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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深蓝色的窗布刺痛她眼睛的时候。她缓缓醒来。思维被拉回现实。庆幸不是躺在酒吧肮脏的沙发上。记起昨夜凹凸起伏的身体里。充斥着异性清香体味的喜悦。不遥远。重又闭上眼睛。花几秒钟时间重温感动。然后迅速驱逐夜晚缠绵的诱惑。拼命从被窝里抽出身体。大片大片情欲过后的空白疯狂奔跑。身边那个赤裸而陌生的男人仍在睡着。一丝灰白色的亮光荡漾着。游戈在他的脸上。她狠狠咬一下嘴唇。穿衣离去。不说再见。
在反复诠释纠缠的意义中。不动声色地来来回回。只留下一些微醺的记忆和幻想。再无他寻。
【终】
身体陷进酒吧质地柔软的沙发里。冰冷红酒顺着喉咙滑入瑟瑟蠕动着的胃。膨胀蔓延。思维开始活跃起来。眼睛变得更灵活也更潮湿。微微眯起看着周围的朋友。他们似乎比平日里更可爱了。温存暧昧的气味从一个人身上传到下一个。My Cup of Vino。她呢喃。身体极轻。好象地球不再有吸引力了。灵魂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肉体上飞出去。居高临下俯看世间生生死死。恩恩怨怨。她举起酒杯。笑容妩媚动人。于是在繁杂的人群之中瞥见。长得像婴儿一样的姑娘。矫揉造作。
皮影戏。
【初】
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鱼儿甭上船咱们不稀罕。捞月亮张网捕星光。给爷爷下酒。喝一碗家乡。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虾米甭靠岸咱们没空装。捞月亮张网捕星光。给姥姥熬汤。喝一碗家乡。
月光从幽暗狭窄的巷口一路摇晃着照射进来。温柔抚摸着被濛濛雨丝滋润着的青黑色老砖墙。那墙老得啊。长久以来被很多只手摩擦过。错落着凛冽的光。投射到同样狭窄且高低起伏不平的青石板道上。照亮了地面上那些被风雨吹打掉落的残败不堪的叶子。这些叶子被无情沉重而满是泥泞的破布鞋轻而易举踏过。粘连在一起。狠狠地融入青石板上。没人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再踩到相同的一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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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嫁给江那边大户人家五岁的儿子就能换来两大担米。全家人和点野菜杂草省着吃能管半年饱。她哭得泪人儿般应承着。潦草地收拾收拾。带着一只边缘的漆已经磨掉露出扎手木刺的沉重紫檀木箱子嫁了到江的对岸。那只箱子是母亲嫁给父亲时的嫁妆。大婚那夜。五岁的小丈夫蹲在墙根儿抓蛐蛐。是老公公进了洞房。关了门。吹了灯。脱了衣。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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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玛丽锁链(1)
那个她从未摸过的男人的身体激昂而兴奋。粉色的手指紧紧抠住充满脂肪的肥厚身躯。指甲陷进肉里。一阵刺痛从大腿根部向上爬升。带着狂躁的羞耻直冲头顶。凌乱的发丝海藻般从床上蔓延开去。四条腿纠缠在一起。两条藕白色。两条棕黑色。汗水浸湿的棉絮在空气里迅速冷却。将微弱的体温一点点吞噬。
半年后娘又来要米。哭哭啼啼一阵讨得两大担米。一眼瞥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时。叹口气并不多说。临走前塞在她手里一个攥热了的鸡蛋。
