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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尚未修炼到那种境界，这半个月也不曾去过别处，就不知道他齐王府里发生的事了么？”
厢房外忽然有人接下话头道：“老君云：‘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规于牖以知天道。’智者大师所言，同样深合我道家意旨啊！”原来是焦真人赶到了，他大步进了房门，冲智者大师行礼道：“我们可算好久不见了，听说大师最近过得不大舒畅，特地来与大师谈心则个。”
智者大师展颜道：“烦恼皆是身外事，菩提自在心中留，让焦真人挂念了。我还以为你回华山去了，正待过两日去华山云游一番，不想你倒比我还性急，先赶来迎接我了。”
何居士见两人认识，为智者大师添过水后，就知趣地离开了。
焦真人待何居士把厢房门合上，忽然默念咒语伸指往智者大师身旁的茶水点去，那滚烫的茶水顷刻结成了坚冰！他低声对智者大师说道：“刚才那居士手中的水壶被人做了手脚，看来有人盯上你了。”
智者大师淡然一笑：“区区蒙汗｜药倒还奈何不了我。”又即兴吟道：“人都惧怕孟婆汤，奈何桥上徒悲伤。一念三千由心起，只知从此隔阴阳。”便将茶杯端起，杯中之水复又变得热气腾腾，他竟“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砸巴了几下嘴唇。
焦真人微感错愕：“这么说你已经喝了有半个月的蒙汗｜药了，倒还真沉得住气啊？”
智者大师将茶杯轻轻放回原处，气色平和地答道：“岂止是蒙汗｜药那么简单，什么毒龙草、断肠散、三尸丸、鹤顶红，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在做十全大补汤给我吃！今天大概是发觉太厉害的毒药对我不起作用，就换了最常见的药物来碰碰运气。不过从明日开始，因为齐王府才被皇上清理了一遍的缘故，便不会有好心人继续为我炮制茶汤，我也能真正分辨出这上好茶叶的滋味了。”
焦真人听得有趣，忙问：“难道齐王把你恨成这样，非要置你于死地而后快？”
智者大师叹气道：“齐王对我倒还恭敬，不过他请去的那些巫婆神棍之类可就没这么好的心肠了。”
焦真人不禁会心一笑：“原来如此！大师知见卓越，法力高超，遭人嫉恨也是常情。”
智者大师忙谦虚地答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个迷失尘世的穷和尚而已，岂敢称为‘知见卓越’的大师？”
焦真人便嘿嘿笑了起来：“大师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作答。”他见智者大师点头，冷不丁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前朝陈国的国师智觊大师？据传陈国被隋国攻破后，当今的皇上，那时的晋王杨广还屡次邀请你去扬州讲法，并正式替你更名为‘智者’，十年前你病逝于石城，后又被当今皇上追封为当朝国师，对么？”
智者大师见焦真人双眼紧紧盯住自己不放，想说“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只得沉默不语。
焦真人笑得就更大声了：“好个迷失尘世的智者大师，若非我亲自去了一趟天台山国清寺，还真被你蒙混过关了！你不但佛法深湛，由龙树菩萨的‘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升华出‘空、假、中圆融三谛’之理和‘三千世间相，一念俱具’之论，原来更修得了金刚不坏之身！快说，你为何要装死欺瞒当今皇上……”
智者大师赶紧口宣佛号道：“焦真人竟然把贫僧那点家底查得一清二楚，老衲还有什么好说的，通通承认就是了。不过贫僧也并非刻意装死欺瞒当今圣上，想当年皇上为晋王时，对贫僧礼遇有加，助我弘扬佛法，后来听说我病故，又替我修建了国清寺。他对我其实不薄，我欺瞒他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智者大师放低声音道：“就怕说给你听你也不信，其实我是奉了佛祖旨意，省下十年阳寿破解天魔劫数来啦！我入土之前，曾见佛祖在梦中对我说，十一年后将有天魔破印祸乱人间，如不能将其重新封印，只怕中原诸州要人迹绝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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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真人忙凑到智者大师耳边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怎么知道贫道就不信你的话了？不瞒大师说，自从去年年末开始，我也隐隐察觉天象似乎有些异常。自从今年正月初七那天经历了辟尘珠的怪事，我也终于知悉天机啦！你瞧，贫道之前本来还待在华山，但眼看两月之期将满，不得不尽快赶往铁剑山庄，路上想起你，就顺便过来瞧瞧。”
智者大师一怔：“正月初七那天洛阳北方电闪雷鸣，是有些不大寻常，不过那辟尘珠又是什么玩意儿？至于两个月之期又指何事？”
焦真人正色道：“此事颇为难解，牵涉到整个武林甚至是全天下的安危，说不定这辟尘珠的传说，就跟大师说的天魔劫数有关，不如请大师也随我去一趟铁剑山庄如何？详细情形咱们路上再说罢！”
……
