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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淡淡问,“后来他去找江如报仇,然后就被他杀了吗?”
淳伯摇摇头,“他三年前才死在风陵渡。那日得知真相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连夜将几十具尸体收敛掩埋,他发现那些尸体里没有白卿的女儿……”
“白卿还有后人?”吴命大问。
淳伯点头道:“赵辛死灰僵冷的心头泛起一丝渺茫的希望,被这丝希望牵引着,他没有当即以死谢罪,而是开始了他刺杀江如,寻找白卿后人,为白卿正名洗冤的赎罪生涯。可江如这般狡猾精明的人,岂是他单枪匹马能对付了的。起初那些年,他也不知行刺了多少次,江如仿佛得了天佑,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后来江如派出江湖高手追杀他,他也三番五次几乎丢了性命,后来他隐姓埋名偷生于世,日日过的如同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支撑他苟活于世的那丝希望,他在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里,看到了一个和白卿形貌如出一辙的少年。几经辗转追查,他认定了那少年就是白莹的儿子,白卿的外孙,那孩子还有个双生的姐姐。自那以后他就把最后一口苟延残喘之气,用在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上。直到三年前他路过风陵渡,再次和江如不期而遇,他被江如打成重伤后割下了整张面孔,挂在白卿坟头对面的树上,江如最后十分体贴的对他说,他既这么放不下白卿,干脆就踏踏实实和他做个伴也好……”
“那白卿外孙今在何处?”吴命大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淳伯摇头不语。
“那张鬼脸,后来您是怎么处置的呢?”李承乾突然问。
淳伯抬眼看向李承乾,目光复杂难辨,他只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李承乾不再追问,轻描淡写的扫过淳伯冷厉的面孔,望向春色渐染的窗外。
“丫头,该回去看看娘了。”
他看向小缺,凝重的面色微微柔和了下来,世上总有道不完的悲欢离合,又有诉不尽的苦大仇深,身为局外人,最多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
李承乾拉着小缺走进江曾的院子,迎面看到江曾正坐在树下静静看书,李承乾拉着小缺的手不知不自觉攥得更紧了些。
江曾听到院门口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向门前一树灿烂繁花下盈盈走来的这对璧人,搭在书页上的苍白手指缓缓掐进了泛黄的扉页间,他轻描淡写看了二人一眼,目光继续回到了书上。
“娘。”李承乾大言不惭的叫道,恨不得余音绕梁三日。
小缺娘从门帘里探出一张哭笑不得的脸来,半怒半笑的把二人招进了房内。
李承乾拉着小缺从江曾身边走过,不忘礼数周到的同江曾打了声招呼,江曾僵硬的点头示意,继续心无旁骛的读他腿上摊开的那本书。两人进了房内,李承乾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两碗晶莹剔透的米花粥,他转向丈母娘,舒朗的眉目瞬间笑意盈盈,“娘,还有我一份啊。”
撒娇谄媚信手拈来,如春风化雨不着痕迹。
小缺娘努力撑起来的生冷面孔终于绷不住了,眼角眉梢刹那间似繁花朵朵绽开,吸饱了和暖阳光,条条细碎的皱纹蓄满了浓浓的暖意。
“难道还要等你张口讨饭吃不成。”小缺娘略显局促的甩下一句话,端起桌上的粥朝灶房走去,“我去给你们热热再喝。”
“娘辛苦。”李承乾继续嘴甜。
小缺一早上听李承乾左一句娘,又一句娘,叫得越来越顺口,忍不住问道:“老大,难不成我们是兄妹?”
