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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保龄球、网球,也没有网吧、茶吧、咖啡吧,甚至没有“小姐”和“包厢”。当然也没有浴足、按摩、踩背、捶腿等消遣场所。
当时只有一些大舞厅,设在市艺研所、青少年宫、工人文化宫。还有一些露天舞场。包括市农林学校、教师进修学校、财贸干部学校的会议室或学术报告厅,也被临时改作舞厅,面向社会收费服务。当时市报上还就此展开过一场讨论,讨论的焦点是学校该不该开舞厅?两种观点针锋相对,一种认为应顺应“改革开放的潮流”;一种则认为扰乱了“宁静的校园生活”。有一位八十高龄的建国初的老校长甚至亲笔撰文,标题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文中有“男女搂抱,污人眼目”的句子。
那时人们认为享受生活就是去跳舞。跳的舞大都是正规的交谊舞:三步、四步、水兵舞、迪斯科等。水平高一点的,也有跳探戈、伦巴、狐步、快步舞等等。那时,一个舞步优雅娴熟的女性是十分惹人注目引人遐思的。无论踏进东南西北哪个大舞厅,但见摇曳的灯光下,人们搂着转在一起。有的男人身材高大,舞伴则矮小一些,俩人转圈的时候常常看不见女舞伴,好像那个男人一个人在那儿自娱自乐似的。直到转一会儿圈将女舞伴从怀里放出来,俩人牵着手一伸一缩、一进一退时,才会看见那个小巧的女舞伴——仿佛女舞伴是一只小鸟似的,而男人的怀抱则是一个竹笼。俩人双目含情“牵”一会儿手,女舞伴又如一只小猫一样偎男人怀里去了。俩人再次转圈时,女舞伴又找不见了,好像耍魔术似的。
中老年人都以跳华尔兹为主,年轻人则喜欢跳“恰恰”和迪斯科。往往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忽然间,所有跳华尔兹的人都坐回周围的椅子上去了,将场地空出来:原来是两对年轻人开始跳“恰恰”了。这种舞的主要动作是像鱼那样摆臀部,而且男女之间要摆出一种“节奏”和“韵律”。臀部摆动的时候,大腿、脚腕、腰、脖子都会或快或慢随之摆动伸缩,像一条直立的蛇一般。有时手还得伸出来。就像那种大吊车,伸出臂准备将什么重物“轻轻地一抓就起来”。
表演一会儿“恰恰”,忽然会上来两排甚至三排年轻人,就像那种扑上阵地的增援部队一样。这一排排年轻人上来便又换了一种新的跳法:手像杨丽萍跳舞那样叉在腰际,大家同时往出甩脚片子!当然是有节奏的,或快或慢,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有时还会齐声嗨地吼一声。甩动的脚片有点像农民打场时舞动的连枷,灵巧而自如。
终场的时候,往往放一曲快节奏的迪斯科,人们像一群饿狼一样在灯光中扭曲、变形;又像在哈哈镜前一样拉长、缩短;狼奔豕突一番,音乐戛然而止:曲终人散。
徐有福就是在“全城皆舞”的那一年,去参加交谊舞培训班学习的。那一年里,在徐有福生活的这座城市,人们对跳舞的迷恋,像古书里所描述的,差不多到了“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的程度。
本来徐有福对跳舞并没有兴趣:“还不如去打两盘乒乓球!”他对妻子这样说。可妻子却执意要去学习。妻子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当时她所在的艺研所,所有的人都“旋转”开了,她若站着不动,是会被别人嗤笑的。何况那时他们也就许小娇、吴小娇这样的年龄,心里本身会有一些“旋律”的。
那场跳舞风就像一场台风或龙卷风。台风过后,会有一些房屋坍塌;跳舞风过后,也有一些家庭解体。此外跳出婚外情的,跳的夫妻“背靠背”的,更不鲜见。
