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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像个小馋猫一样盯着秀娥姐的手,看着大姐把一大片锅巴拿出来,分成两份。
娘还在病着,不能吃锅巴,那这两份应该是她和四喜的了。
果然,大姐把手里的两大片锅巴一人一份给了她和四喜,她欣喜的接过来,哇好烫。
这么烫还是要吃,三丫忍着手里的烫的滋味,把一片锅巴塞在大姐嘴边上:“姐,你吃一口。”
大丫总是会让着她跟四喜,她也会投桃报李,有什么好吃的先送去大姐嘴边上,大丫笑着吃了。
四喜把手里的锅巴捏成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团子,一个也给了大姐:“姐,你吃。”
大丫心里甜丝丝的,不管在外面遇到多少困难,每回想到家里这两个懂事的妹妹,她牵挂的爹爹和娘,就觉得心里暖。一家人也不用推辞,大丫拿着锅巴团,一边吃着一边开始炒菜。
旁边一只大白狗凑上前也往她腿上拱,巴巴看着四喜。
四喜摸了摸大白狗的头:“小白,你馋了。”
大丫努努嘴:“不是,他吃醋了,小白见你给了姐吃的,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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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是四喜捡回来的狗儿,那时小白就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天冷都快冻死了,四喜从外面减了回来,喂了好几天的粥给救活了,为这事还挨了娘好几顿责骂,还是爹爹帮四喜说了几句好话,小白才能留下来。
看到小白就会想起爹来。
那时四喜家不缺一口吃的,多养个小白也没啥。
久久的小白长成了大白,成了这一带最威武庄严的大白狗,这段时间四喜家没有好吃的,反倒靠小白偶尔能吃点野味,小白这狗烈性,通人性,山上的野兔子小山鼠,三不五时的能猎上一个来,他自己不会吃先叼回给主人。
刚开始秦氏还打上了小白嘴里叼的那只野兔的主意,但惧于小白虎虎生威,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
四喜掰了一块给小白,小白安乐的吃了下去,又冲四喜摇摇尾巴,以示他的欢喜。四喜知道他这样摇尾巴是要讨自己喜欢,顺手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顿时表现出更欢快的模样。
“叫你以后别这样摸我。”三丫不满的瞪了四喜一眼,每次都说不是拿摸小白的那只手摸她,她瞧的很仔细,分明是同一只手。
四喜乐的哈哈大笑,小白在一旁快活的摇着尾巴。
四喜继续往灶里填着火,一面啃着锅巴一边逗小白,一人一狗你一口,我一口的。
三丫的工作早结束了,她蹦蹦哒哒跑去碗柜那里取了个碗和调羹,盛了一碗米汤,兑好红糖给她娘送过去了。娘吃了几天的米汤红糖,脸色也渐好了些,大丫准备等会儿给娘蒸了一碗鸡蛋羹,等会儿过会儿吃饭时再一起送过去。
弄好了三个菜,姐妹三准备吃饭了,娘现在也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所以米饭煮的有点软,大丫先给娘盛了一些,配了些菠菜,又把蒸好的鸡蛋羹送了过去。
四喜娘看着以前那个不懂事的三丫也慢慢变得懂事起来,心里百感交集,看来自己也要坚强自己,别成为孩子们的拖累。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丫头,娘对不住你。”
三丫说:“娘,你别这么多,你要快些养好身子啊,等爹回来我们就可以一家团团圆圆了。”
听倒这话四喜娘鼻子一酸,想到外出未归的相公,又想到家里这几个孩子,自己真的要好好养好身子,才对得起胜哥和几个孩子。
“娘,你干啥哭呢?你不高兴啦?”
“没有,娘高兴着呢。”
“娘,我瞅着你就是不高兴了。”
“傻丫头。”
***
吃完晚饭三丫蹦蹦哒哒去收拾了,大丫和四喜把自己要忙和的东西搬到西厢另一间屋子里面开始忙着她们的小营生。以前西厢这一排有三间房,一间爹娘睡的,一间三姐妹睡,还有一间小小的灶房里面也堆柴火,爹走了以后三姐们便搬过去跟娘同住,以前三姐妹的卧房里面则放了很多竹子。
大丫帮四喜把竹子片成一片片的薄片,按四喜的要求,一片片需是均匀的,刚开始她也不会,弄多了手巧了也能做到四喜要的效果。
四喜开始跟大丫一起把竹片削出来,觉得足够多了,便开始编自己要的东西,合着有大丫帮忙,速度就能快一些,这几天已经编了不少竹器。
簸箕、筛子、筲箕这些是家常用的,也好卖。
另外还有一个小蜻蜓小蝴蝶什么的,是个三丫玩的。
大丫嗔怪的看了妹妹一眼:“就你还有心给她做这些玩意儿,有这功夫还不如做些实用的卖掉,换些吃的。”
四喜自己心里有主意,听姐姐这样说完也没有搭话,想着自己心里那些事儿。
“四喜。”三丫脸上的神色现出消沉:“你说咱爹还能回来吗?”