男婴响亮的哭声刺穿老屋封存的羞耻。五岁的小丈夫盯着那个身上还带着血的孩子。一阵错愕。用刺耳而欢快的声音唤着弟弟。被母亲拧着耳朵拉进房间。砰的一声。房门紧闭。窗户被震得哗啦啦响了良久。他们把她从还翻滚着暗红色的床上拖下来。拖进只有一扇窗户的屋子。屋外是一片寂静的薄凉。几缕光线透进来。墙壁上一个惨淡的女子身形。凄凄零零。如同皮影。
【终】
她对着那面墙。凤冠霞帔。水袖长袍。兜兜转转。咿咿呀呀。一唱就是16年。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她唱尽千娇百媚。唱尽悲欢离合。唱尽梦寐以求。唱尽生离死别。唱尽穷困潦倒。唱尽多愁善感。唱尽本子上的事。唱尽自己的命。
红色的戏衣。白色的月光。透明的酒杯。无形的人。斑驳的墙。菠萝芒果樱桃草莓哈密瓜。谁来成全梦境。
她揽镜自照。鬓角银丝如雪。水袖甩起。声音珠圆玉润。那首歌像为她唱。谁在门内唱那首牡丹江。聆听感伤声音悠扬。风铃摇晃清脆响。江边的小村庄午睡般安祥。谁在门内唱那首牡丹江。脚步轻响走向你身旁。思念的光透进窗。银白色的温暖洒在儿时的床。
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鱼儿甭上船咱们不稀罕。捞月亮张网捕星光。给爷爷下酒。喝一碗家乡。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虾米甭靠岸咱们没空装。捞月亮张网捕星光。给姥姥熬汤。喝一碗家乡。
玛丽锁链。
【初】
城市。傍晚的天空阴霾憋闷又冷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管地上的人如何狂躁汹涌一触即发。一场隆重的雨终将到来。她收缩身体加快步伐。幻想即将腐烂的气味。这是个蜂忙的季节。这座城市很多年来一直像现在这样干燥且不循规蹈矩。她已经习惯被任何一场突如其来又宝贵的雨浇透身体。不动声色。
她的一只脚刚跨进家门。雨就如约般砸了下来。她甚至有些沮丧。连雨水都可怜她的卑微。狂乱的思绪在身体里膨涨且不可一世。最后直冲向头顶。在高亢的苍白中偃旗息鼓。她拿出一瓶蒸馏水。打开唱机。双腿盘绕坐在地上等待。耶酥与玛丽锁链的急躁音符狂暴地撞击着墙壁。之后四散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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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玛丽锁链(2)
每个雨天他都会带着那张湿淋淋的脸站在她家门口。那个时刻他精神亢奋喋喋不休有些近乎于唠叨。他要求唱机里一遍遍循环播放耶酥与玛丽锁链翻唱的My Gril。声影喧嚣的大屋子。散落着两个尸体一般的人。如同胶片里的生活。隐晦得忽而教人心疼。她大口大口吞咽着蒸馏水。有雨的味道。荷尔蒙的邂逅在各个角落悄悄上演。亢奋的破裂。涌动。残缺。夜不完美。她嗅到Jing液的芬芳。如果是一场出生入死的宠溺。她愿意做他的妓女。无比贪婪地纵情。他们是腐烂的两个人。她看到大片大片白色小山菊。梦靥里那张模糊不明的脸。龇牙咧嘴的表情刺痛她的子宫。
阴霾的天空轰然老去。雨停之后他就离开。他说这是他们的约会方式。她徒劳地睁大眼睛。看见大片大片的欲盖弥彰疯狂地加速奔跑。忽近忽远闪闪烁烁交织成网。以极其拖泥带水的速度。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密密麻麻切割她的视线。长久以来封存的沉默轰然崩塌。一个告别。又一个再见。全部感情游离于一场场雨终人散。然后开始奔走于另一个无疾而终的雨后。
【终】
这场雨下了好几盏茶的时间。她喝完了一瓶又一瓶蒸馏水。男人始终没来。她思索着他上一次湿淋淋地站在她家门口是什么时候。毫无印象。喜欢一个男人对她来说就好像喜欢一支乐队。沉迷于此但绝不上瘾。感情原本来得卑微。何必逼迫自己为爱情作替罪的羔羊。在冰冷的夜里身体喋喋不休地警告自己。不要死于同体受精的意外。
