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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经意的说道:“亚莉到哪里去了?”
他霍地转头,差点甩掉鼻梁上的眼镜。“呃……我希望能够告诉你。她不像她姐姐;一向非常任性。我猜不出来这个丫头到底溜到哪里去了。”
若兰失望的以手指轻敲椅子扶手。他在撒谎。“根据她的贴身侍女和男爵的说法,亚莉视你如亲哥哥。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在尊夫人过世之后,她在此地住了几个星期。在失踪之前,她常常到这里来。”
“你在男爵家里有见到任何不愿离开那里的人吗?”
一针见血。若兰回想那纷扰的情景,人人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而身为孤女的她也一样。
她咽下自怜。“我们说到柏亚莉的下落,你是否绑架她?”
他的嘴巴紧绷,眯起眼睛盯视若兰膝上的文件。“我不是那种人。”
这点若兰可不敢确定。“不然她怎么了?”
“她爱上一位名叫查理的玻璃工,来自布斯格林,我猜想。”
“他为你做眼镜吗?”
他惊讶的张大眼。“不,这是补锅匠给我弄来的。”他明显不情愿的补充道:“你可以到布斯格林去打听查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只能或只愿?”
他喝完杯子里的酒,以舌尖舔舐嘴角的泡沫。“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重新为他斟酒,希望这杯黄汤能使他的口风再松一点。此外,他酒后低沉的嗓音很像她认识的某人。
“你去找亚莉的情人,八成可以找到她。”
男爵并没有说亚莉有男朋友,但他倒是心虚的注视了治安官柯安维。
伯爵伸手拿酒杯。“你愿意叫男爵还我斑点牛吗?”
她大喜地说道:“愿意,如果你给我所有权状并使艾恩不再攻击辛克莱的土地。”
他放下酒杯,伸手拿她膝上的文件。他的手指画过她的大腿。“对不起,若兰。但是我现在对自己的东西非常小心,我最好将它们放回去锁好。我保证会和艾恩谈谈。”
他的语焉不详使她呆住。她看著地跳起来,踱向书桌。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掠过她脑海——一位神秘而迷人的夜客。她对这个幻想置之一笑,啜饮啤酒。边地勋爵绝对是一位更加精力旺盛的人。
凯尔在那里翻箱倒筐,头也不抬的问道:“你是否见过艾恩攻击男爵的证据?”
如果她不小心,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她只得一再覆诵男爵对凯尔的夸张指控。“我听了佃农的证词。”
“你在辛克莱待了几个星期。他带你到农庄上,让你亲眼看到摧毁的痕迹吗?”他抬起目光道,那双苜蓿般翠绿的眸子闪耀著前所未有的炯然眼神。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嘴唇、那完美的鼻梁,以及那突然变迷人的脸颊和下颚。她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不便回答。你告诉我艾恩的所作所为。”
“你没有听信男爵的片面之词吧,若兰?”
她震慑于他的义正词严。他控制了谈判,迫使她透露男爵的话。但她不能这样做,因为他必将个个击破,于是问题将无法解决。
男人,她鄙夷而厌烦的想道。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携手并进?“你说你可以证明那些斑点牛是你的。”
他抓起一页纸。“当然。没良心男爵不会大费周章去花钱买牲口并且改良品种,更别提照顾人民了。来了。”
她喝采道:“你非常配合。”
他停在咫尺之外,正色说道:“感激不尽,马若兰。我有那么容易看穿吗?”
若兰克制自己汗颜的冲动。她想,最好半真半假。“说你是一位麻烦的人物可以吗?”她露出最侨俏的微笑,补充道:“我擅长排解男人之间的问题,但是需要你高抬贵手。”
他将纸抛到空中,迷人的大笑。“我何必从你这里刺探消息?”
