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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真想搭上性命也要看到她俩,利戈贝托找到了刚才在寻找的参考书:库尔贝的《慵懒和淫荡或者美梦》。
“你一直在看着我们吗?”卢克莱西娅嘲笑他说。
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尽管卧室不是在白天,而是在黑夜,并且房间的那一部分是在黑暗之中,处于脚灯的照射之外。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了。那刺鼻的、令人头晕的香气毒化了利戈贝托。他的鼻子吸进,呼出,重新吸收。远处可以听到大海的涛声;书房里,传来胡斯迪尼婀娜调酒的声音。卢克莱西娅太太在被针形的大叶子植物的半途半掩不,伸出双臂,仿佛神懒腰一样打开了电唱机;一首巴拉圭的竖琴曲伴着用瓜拉尼语的合唱飘扬在房间里。与此同时,卢克莱西娅又恢复了在躺椅上的姿势,她的眼睑,怀着一种利戈贝托嗅出并听见了的紧张心情在等待着胡斯迪尼婀娜的到来。从中国睡衣里露出了她那雪白的大腿和裸露的胳臂。
她的头发乱蓬蓬,她的眼睛在柔软的睫毛后面窥洒着什么。利戈贝托心里想:“这是一头窥视着猎物的美洲豹猫。”胡斯迪尼婀娜端着两杯酒出现在门口时,脸上带着微笑,灵活地迈动着脚步,已经习惯了这一同谋性的活动,不再与女东家保持应有的距离。
“你喜欢这个巴拉圭音乐吗?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卢克莱西娅低声道。
“很喜欢,好听。可是不能跳舞,对吗?”胡斯迪尼婀娜说道,一面坐在躺椅的边缘上,一面把酒杯递过去。“这行吗?要不要来点水?”
她不敢从太太身上过。卢克莱西娅向原来姑娘占据的角落挪动;然后,做个手势,鼓励姑娘仍然在躺椅上坐下。胡斯迪尼婀娜坐了下来,在太太身边躺下时,睡衣撩开了,结果右腿也暴露出来,与太太裸露的大腿近在毫厘之间。
“干杯!胡斯迪尼婀娜。”太太说道并且与姑娘碰杯。
“干,干!太太。”
二人一饮而尽。刚一放下杯子,卢克莱西娅就开玩笑说:“菲托·塞保亚要费多大力气才能跟咱们这么亲热啊!”
她笑了,胡斯迪尼婀娜也笑了。二人的笑声涨上去,又落下来。姑娘大着胆子开了一个玩笑,她也说道:“至少他再年轻些,嫩一点还差不多。可那副癞蛤蟆样,又是醉醺醺的,谁会理他呢!”
“至少高雅一些。”卢克莱西哪一只空闲的手梳理着胡斯迪尼婀娜的头发。“说真的,你太漂亮了。让男人发疯是不奇怪的。难道只有菲托一个人吗?你大概已经害了一些人得相思病了。”
她不停地梳理着姑娘的头发,伸伸腿碰到了姑娘的身上,胡斯迪尼婀娜并没有躲开。她保持平静,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几秒钟后,卢克莱西娅太太心里一震,她发觉:胡斯迪尼婀娜的一只脚慢慢地挪过来碰到了她的脚上。几个脚趾胆怯地活动着,在她脚上难以觉察地搔痒。
“胡斯迪塔,我非常喜欢你。”她第一次像阿尔丰索那样如此亲热地称呼姑娘。“今天晚上我才明白这个。我一看到那个胖子对你那样,真是气坏了!好像你就是我妹妹一样。”
“太太,我也喜欢您。”胡斯迪尼婀娜悄悄地说,一面侧过身来,这样一来除去双脚和大腿之外,小腹、胳臂和肩膀都有所接触。“有一种感情不知道怎么跟您说,可我非常羡慕您。
无论品性还是模样都那么文雅。您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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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亲亲你,行吗?”卢克莱西娅太太低下头,挨近了胡斯迪尼婀娜的面孔。二人的头发汇合在一起了。她看到了姑娘那深沉的瞳仁,那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毫无恐惧地注视着太太,虽然有些焦虑。一我能亲亲你吗?咱俩互相亲亲,行吗?像朋友一样。“
