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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与安宁状态,小白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这几天大腿有伤无法盘坐就没有练习,但现在他想安静下来就想试试——只要心境到了,也不必一定盘坐吧?
躺在床上尝试着修炼心法,却迟迟不能进入状态,小白不知道他于修行一道尚未入门,离所谓“行走坐卧随机还转不失”还差的太远。既然躺着不行,小白干脆坐了起来,左腿依然盘好,有伤的右腿弯曲前伸,以这种特殊的姿势坐定,竟然也进入了形神相合的定境。
清尘教他的第一步是静坐安神退守,需要达到一种奇异的静态。清尘形容这种静态是——听无声,视无物,触无肢,坐忘形,返有知。当他真正体会到清尘所描述的那种感觉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感官的由外而内与平常相反的收摄。然而今天小白静坐后不久,状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形神相合之后更进一步是形神相安,几乎所有修行法门的性命筑基功夫都与之大同小异。再往后一步,那就有万千条法门在眼前,比如可以修丹田炉鼎炼精化气走丹道的路子,也可以止心随息走佛门止观的路子,甚至可以潜退神识请外客上身去做巫婆神汉。当然各家筑基法门都有特异之处,为了将来更深的修行其中手段用意微妙不同。
小白所学就是最单纯的形神相合,境界自我突破时没有任何高人指点与门派妙法相助,因此对于他来说一切皆有可能,面前有万千条路,可能随意走入一条修为继续精进,但祸福未知。比如清尘自己走的路就是由武入道,但是她却没有教小白,因为她根本想不到小白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没有师传自己突破门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前世就已经修了几百年。而事实上,大部分人就算学到法门一辈子也过不了这个门槛,但是小白做到了!
“形神相安一体”境界各家有不同的说法,分别可以从“静”、“定”、“止”、“忘”等复杂角度去阐述。而小白的自我体会很直接——以静定中纯净的心念代替了平常的五官,抽象而独立的神识开始显现。他很清醒的脱离一切干扰,整个“人”也成为了一种概念般的存在。
这样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的身体五官突然又“回来了”。先是眼前有光,然后就象时空穿越般来到一个场景中,似一个无比清晰真实的白日梦。时间是他五岁那年,地点在小白村他家的后院,重现的场景就是金爷爷治伤。——小白境界突破的那一瞬间,神识运转自感,无意中触发了一种神通法术。其实佛道各家甚至西方教派中都有类似的法术,名称巧妙不同,说起来它最接近佛门的“观”法,但修行人大多用一种道家的称呼——回魂仙梦!
029、刺驴(上)
“回魂仙梦”这个名称很神奇,其实说白了也简单——就是身临其境回忆起曾经历过的一个场景,在一定条件下神识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这门神通只是修行的一种辅助,比如有佛门弟子修炼此类“回观”之法,于定境中重历此生爱恨铭心种种,并以秘传心法一一化灭,以堪破红尘超脱彼岸。当然,这种神通也可以单纯用做追忆过去场景的一种手段。
回魂仙梦并不高深,从原理上来讲就是唤醒潜意识深处埋藏的记忆,西方心理学者对患者使用的催眠术也有类似的方法。它与修行高人的慧眼大神通中的“追眼”不同,追眼可以看见过去并不需要一定是本人的经历,功夫深时甚至可以堪破前世。回魂仙梦中只能看见自己这一生曾经的往事。
任何神通都不是万能,由神识发动总有未及之处,讲究的是机缘与“法力”。小白的定坐功夫第一次证入“形神相安一体”境界,心中惟有一丝强烈的执念并没有真正放下,机缘巧合正是发动“回魂仙梦”的心法,眼前所见恰是执念中所想见。他未得师传口诀,无意中误打误撞暗合心法,其时仍然懵懂,但小白不关心这个,已经被定境中所历吸引——
旧日时光重现回到从前,五岁的白少流穿着带补丁的灰布衣裳,那衣服穿在他瘦小的身体上有些肥大,是他姥爷的旧衣服改小的,虽然已经褪色发白但洗得很干净。这是在他家后院的丝瓜架篱笆旁边,小白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个白瓷药钵,里面是刚刚调匀的深褐色药膏。他面前放着一张躺椅,白江民靠坐在上面,右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躺椅的右扶手上垫了一块木板,铺了一块干净的白棉布,白江民的手腕和手肘都用纱带固定在扶手上,中间露出的小臂上有一条深褐色的刀疤。这刀疤有三寸长,是小时候留下的,凸出皮肤一线象一条大蜈蚣。金爷爷坐在椅子左边的条凳上,满头银丝如雪,面色温润宛如暖玉。长条凳的一头放着一个黄色的皮卷,皮卷已经打开里面是一排细如毛发的金针,而金爷爷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小银刀。
那把刀很是奇特,乍看上去像一根银筷子,仔细一看又像是刻篆章用的雕刀。尖端是细长的斜刃,很薄很锋利,刀尖非常尖锐。金爷爷正在对白江民说话:“你最好闭上眼睛别看,我动刀的时候你不会很痛,也不会流很多血,但是看见自己的皮肉被切开,我怕你的手臂会乱动。”
白江民的脸色有些僵白,没说话闭上了眼睛。金爷爷用刀尖在他伤疤尽头轻巧的一挑,划开了一个小口子,血流了出来。然后又拿起几根金针飞快的插在手臂的几个位置上,流血止住了。
“金爷爷,这是什么针?插上去就不流血了吗?”小白在一旁问。
金爷爷呵呵笑道:“不是针能止血,我用金针刺激他的穴脉,引起伤口周围的毛细血管收缩,可以暂时止住流血。还有几根针是麻痹感觉神经的,可以暂时止痛。”这位老中医说出来的话很专业,看来他也是懂西医的,如果用传统的中医术语解释小白恐怕听不懂,就算他这样说当时的小白也没听太懂。
金爷爷一边说话一边切开伤疤,另一只手飞快的下针,他的针和刀都非常稳定,甚至以小白的眼力都看不出一丝颤动,其手法之高超不亚于世上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小白瞪大眼睛又问:“金爷爷,这里本来就是刀伤,你怎么又划一刀?”