市政府当时有不少“舞林高手”,其中某局有一位舞林高手被大家戏称作“三条腿”。据说一位刚迷上跳舞的年轻人私下里向他请教,若跳成“三条腿”怎么办?他回答说:“那就蹲下系鞋带。”年轻人道:“鞋带那时刚好就松开了?”他不耐烦地说:“你说你烦不烦,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窍的人,你蹲下自己一把扯开再慢慢系住不就行了!”这位被称作“三条腿”的舞林高手这样说着,已撇下虚心求教的年轻人,和一位身材高挑的舞伴旋入了舞池——这位常和他搭伴跳舞的舞伴私底下被人们称作“矿泉水”。
徐有福与妻子却没有跳出一点“绯闻”。徐有福虽身材高大,但不解风情,不会招蜂惹蝶。况且他的舞也跳得并不好,有点笨拙,没有那种“飞扬”的感觉。妻子虽然舞跳得比徐有福好,可她不漂亮,胸不大腰却比较粗。抚着这样的腰跳舞,像抚着一棵躯干很粗的树一样,稳当但不灵巧。
徐有福与妻子参加的是市工人文化宫的培训班。学会“三步”、“四步”后,老师认为他俩很有前途,应该每人再交三十元钱,参加“提高班”学习。提高班主要学探戈、狐步、吉特巴等难度较大的舞种。包括华尔兹,到了提高班学习的已不是普通的华尔兹,而是“维也纳华尔兹”。徐有福和妻子参加了几次便不愿再去了。他觉得夫妻俩跳那种同时把脑袋猛地向左或向右大幅度甩动的舞有点滑稽。有一次他们亲眼看见,一对男女在甩脑袋时将眼镜甩了出去,引来一片哄笑。
徐有福就是在培训班学习时,碰到赵勤奋的。他也在那个培训班学习。
以后差不多有一年时间,徐有福常常和妻子去那些露天广场跳舞。几乎每次去都能碰到赵勤奋。赵勤奋从未带他妻子跳过,有时带这个女孩来跳,有时带那个女孩来跳,有时又一个人来。一个人时,他先会坐在某个角落里抽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将两只眼睛像探照灯那样在全场扫来扫去,只要发现一个灵巧而窈窕的身姿,赵勤奋便会大步流星走过去。过一会儿徐有福再看时,那女孩已像一根面条一般软软地偎在赵勤奋的臂弯中了。目光如炬的赵勤奋腰挺得笔直,西装革履像个绅士。而那女孩则向后仰着头,长裙摆动,脚步轻盈地随赵勤奋滑动。他俩跳舞的姿势,宛若一架飞机上挂着一片白云。
由于赵勤奋的“揭发”,局里最后确定的男参赛选手是赵勤奋与徐有福。
为了方便各部门练习跳舞。五楼会议室的乒乓球台搬一边去了。六楼、八楼、十楼、十二楼会议室也腾了出来。凡是各部门选出的选手,每天只上半天班,下午可以在这些会议室练跳舞。有些选手若工作忙下午脱不开身,就在晚上练习。
许小娇与吴小娇的“舞艺”不相上下。徐有福和许小娇也跳过几次,但主要是和吴小娇跳,因为他俩是“一对”。
吴小娇身轻如燕,和她跳舞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十年前徐有福与妻子跳了一年舞,也没有这种感觉。徐有福本来舞步有点笨拙,但和吴小娇跳一会儿,突觉轻灵起来,就像两条鱼儿在一潭清澈的湖中戏水。徐有福捏着吴小娇纤长而柔软的手指,心里溢满了幸福。他轻轻地捏着,生怕将吴小娇捏疼,仿佛吴小娇的手是那种麻花儿,稍一用力就捏碎了。
徐有福有点激动地将这种奇妙的感觉告诉了吴小娇。他说:“小娇,和你跳舞,我有种幸福感。”他第一次称呼吴小娇为“小娇”,而没有像过去那样称呼吴小娇为“小吴”。听他这么说,吴小娇没吭声,只是启齿笑了笑,带着徐有福继续“飞翔”。吴小娇的腰柔若无骨,弹性十足,抚在她的腰际,仿佛抚在一把六弦琴上,随时都能弹奏出动听而美妙的乐章。
《机关红颜》24
徐有福已无法控制自己对吴小娇的爱恋。
晚上睡在床上,徐有福会闭着眼想吴小娇,回忆吴小娇和他说话的每个神态。甚至这句话和那句话语气的区别,这次笑和那次笑纹理的不同。有时她的笑纹好像是从里向外溢,有时又像是从外往里溢。就像一潭湖水里,若你是从那边往湖里扔石子,波纹便从那边向这边溢过来;若你是从这边向那边扔石子,涟漪便从这边向那边溢过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常常背对着妻子,在心中想念和呼唤着吴小娇。此时的徐有福,才体会到什么叫“同床异梦”。他甚至会用自己的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仿佛是跳舞时握住了吴小娇的手:冰凉、细腻、光滑、美妙、甜蜜!