她也大笑。“我不知道,凯尔。”
他搔著下巴。“你不肯告诉我你在男爵那里的见闻,而我还一直问你。”
“没错。”
“大概是练武的关系,使我想知道敌人的企图。”
不是练武,是他的性别所致。“我确信,既然我们已经解决了——”
“你又故做慈悲了……”
若兰叹息。他太了解她的方法了。如果这样,和平就无望了。丢给他一根骨头,她的经验如此告诉她,但必须有礼的进行。“我道歉,这必定是由于我所接触的环境。老天,男爵的家真的非常忙碌。”
他将那张纸捡起来递给她。
“你愿意下盘棋吗?”她问道。“我可以将棋盘摆在火炉前。”她通常邀男人下棋,让他们赢棋。他们总是不知不觉的撤防、入她的瓮中。
“我来清桌子。”她说道。
“我去拿棋盘。”他走向书架。
她拿起啤酒瓶。它几乎空了,只剩下一点点。他或许很快就醉了。为了确保,她倒满他的杯子。
“我打赌你的棋艺高超。”他说道。
“还可以。”她转头看到他站在书架前,棋盘挟在手臂下,另一只手伸向上层书架的一只雕刻木盒。他转头道:“为了防止麦肯拿到,这是我祖母做的。”
很好,若兰想道,他已经放松戒备了。但他的姿势却使她再度联想到边地勋爵,她感到惊讶。“她教你下棋吗?”
“是的。”他站稳脚步,将盒子放在棋盘上,然后活像端著王冠的大主教般庄严的走向她。“但是不要告诉麦肯我们下棋的事。他会哀求好几天。这副棋子太珍贵了,禁不起他那双急切的手。”
他那安详的态度温暖了她。“我可以保密。”
“还有谁比我更清楚这点?”他打开盒子,放在桌上。
倚偎在那床破旧天鹅绒中的是一位男孩子的宝贝,匠心独具的被设计成棋子。十六颗光滑的石子,八颗黑的、八颗白的,代表兵卒。高踞在方形木头上方的是国王,一只深暗的贝壳代表黑色一方、一块雪白的水晶代表白色一方。端坐在较矮木架上的是王后;一方是珍珠、一方是石榴石。主教是叉骨,一个磨亮、一个被漆为黑色。雕刻的小马,一个披著白色马衣、一个黑色,则是骑士。城堡是两个一黑一白的箭头。
这副棋子的意义使她慑服。他的祖母做的。若兰感动不已。“好极了。”
他稚气的微笑。“不登大雅之堂。我确信你在旅途中见过最珍贵、精致的棋子。”
她捧起黑色卵石。“我下黑子。”
她必须慢慢来,以便分散他的注意力。她下了一个兵。“我知道你出售盐给克罗玛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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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颗黑卵石移向前。“谁告诉你的?”
“一位朋友。”她下另一个兵。“我可以喝一口你的啤酒吗?它真的很棒,苏格兰的啤酒名不虚传。”
他将杯子递给她。“是的,我们酿制世界最好的啤酒。这位朋友是你所信赖、欣赏的吗?”
她对边地勋爵的感觉是深刻得多,但说谎较为妥当。“毫无保留。”
他推动另一个卒。“我想信任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吗?”
受到他保守的棋术和热诚态度所刺激,她将啤酒递给他。“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摊开一只长茧的手掌。“我猜想你长年在外旅行,你的工作性质使你相识满天下,但少有知交。”
原来伯爵是位哲学家。她欣赏他这一点,但不得不自卫。“我有艾琳、塞拉和塞凡。我们是好朋友、一家人。”
他狡猾地说道:“我想你拒绝了不少追求者——外国的王公贵人之类的。”
她乾笑道:“他们不适合我。”
“那么他们是傻瓜,”他宣称道。“因为你太优秀、太聪慧了。”他清清喉咙。“你也很漂亮。”
这份羞涩的恭维使若兰心花怒放。“谢谢你。”
他眼中闪著喜色。“高地女人通常都这样。我是指你的头发具有一种……敏感的气质——”他咬著唇。“我的口才太差了,不是吗?”
