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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芳芳坐在顾关山前排;咔嚓咔嚓地吃着顾关山的薯片,疑道:“你在给沈泽改英语卷子?”
顾关山将红笔咔哒了一下,凝重地点了点头:“对;他专门交给我的,他交给我的时候,他们班学习委员那个邹敏?都快把我盯穿了。我怀疑他想借刀杀人。”
丁芳芳嘀咕:“那你接过来做什么,给自己找事吗”
然后丁芳芳看到了沈泽那张惊天地泣鬼神、“天下红雨”般的卷子全貌,感叹:“嚯!错这么多!你猜猜他会不会拼abcd啊?”
顾关山想了想,郑重地说:“从他能拼对literature来看,他应该是认识二十六个字母的——一个猜想,不一定对;这个单词是抄的也说不定哦。”
丁芳芳:“哦。”
“至于为什么我接过这份改错——”顾关山陷入沉思;又订正了个词上去:“因为你现在吃的零食是他买的。”
丁芳芳:“”
丁芳芳手里的薯片掉了。
丁芳芳:“我怎么觉得这么抓心挠肝的难受呢,像是在吃我闺女的卖身银子;不吃了!万恶的黄瓜味薯片,我今天是不会宠幸你了”
顾关山:“”
顾关山:“丁芳芳你竟然还会和吃的过不去?”
丁芳芳麻利地将薯片袋子口扎了,凑过去对顾关山道:“你毕竟不太一样嘛;顾关山。说起来六班、一班和七班是互相走班的;你觉得谁会走班过来?我希望一班的谢真过来;上次见到他打篮球;就觉得他真他娘的是个人物——”
顾关山深吸了口气,放下了红笔:“你又恋爱了?”
一百六十斤的丁芳芳忸怩地扭了扭。
顾关山难以置信地看着丁芳芳,半天憋出句:“三、三天一个,学校里到底哪来这么多男生给你你喜欢呢?”
丁芳芳:“因为你的芳芳我,永远年轻。”
顾关山:“吃|屎。”
…
班里讨论文理分科数日后,文理走班的第一天下午,陈东就炸了。
但是他炸归炸,却炸的很安静,因为他不敢和来人当面叫板——沈泽的确是讨厌的,但他这种大魔王谁惹谁傻逼——因此沈泽将书包往顾关山身旁一放的时候,谁都没敢吱声。
顾关山战战兢兢地看着沈泽在自己身侧落座。
坐在顾关山前桌的丁芳芳一脸不忍卒视,班里——或者说,每个借阅过那本“陈东与沈泽的幸福生活”的人——都安静如鸡,看着顾关山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同情。
顾关山努力忽视同情的目光:“”
顾关山艰难地对沈泽道:“你、你介不介意换换个位置?”
沈泽一推桌子,随意地问:“为啥?”
顾关山颤抖道:“你好哥们谢真刚来呀!你真的不去找后排的谢真坐吗?”
沈泽无视了顾关山,不良少年在教室第三排落座,距离他的死党起码隔了三排,沈泽这位置是生怕老师看不到他似的,主动跑到了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坐着。
顾关山这下一肚子吐槽都没处吐,丁芳芳则打定了主意不掺和顾关山的破事,顾关山憋得想死,回头望向陈东,希望硬骨头的陈东能上来和沈泽算账,让这场景不那么窒息。
陈东望着窗外数叶子。
顾关山:“”
班里有几个和沈泽熟的男孩,一看沈泽坐在了顾关山身边,都没上来和沈泽打招呼——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泽收拾顾关山的时候连自己一起一网打尽。
但是沈泽并不是来收拾小姑娘的,他嘴角一咧,极具侵略意味地看着顾关山。
顾关山:“”
顾关山翻开书,努力装作无事发生过。
沈泽:“顾关山。”
顾关山嘎嘣一下子折了铅芯,镇定道:“怎么了?”
沈泽痞里痞气道:“咱俩聊聊你的新作呗。”
顾关山:“”
沈泽:“新作什么内容?”
顾关山活像见了鬼:“哈?”
沈泽逗弄她般,说:“打个商量,这次把我画得好看点,成不?”
顾关山:“”
顾关山脑子轰一声炸了,小姑娘没怎么被少年用这种语气逗弄过,当即耳根都发了红,哆哆嗦嗦地说:”我、我那本漫画,都对你道歉了而且没、没有新作打算,你别问了,我难道会画续集吗!正传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沈泽嗤地一声道:“我不是记得你挺不怕死的吗,那天下午还跟我犟,说你是我的小粉丝,打了那架之后出点衍生作品也正常——”
顾关山捂住耳朵,快哭了:“别、别提了呜啊啊——!!”
——沈泽发现顾关山被戳破了那层油盐不进的皮之后,下面居然是出乎人意料的柔软认死理非常好调戏。
她显然觉得自己和沈泽不熟,没来得及造出那层和沈泽“日常相处”的硬壳儿来,一切靠本能应对,而顾关山的本能,其实有点怂。
沈泽:“脸红什么?”
