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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家的话音刚落,人们再一次如同潮水一样沸腾起来。大管家和武煞,就在这沸腾的潮水地簇拥下,如同在空中飞舞而过的仙鹤一样,飘然而去。
龙之所隐(十四)
(十四)
长这么大,武煞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如此飘飘然。他像踩在棉花堆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大管家的身边,不时地溜一眼大管家的脸,再溜一眼大管家的脚。大管家淡定的神情和矫健的步履,还有伟人般的一颦一笑都让武煞艳羡不已,他偷偷地瞄着大管家,在心中反复地模仿着他的样子,挥手、点头、微笑。当他确定自己能够做得很好的时候,终于鼓了鼓勇气抬起了手臂。他想像大管家那样满怀豪情地挥舞一下,可惜,刚刚把手臂“拎”过肩膀,还没来得及展开手掌,他的勇气和力量就被消耗尽了。
武煞的手臂在空中僵持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他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提升手臂的高度,最后他不得不尴尬地抓了把耳朵,顺势放下手臂。这个动作让他自惭形秽,也让他对大管家的崇拜再度升级。
当人群与喧嚣声渐渐远去,武煞用袖子抹着脑门上的汗珠,长出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大管家没有扭过头看他,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轻轻地问:“怎么?紧张了?大丈夫生如山,死若水,灾来命挡,福来命享。有什么紧张的?”
“是,是。灾来命挡,福来命享。”武煞机械地重复着大管家的话,额头的汗珠忽地放大了好几倍。
“想问什么?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大管家扭过头看了武煞一眼。
“这个,这个事我有点想不明白。”武煞心虚地说,“杀害孩子们,明明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们,她们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过去的日子,我欠下了不少人命,原以为死有余辜,也时常在东躲西藏的时候期待着被官府抓到,早点了断了罪恶。而今,一场大火把我烧成了英雄,把我从罪犯烧成了武师,我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我的心里怎么总是毛毛的,一点儿也不踏实呢?”
大管家微微笑了笑,淡淡地说:“那些女人已经说过了,是她们把你这样一个大善人逼成了恶人。如果她们不用你的名字来吓唬孩子们,你会杀了那些孩子吗?再说了,你才杀了几个人,你又救了多少人?这么简单的算数题,不用我来教你吧?好了,别再妇人之仁了,不要让我失望。”
大管家说的这些,武煞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他不敢确信,世间的道理就这么简单。如今,这些道理出自大管家之口,那是确切无疑了。想到这里,武煞豁然开朗,步子大了起来,个子也挺高了不少。
看到武煞大步流星的样子,大管家满意地说:“从此以后,你要尽心尽力地为我们商号服务,踏踏实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地做人。不是每一场大火都可以成全你,也不是每一场大火都为你而烧。”
听到大管家的话,武煞一下子又蔫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大管家,您怎么知道要着火?您是先知吗?”
大管家自信地笑着说:“我是先知,这是全城人早就知道的事情。你知道得太晚了。”
“那么,您为什么告诫我,一定要等大火烧到了一定程度再出来救人呢?如果我早些出手,如果我高呼几声‘着火了,快起来逃命啊’,那些商号和那些人家的损失,不是会小很多吗?”武煞穷追不舍地问道。
“咳”,大管家叹口气道,“武煞,你也太单纯了。现在的人那么邪恶,那么现实,如果你见到起火就开始大喊,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把你扭送到官府,冤枉你纵火。”
“原来如此”,武煞用力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如释重负地说,“多亏我按照大管家的嘱咐做事,否则,这场大火就是为我送葬的啊。”
“大管家”,武煞停下步子想了想,又紧跑了几步,拦在大管家的前面,煞有介事地问,“我一直向往武师的身份,可我不知道,身为武师应该做些什么。东家说聘我当商号的武师,我可不想徒有其名,您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大管家满脸的笑意,向前挥了把手,郑重地说:“听我的话,跟我走,肯定能够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大管家用这个让武煞为之倾倒、为之痴迷的动作彻底地征服了武煞,并因此成为了武煞心目中的偶像,成了他奋斗的目标,成了任意支配和使用他的主子。
从那以后,武煞在大管家的领导下,不但兢兢业业地工作,勤奋地习武,还时常带着商号的人们救济穷人,帮助有困难的人度过难关。一晃几年过去了,作为商号武师的武煞早已成了所有“武师”的代名词。人们谈起他时,总会眉飞色舞,褒奖连连。年轻的或年老的家长们,在教育儿孙好好读书、好好做人的时候,时常会说:“你看人家武师多带劲儿,武艺高强、才华出众,又善良、勇敢、乐于助人。如果你能向他看齐,也会得到世人的尊重,得到大东家的重视,得到官府的推崇。”
最初听到这些话时,武煞总会觉得不自在,逢上说话的人看到了他时,他会羞怯地客气道:“我是有过劣迹的人,不要让孩子们学我。要让他们从小就胸怀大志,力争做一个善良、有才的人。”他的谦虚让他得到了更多的褒奖和更多的崇拜,他的威名也就流传更远。久而久之,武煞习惯了笑对褒奖,还习惯了挥一挥手说:“这些小事情,不在话下。武师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做到更好。”
武煞的人生之路,从此后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武煞的心,也越来越开阔,越来越豁然。当一场重大事件发生后,大管家抹着眼泪告诉武煞,他也救不了他时,武煞豪气冲天,视死如归地说道:“大管家说过‘大丈夫生如山,死若水,灾来命挡,福来命享’,想我武煞已是享尽了荣华富贵,该用命来挡灾了。都说天妒英才,我武煞不是英才,天也妒我。能够在苍天的嫉妒下死去,是我武煞的荣耀,我死而无憾!”