她尴尬的伸出援手。“你刚才说到盐的事。”
他吞咽一下,使她注意到他颈项上的有力肌肉。她以前为何没有注意到?
“男爵拦截上一批货。”
他的控诉像鞭子般地将她抽回现实。“我需要看看你和克罗玛公爵阁下的公务信函。”
“当然。”他长饮一口啤酒。“我还可以带你到矿场去看。”
“谢谢你,不用了。”她移动一只叉骨。马车的颠簸将使她身上某些部位疼痛。“我今天很累。”
“噢?”他的手停在一只箭头上面。“你昨夜睡得不好吗?守卫说你很晚还单独出去。”
若兰感到面红耳赤。“我的夜晚其实很好。”
“我很荣幸你在苏格兰过得愉快。如果你肯告诉我你晚上的事,我就告诉你我上星期捉到的那只梭鱼的事。我和它整整缠斗了三回合。”
相对于她和边地勋爵的Zuo爱,伯爵的钓鱼显得荒唐可笑。
“你睡不著吗?”他问道。
“我很好,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
他欣喜的表情褪化为倦怠。“问吧!”
“你可不可能将盗匪误认为是男爵的手下?”
他蹙眉的注视棋盘,喃喃地道:“现在很难思考。”
她知道他的意思。“请你想想男爵派来攻击的手下。”
“你是指那两位自称牛仔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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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知道他们是犯人?”
他抽动鼻子,推挤眼镜。“因为他们是从新堡逃来的。”
她兴奋地说道:“你有证据吗?”
“我以前有监狱看守员的签署文件。”
“以前有?”
他嗤声道:“我愚蠢的将它交给柯安维。”
“他怎么处理?”
“还有什么?就塞进口袋里。”
她想像那位胖法官口袋鼓鼓的样子,不禁大笑。
“这并不好笑二他咕哝道。
她愧然地说道:“不,当然。请原谅我。”
“只要你找一位诚实的人来取代柯安维。”
原来伯爵并不齿于交换条件。她突然感到释然。“我马上向女王请示。将军。”
凯尔心惊肉跳地问道:“女王?你要离开了?”
“不,是艾琳。她要带著我的报告书和提案到伦敦去。”
而凯尔连一眼都还没瞧见。“你已经写好了?”
她看一眼时钟。“还没,但时间充足。我要在塞拉晚祷之后向他口述这份报告。”
他想起昨天跛行进城堡的另一位男孩。“我对塞凡的事感到遗憾,我请安太太照顾他,那位亚苹是个害人精。”
若兰叹息。“这个女孩真可惜。”
“你宽恕她的恶行?她是个魔鬼。”
“她只是寂寞,没有人关心她。”
他感觉出她有言外之意。“我想你对于家族比我了解得多……身为马家人。这是一支来自史凯的庞大宗族。”
她转开头注视燃烧的火。“我不是来自史凯,我通常不谈论我自己。”她静静的补充道:“请不要逼我。”
凯尔感觉像玩火的小孩,他随口问道:“不是史凯?那么你的族人来自哪里?”
