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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楚这系主任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对自己这学生也算是比较了解，知道归楚是个能干的孩子，交游广阔，再说男孩子之间哥们儿兄弟什么的亲近些可不是很正常的事啊？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几个弟兄死党的？所以对这年轻助教资格的辅导员说的话倒也没有全信，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了，也不能装不知道，于是就想找归楚谈话，可又觉得这话不好说，思来想去，觉得这种事还是先跟学生家长说一下比较好，于是一个电话打到南京……
这个电话把归楚的爸爸归行简招到了杭州。
别看老归是搞会计的，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他居然是个老会计，一米七九的个头在他们那辈中年人里算是高大的了，一张冷峻的脸少有笑容，相貌上，归楚跟他父亲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归行简找到归楚住的这三居室时，接待他的是阿J，因为跟归楚原来是同宿舍的兄弟，老归对阿J的态度还是不错，就跟他谈起来了，就说：“你们住出来了也自由了，可别在在外面野坏了啊！”
阿J见这老爹上门来，心里明白多半没好事，怕归楚回来父子俩要闹，可又不敢撵老爷子走，只能强笑着应附：“哪能野啊？归叔，您瞧我们这都大三了，写论文还来不及呢！”
归行简点点头，看了看房间，又说：“这三居室啊，还有一间房谁住着？”
阿J连忙笑说：“那什么，是个大二的学弟，跟我们合租。”
“哦——”归行简应了一声，没说什么，慢慢走进阿J示意的儿子的房间……
阿J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岳霖离开后许多东西没带走，归楚也没急着处理，这要是让老爷子看到了……
李查是在楼下遇到归楚的，见他正捧着两大摞书小心的上楼，李查上前去帮他分了一摞下来。
“谢谢！”归楚笑着道谢。
“啧！又来这套。”李查佯作生气的样子，说完又笑了，“怎么，今天不去陪小岳？”
（）
归楚摇头：“把这些书放回去就去看他。”
李查说：“他现在怎么样？”自从岳霖住回医院后，因为开学他还一直没去看过。
归楚脸上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下：“他现在内出血严重，医生说如果控制不住的话，可能……”
李查叹气：“没到最后，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这个时候倒不得。”
归楚点点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归行简在儿子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心里有点底了，火苗子星星点点的往上蹿，他是老会计的细心一个顶，玩猫腻也是一个顶，何况这儿子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墙根边的两双情侣拖鞋，门后挂着的比儿子身材小了一号的衬衫，桌上一些根本不是儿子学的专业需要看的书……
这时候听到门外有人起来，归行简出去一看，就见儿子捧着一摞书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矮小些的男孩子，虽然长得一脸俊秀乖巧的样子，可头发染成亚麻色不算，还花里胡哨的挑染了两撮红毛，怎么看也不象是正经学生仔，他手里也捧着一摞书，看书皮就知道是两摞书是一套的，男孩用脚把门一勾，关上门就叫：“阿楚哥，我手可酸死了，这书可真够重的……我说你们学经济的要看这么多书啊？”
一听就知道不是个认真读书的孩子！读书读书怎么能不看书？阿楚这孩子竟然跟这样的小渣子混在一起！太不象话了！
归行简想到这里，再一看儿子，一脸歉意关心的笑着接过书来说：“不好意思，书是多了些……手很酸啊？要不我给你捏捏？”
李查哈哈笑着正想打趣他两句，突然就见一个中年版阿楚哥火烧火燎的从屋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扫帚，大吼一声，举起扫帚来劈头盖脸的朝归楚打了下去……
鬼畜的爹…… 归楚是真没看见他爸，正在那儿跟李查说笑呢，就听身后传来两声大叫，一阵风声，呼——的一响……
空手道黑带啊！身手那个利索，飞快的往旁边一让，一手顺势操住了打过来的事物，一手更拽住了来袭者的手腕，然而紧接着，眼还没看清来人，却是突然被反制，并且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被压在地上！
归楚心里大吃一惊，这人的身手比自己还要好？！是谁？！
下一秒他就知道是谁了……
“我打死你这不学好的混帐东西！还敢还手？！老子废了你！”这声音，除了他老爹归行简再无第二人！
“爸？！你怎么来了？”归楚惊问，被父亲压在地上的身子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心里暗暗吃惊，爸爸怎么会跑到杭州来了？难道……
归行简铁钳似的手扣着儿子的腕子，松开了压在儿子腰脊上的膝盖，让他慢慢在自己的掌握中站起来，冷冷说：“我怎么来的？你以为天高皇帝远，在这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就会知道？！你好啊？玩什么什么靠死，成天打扮得跟人妖似的，我装不知道不管你，现在倒好了啊？玩起男人来了？还搞什么同居？搞……我让你乱搞！”说到这儿，都不知道说啥好，火大，脚一踹归楚的膝盖窝。
归楚脚弯里一痛，立时就跪下了，皱着眉，不敢回嘴，只是倔强的瞪着转到眼前的父亲。
李查算是给吓傻了，这刚刚一来一往的，那是上演武侠片呢？那位大叔上来一出手，归楚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听他叫的，敢情这是他爸爸啊？也是，不是这么悍的老爹估计也养不出这么悍的儿子……不过，归大叔干嘛要打他呀？