龙之所隐(十五)
(十五)
“武煞必须得死。”商号头人例会上,大管家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东家说了,武煞武艺高强又有勇无谋,是商号里最好使唤的工具。”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二管家摇着头,迟疑地说。
“任何工具都是有寿命的。”大管家看了看二管家,又看了看三管家,依旧斩钉截铁地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用。”
书生模样的三管家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在理。您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扔这出四个字时,大管家的脸上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
三管家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大哥,兄弟五体投地。”
二管家愣头愣脑地扫视大管家和三管家,自怨自艾地说:“我天生脑子笨,不知道应该怎样借刀杀人,不过既然大哥和三弟都认准了,这事保准儿没错,我跟着干就是了。”
三管家半低着头,挑起眼皮看着二管家,面无表情地说:“二哥,我和大哥哪有你聪明?我们的脑子里整天装着商号的大事小情,你的脑子里除了干事就是女人。比较起来,您是艳福不浅,我们是辛苦无边啊。”
听了三管家的话,大管家哈哈大笑起来,二管家愣了半天才品出三管家的弦外之音。他涨红了脸嚷道:“大哥,你看看,你看看,三弟又在拐弯抹角地骂人了。”
三管家话锋一转,神秘地问道:“二哥,前几天送给你的那个靶子,还好用吧?”
二管家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咽着流到嘴角的口水说:“好用,好用。多谢三弟,时刻想着二哥。”
大管家瞄了三管家一眼,暗自发笑,却冷着声音问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我告诉你们啊,我们商号是方圆几个省出了名的大善人之家,可不许你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三管家连声称是,在桌下踢了二管家一脚,无辜地说道:“大哥放心,我们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呢。二哥不过是精力旺盛,时常得袪下火,消消体力而已。”
大管家站起身来,阴着脸说:“三弟,东家知道你弯弯绕多,也知道老二是直肠子。如果你们两个闹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受罚的肯定是你。”
二管家连忙站起身,凑近大管家说道:“大哥,玩玩女人而已,坏不了商号的大事。”
“那就好。”大管家一甩手,向密室门口走去,在打开密室门的同时,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那句话,“武煞必须得死。”
看着大管家走出了密室,二管家向三管家施礼道:“多谢三弟冒着危险给我弄靶子,他日有用得着二哥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三管家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摆着手说:“二哥不可给小弟施礼。想当年,如果不是二哥仗义出手为我解难,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二哥有需要尽管对我说, 见到新鲜的靶子,我就给二哥扛回来。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遵守,可以玩人,不可以要人命。如果像上次那样要了靶子的命,小弟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二管家连声称是,揽着三管家的肩膀,一起走出了密室。随着咣当一声,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堵画着福祖法像的墙壁,密室的门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二管家的脑子里只有女人,三管家的脑子里却一遍一遍地品味着大管家的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效。”
“我是不是工具?二哥是不是工具?”三管家先是反问自己,既而回忆起入商号以来做下的种种伤天害理之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唰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三管家从酒柜中拽出一瓶老酒,对着瓶嘴吹了一大口。没等他品出酒的味道,身后传来大管家的声音,“你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是可耻的了?知道图财害命是罪恶的了?知道抢人家的女儿给老二用来封他的口是缺德的了?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不变的真理了?”