每晚他都会半夜醒来。只要一醒来,就会想起吴小娇。有一次他甚至在深夜因思念难以排遣而流下泪水。
徐有福对吴小娇的思念和眷恋,简直像《诗·陈风》中《东门之池》里那个男子对“淑姬”的眷恋。是的,吴小娇就是徐有福心中的“淑姬”!
更难以启齿的是,他即使伏在妻子身上和她Zuo爱的时候,也会幻想是和吴小娇Zuo爱。没有吴小娇“介入”之前,俩人“爱情”时妻子老是闭着眼睛,而他总是大睁着眼睛。自从与“吴小娇”开始Zuo爱后,他却突然喜欢闭着眼睛埋头苦干,相反妻子反倒睁开了眼睛:“徐有福你又不是女人,闭着眼干什么?”妻子有点生气地问他:“莫非你在想某某某?”妻子说了一个很有名的歌星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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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福突然对自己过去十几年懵懵懂懂的生活不满起来。不仅是不满,简直是羞愧!他甚至羞愧地以手捂住了脸。
徐有福二十岁师专毕业参加工作,现在三十八岁了,才仿佛遽然明白什么是“人生”。在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上,“人生”就是去得到你应该得到的那些东西。而这些年来,徐有福得到了什么?
如果问徐有福此时最想得到什么?他肯定会说出那个名字。是的,只要得到那个名字,徐有福再不会谋求得到别的什么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可他能得到那个名字吗?
他不能!
徐有福没有勇气向她表白什么,更不说倾吐那种“衷肠”,至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只是一个叫“柳永”的古人写的诗句,与徐有福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
徐有福不是没有“衷肠”,不是不会“执手”,也不是因泪腺堵塞无法“凝噎”,而是没有“底气”或“底气不足”。
底气是什么?就是金钱、地位、权力,以及与之伴生的轿车、美女、洋房。
这些能够给男人“撑腰”甚至“壮肾”的东西徐有福一样也没有。如果局里不发那一部手机,他现在怀里还揣个小灵通。有一次当年师专的同班同学聚会,这个是老板,那个是局长,还有做县委书记县长的。那些司机和办公室主任跟在他们的书记、县长屁股后面,眼巴巴地捕捉着书记、县长的眼神,只要他们随便说句什么话,那些人便按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跑来跑去,甚至作为“指示”去落实。他们的手机几乎不停地响,不知有多少人一天到晚在给他们打电话。电话里的那些声音谦卑极了:有时在恳求什么,有时在汇报什么,有时又在解释什么。
当然还会有一些女性宛若琴弦一般柔媚曼妙的声音。那些声音会从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飘过来。有的来自北京,有的来自上海,有的甚至来自国外。有女博士、女记者、女经理,这些人在某个时间来过同学当县委书记的那个县,而同学对她们给予了“支持”。她们从此不论走到天涯海角,也记着同学,并会给同学打个电话问好,过节时还会给同学寄来一个精美的贺年片,并诚邀同学到她们所生活的那些大城市游玩:“我可是一个不错的导游呢!”她们会在电话上娇嗔地对同学这样讲。
两相对照,徐有福能不羞愧?这些生活中如鱼得水的同学,十几年前和他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起跑的啊!有的同学起点甚至要低出他许多。那个当县委书记的同学,刚毕业时分配到一所偏远的农村中学当教师,而自己当时就分配到市政府机关。虽然部门不重要,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市里以前有几任市委书记市长最初都是市政府的勤杂人员呢!和自己同一年分配到这个局的那个叫达有志的同事,两三年后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又调到市委办公室,现在是市委常委兼办公室主任。而自己却还是这个局的一个副主任科员!