看了看缩在后面不敢说话的阿J，再听大叔那番话，李查觉得这位大叔似乎误会了什么，再说在外人面前打儿子这种事本身也不好看啊，还是劝劝比较好……只希望那大叔别拿对付归楚那套对付自己，不然，恐怕吃不消！
“那个……归伯伯……”小心翼翼的刚一开口，就被归行简闷雷似的声音打断。
“你闭嘴！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你就不象个好东西，男人勾搭男人，你家大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归行简吼道，李查被噎得只有苦笑的份，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他一苦笑，归行简更认定了就是这小子没错了！大声训斥：“把你家长叫来！这事不好好谈谈是不行的！你们家的不要上进，那也别来招惹我们家孩子！”
李查眨巴眨巴，看来这误会可大了，不过看这大叔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反驳，只怕火上浇油，就顺着他的问话回答说：“我爸妈不在国内……”
“哼！怪不得呢！没人教才这副德性……”归行简轻蔑的说。
“爸！你搞错了！他不是……”归楚开口要辩解，被他老子一巴掌打在脸上，眼冒金星，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
李查瞪着归行简打了归楚一个耳光，觉得不可思议，他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还没弄明白呢，怎么能打人？而且……这是家庭暴力啊！想他从小到大，祖父母都是书香门第，对他是不打不骂，父母带得少，但每回除了拿他当玩具恶搞之外，别说打，冷个脸的事都没有，所以看到这样的场面，他有点吓住了。
“你们搞在一起多久了？好啊！跟我说要搬出学校是为了安安静静准备论文，原来全是骗人的啊？”归行简还在骂着，“原来是在这里搞同性恋，你们这两个……”
“爸，他是我们大二的学弟……”归楚趁着父亲喘气的时候飞快的插了一句话。
归行简一愣，扭头看了看阿J，就见那小子吓得脸发白，拼了命的点头，回头再看看李查，皱了皱眉，干咳了一声，沉默了。
屋子里一片尴尬的寂静。
“那……有人说你搞同性恋的事是假的了？那你屋子里那些不是你的东西又怎么解释？”不愧是老会计，思维敏捷，很快把情况整理了一下，觉得还是有问题，于是静下心来慢慢审儿子。
归楚脸色有些白，他知道自己的性向这事是瞒不住的了，可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查，咬了咬牙，再低了头轻轻对自己父亲说：“不是假的……爸，我爱他……呃！”他话音刚落，被归行简一脚蹬在肚子上，疼得弯了腰，半天没缓过气来。
归行简眯着眼：“你刚才说什么？”
“我……爱他……”身上又被重重的踢了一脚。
归行简指着李查：“是他？你看看清楚！这小子是男的！你他妈的是变态啊？！”
“对！我就是变态，我喜欢男的！一直都是！我喜欢他很久了！一直……一直都爱着他的……”不知是被父亲打得太厉害还是什么原因，这句话说到后面变得虚弱无力，但他还是顶着拳头，硬将这话说了出来，清晰得一屋子的人都听得见。
归行简愣住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在他脑子里，同性恋的男人都是些娘娘腔，可他儿子并不是啊……那他喜欢男人做什么？喜欢娘娘腔？那还不如喜欢个女孩子呢？！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阿J也愣住了，他知道归楚是GY，对此本来也没有什么意外了，可他知道阿楚喜欢的人……是小岳啊！怎么……怎么会是……小查？！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李查。
李查不可置信的看着归楚，先是震惊，随之是愤怒，再然后却是无奈，最终，他只能再度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对不起，归伯伯，我……也一直喜欢阿楚哥。”
“放屁！”归行简大吼一声。
李查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无视归楚投过来的惊疑目光，大声说：“我喜欢他，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拉开门，李查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莫菲站在门口，满脸震惊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突然扭头就跑，很快消失在楼梯口，地上是只摔碎了的西瓜，腥红的瓜瓤溅了一地，象血，更象碎了一地的谁的心……
归行简看着儿子的眼神，叹了口气，整个人在叹过这口气以后象是老了十几岁似的，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阿楚，你想明白了？你这样子，想过你妈妈没有？想过以后没有？”
归楚沉默了一下，回答说：“对不起，爸爸……”然后他重重的对着父亲叩下头，大理石地砖被沉重的头颅撞击出沉闷的声响，一声又一声……
李查再看了一眼门口一地的腥红，暗暗叹气，扭身过来跪下身拉住归楚：“阿楚哥……”心疼，真他妈的疼！
归楚看着李查，目光有些茫然，张了张口：“我是说真的……是真的……”
“你们……”归行简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走到门口：“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世上离经叛道的人都没好下场的！到时候不要回来给我哭！我们归家没你这样的子孙！”说完，离开了。