顾关山绝望地砰一声栽在了桌子上。
顾关山听见沈泽嗤的笑声。
顾关山使劲揉了揉耳朵,沈泽望着她眼里的水,心里蓦然有些酸软。
这姑娘太合胃口了——他想,怎么眼里含点儿水都这么好看呢?小美人儿一个。
上课铃响起,打断他旖旎的思绪,沈泽看到历史老师夹着课本大踏步走进来,顾关山用水杯触着脸颊降温,窗外初秋的暖阳照进教室,树影花枝斑驳一片。
顾关山坐在自己的位上,辫子松松扎在脑后,沈泽移开眼睛望向教室——整个教室里满是挤挤挨挨的黑脑袋,仰头听着历史老师的絮叨:
“我们这本历史必修三,前几课需要重新讲一讲,你们是要考文综的人,不能用会考的标准来约束自己。”年迈的历史老师说:
“要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否则高考的时候要吃大亏的。”
历史老师已经是老资历,他在一中任教已经不下三十年,是历史教研室的主任,带出了无数届学生。
历史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春秋’两个字:“来,翻开第一课——春秋时期的思想家,孔子与老子。”
“既然这节课我们老早就上过,那我们就来提问一下”老教师想了想道:“第三排,顾关山旁边没穿校服的男同学,说一下自己的名字?”
沈泽扫了一眼教室,起身道:“——沈泽。”
历史老师嗯了一声:“既然是你,那我就问个简单点的问题——孔子思想的核心,和主要内容是什么?”
和沈泽相熟的少年吃吃地笑着拆台:“老师你问错人啦!”
历史老师从镜框上方看着沈泽。
沈泽毫无愧意道:“我不会。”
历史老师不以为意,只说:“人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无论是对于谁,都得对自己的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下节课我还会提问你,你做好准备。”
沈泽明显感到顾关山在听到‘对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的时候,微微动了一动。
他没在意历史老师说的话,望向坐在他身边的顾关山,顾关山眼神淡淡的,望向窗外连绵延展的远方。
她看上去像个战士,沈泽想,但是紧接着又觉得自己非常好笑。
这样的女孩,又讨人喜欢又才华横溢,有什么去做战士的必要呢?
——那时候的沈泽,嚣张而张扬。
他对顾关山的生活一无所知,也毫不理解,是一个活生生的局外人。
丁芳芳走过来问道:“你最近惹到什么人了吗?”
顾关山微一思索,疑惑道:“没有啊?这才刚开学。”
“我说也是。”丁芳芳一脸凝重道:“一班那个谁来着,沈泽,今天来咱们班打听你是谁了。”
顾关山厚颜无耻地宣言:“我当然是班级第一仙女了!”
丁芳芳:“——我说你是我们班第一臭傻逼。我说,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顾关山一本正经地说,“我刚连载完他和陈东的基佬漫画,还赚了二十多租书费。要我说,他是听到消息准备过来要分成的。”
丁芳芳:“你什么时候去治治病吧我求你了”
顾关山警惕地对丁芳芳说:“我去买馅饼!保护好我的零钱盒!里面还有二十多块钱呢!”
丁芳芳:“”
“就算是沈泽来了也不要给他!”顾关山千叮咛万嘱咐,然后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丁芳芳晃了晃顾关山桌上的零钱盒子,那零钱盒子是数学卷子叠的,里面一毛的五毛的一块的硬币纸币哗啦作响。丁芳芳没来由地对顾关山这朋友产生了一股敬佩之情:那个黄色同人本租一次一毛钱,能赚二十多,居然还没因为传播淫|秽物品罪被抓起来,真是老天没长眼。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芳芳觉得顾关山走起路来,有点奇怪,像是腿脚不便一般。
明明上周还不是这样。丁芳芳奇怪地想。
…
满城的风,法国梧桐在风里沙沙作响。
一中教学楼外有堵白山墙,山墙上面爬着爬山虎,周遭长着小花儿。雨里带着海的气息,如丝般落了下来。
顾关山在小卖部买完馅饼和烤肠,溜溜达达地在校园里走,面前突然迎面走来个个高人凶的,同年级的大佬。
顾关山一看就觉得这人怕是不好惹,又来势汹汹的样子,像是去寻仇的——她往旁边闪了闪,生怕被碰瓷,结果那人悍然喊道:
“顾关山是吧?”
顾关山装模作样环顾了下四周,似乎在找有没有同名同姓的人——没有。顾关山当机立断装了个傻,揣着自己的馅饼和烤肠打算跑路。
沈泽:“老子找你。”
第六十二章()
这就是被上天选中的;随机章节。
顾关山话音刚落便丢出炸|弹:“我总觉得你对我别有所图。”
接着;顾关山凛然道:“虽然我的确是个一说话就带着欠揍的煞笔;但沈泽你一定要搞明白;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是写进了宪法的!”
紧张了半天的沈泽:“”
沈泽终于忍不住收拾人了;他在顾关山脑袋上不轻不重地一弹。
顾关山捂着额头;期期艾艾地喊:“我都警告你了!你知法犯法”
沈泽不爽地说:“安静点不好么?”