金爷爷:“我这是用新伤解旧伤,他的伤口愈合的不好不能恢复原样才会留下疤痕,我要从他受伤的原位置重新切开,再上药让他愈合。这样治伤疤,首先下刀一定要稳,找的位置也一定要准不能错了。”
白少流:“金爷爷你真厉害,那么长的刀疤弯弯曲曲的,你一刀就切开了!”
金爷爷:“我是手熟了有把握才这样的,如果没有把握就一点一点的切,治一点是一点,不一次完成也可以。……其实我还要再切几刀,原先缝合的地方也有些错位,都得挑开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病人”白江民在椅子上开口了:“小白,你能不能别再问了,我听了心里毛得慌!”
金爷爷又笑了:“小伙子,不要怕,不妨事的。切好了,可以上药了。”
金爷爷手中的银刀一转,刀柄的另一端呈扁平状,在小白手中的白瓷钵里挑了些许药膏,抹在伤口的尽头。上药的动作可比开刀慢多了,先将切开的伤口小心的合上,再将膏药抹上去。这药粘性极强,薄薄的一层就像把皮肤粘合在一起,金爷爷上一点药,就用绷带在胳膊上缠一圈将伤口掩好,同时还拔下几根金针缠好后重插。
小白忍不住又问了:“这是什么药?”
金爷爷:“这叫金疮断续胶。”
白少流:“金疮断续胶是什么东西?”
金爷爷:“过去打仗或者走镖的人,都经常会受伤,刀箭之伤称为金疮,治疗金疮的药就叫金疮药。有一种效果很好的金疮药叫作金疮铁扇散,我在金疮铁扇散的药方里去了两味,又加了九味,就是现在用的金疮断续胶。”
白少流:“专门用来治伤疤的?”
金爷爷:“那倒不是,伤口既然结疤说明已经好了,又何需添伤再治?……我加工的这种金疮药本是一种药末,如果用蜂蜜调和搓成蜜丸可以内服,专治内淤损伤。如果用香油与松脂调和可以外敷,专治刀箭之创,受伤时敷用可止血生肌。”
白少流:“那么治伤疤呢?”
金爷爷:“要想重切伤口不留疤痕就需加一味药引,不能用蜂蜜也不能用松脂去调合药末。”
白少流:“什么药引?”
金爷爷:“鲜血,人的鲜血。”
白少流:“人血啊?那你刚才还要止血干什么?切开伤口不就流出来了吗?”
金爷爷:“不一样的,伤口向外流血会冲散药末,而且调合药末的鲜血是需要加工的。取鲜血沉淀半凝固之时其最上红黄相间的一层,与药末调合成金疮断续胶。这种药膏粘性极强如胶,但一天之后就会干结,需要在一天之内敷用,所以无法提前准备。”
029、刺驴(下)
白少流一听更好奇了:“那得需要多少血呀?”
金爷爷:“中医调药,有时无法说出药引的定量。看你手中的药膏,将药末调成这个样子就可以了。用手指撵一撵,能把两根手指粘在一起稍微用力才能分开,火候就差不多了。这一小钵药膏,大约需要两大海碗鲜血配制药引。”
白少流:“那你放谁的血?是江民叔叔的吗?”
金爷爷:“一个人一次可放不了这么多鲜血,不是他的。”
白少流:“村子里其它人每人放了一点?好像没有啊?杀一只鸡行不行?非得用人血吗?”
金爷爷笑着说:“这味药引正方需用人血,而且最好是本人的鲜血,但是用量很大又无法提前准备所以很难采取。人血之外,还可以用一味替代,那就是驴血。今天用的血是驴血,两大海碗都是放你家那头驴的血。”
白少流:“原来是白毛的血,难怪驴在喘粗气呢,它今天好像很不高兴喔!……金爷爷,你这药这么神奇,是不是能卖很多钱?”
金爷爷一愣,点点头道:“卖钱?小家伙,你想学我老头子的手艺吗?”