阿J急了：“你们这闹的是哪一出啊？阿楚！还不快把你爸追回来！”他看着好友一脸木然的看着父亲离去，吓坏了，这是要断绝父子关系啊？！说了话见归楚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来是吓傻了，连忙自己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静了下来，半晌，李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膝盖，不看归楚迳自往房间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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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身后传来归楚的声音。
李查停了脚步，轻笑了一声：“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起来吧，收拾一下去看小岳，别让他等久了。”
归楚沉默了。
走进房间，李查绷得死死的腰杆子一下子软了下来，瘫在床上脑子里一锅糊，怎么办？小菲……这事可闹大了！
门被轻轻叩了一声，归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李……小岳他……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知道。”
“对不起……”
“嗯……”
“谢谢……”
“……”李查没应声，皱起了眉头。
“刚才……有些话，是真的，一直都是，只是有些事，回不去了……不过，能听你那样说，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很高兴……真的。”门外的声音很轻，但李查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房间实在是太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客厅的门声响了一下，说明他出去了。
李查躺了一会儿，抓起电话按下莫菲的号码……
响了很久，终于接通，电话那端没有声音，李查吸了口气，轻轻叫了一声：“小菲……”
听到这句话，莫菲的声音冷冷的传过来：“别叫我。”
李查轻声说：“小菲……你听我解释……”急急忙忙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再次强调，“我是为了帮阿楚哥才……“
莫菲说，“你把我当什么？”
李查一愣，有些生气：“我把你当什么，你自己感觉不出来？我喜欢谁你看不出来？”
莫菲愣了愣，忽然轻轻地说：“我看不出……小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看不出。”
“小菲，我对你……”
“你是那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人，当初帮忠泉追小爱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帮阿楚哥保护小岳也是这样，你对朋友太过尽心尽力。”莫菲慢慢的说，语声苦涩。“我也是喜欢上你的这种善良义气，觉得你对我也会这样……”
“当然会这样！”李查立刻附和。
“呵呵，小查，我现在就在你的楼下，从刚才就一直在……我一直在等着你追出来……可是你没有。”
霖逝 李查默默的看着手机，莫菲已经挂断很久了，对于女友这样的指责，他无法再做解释，朋友，女友……到底哪一个更重要？他不知道，这时候是真的不知道。
阿J很晚才回来，他说归行简坐当天的车回南京去了……说完后看着李查，发了很久的呆，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查苦笑，继续看他的书。
深夜，李查看了看电脑里的时间，十点多了……归楚还没回来，大概替岳家妈妈陪房了吧，他不想回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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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照常上课，下课后拉着黄忠泉陪着去找莫菲，由黄忠泉跟董爱做和事佬，李查陪着笑，想尽办法又逗又哄，终于把莫菲磨的没法子，同意留待考察，这才大松一口气。
岳霖的情况越来越差，这一点从归楚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天天都在医院过夜可以看得出，大家都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是谁都不愿去提起。
天气一点点转凉了，看了一眼夜空，快要过中秋了……李查忽然想到，岳霖还能看到几个月圆？真可惜啊！不过有那人陪着，他应该会快乐的走完这些日子吧……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黄忠泉的声音在大吼着“两只老虎”，他一愣，才想起这是手机铃声，这个铃声……是归楚的，竟然会如此陌生，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自己了啊……苦笑一下，接起来，心里奇怪，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阿楚哥……”
“李查，是我，岳霖。”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来，平静无波。
李查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这个时间……他微笑了一下：“小岳，你好，阿楚哥把手机落在你那儿了？”
岳霖沉默了一下：“阿楚今天留在这里陪房，他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我用他的手机……”
李查奇怪了：“呃……你找我有事？”
“是的，我想见你。”他的声音伴着风声，听起来很缥缈，竟让李查觉得有几分恐怖，“我在中心医院住院部，顶楼天台上，我等你。”
顶楼天台？李查吓得心脏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