片刻间,——两秒、三秒,还是十秒?——她感到不舒服,有些后悔,期待着姑娘的回答。终于,那张在她下方的可爱面孔点点头并且扬起脑袋、把嘴唇伸给她的时候,一颗心才放回胸腔里——几乎不能呼吸。二人在热烈亲吻的时候,舌尖卷着舌尖,时而接触,时而分开,身体也紧紧地贴在一起。与此同时,利戈贝托有一种升腾的感觉。他为妻子骄傲吗?当然。比从前更爱她了?这是自然而然的。他倒退回去观看和倾听她俩的言行。
他听到胡斯迪尼婀娜在卢克莱西娅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有一件事得跟您说。很早以前,我做过一个梦。它重复出现,一直到我醒来为止。我梦见一天夜里,天气很冷,先生出差去了。您害怕有小偷,就要我去陪陪您。我想睡在这个躺椅上,您说:”不,不,过来!到这里来!‘您让我躺在您的身边。我梦见了这个,我还说:“这是做梦吗?’我下面都湿了。
真不好意思。“
“那咱们就来做这个梦吧!卢克莱西娅太太坐起来,一面拉起胡斯边尼婀娜。”咱俩一起去,不过是到床上去。那里比这个躺椅上柔软。来吧!胡斯迪诺!“
二人脱掉了睡衣,搭在双人床上的角上,钻进了被窝。在竖琴曲之后而来的是古老的华尔兹舞曲,几把小提琴的演奏为她俩的互相爱抚伴奏。二人在被下嬉戏和抚摸,忙碌的床罩在她俩上而翻腾、收缩和飘动,即使灯光已经熄灭,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利戈贝托对她俩的攻守没有漏掉丝毫细节;他同她俩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他与那只抚摸Ru房的手同在,与每个抚摸臀部的手指同在,与她俩的嘴唇同在:经过几次小规模的交锋之后,终于敢大着胆子向那无底的黑洞深入了;她俩在寻找快感的火山口、那温暖的洞|穴、跳动的口腔、颤动的肌肉。利戈贝托看到了一切,感受到了一切,听见了一切。他的鼻孔一直陶醉在那两个女人皮肤的香气之中;他的嘴唇不停地吸吮着那对美人流出的香液。
“她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我也没有。”卢克莱西娅太太证实道。“我俩从来也没有。整个是一对新手。我们学会了,自然而然。我得到了快感,我俩都得到了快感。心肝儿,那天夜里我一点也没有想你。我说这个你不介意吧?”
“我很高兴你把事情告诉我。”丈夫搂紧了她。“她呢?事后没有不好的感觉吗?”
一点也没有。她表现出的自然和谨慎给卢克莱西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当两束鲜花分别展现在她俩面前时,那个话题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献给女东家的鲜花的卡片上写着:菲托裹着绷带衷心感谢他亲爱和令人钦佩的女友卢克莱西娅所给予的理所当然的教训。献给女佣的是:菲托·塞保亚问候并向“桂花”表示由衷的歉意。)从局外人的角度观察,她俩的关系没有变化,举止和来往也没有变化。实际上,卢克莱西娅时不时地对胡斯迪尼婀娜献上一些小小的殷勤,送上一双新鞋啦,一件新衣服啦,或者拉她出门上街啦,但是这虽然令看门人和厨娘嫉妒,却没有任何人感到吃惊,因为家里所有的人,上至利戈贝托、阿尔丰索,下至司机,早就发现胡斯迪尼婀娜以其精明和善于恭维收买了太太。
热爱扇风耳
眼睛要看,鼻子要闻,指头要摸,而耳朵仿佛神话中的丰饶杯是用来让指头抚摸的,如同驼背或者是弥勒的肚皮——给人带来好运气——,然后还要被舔和亲吻。
利戈贝托,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但是你身上最让我喜欢的是你的扇风耳。我很想跪下来,仔细盯住你每天都用一个小棉花很清洗的耳朵眼儿(习惯成自然),你还用银子在清洗的日子里,拔除里面的小绒毛——哎呀,对着镜子一根一根地拔掉。从这个深深的小洞里我能看到什么呢?看到一个深渊。这样也可能发现你的秘密。比如,什么秘密?利戈贝托,不知不觉中你还爱着我。还能看到别的什么东西吗?东伯,亲爱东伯,我是多么地爱你!