白少流:“我想学怎么做药。”
金爷爷:“想学?我教你,你听好了……这就是药方。如果你想配金疮药倒还可以,可惜太贵没有必要。如果是配断续胶的话,你得想办法去现找鲜血。……想用这个发财,很难!”
白少流一听发不了财,也就没了兴趣,没了兴趣当时也没记住那复杂的药方。金爷爷见他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金针刺穴,请问有了药又怎么给人治伤疤?”
白少流敷衍着道:“金针刺穴怎么刺?”
金爷爷很耐心的解释:“这可不简单,没有十几年的功夫用在里面别想有这个火候,有人学也学不会。不过可以用另一个办法,你不要把伤口都切开,一次就切一个小口子,这样伤口流血不多,等流血见止伤口半合的时候再上药。上药之后七天连痂一起脱落,下面有新肤长成,伤疤也就消了,但在这七天之内尤其是第一天要小心不能扯动伤口。”
这就是小白在“回魂仙梦”中所重历的场景,这一次金疮断续膏的药方他是彻底记住了。这种神通法术虽名称仙梦,但并不是梦中而是一种定境。定境散去,小白在病床上也睁开了眼睛。现在的他不仅感叹清尘所授这套心法的神奇,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药方上。
……
庄茹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见小白坐在床上正在沉思,她赶紧问道:“小白,难道你一夜没睡吗?这么早坐在床上?”
白少流:“我没事,一点都不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想起来那张药方子了,你帮我拿纸拿笔来,我要写下来。”小白说的是实话,虽然昨夜没有睡觉,但他真的一点都不困。不仅不困而且感觉大腿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小腿也能自如的弯曲了。他不禁想起清尘在他家疗伤的情景,清尘腰上的子弹擦伤恢复的那么快,恐怕也和静坐的心法调养有关。
庄茹起床找来了纸和笔,抽出病床下的小桌板翻起打开,放在小白的面前说:“我先扶你去卫生间洗漱吧,一会儿再写。”
白少流:“现在就写,我怕一会儿又忘了,你先去洗漱。”
小白写好药方,庄茹拿过去看道:“好怪的方子,有一半的药很常见,还有一半的药我都没听说过。”
白少流:“果然有门道吧?你放心好了,治伤疤真的有奇效!……等吃完早饭,你去医院的中药局看看能不能把药配齐。”
吃完早饭,庄茹拿着药方出去了。小白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受伤的腿,觉得已经没有太大的妨碍,自己昨夜运功竟无意中有了疗伤的效果。他想到了白毛——这头驴怎么回事还能轮转三世都是驴,可怜这一世又是放血的命了,小白要配药也得取驴血。
正在胡思乱想间庄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医院药剂室的主任,手里拿着那张方子道:“白先生,真对不起,你这张方子上有八味药我们中药局配不齐。……我给医药公司打电话了,他们也说根本找不到。”
白少流:“没有别的办法吗?问问其它医院?”
主任:“一样的,其它医院也是从医药公司提药,几大医药公司我都问过了,都没有。……白先生这张方子很怪,我问了医院的几个老医师,这八味药或多或少他们还真听说过,但只在旧医书上见过医院里还从来没有过。”
白少流:“那这样吧,你先把方子上能配的药配好,其它的我自己再想办法。……费用另计我来付,不要算在河洛集团帐上。”
主任:“剩下的药其实不贵,既然白先生这么说就这么办吧。”
药剂室主任拿着方子走了,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泼了一瓢冷水,白少流拿着另一张抄下来的方子皱眉念道:“文王一支笔,孤叶结双花,三江中央水……九死还魂草。”这正是金爷爷后来加的九味药,可药房里除了九死还魂草之外前八味药都没有。
庄茹的心情却比小白想像的要平静,她也看着药方道:“别的药我不清楚,但‘文王一支笔’我知道确实有,在一部风景纪录片里面看过,它是荆襄市一带某个叫神农架的地方的特产。”
白少流:“知道就好办,我们可以去找,总能找齐的。”
庄茹:“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我倒有个办法,只要这些药都是真的。”
白少流:“当然是真的,金疮断续膏我亲眼见过的。……庄姐你有什么好办法?”
庄茹:“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是互联网发达的信息时代!我可以在网上发帖求购,几个大论坛和专业论坛都发,总会找到有药的人。”
白少流:“还是庄姐你聪明,就这么办,你在网上求购。联系电话就留我的手机,这样方便!”
庄茹:“可这里没电脑,这病房倒是有宽带接口。”
白少流:“不用把电脑搬来吧?你回家去发吧,或者出去找家网吧也行。”
庄茹:“我不在病房里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白下地伸了伸腿:“你看我已经好多了,其实我的身体比一般人强,恢复要快得多,估计明天就能出院了。”
庄茹:“那我先回家,午饭的时候再过来。”
白少流:“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你还是多发一些网站,中午不用过来了,晚饭的时候回来就行。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庄茹穿上了外套竖起衣领,戴上帽子披下半边头发匆匆的走了,她肯定不会去网吧而是回家了。到中午小白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不必来医院自己没事,刚挂断电话铃声又响了,一看是一个眼熟的坐机号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