顾关山揉着红红的额头,委屈地说:“但是现在又觉得你人挺不错的。别弹我额头;你再动我我就哭哦!”
沈泽只觉得看着顾关山,心里就有股邪火;颇想让她哭出来。
顾关山其实很好相处,只是有时说话脑回让人跟不上;也不擅长与人交谈。她容易走神;非常随性,望着窗外时非常有距离感;可看着人笑的时候又让人喜欢;不知哭起来又是怎样。
沈泽:“顾关山,你是喜欢画画?”
顾关山又笑了起来;额头仍红着,点了点头:“嗯,是呀;挺喜欢的。”
沈泽一直都对这姑娘的画本有几分好奇心;此时好奇心被勾了上来;握着公交车的拉环晃晃悠悠地问:“你有带的本子吗。”
公交车颇为颠簸;人声嘈杂;有种俗世的温暖。
顾关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带了,你看看?”
然后她从书包里拽出了个小素描本,沈泽接过,一手拉着环,一手翻开画本——画本一翻开,他才知道才女的绰号并非是个高帽子。
小本子里都是顾关山用自动铅和针管笔画的小画,有在黑板上写字的女孩,有食堂的盒饭,石榴花和梧桐枝,手机与充电线之类的小玩意,本子里挤挤挨挨地画了双面,有种热爱画画的人的画本特有的挤挤挨挨——甚至还有些明显西幻风格很重的人物设计和分镜草稿。
顾关山线条流畅,功底相当不俗,人物设计竟是有种自成一家之感。
哪怕沈泽是外行人,都能分辨出这种线条和画极有灵气,更不用说这种画作还出自个高二的姑娘之手。
沈泽一页页地翻,顾关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解释道:“我嗯,上课的时候没事就会画点手边的小东西做练习,或者默写。因为手痒嘛所以这个本子画得比较零散。”
沈泽嗤地笑出来,把其中一页指给顾关山,问:“这是教物理的老常?”
顾关山一看,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能看出来啊?我觉得他走路像水獭,所以在物理课上摸了个鱼。”
沈泽说:“很像——”
他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夸奖一只水獭拟人,然而沈泽的确是行外人,搜肠刮肚才憋出了一句:“形体——抓得不错。”
顾关山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水獭拟人哪有形体可抓呀。”
那笑容极甜,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沈泽手机来了短信,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谢真发来的。
谢真:“泽哥,你是不是对顾关山认真了?”
沈泽望向顾关山,顾关山眼睛里仍是柔软的笑意,她正把脑袋抵在窗玻璃上,望向窗外连绵延展的,葱茏青翠的梧桐。
谢真又心塞地发短信道:“我那天晚上应该提醒你的,顾关山这个姑娘,没有觉悟的话,别碰的好。”
沈泽拉着拉环,单手打字:“这是关心。”
“再说了,”沈泽手机键盘音没关,一按屏幕就哒哒地响,欠扁地说:“学生时代,谈个恋爱需要考虑什么?家庭?现实?买房?算了吧。玩票而已。”
谢真急的不行,消息框的“”点了很久,才发过来一句话:“既然这样,那姑娘你别碰,真的,我我只能说这么多。”
顾关山闭着眼睛靠在窗边,眉目疏淡——她不看人时身上有种气质,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入眼,只会为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停留。
动心吗?当然。这个气质的女孩实在是太勾人,沈泽半点抵抗力没有。
可是谢真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顾关山不好惹。
可高中时懵懂的恋爱,能成的有几个?对于沈泽而言尤其如此,如果说高中情侣之间的‘责任’二字是笑话,那沈泽眼里的‘责任’还不如张厕纸——虽不至于对不起别人,但恋爱就是恋爱,沈泽自认为还没玩够,人生规划是等他三十岁玩够了再找个好女人结婚。
沈泽看着假寐的顾关山,顾关山穿着校服靠在窗边,像是化进了阳光里,嘴唇又小又软,有点神经质的敏感,好看。
沈泽掏出手机,回短信道:“认真个屁,玩玩罢了。”
…
从一中到花草桥,公交走了一个多小时。到站时沈泽从车上艰难地挤下来,顾关山挤下车动作却十分敏捷,一看就挤了不少年,可以说是个老司机了。
花草桥在海边,旅游旺季刚过没多久,马路对岸的海边仍在卖铁板鱿鱼,煎鱿鱼时哧啦哧啦地响。
顾关山道:“旅游季过去了铁板鱿鱼还在!真好。”
沈泽心情舒畅地说:“你住在哪栋楼?我送你回去。”
顾关山的脸顿时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我自己回得去。”
顾关山和他拉开了距离,似乎连剩下的路没打算和他一起走的模样。
顾关山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书包,丢下沈泽往前走,沈泽奇怪地问:“不一起走?”
然而顾关山挠了挠头,轻声道:“我我不太习惯,对不起。”
沈泽:“?”
“我的意思是——”顾关山将手上的汗水在校服上抹了抹,局促不安地说:“我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走着回家,对不起。”
局促不安的顾关山,让人有些说不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