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送行，几位师父因为还要商量对付北斗盟的事情，非要我独自先去铁剑山庄。我便找三师父要了张地图，骑着那匹从齐王处赚来的白马，心不在焉地上路了。
但我走出还不到两里地就遇上了麻烦，因为我看见大师兄和三师兄正在道旁等着我。那大师兄手中拎着一杆枣木长棍，三师兄手中则握着一把雁翎长刀，隔得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蒸腾而起的杀气。
我明白他们肯定是找茬来了，只得先下了马，向大师兄和三师兄请安道：“难得二位师兄还要专程到此处送我，小弟真是感激不尽。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兄们请回吧，被师父们发现我们如此亲密就不大好了。”
三师兄鼻子一哼道：“油嘴滑舌的小子，我们哥俩瞧你仗着有几位师父庇护目中无人的样儿，早就想收拾你来着，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就懒得跟你计较。你倒不知好歹，昨天故意当着众位师弟的面让我出丑！”
大师兄便也接过话头道：“蠢东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竟敢跟我们抢夺万松谷的那个代表名额！”
我装糊涂道：“你不就是万松谷无人不知的大师兄，旁边那个不就是万松谷无人不晓的三师兄吗？”
三师兄骂道：“混账，你这土包子可听好了！我乃是岭南天刀门的二公子宋儒生，这位则是成都青竹帮的二公子邓澄通。曾经在一夜之间横扫强贼九座山寨的天刀门听说过吗？川西第一大帮青竹帮又听说过吗？”
我听完三师兄的话，脸上一定满是戏谑的神情：“这么说还真是久仰了哈？原来都是纨袴子弟，难怪我们这些贫下中农不认识，嘿嘿！”
大师兄忽然将手中枣木棍一举道：“我们可不愿跟你耍贫嘴浪费时间，要么你就把名额让出来，要么就从我们裤裆底下钻过去。”
我便把双手抱在胸前，答道：“这名额可是师父们定的，不是我想让就能让的。”三师兄立刻说道：“我赔你十两金子的损失费，你马上弄折一条胳膊，然后回谷报告师父，师父不就会换我们去了么？”
我沉下脸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凭什么要我虐待自己的身体！不如我来出营养费，也打断你两条狗腿玩玩？宋二公子，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先请靠边站。邓老兄，你昨天无故弃权，今天我们就较量一场，你打赢了我，咱们再说别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古代）：说辟尘（中）
大师兄迈成弓步，将手中枣木棍斜搭肩上，宛如西域胡人行礼时所用的姿势，唤作“胡人担李”。我却并未把背后的钢刀拔出来，依然揣着双手，懒洋洋地望着他的眼睛。
因为就算他再会掩饰，我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怯意。大师父曾说过，对未知事物的胆怯是人的本能，正由于大师兄从来没有见过我这套刀法，也根本摸不清我出刀的规律，他内心才会感到畏惧。他刻意将兵器换成长棍，也是担心我像昨日窥破了三师兄的招法一样，把他的双截棍法也看穿了。
我便咧嘴无声地轻笑起来，或许大师兄不过是在三师兄面前装装样子而已，他根本就不想出手！
三师兄见大师兄半天没有动静，在旁边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催促大师兄道：“你倒是快上啊，咱们出谷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是要这小子骑着马出谷，再爬着回去吗？”
我终于笑出声来：“大师兄，请问你棍法和叉法有多大差别？如果我用昨天对付三师兄的办法对你，你可想出了破解我招式的方法？”
这两句问话便像两支利箭，“嗖”、“嗖”地射穿了大师兄脆弱的心理防线。他忽然惊惶地退后几步，转身逃了开去，边逃边嚷道：“你，你不是人……”看来我说的话，正与他这时心里所想的一字不差。
三师兄见到大师兄落荒而逃，只得嘴上说道：“小子，算你有本事！”赶紧转身追他去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掉，嘴里长长地吐出了两个字“垃圾－－”，心里得意地想到：我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得真是炉火纯青，说起来以前在梦里听一个姓常的老头讲过的心理学知识，关键时刻还是挺好使的。
……
张铁嘴略带伤感地说道：
“我年少时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仗着有点祖业整日里游手好闲。那时我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常提着鸟笼在街上闲逛，那些平民百姓见到我来了，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我。本以为我会这样一直堕落下去，直到那天我见到了她，我的命运才因此有了转机。”
“那天大概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罢！我像平常一样哼着小曲，晃着鸟笼在街上遛跶，就有几个相好的玩伴告诉我，今日城郊北邙山桃花盛开，问我要不要同去凑热闹。”