作家们没有写出味道和颜色之间的东西。你,对我来说,虽然有人说就凭着你的鼻子和耳朵可以获得“秘鲁大象人奖”,你是人间最有魅力的、最漂亮的美男子。利戈贝托,来!你猜猜如果人们让我在你和罗伯特·雷德菲尔德之间选择的话,谁会是我的心上人呢?对,是你,我的扇风耳;对,是你,我的大鼻子,是你,是你。
假如我从你那听力的深渊朝下面窥视,我还能看到什么呢?一块种满三叶草的田野,到处都是三叶草。还有一束束玫瑰,它的花瓣在白色的茸毛上绘制出一张可爱的面孔。谁的面孔?我的。
利戈贝托,我是谁?那个爱你、敬你、不远的某一天会像别人攀登喜马拉雅和瓦斯卡兰山那样攀登上你耳朵的登山运动员又是谁?
是你的、你的、你的、为你耳朵发疯的小妇人。
四、痛苦的小阿尔丰索
自从小阿尔丰索去过位于圣伊西德罗大街上的住宅并且在卢克莱西娥肯定他的黑眼圈和躲闪的目光与画家埃贡·希勒——每天下午必定无疑的话题——有关之后,他就变得垂头丧气和面色苍白了。大家喝茶的时候,他几乎不张嘴;这几周以来,他第一次忘记了夸奖胡斯迪尼婀娜烤的酥脆饼干。是不是在学校里得了坏分数了?莫非利戈贝托发现了儿子旷课跑来者继母?他把自己封闭在略带悲伤的缄默不语中,一味地啃着手指头。此前,他还曾经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些关于尊敬的埃贡·希勒的父母或者亲戚阿道夫和玛利亚的可怕事情。
“如果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事情,最好大家来分担。”卢克莱西娅伸出了支援的手。“你不信任我吗?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或许我能帮助你。”
那孩子惊慌地望着她的眼睛。他眨动着睫毛,看上去要放声大哭。太阳|穴上的微血管在跳动;卢克莱西娅还看到了他颈部的蓝色血管。
“事情是我一直在想,……”他终于开口道。他躲开了继母的目光,闭上了嘴巴,对自己要说的话有些后悔。
“在想什么?小阿尔丰索。好啦,说吧!这对男女为什么让你这样忧虑?阿道夫和玛利亚是什么人?”
“是埃贡·希勒的父母。”孩子说道,仿佛在谈班上的同学。“可是让我忧虑的不是阿道夫先生,而是我父亲。”
“是利戈贝托?”
“找不愿意他像河道夫那样结束生命。”那张小脸变得越发阴沉了;他的手奇怪地挥动着,好像在驱赶着一个幽灵。“这让我害怕,不知道怎样才好。我一直不想让你担心。你至今还喜欢我爸爸,对吗?母亲。”
“当然啦!”她点点头,心中很是困惑。“小阿尔丰索,你把我给说糊涂了。利戈贝托跟一位50年前死在另一个大陆的画家的父亲有什么相干?”