李承乾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可我不记得有哥哥啊……”
小缺继续瓦解李承乾活下去的斗志。
李承乾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两下,苦中作乐道:“那你叫声哥哥来听。”
“哥哥。”小缺乖巧的叫道。
李承乾脑子里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画面,俊朗的面孔突的泛起几丝潮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嘟囔了一句:“别乱叫……”
好在小缺娘很快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回来了,脸上依然固执矜持,目光却很慈暖,看着李承乾和小缺喝了几口粥,说不了两句话就起身出去忙活一通,进屋时面色有些不善,嘴里碎碎骂着那两个偷奸耍滑的丫头,两天不见人了……
李承乾:“……”
江曾自那日站起来之后,只去江如和淳伯那里打了个照面,以后便再也没有踏出小院半步,他仿佛已经习惯了无人问津的日子,依旧孤零零的看书静处,将日子过的与世隔绝,这几日外面发生了什么,怕是还不知道。
“那两个丫鬟去了哪里?”李承乾问道。
小缺娘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这二人平时就不干什么正经事,放着房里的活不做,整日东游西逛偷奸耍滑,不知又耍到哪里去了。”
“江曾不在意吗?”李承乾看了一眼窗外,院子里已没有江曾静坐看书的身影了。
小缺娘冷笑道:“我没来之前,她二人几乎要将三少爷欺负死,眼睁睁看着他烂在床上也不管。三少爷性情温和,好了之后也不与她二人计较,只是对她二人不闻不问,也不让她们两个伺候,别说走两日,就算走上两年,少爷也定不会在意半分。”
李承乾默不作声,再次看向窗外,今早阳光格外明媚,小院却似冷清得近乎偏执,阳光洒在空寂的院落,就像冻上了一般,泛着一层刺眼的冷白。
李承乾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似猛兽蛰伏在貌似安然宁静的四周,伺机而动,仿佛随时会龇出凶恶的獠牙,将人一口吞噬殆尽。
狭小的房内,说话却似伴着空荡荡的回响……
那种无所不在的阴冷感觉,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仿佛不久前在哪里碰到过似的,因为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又让他无从回忆。
第85章 酒宴()
吃过午饭,李承乾才带小缺回了别院,临走时他从袖袍里掏出一块随身的玉佩,交给了丈母娘,略显羞涩的说:“这段日子一直出门在外,也未来得及准备一份像样的聘礼,这块玉佩娘先收着,待日后安稳了,我再一一补上。”
小缺娘接过玉佩,小心拿在手上,低头看时,只见那玉佩洁白无瑕,镂刻精致,权且不论这玉佩是否珍贵,单是那句贴心的话就已把小缺娘听得鼻子有些酸,她收了玉佩,看着李承乾带女儿走出了院子。
小缺娘将玉佩放在床头,心满意足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起身继续忙她一天的活计去了。
江曾不在房内,应是在房外不远处的河边散步,他自腿好了之后也不怎么去其他几处院子里走动,每日只在自己房后的河边散散步,不一会儿就会回来。
小缺娘拧了块抹布把江曾房内的桌椅案几擦拭了一遍,又拿了笤帚扫地,扫到柜门口时突然闻到一股异味,这房间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脏臭,日日清扫燃香,哪里来的这股味道……
小缺娘顺着柜门向里闻了闻,凑近了只觉一股恶臭向她袭来,她扔掉手里的扫帚,一把拉开了柜门。
恶臭扑鼻而来。
小缺娘扇了扇鼻子前面的臭气,看向柜子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她一边念叨前几日刚刚收拾完的柜子,怎么又乱成这样,一边弯腰把那堆随意乱扔的衣服抱了起来。
衣服被她抱在怀里,还未来得及起身,她的目光便和另一双圆睁的眼睛对上了……
她猛的后退两步,抱着一堆衣服跌坐在了地上。
柜子里赫然出现了两具并排而坐的尸体,圆睁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铅灰色的脸上已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这两人正是她念叨了好几日江曾房内不见了的那两个丫头……
她想要大声叫喊,却已吓得没了中气,喊出来的声音细如蚊蚋。
她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幽幽的寒意,全身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大娘,你怎么了……”
小缺娘转过头,看到江曾正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好似一潭死水……
江如昏睡了一上午,后来被江展轻轻的扣门声叫醒了来。他慢慢起身,唤江展进屋,门窗紧闭的房内光线昏暗,江展的脸色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十分苍白惶恐。
“父亲,石重贵投了契丹,晋灭了。刘知远在太原称帝,军队不日便要打到风陵渡了……”江展低低的说。
江如慢慢点了点头,刚才他做了一个乱糟糟的梦,梦里被白卿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他腿似灌了铅,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怎样都甩不掉那个让他不安的影子。
他对江展带来的消息没显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世道乱如麻,皇帝换就换了,只要他手上还有足够的筹码,谁的江山也有他一份荣华和显耀。他更关心的是早上那个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他当时虽吓得失了方寸,但也知那不是个梦,有一个和白卿一模一样的人找上了门来,在他年逾古稀的时候,没想到那件事到现在还未曾有个真正的了断。
“那个人是谁?”他阴沉的发问。
江展便把江元下山被凤掌柜搭救,出于感激之情将凤林镖局的人带回江府之事一五一十的对江如讲了。
江如靠在床头,半晌不语。
末了,他嘱咐江展晚上备一桌酒席,请夔王一行人和凤林镖局这姐弟二人好好喝一顿酒,他的兰亭序至今还是不知所终,好在夔王的身价眼下比兰亭序还要奇货可居,江家能不能顺风顺水的过这一关,就靠他了。至于凤林镖局的那姐弟二人,不管和白卿有没有关系,只凭那张和白卿如出一辙的面孔,就足以让这姐弟二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江展领命自去安排酒席,江如坐了片刻,也起身颤颤巍巍走了出去,酒席之外的事,他还是要亲自经手才妥帖放心。
于是当天夜里,李承乾在江如的殷勤相劝下,酒过三巡便醉眼朦胧的睡着了,醒来时心头一时有些慌,看到小缺躺在他身边睡的呼呼作响才松了口气。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睡得正香的淳伯和吴命大,江家财大气粗,连地牢都十分考究,四下宽敞透气,脚下是墨色的地砖,精铁打造的笼柱手腕来粗,一般人翘是撬不开的,看样子天下已经易主,江如这是要把他当人质交给新皇了。
李承乾坐在笼子里四下打量时,发现凤掌柜姐弟二人被关在隔壁的牢间里,也在呼呼大睡。
他心中略略差异,昨夜江如请凤掌柜姐弟二人喝酒便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这个冒牌夔值得江如费劳心费力加害,可这姐弟二人又是如何入了江如的法眼,难道是被他牵连不成?