“以我们当时下流的心性，自然不会冲着观赏那些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而去，而是想顺便找乐子。因为每逢北邙山桃花盛开之时，城里总会有很多千金小姐去那里赏花，那红扑扑的脸蛋真比桃花还艳呢！”
“我们租了几匹马儿就兴冲冲地去了，一路上还真见到不少女子，可惜在我眼里都是些庸脂俗粉。到了山脚附近，我想单独去碰碰运气，便扯了个慌与他们分头走了。”
“正当我漫不经心地牵着马儿走在山道上时，就看见前面有个容貌端庄、身材窈窕的小姐正倚着桃树休息，旁边还站着个丫鬟。她发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小脸儿通红，忙背过身去跟那丫鬟窃窃私语，那丫鬟还拿杏眼恶狠狠地瞪我。”
“我嬉皮笑脸地过去，说了些粗俗的话语，就要占那小姐的便宜。谁知那丫鬟突然说道：‘张永乐你不可放肆，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我一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名？’那小姐却命这丫鬟不要说下去。但丫鬟口快，还是说了出来：‘她是刘记钱庄的大小姐，你曾经未过门的妻子！’还把那‘曾经’二字说得极重。”
“我当时脑中便‘嗡’地一下炸开了锅，还记得我幼年时父亲曾对我说，我家有一门经他们指腹为婚订立的亲事，刘家长女小红就是我的未婚妻。但因为我在父亲积劳成疾病死后放浪形骸，相继把大娘二娘气病了，她们很快就过了世，刘家也单方退了这门亲事。想不到那天我这畜生居然调戏到了小红头上！”
“那小红在丫鬟的拉扯下正要离去，却突然转身对我说道：‘永哥，不要忘了你和我玩泥巴时说过的承诺。’我当时一怔，才回想起小时候我曾经常跟小红在一起玩耍，有次我拉着她的手跪拜天地，对她说将来一定会带着八人抬的大花轿亲自迎娶她，想不到这儿时的玩笑话她都记得。”
“我万分羞愧之下，产生了重振门风，迎娶小红的念头。但那时我的家底都快被自己挥霍光了，又拿什么向刘家提亲？”
“还好我在城南的算命摊上遇到一个人，名叫杨伯丑。此人卦术神奇无比，极受附近百姓的尊敬，连城里的达官贵人请他去算命，也得隆重地抬着轿子来请。我有心拜他为师，便常在他左右帮忙。有天他同我交谈一番后，说我颇有精研算命等术数的根性，真的收我为徒，传授了许多玄奥的口诀给我。不出半年，我的卦术就能跟他不相上下了，在城里名头甚响，自然财源广进。那刘掌柜是个惟利是图的小人，见我重又风光了起来，竟然主动上门提出恢复订婚。”
“但我当时正值志得意满之际，为了能在卦术上更上一层楼，便决定将婚期定在三年以后。然后我就能趁机游历各处名山，访问隐士高人。高人没访着几个，自己的名头倒是越来越响，想来真是愧不敢当！”
“后来我西入成都，在当地结识了一个人，姓袁名天罡。此人从小就博览群书，交游广阔，少时往峨眉山、青城山等地拜师学道，练就了一身惊人武功，更擅长相面卜卦之术。他算出我要走十五年背运，其间恐怕有杀身之灾，还劝我隐居避祸。其实命中此劫我早有察觉，但我本来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既然已经名扬天下，怎肯把十五年韶华付诸东流？”
“袁老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就提议同我打上个赌，比比算卦的本事，输者十五年内不得为人卜卦算命。我当时何等自负，以为普天之下无人能胜过我的卦术，就一口答应，双方还立下字据，请了成都青竹帮帮主邓贤、峨眉山白云庵定贤师太，以及川中第一高手‘逍遥剑’孙少英作公证，地点定在城西的天香酒楼。我见这小子请了这多人来凑热闹，才惊觉他多半是胜券在握，及至他请出主持之人，居然是与我齐名的‘黄冠子’李播！”
“当时箭在弦上，已容不得我反悔，只好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到底。那李播与众位公证人退出去商量了片刻，就领着个手捧上锁铁盒的丫鬟进屋，当众宣布道：‘此物乃诸位公证商议好后背着在下从数十件器物中挑出，你们各自起卦猜测此盒中所放何物，以最接近者胜出。’”
“我那时极为自信，心想这等微末伎俩如何难得倒我，静心算定，就将答案呈了上去。李播先读的是我那张答案，乃为‘死鼠二只，一灰一黑’，诸位公证人脸上立刻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是被我完全测中了。”
“袁天罡在纸上只写了三个字：‘鼠三只’，当时‘逍遥剑’孙少英忍不住伸手扭断铁锁打开铁盒，哈哈大笑道：‘袁兄只怕要输喽！’，却见盒中确实正躺着一灰一黑两只死鼠。”
刘鲲鹏大惑不解，接话道：“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此，姓袁的小子凭什么胜过你？”
“袁天罡倒是镇定自若，指着其中一只稍肥硕者说道：‘此乃母鼠，肚中还有一仔鼠。’李播命人剖开鼠腹，果然如他所言，便当众判定袁天罡的卦术更胜一筹。 当时的情形，就像在众目睽睽下跟人决斗比武，明明是自己占尽上风，掌控局势，怎想对手突出奇招，令自己一剑饮恨，真叫我输得无言以对！”
“我神情恍惚之下，在返乡途中因醉酒失足不慎跌下山崖，幸而大难不死，等我伤愈后却传来小红与姚兄成婚的消息。我枉称人中神算，竟连这无妄之灾也没能避过，心灰意冷下已在此隐居多年。要是我当初不那么争强好胜，小红怎会……”说到这里，张铁嘴难掩脸上痛苦之色，不再出声。
刘鲲鹏瞅着张铁嘴那骨瘦如柴的身子，沉声道：“其实夫人一直相信先生不曾遇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