“能,肯定能。”爹爹是最有本事的男人,咋可能回不来。
第8章()
男人
四喜没想到从镇上回来,顺手还能捡了个男人。
男人倒在路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四喜,一贯捡惯了猫猫狗狗的四喜也就这样顺便把男人捡回去了。
头发零散,络腮胡须,脏的好像有几个月没洗澡,散发出一种说不出很感人的味儿,这“人”身材魁梧的不像话,那一双瞪着她看的眼睛,冒着动物一般的寒光。
四喜第一印象是自己捡了个狼崽子,小时候有次去到后山见过护犊子的母狼,就是这种眼神,对周围的生物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拒感。
嘁,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了他不成?
说不上穷凶极恶,说不上有多不舒服,只是四喜人生中见到的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人,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和辛勤劳作使得这些人矮小、瘦弱。
而这个人,个高体壮,看着跟二叔家的门板似的精神。
他的脸上太脏了,不然多少能看出些表情出来,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只能看清两只眼睛珠子在晃悠。
他这样看着自己干什么?若不是自己把他从半道上搬到自己田地里的瓜棚里,又给了他几个馒头吃了,这人指不定会饿死在外面吧。
至于这种像看着坏人一般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她完全体察不来这个人的心情,既然那般瞧着她,总是有提防之心的吧,当那人狼吞虎咽干完四个大馒头,她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然像狼崽子一样的吃完这么大碗饭,你就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麻木不仁的东西。
四喜开始心疼起那四个大馒头来,本来打算下午吃的,全让这人吃光了,你这么能吃啊!
真是牲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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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犹豫着,问了一嘴。
那人吃饱了,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懒洋洋的躺在草棚的床铺上,最开始见面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提防弱了些许。
床铺就一块木板子,硬邦邦的,可那人的表情告诉她,他这会儿舒服着呢。
“你听得懂我讲什么吗?”
那人还是不说话,四喜顿悟了,原来是个哑巴。
“哑巴?”
一会儿过去以后,他拎过头看着她,四喜懂这意思——你还不走?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啊,你救了他,他连个谢都没有,还有这种眼神,是在评估自己是不是坏人吗?
男人眼里的四喜——小姑娘穿着一件湛蓝色碎花的单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阔腿裤儿,洗的有些发白,大约是典型的乡下姑娘。白皙的脸上是眼睛鼻子嘴搭配的很合适,纵使他不太注意女人,也大概能发现是一个不错的小女孩。
很特别。
这个小女孩现实、泼辣,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个人,一眼能叫他看透,不是那么假,男人眼中的排斥感消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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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跟在四喜身后,也表现出他的愤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小白对于人的感官是与生俱来的,这人有一种侵略性,让小白觉得不舒服。
“小白。”摸了摸小白的头,示意他不要这么有敌意,小白好不容易才平息掉不安的情绪。
出门前,那人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她:“名字你随便叫,拿着这银子帮我买几件衣服回来。”
野人还有钱啊。
有钱他为什么不买东西吃?
掂了掂,不少。
看在银子的份上,四喜把这些疑问吞了。
银子——这么大块银子应该买十几二十件衣服了吧,四喜默默吞了块口水。
“我知道了。”
那人又躺下。
“大哥。”
“嗯?”
“我该叫你啥,你总得有个名字吧。”
“你们这里的人都起一些什么名字?”
起名字不是四喜擅长的事,她想了很久才找一个时候他的名字:“那我叫你铁柱?”
“啊?”
“你姓啥?”
“严。”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严铁柱好了。”
严铁柱脸上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算是默认了。
四喜拔腿就跑,太脏了太脏了,他也能忍,他能忍她果断也不能忍,还是尽快找几件合适他的衣服给他。
可是村里哪有这么大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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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瓜棚里面有个男人?”大丫嘴上没把门的,差点没叫出声来,幸好被四喜一手捂住了嘴,乡下地方民风朴实,可这样随随便便收留了个男人,真不太合适。
“姐,我见那人都快饿死了,你赶紧想想咱村里面谁个子大,找件衣服给他。”
“谁个子大,咱爹啊。”
咦,咋没想到自己爹,说到李家村谁个子大,当然是李有胜,李有胜学武出生,个子也是顶呱呱一条壮汉子。四喜不好意思的笑了,进屋翻了几件衣服出来,秀娥忙拦住她:“你干啥啊,咋把咱爹的衣服翻出来。”
“那人给了我银子,要买衣服,咱爹不是有现成的吗,难不成为了买件衣服去一趟城里?”