开始的时候,他这种奇怪的游戏、非常符合他个性的游戏,她觉得很有趣:他一看到埃贡·希勒的绘画,一谈起这位画家的生平眼睛里就闪光,他研究这些绘画、学习这些作品,处处模仿他,甚至以为或者说了出来:认为自己是埃贡·希勒的再生,也会经过闪光般的人生之后,在28岁的时候,悲惨地死去。可是这个游戏就变得越来越令人扫兴了。
“他父亲的命运又在我这里重复出现了。”小阿尔丰索嘟嘟嚷嚷地说道,一面吞下口水。
“母亲,我不想让父亲也像阿道夫先生那样变成疯子和梅毒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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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太傻了。”她试图安慰他。“你瞧,生命是不能继承,也不能重复的。你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孩子实在无法克制,脸上出现了要哭的表情,接着放声大哭起来,啜泣声震动着他那瘦弱的身躯。卢克莱西娅太太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坐到他身边的小餐室的地毯上,把他拥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和前额,掏出手帕给他擦拭眼泪,帮他摸摸鼻子。小阿尔丰索紧紧地贴在她怀里。深呼吸不停地使他的胸脯起伏,卢克莱西娅感觉到他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
“好啦,过去了。别哭了!那些荒唐的话是毫无根据的。”她抚摸着他的头发,又亲吻着他的头发。“利戈贝托是最健康的人,他的脑袋再好使不过了。”
埃贡·希勒的父亲是个梅毒患者吗?在死于疯狂吗?由于阿尔丰索多次提及此事而引起了卢克莱西娅的好奇心,她曾经去“绿房子”书店——距离她家只有两步之遥——寻找有关埃贡·希勒家族的书籍,可是没有找到相关的专题著作,只有一本关于表现主义的历史中用了一小段文字是说到这位画家的。她不记得有什么地方书中谈及画家的家庭。那孩子表示同意,撅起嘴巴,半闭着眼睛。时不时地他还打个寒噤。但是,他逐渐安静下来,丝毫不想离开她的怀抱,缩成一团,可以说很高兴地躲在卢克莱西娅的臂膀保护下,这时他开始说话了。
难道她不知道阿道夫·希勒先生的故事吗?不,不知道。她没能找到这位画家的传记。小阿尔丰索,我以前可是在你爸爸的书房里读过一些传记,还查过大百科全书。母亲,那可是一个可怕的故事。据说,如果不了解发生在阿道夫·希勒先生和玛利亚·索库普太太身上的事情,就无法理解埃贡·希勒。因为这个故事后面隐藏着他绘画的秘密。
“好啦,好啦。”卢克莱西娅企图让故事与个人无关。“那他绘画的秘密是什么呢?”
“他爸爸的梅毒。”那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可怜的河道夫·希勒先生的疯病。”
卢克莱西娅咬住嘴唇,忍住不笑出声来,免得伤害了孩子。她好像听到了鲁比奥博士——一位利戈贝托认识的心理分析学家在说话,这位专家自从在会议上引证了威尔海姆·里奇的例子,当众脱光衣裳,为了更好地解释那些女患者的病情,以及在聚会上用同样的思想制造出来同样的事件以后,他就在利戈贝托的朋友中间名声大震了。
“可是,小阿尔丰索,难道你知道什么是梅毒?”她说道,一面吹吹他那漂亮前额上的汗水。
“是一种性病,因维纳斯女神而得名,我不知道这位女神是干什么的。”他心平气和地坦率说。“我在辞典里没有查到。可是我知道是有人把这种病传染给阿道夫先生的。我给你讲讲怎么回事,好吗?”
“条件是你要保持平静。还有不能再用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折磨自己了。你不是埃贡·希勒,利戈贝托也和那位先生没有丝毫联系,小傻瓜!”
那孩子没有答应什么,可也没有反驳。他在继母那保护性的怀抱里沉默了片刻,脑袋依靠在她肩膀上。他一开口,就大量引用日期和细节,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或者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因为他激动的程度犹如自己亲身体验一样。仿佛他不是出生在20世纪末的利马,而是一个埃贡·希勒、一个奥匈帝国最后一代臣民中的小青年,他将看到所谓的“美丽时光”是如何消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灾难中,他还将看到那个帝国、那个闪闪发光、世界性的、充满文艺硕果的社会是怎样毁灭在战火中的;利戈贝托是如此热爱那个帝国,曾经在婚后的头几年里不厌其烦地给卢克莱西娅上讲解课。(现在,阿尔丰素又在继续给她上这门课程了。)
这个社会里有:马勒、勋伯格及弗洛依德、克里木特、希勒。在激动的讲述过程中,除去一些时间上的错误和孩子式的幼稚,一个故事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一个名叫图茵的村庄,位于多瑙河畔,属于维也纳的范围(据说,距离市中心25公里);一场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