耶酥与玛丽锁链的急躁音符依旧狂暴地撞击着墙壁。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依旧滴滴嗒嗒垂着雨点。活在半空里的生命。夺目而光鲜。一些树叶被雨打落。贴在她的窗户上。风一吹。别别扭扭地欲走还留。却终究姗然落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她轻微动一动嘴唇。自言自语。被雨水冲刷过的干净空气自动过滤着全部阴暗的情绪。吞下最后一口蒸馏水。瓶子已经被她握出了温度。滋润呆滞的知觉。身体渐渐苏醒。带着蠢蠢欲动的姿态。她穿上厚重的外套。包裹温情。开门离去。
打那以后男人再也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她想。只可惜那唯一用以温暖思维的记忆最终还是在自己手掌心里灰飞烟灭。然后清醒地知道。有些人。终究是会离开的。不需要留下借口。连转过身去的姿势都苍凉得没有感情。不难过。在最后的最后。她转身离开。他们后会无期。嘴角微微上扬。依旧春暖花开。
城市。傍晚的天空阴霾憋闷又冷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管地上的人如何狂躁汹涌一触即发。一场隆重的雨终将到来。她收缩身体加快步伐。幻想即将腐烂的气味。这是个蜂忙的季节。这座城市很多年来一直像现在这样干燥且不循规蹈矩。她已经习惯被任何一场突如其来又宝贵的雨浇透身体。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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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死神的仆人
死神的仆人。
【初】
房间被暧昧而温柔的紫色包裹。掉进无边的黑暗里闪烁着幽冥式的光。她习惯性地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格林童话》。以惯常的姿势将烟蒂扔进半透明的烟缸。并不熄灭。目光死死地盯住忽明忽暗的桔红色。渐渐的。瞳孔在她的迷幻中逐渐放大。进入大片大片的芦苇地带。她在那片绿色里不停奔跑。歌特式城堡从她的两旁飞速掠过。她依旧对童话里的把戏信以为真。偶然回头看不到苍白。只是一个个弥漫开来的泡沫。升起又茫然幻灭。
那个《死神的仆人》的故事她一直记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用厚厚的羽绒被狠狠地裹住赤裸又消瘦的婴儿般的身体。强迫自己不去想童话里那些在夜晚出没的狠毒怨灵。朦胧中。她开始遇见王子。钝重的马蹄声即兴盘旋。胸前瞬间开出美丽的妖娆。王子说要带着她走。从此不离不弃。这个誓言与她想像的童话世界中的义无返顾如出一辙。充斥着温柔的激烈。刹那间慰籍忽隐忽现。像回到母体般温暖。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布满潮湿的沼泽。爆裂的天真不可一世。犹如花骨朵般穿着艳丽的颜色。从一场自诩的幸福奔跑到另一场飘渺的梦幻。辗转迂回。沉默地幻想。一次次接近幸福。并在故事终结的时候醒来。带着灿烂满足的微笑。像索取到甜蜜糖果的孩子。花花绿绿的固力果被塞进嘴里。认真品味和咀嚼。偶尔发出咂咂的声音。再狠狠地吞入腹中。
母亲叹了口气。措手不及地惊慌战栗。焦虑着该如何安放这个女子的身体和灵魂。她望着母亲。温暖地呼唤。然后继续沉迷于虚幻的童话世界。对现实中的一切置若罔闻。
她坐着的地方。堆满价值连城有着闪光银色头发的SD漂亮娃娃。她为此花掉所有积蓄变得一贫如洗。她让它们如她般带着紫色的梦幻安静沉沦。毫无生命感。
【终】
她出神成一种优美的状态。母亲把她送进医院的时候。她手里依旧抱着那本《格林童话》。微笑成一个橙色的小太阳。那些童话成了她的障碍。全部都是徒劳。她却又那么固执地投入一切并消耗殆尽。她活着。像一株随时会倒下的颤巍巍的小草。被风一吹。向四面摇摆。悲悯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盲目地切换。并认命地逢迎。渺小而缭绕。