这一声声质问,仿佛重锤一般敲打在三管家的心头。他不敢回头,不敢接话,惟有“咕咚咕咚”不停地喝酒。
“喝吧,那瓶酒已被我下了剧毒,如果不用解药,三日之内你将肠穿肚烂,不得善终。”大管家仰天大笑,既而低声啜泣道,“三弟,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东家的意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效。’这句话,也是东家扔给我的。细细想来,我们都不过是东家手中的工具,身不由己,死不由己。可悲啊,可叹!”
听了大管家的话,三管家惨笑了一声,沉闷地说:“回想一下,我为商号卖了十几年的命,至今还没有资格面见东家,这是我的耻辱,也是我的致命伤。如果不是为了还清我爹生前欠下的巨额高利贷,如果不是想尽为人子之孝,让我爹死得安心,我早就不会如此苟活了。大哥,我这条命是二哥给的,我的荣华富贵是您给的。今天,死在您的手里,我心安理得。”说罢,三管家对着酒瓶,狠命地吹了起来。
大管家猛地冲过来,一把夺过了三管家手中的酒瓶,无比悲痛地说:“三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又何必如此自暴自弃?”
“大哥,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任凭您如何劝我,我也不愿娶妻生子。想我光溜溜的一条汉子,空手而来,空手而去,生得自由自在,死得无牵无挂,这该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事了。而今,我宁愿就此死在大哥的手下,也不愿大哥为了我背叛东家,惹下杀身大祸。”三管家抢过酒瓶,再次“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好样的三弟,大哥我没白疼你。”大管家哈哈大笑着在酒柜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用手点着膝盖,有滋有味地哼起了小曲儿。
“大哥!”三管家愣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来,酒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嗯。”大管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用两个手指拎着,点了点头说,“这是当年东家赏给我的一包解药。当时他对我说,我舍生忘死地伴随他白手起家,功劳苦劳都不小,赏我这包解药就等于赏我一条命。今天,我把这条命送给你,这样既能救兄弟于生死之间,又不算背叛东家。拿去吧,用白水泡了喝掉。”
三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感谢大管家的救命之恩。大管家连忙起身,把解药交到三管家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三弟,快去吃解药,吃过之后,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龙之所隐(十六)
(十六)
眼看着三管家打开纸包,把粉末倒入杯子里,又往杯子里注满了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大管家放心地舒了口气,说道:“三弟,这些年,我们哥几个捆在一起出生入死,不容易啊。别看往日里我一脸威严、言语冰冷,我的心可是热的。我恶狠狠地警告你们不要出事,那是因为我害怕你们出事,我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出事。老二生性耿直,不会察言观色,又贪恋女色,见到女人不要命,这是他的软肋,你本该奉劝他、监督他才对。现在可好,你替他扛靶子,结果闹出了人命。偏偏那个靶子的后台又是个神秘人物,是我们不该惹的人,你这不是难为东家吗?”
“大哥,东家为这事让我死?他不是说过下不为例吗?”三管家放下水杯,紧锁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虽然没见过东家,但凭这十几年为东家卖命得到的经验,他知道只要不是他拦截商号生意的事露了馅,只要不是他强抢商号联盟下的那些商号钱财的事被捅到了东家那里,东家绝对不会要他的命。他确信,东家需要他的足智多谋,大哥需要他的足智多谋。
“东家是这样说过。可是,现在,那靶子的后台不罢休啊。人家非要东家交出罪魁祸首的人头来祭奠死者。东家曾为老二找了个替死鬼,无奈对方把咱们了解了个底儿掉,非得拿到咱们四个当中的一个人头才肯罢休。”大管家为难地说,“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老二,只能舍武煞了。”
“大哥,兄弟我谢谢你了!”三管家紧紧地抱住大管家,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大管家见时机已到,如此这般,这般这般地向三管家交待了一番之后,拍着三管家的肩膀说:“兄弟,你我非手足,却情同手足。从今以后,我们三个要齐心协力,上下联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东家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那个时候,整个商号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再也不用受这份窝囊气了。”
三管家被大管家说得热血沸腾,拼命地点头说:“大哥放心!二哥的事,包在我的身上,我去说服他。我们两个一定会齐心协力地听从您的调遣,不为商号的所有权,不为这条贱命,只为报答大哥的知遇之恩。”
送走大管家后,三管家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他缓缓地从袖口里掏出纸包,呆呆地看着它,泪水溢满了双眼。他曾做过无数坏事、恶事,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忏悔过。过去,他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恶,都是这个万恶的社会给逼的。如果官府不许那些地头蛇放高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