徐有福同志啊,这么些年你干什么去了?莫非是跟哪个小娃娃捉迷藏去了?还是站在某个大风口喝西北风去了?
是的,吴小娇是一个淳朴的姑娘!但她又有什么理由向一个啥也没有的男人委身呢?好比现场直播的那种晚会:宋祖英、陈红、张也跑出来唱歌,不是《好日子》,就是《常回家看看》、《走进新时代》,台下那么多观众都会给她们以掌声。而如果徐有福跑上去唱歌,观众不喝倒彩把他轰下台才怪呢!即使吴小娇、许小娇坐在下面,她们会对徐有福报以热烈的掌声而对宋祖英、陈红、张也嗤之以鼻吗?!
人生是一个舞台,谁在这个舞台上表演得好,唱得好,就会赢得掌声;反之则会被抛弃被遗忘甚至被驱逐!
徐有福是那种还没走上舞台便羞愧地转身跑下去的“演员”。
自从懂事以来,便有一种声音在“教育”他:不要去追逐金钱、地位、权力,因为这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而什么东西才有“价值”呢?当然是“理想”啦!一个人自小树立的远大理想,就应该是到哪儿去站岗放哨;或者像“农民伯伯”那样去种地;总之应去为人民服务,做一个螺丝钉,拧在哪儿就在哪儿闪光。
徐有福倒是做了一个螺丝钉,但他却看不到自己“闪光”的地方在哪里。
问题是别人也看不到。包括妻子、儿子或者许小娇、吴小娇以及局长、副局长均看不到!徐有福也曾去追逐理想,可至今没有找到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徐有福也曾去为人民服务,他曾经将那个不会坐电梯的老大爷老大娘带上带下。可“人民”却从不为他服务,赵勤奋该是一个“人民”吧,可这个“人民”却总是嘲笑与欺侮他。
许小娇与吴小娇对他不错。可也仅是一种“同情”、“怜惜”,而不是“爱”或“爱慕”。因为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无论在爱情还是事业上,徐有福都失败了。他的一生黯淡无光。他不是太阳和月亮,甚至不是一颗小星星。他不是那种可以熔化一切的通红的炉火,甚至不是一根柴棍儿。柴棍儿扔进一堆篝火里,还会噼里啪啦溅起一些火星呢!而他一生连一丁点火星也没有溅起。不知不觉他已开始走向衰老,最后将像一撮泥土一样消亡。
徐有福如梦方醒。他这一觉醒来有点迟。虽然迟,毕竟醒来了。醒来之后,他就不再是那个双目无神的懒散的大熊猫,而成为一匹雄风犹在的老虎。
徐有福的眼神开始熠熠放光,因为他的眼前始终晃动着另外两只妩媚的眼睛。就像他走在暗夜里,前面始终闪烁着两只红红的小灯笼。
徐有福拔腿向那两只小灯笼追去。
《机关红颜》25
徐有福去找了田小兰。
田小兰一见徐有福便惊喜地扑入他怀里:“大哥哥来了,真是个讨厌的大哥哥!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小妹妹。”这娼妓还用小拳头擂他。
徐有福比过去冷静了许多,也从容、老练了许多。他像剥葱一样三下两下便剥光了田小兰的衣服,像游泳一样扎进了水里。
“那件事考虑好了没有?我最近手上有货,就是出不了手。”
徐有福点头同意了。一个嫖客与一个娼妓开了一家公司,没到工商局办执照,就开始营业了。“不过不要找本市人!”“董事长”给“总经理”这样叮咛。
田小兰给徐有福找来的第一个“情人”,是一个高大、肥白而丰腴的女人。一见这个女人,徐有福就在心里说:叹号来了!这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