快乐带着闹剧般的低贱缠绕着她。落幕的时候一转身。瘦弱的背影印着可耻的孤单。如影随形。偏执地认为幸福只是童话中的事情。却不知童话里的幸福也不过是长久麻痹过后逐渐认命和被说服的一种习惯。终究会被无尽的死亡所替代。跨越不出边缘的宿命。那快乐。带着最初的原始状态。始终如一地挂在脸上。美好而单纯的爱。闪烁着光辉的童年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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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两个仪式
房间被暧昧而温柔的紫色包裹。掉进无边的黑暗里闪烁着幽冥式的光。她习惯性地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格林童话》。以惯常的姿势将烟蒂扔进半透明的烟缸。并不熄灭。目光死死地盯住忽明忽暗的桔红色。渐渐的。瞳孔在她的迷幻中逐渐放大。进入大片大片的芦苇地带。她在那片绿色里不停奔跑。歌特式城堡从她的两旁飞速掠过。她依旧对童话里的把戏信以为真。偶然回头看不到苍白。只是一个个弥漫开来的泡沫。升起又茫然幻灭。
两个仪式。
【初】
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子前。苍白的皮肤干燥且毫无光泽。头发枯黄干裂有些分叉。凶狠地抓住一把拼命拉扯。张开手。断发粘在手心。她想或许会有比现在更好一些的方式对待身体。除了飞扬跋扈的毁灭之外。她日复一日这样思考。地上的断发越积越多。怀疑的情绪如同杂乱的水藻在眉宇间滋生蔓延纠缠。使出浑身解数奋力修葺破烂的心情和阴霾的笑容。不停歇。刻意阻挡所有来自万丈深渊里的黑色真实。却始终逃不出惊慌恐惧和毫无希望的生活。人生真切到散发着腐朽的苍白。没有颜色。更无活力。纷乱狰狞。
这是鬼魅的一天。她打开衣柜。将一件件衣服穿上又脱下。床上遍布各类衣物包括胸罩和内裤。她收到一张喜帖和一个报丧电话。一个朋友要嫁给个有钱人。一个朋友带着深邃的亡魂游离到空中。这些都与她有关。可又都与她无关。最后。用白色蕾丝花边性感内衣裤束缚住原始的躯体。套上白色连衣长裙。将一套黑衣揉进手提包。长发简单的打个髻。再插上一束张扬的花朵。
朋友喋喋不休向她炫耀那永恒不朽的爱情。那张面孔有些虚假。像是竭力抓住貌似完整的幸福贪婪地藏起。不放开。下意识地抗拒着蔓延过来的快乐诱惑。盲目而不安。她慌张将一只手伸进手提袋。摸索。迅速抓住一个纸包并仓皇递到那只带着刺眼钻石戒指的手中。微微有些劣质的笑声。那只白色的揉皱了的纸包在朋友殷红的微笑中慢慢萎缩。难以收场。
她为自己的粗心惊慌失措。她开始安静躲在巨大婚宴草坪的角落。再强烈的光芒也无法逃过花开的短暂。那些呼啸而过的天花乱坠终究抵挡不住偃旗息鼓的卑微。所有如婚礼般繁琐浮华的装点。最后也只能变成衰老及异常的苍白无力。一如张扬爆裂渐渐死去的青春。暴殄天物的时光。一个男人举着酒杯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仓皇离开。带着决绝的姿态义无反顾。
刻意避开朋友的视线直奔卫生间。换上已经被挤压出皱褶的黑衣。凶狠地拽下头上鲜艳的花朵。披头散发。奔赴另一场盛大又华丽的仪式。她的心底一片荒芜。怨毒地诅咒着为何要将截然相反的两种剧目放在同一天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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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在最黑的地方见
追悼会上没有人泪流满面。只是装模作样的安静。心照不宣的不尽人意。人走茶凉。油尽灯枯。曾经那么恐惧渺小拼命也要长大的灵魂。后来被衰老歇斯底里地入侵。到如今死亡突如其来。抱头鼠窜却终究逃不过死神的天罗地网。在愤怒和谩骂里孤寂着死去。再没有人登门造访。
她抚摸心脏。大片的青春苍白枯萎。固执地留下不可愈合的伤痛。岁月以狠毒的方式索取年华。即使青春本就是灾难。即使死亡来得刻不容缓。让人心痛而又无奈的年轮感。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