李承乾正差异间,忽听地牢里阴暗的走廊尽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好奇的伸长脖子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黑暗里慢慢显现了出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元。
李承乾做好了看热闹的心理准备,所以也不避讳和江元大眼瞪小眼,可江元从他身边经过时,只是很呆板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短暂的四目相对间,李承乾觉得江元的目光空洞幽暗,似两盏熄灭了的灯柱。
他以为江元是来找他的,结果眼睁睁看着江元孤魂般从他面前经过,停在了一旁于凤和于林姐弟俩的牢笼前……
江元一言不发站在牢门外,空洞的眸子直直看着睡在地上的姐弟俩,最后竟然盘腿坐了下来,等了大约一时三刻,于林打了个冷颤突然睁开眼睛,恍惚了一阵子才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他慌忙推醒了一旁的凤掌柜。
坐在牢门前的江元突然张口说话了,他眼眸低垂,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五官在昏暗中几乎错乱成一幅扭曲的画面,说话时嘴巴只是微微张合,那声音竟似不是从那张嘴里发出来的。
“你们两个醒了……”
于林被那声音瞎的打了个哆嗦,凤掌柜却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艰难起身,踉跄两步又摔倒在牢门跟前。
“你的声音……”她颤抖着说。
李承乾在一旁越看越是费解,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不该是自己吗?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呢?
江元依然垂着头,面无表情正对着姐弟二人,良久才略带沙哑的说:“凤掌柜啊,你托我打听的那人,已经有消息了……”
第86章 相认()
凤掌柜一把抓住牢门,手上青筋凸起,她不在意自己为何就被人迷晕了关在这里,只一心在意着江元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在哪里?”
“死了……”江元缓缓说道。
尽管三年来,一次次搜寻未果的失望已经让凤掌柜有了心理准备,可她还是觉得腿上一软,颓然坐在了地上。
过了很久,她才木然的问:“怎么死的,尸首在哪?
江元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冷冷的说道:“这个人死有余辜,你不该这么记挂他。”
凤掌柜抬起一双模糊的泪眼,死死盯着江元,气得有些忍不住打颤,于林此刻也听明白了凤掌柜和江元对话的内容,竟也顾不上追究这地牢是怎么回事,凑上来一把扯住了江元的衣襟。
“你胡说。”他低沉的吼道。
江元被于林扯着衣襟,脸贴在了铁栅栏上,他不急也不气,只淡淡哼笑了一声,声音冒着一股腐朽的死气。
“他死前名叫黑爷,其实原名叫做赵辛,是风陵渡本地人。”
凤掌柜听到黑爷这两个字,就觉心头被把锋利的刀片划过,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这个赵辛,也年轻过,年轻就爱气盛,手比脑子要快,所以有一天他犯下一桩滔天的罪孽。”
李承乾忽略了自己被冷落这件事,听到赵辛这个名字,便颇有兴趣的也凑过去听了起来。
“他杀了一个好人,让一门忠烈蒙冤至今,你们说他该不该死……”江元不顾姐弟二人的又悲又怒,自顾自慢慢说道。
“那人原是绛州刺史,名叫白卿,带兵从无败绩,曾救了风陵渡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个赵辛却受人挑唆,头脑一热就把白卿给杀了,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世上有些错可以回头,可以修补,可以改过自新重头再来,可有些错犯了就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他害白卿无辜横死,臭名远扬,那个当年挑唆通敌的叛徒却自此扶摇直上,成了贤臣忠烈。你们说他是不是该死……”
凤掌柜冷冷回道:“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
江如却不在意,继续说道:“赵辛早就该以死谢罪,可对他来说是种解脱,也太便宜了他。好在老天有眼,白卿有个女儿逃过一劫活了下来,赵辛从那以后就在茫茫人海中开始寻找起她的踪迹。有一天他终于遇到了白卿的后人,可白卿的女儿那时早已不在人世,只留下一对双生的姐弟。”
于林和于凤听着听着,脸色开始越来越白。
“赵辛待那两个孩子,算不上好,因为他始终没脸面对这一对孤儿。若不是他当年造下的孽,这两个孩子会生在体面的大户人家,被人疼爱着长大,今生都未必有机会尝到些人间疾苦。就算白卿后来兵败被杀,至少他们还是忠烈之后,有个令他们崇拜又骄傲的祖父,年年都能去他老人家的坟前光明磊落磕几个头,记得自己祖上的荣光。所以赵辛从来不跟那两个孩子说话,也不敢对他们笑一笑,他哪里有资格笑,他活着就是要日复一日受尽煎熬,将他余生一点一滴熬成凄苦,赔给荒冢之下白卿的忠骨。”
凤掌柜脸色苍白,哽咽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