李家村离镇上有十里地,离县城更远。
主要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秀娥闭嘴了。
在秀娥的陪伴下,四喜带着一些常用的东西,去田里看望严铁柱。
“四喜,去哪?”是隔壁的王大婶,四喜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心虚。
“没,去地里。”
“去地里带了这么多东西做啥?”除了衣物还有一只鸡。
“爹不在家,还得请个长工不是?”秀娥止不住的想笑,四喜扯起谎来说的跟真的似的,她倒是很好奇四喜捡回来的男人长成什么样子。
转念想想,四喜喜欢捡活物的习惯好像是天生的一般,小时候经常往家带残疾的猫猫狗狗,比如小白,就是四喜捡回来的,不过四喜侍弄起小动物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原本看上去快要死掉的小白也能被四喜养成一只凶狠的大白狗。
那么四喜捡的男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也像小白小时候那样瘦瘦弱弱?
小白适时摇摇尾巴,他才不是瘦瘦弱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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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适应能力极强,很快就在李家村找到了水源,洗了澡,洗了头,头发湿哒哒的搭在肩上,但看得出来不像四喜说的那般不看了。
接过两姐妹带来的衣服,男人大摇大摆的去棚里换了衣服,刮了胡须,擦了头发,头发还有点潮,所以松松的用根绳子绑住。
脸?
虽然不是戏文里面的白净脸,但整张脸透出英武之气出来,看得出来这个人一身正气,人长得板正、庄严。
四喜收了人家一块银子,脸上自带着谄媚,也不叫人严铁柱了:“大哥,这身衣服是我爹的,皂角,棉被都是我从家拿来的,毛巾也是新的,另外还有几个窝窝头,最后这个,是烧鸡,这里也就只有一个草棚,你看你在这里还要住多久啊。”
四喜目光闪烁,这人来的忒也奇怪了些。
“你们家不是要请长工”男人长了对让小白都汗颜的狗耳朵:“那你看我如何?”
身强体健,四肢发达,还有一副不错的皮相,做长工就委屈了点,不过——不错!
四喜默默的磨爪子,短兵交接靠的是锐气,她好像一开头就输了,救了他,还得收留他,收留他,还得给他找个合适的身份。
罢罢罢,好人做到底。
难怪大丫姐会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优秀的饲养员。
这副身材这副长相,跟严铁柱这么有乡土气的名字实在是不搭,四喜庄严的问道:
“大哥,你本名儿叫啥?”
男人坑次坑次的吃起鸡来,吃相凶残,三斤重的烧鸡转瞬间就只剩下鸡骨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凉水,气氛瞬间变得冷森森,四喜担心自己也变成那只烧鸡一样,不敢吱声。
亲爹老子,这么大一只鸡,你就不能拔个鸡腿儿下来分享给救命恩人吗。
小白捡了个现成,把严铁柱丢在地上的骨架啃了一轮,还啃一轮,再不过瘾,接着对四喜摇尾巴,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人是谁,为啥他有鸡吃我只能吃骨头?”
四喜无奈的安抚小白:“好了好了,我也没得吃。”
小白的情绪稍见好些,旋即对男人展现出敌意。
男人依旧毫无愧色,倒是四喜兀自纠结。
男人累极了,吃完了躺下,除了饱饱睡上一觉谁都不想搭理:“你不是叫我严铁柱吗?这名字不错。”
嘴角露出神秘的笑
咦,还有人不计较自己的姓名?
明明就是不愿意告诉她嘛!
四喜觉得自己在李家村高高在上的智慧,被人瞬间撵在脚底,什么破玩意儿!
不过,这人有点意思,四喜咧着嘴巴笑,没想到长工这么快就找到了,至于怎么请他呢?没谈好,也先不用谈,这个铁柱?严铁柱看上去一个顶俩,不错不错,即使比别人贵,请他也是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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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四喜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哼起了小曲儿来。
大丫好奇:“你乐个什么?”
四喜侧着头睇她:“你不高兴吗?我光想想二十亩地要回来了,我的心里就乐开花了呢,你说咱种点啥好呢?”
四喜的高兴来的莫名其妙。
大丫微笑不语,感觉四喜有点怪,二十亩地也不是一日两日拿到的,为啥今天最高兴?
知道她最有主意,要种啥她早就想好了。
“姐。”
“嗯?”
“你说去年,附近庄上不是种了许多白菜萝卜卖不掉?”
大丫记得这事,去年不知道刮起了什么风,全都去种白菜萝卜,最后全烂到地里,所以今年都不种白菜。
“别人不种啥咱就种啥?”
大丫一声惊呼,吃惊的看着自家妹子,一向精明能干的四喜不该说出这种话来:“四喜,你脑子进水了?”
四喜最近越发胆大包天,小时候捡猫捡狗,长大了捡男人,如今别人不种啥她偏偏种啥。
自家妹子悠然自得的迈开步子在田间漫步,自在潇洒的像个世外高人,一门心思卖关子吊着姐姐的胃口。
急死大丫了。
“你真种白菜萝卜?”
“怕啥,真种!”
“那咱家得雇工,这么多活干不完的。”
四喜快活的朝田里努努嘴:“他说他当长工,不可以吗,到时候再雇上几个人,王大婶?三嫂子?”
这些妇女家里比较困难,都是长期跟大丫一起出去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