不少男男搭配。
此情此景,无声地散发着天经地义,光明正大的气息,看得二十一世纪的理科生是目怔口呆。
他惊得似乎忘了自己一个男子,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而这,在他以往的科学观里显然比车外之景更加荒诞不经,令人匪夷所思。
傅舜华原本在闭目养神,昨夜在书房里看了一夜文书,皇帝不愿处理的政务现如今一并丢给他,自己个儿不知道早抱着哪里掳来的江湖土匪春风一度去了。
哪怕是再如钢似铁的人,批一晚文书也免不得疲累。傅舜华揉了揉额角,睁开眼睛便见对面那人掀帘望着窗外,一脸的痴傻。
这不是傅舜华第一次见到岑羽脸上露出这种神情,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可傅舜华看岑羽这模样怎么也熟不起来。
不仅熟不起来,见岑羽这呆呆傻傻,反惹他皱了眉。
岑羽装模作样,他看不顺眼。岑羽若果真痴傻,他亦看不顺眼。
窗外人潮如织,虽则如织,岑羽慢慢也从三观破碎中回过神来,且隐隐看出了一个趋势。那就是外面的人,虽然来来往往,但大体趋势却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正好又是马车驶去的方向。
大抵是知晓华车上所坐之人定非寻常人家,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过道,马车驶了一路竟也畅通无阻。
岑羽心道,恐怕他坐的马车所去之处,正是大流要去的地方。
这时,岑羽忽然见到人群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并不打眼,穿着也是普普通通,看起来不过就是普通百姓。大的那个是个身形修长的少年,小的那个是头上用红绳绑两撮羊角辫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少年抬起手便轻而易举地落到小姑娘脑袋上,一朵荠菜白花就这么插上了小姑娘的发。
小姑娘转头冲少年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门牙漏风,鼻子底下还冒出了个鼻涕泡。
本来挺引人遐想的唯美画面,生生给这么个鼻涕泡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那少年也没成想会看到这么一出,略带嫌弃地收回牵着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愣了愣,手里空空,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有点委屈。
只是她还没开始委屈,旁边那只手又伸了回来,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小姑娘的鼻子。
“真脏。”
少年一边嫌弃一边帮小姑娘擦鼻涕,“没有别的东西能擦了,你将就着吧。”
彼时马车正好驶过二人近前,偏是这两句话,岑羽听到了。只见他唇角微微向上一弯,春风轻拂,掠过他的眼睫,眼睫下一双漆黑明眸笑得温柔和煦。
这一笑,雪飞炎海变清凉,笑时犹带岭梅香。
看久了觉得有些疲累,岑羽放下车帘,转身在软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歇一会儿。无法,这身体经不得折腾,他需要多休息养足体力。
奈何眼睛才刚收回来,就感觉到马车里某道黑洞洞的视线望着自己,岑羽霎时一醒,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何事惹得那位不高兴?
就因为掀个车帘子?
他心下微诧,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身份几何他的身体是王妃啊。
古人有言,为妻之道,不可抛头露面。
岑羽心中一抖,这观念戕害人心。
岑羽轻叹口气,也罢,先休息再说。
他没再仔细看那道从对面而来的视线,因为不用看也猜得到,此时此刻那位脸上的神情定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岑羽虽然脾气属于好的那一型,但也不至于上赶着看人脸色。
而车座对面那道正襟危坐的人影,不知何时拿起了一张折子,一支朱笔,一双凤目凌利。
朝庭曾有言:凌王执笔,而乱臣贼子惧。
第十章()
岑羽半睡半醒中感觉行进中的马车停了下来,这一睁眼却蓦地看到一张凑近的脸。
英眉凤目,面如朗月。
不是傅舜华,这马车上还有谁?
岑羽猛一看到这张脸,脖颈就下意识朝后一缩,这会儿缓过劲儿来,看傅舜华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他想做甚?
被岑羽心下隐隐判定有百分之十可能性意图不轨的人却只是这么近距离地,目光一动不动地瞅了岑羽心内数了数,大概十几秒。
岑羽不曾动作,只是心里保持几分戒备。果然,没多久,就见那人直起身子,长睫微阖,恢复一派居高临下的姿态。
岑羽眨了眨眼,正觉得有些莫名,只见站在自己对面的那道紫蓝长身忽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岑羽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