她突然骚动的起身,走向那个地球仪,心不在焉地转动它。“我的家就在任何女王派我去的地方。”她更加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能够从她微场的肩膀看出她的痛苦,彷佛那份压力不堪负荷;而地紧握的拳头彷佛显示她要对抗无形的敌人。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他伸手转动地球仪,直到苏格兰面对他们。“指给我看,你的家必定比边地还要和平得多。”
他的大胆奏效,她的勇气褪去。她抬起颤抖的手以指甲碰触高地上最美丽的峡谷。
“葛伦坎?”他低语道。
她的手掌像要扶除那血腥屠杀记忆般的盖住整个英伦三岛。“是的,苏格兰历史上恐怖的一页,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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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愤恨的口气下埋藏著苦难的一生,然而马若兰的悲剧只是北方宗族惨无人道的皮毛而已。在威廉王的七年统治中,骄傲的高地人屈服的只能哀求。英格兰人养尊处优,而苏格兰则饿孚遍野,英格兰视而不见。
但是在一六九二年二月,英国的漠视急转直下成为暴政,当时施戴爵士(译注:LordAdvocateStair)急于降服高地族人,要求他们向威廉投诚。若兰的父亲没有及时附和利欲熏心的施戴。在一次恶毒卑鄙的行动中,施戴促使苏格兰人相残,答应给予格雷的康家大笔财富,只要他们消灭一支毫无自卫能力的宗族——葛伦坎的马家。
凯尔想道,她是如何幸存下来的?现在问不得,但他有一天会问她。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恨恨地说道:“希望格雷的康家万劫不复、水世不得超生。”
“是的……他们当然还没有遭到报应。大家都忘了葛伦坎的大屠杀。”她战栗的吸气。
“我没有忘。”凯尔放弃拉锯战,将她板过来,拉进怀中。她的脸颊完美的嵌入他的肩窝,他爱抚她的背。“我非常难过你的不幸遭遇。”
她那述说刻骨伤痛的战栗呼吸几乎使凯尔双膝瘫软。“若兰,你变得如此内敛而忧伤,你母亲舍得吗?”他轻声质问。“请你把那天的情景告诉我。”
她以麻木的声音说道:“那年冬天峡谷很冷,父亲带我到镇上的房子去,一百二十名康族士兵驻扎在那里。其中两位送我饼乾,并教我玩骰子。当时我四岁。”
“他们来时天色还是暗的,我和奶妈在一起。”
她像弓弦般的绷紧,凯尔搓揉她的背脊。
“我藏在床底下,看见他们以棍子殴打奶妈。我不知道当时母亲已经死了。门打开,父亲站在那里,睡帽歪了,手里握著剑。他的睡袍上都是血。他杀了那两名士兵,然后叫我。
“我爬出来,他把我抱起来,摇著我。”逃跑,小兰,“他说。”逃走、躲起来并且记住。“
“我记得我躲在一个煤炭箱里,但是不知道自己怎样躲进去的。他们隔天发现我,是那位送我饼乾的士兵发现的,他必定以为我受重伤快死了——因为我浑身是血。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把我放进一个装有我父母亲尸体的车子中。”
凯尔的心纠结起来,喉咙梗塞得说不出话来。他紧闭著眼,让她说下去。
“挖坟人把我的手从母亲的头发上扒开。”她漠然的说道。“一位在教堂帮忙的妇人为我洗澡、喂我吃东西。之后——”她摇摇头,她的肩膀抖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妮派艾琳来找我。”
骇然的凯尔突然了解到一种深仇大恨,使他与辛克莱男爵之间的恩怨变得微不足道。他感慨地说道:“谢天谢地,你是一位勇敢的姑娘,马若兰。万劫不复对康家人来说太便宜了。”
她的姿势出现细微的转变,他感觉她正在调整自己。果然一个悠长、稳定的呼吸。“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凯尔感到一股特别的骄傲。“我知道,谢谢你挑中了我。”他将她左右摇晃,并以双唇轻触她的额头。“你的父母亲必定含笑九泉,以他们的小女儿为傲。”
他感觉她贴著他的脸颊微笑。老天,他怀中这位纤细女人的力量敌过千军万马。他想要得到这份力量,他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子嗣。
未来的展望使他的活力蠢蠢欲动,热力在他体内汹涌、聚集在胯下,汗水从他额上冒出来,使他的眼镜模糊。该死的眼镜!
挫折感席卷他。他不能以伯爵的身分和她Zuo爱。她可以对他献出贞操、掏出灵魂,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可以伪装身分欺骗,但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他还没有这样高竿或混帐。
当镜片清楚之后,他退后,带她坐下来,递给她酒杯。
他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