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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隐去心思,她也就忽略感觉。
所以他不说,她也不问,永远,都不会问。
而此刻,柔软无力的身子,被他紧紧抱着。
生平第一次,他将她抱得那样紧,那样情绪外露,那样忘乎所以,就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又将消失不见一般。
那具因为常年练武而强健有力的身躯,不若以往的清冷,却是火一般的炙热,烤的她的身子渐渐有了知觉,有了生气,逐渐暖和温热起来。
“若尘……”心底有丝困惑,有丝不安,身上的力气开始慢慢回来,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声响来。
但是这无声的呼唤,却是让他微微一震,瞬间回神,有些不舍地,轻轻放开她一些,低头询问道:“公子,你……“上下检视一阵,心有所悟,手指疾出,凌空一点,结了她的哑穴。
一旦嗓音回复,慕容襄便是低低道出:“若尘,你的头发……为什么……“勉强伸手过去,握住那一缕如雪银丝,纠缠于指尖,那耀目的白,惹出最深的心疼,一时间,珠泪不住滴落,在那白发之上,生出艳美的波光。
“公子走后,凭空消失了,若尘便是死了一回,第二日清醒过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莫若尘直直望着她,目光如水,声音渐渐沉静下来:“公子的容貌,还是一点没变,但是若尘,已经这样……若尘这副模样,公子会掀起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怎么会!”慕容襄含泪道:“这发丝,是为我而白,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家的若尘,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珠泪,一滴一滴落下,带着重逢的喜悦,带着深深的感动。
眼前的男子,为她,一夜白头,这份心意,这份痴情,今生今世,已是无以为报。
“公子,我等了那么久,以为公子再也不回来了……”烛火之中,男子的眼,逐渐变得迷蒙无助:“我找遍了这点苍山脉,每一座巅峰,每一条河流,每一个山洞,哪里都没有公子,都没有……”
“傻子,我被带去了另外的地方,你怎么会找到呢?”感动于他的执着,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与这家人,是怎么结识的?”他们说他姓穆,这里的口音,莫和穆,很是相近……
“我去年在山里转悠,遇到铁牛被一头熊瞎子追赶,我无意中救了他,还帮他在山崖上拾到给大娘治病的药草,他就带我回家来,大娘非要认我做了她的干儿子,就此结下缘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娘那么喜欢你,什么好事都想着你……”话未说完,忽地低头瞥见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猛然想起自己此时的女儿装束,一下子反应过来,身子一震,立时呆呆望着他,嘴唇嚅嗫着:“若尘,我,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我是……”
“公子是女子。”莫若尘静静看着她涨红的俏颜,声音仍是波澜不惊:“……我早知道。”
什么?早知道?
慕容襄睁大了眼:“什么?你知道?你何时知道的?”
“刚到云山的时候,师父他们告诉我的。”他淡淡说着,唇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翘,一脸向往神情。
这样的话,却是让她愣在当场。
云山?
他在云山学艺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别?
一开始,就知道?
想到最初重逢的时候,她受伤昏迷之际,还不忘叮嘱他别脱自己的裤子;想到几回葵水来临,骗他说是旧疾未愈所致,而他,还将手贴在自己小腹之上,注入内力,帮她缓解痛楚……
跟他朝夕相处,对他全然信任,并且,为了这性别身份,千方百计隐瞒,煞费苦心,却原来他都知道,一开始就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任她演戏,任她说谎,自是静静待在一旁,看尽风景!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从来,只是她自己。
撅起樱唇,想要埋怨几句,无奈一见那深沉的眼,那满头的银白,刚刚硬起来的心思,瞬间瓦解。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害得我那样辛苦遮掩……”还是忍不住,软下了口气,低低说道,总觉得如此一来,女装的自己,对眼前的他,却是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我心里知道就行了,公子过的那样潇洒自在,我说出来,只会让公子心里有顾虑,瞻前顾后,反倒是坏了公子的大事!”他淡淡一笑。
咦,若尘转性了吗?
“还有一个问题,若尘,今晚的你,果真是你吗?”慕容襄疑惑问道。
他说了那么多话,还几次流露笑意,这哪里是昔日那个冷漠沉稳的青衣侍卫?整个一个话匣子,一个笑弥陀!又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她家若尘,根本就是个闷骚男!
“公子在怀疑什么?”莫若尘又笑了笑,说道:“若尘等了三年,也憋了三年,巴不得把心里所有的话,一口气向公子说完!”
大手忽然伸过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若尘,你做什么?”声音有一丝颤抖,最是含蓄无害的若尘,怎么会对她做出这样的动作?
可是,除了一丝诧异之外,一丝悸动之外,心中,却是一点不害怕。
跟若尘在一起,除了安心,还是安心,永远都不会担忧他的伤害,他的亵渎,他的背叛。
那些,永不可能!
“公子穿女装的样子,真的好美!从来都没想过,跟若尘进洞房的人,是公子……”他的声音温柔若水,眼中满蕴深情:“公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属于我与公子两个人的洞房花烛,若尘会铭记一辈子……”大手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温柔给她盖上喜被,凝视着那一张绝艳的娇颜,那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如云山顶上的雪莲,不畏风雪,全然怒放!
那样的美,越看,便是越是沉醉其中:“明日一早,我就带公子离开这里,今晚,请让我留在房中,守着公子,呆在公子身边……”
“若尘,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有些不忍,但还是要说,她不想伤害他,真的不想。
自以为,已经是给了他最好的,却原来,远远不够……
“我知道,公子爱的人,一直都只是风公子。“他很直接,帮她说出来。
“那,你又何必如此?何苦如此?”
“若尘能有这样一夜,今生今世,别无所求……”大着胆子,手指颤抖着,抚上她如墨一般的长发,温柔说道:“睡吧,公子,养足精神,等到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出谷去……”
“睡吧,若尘会守着你,目不转睛守着你,不会再让公子离开了。”
听着他从未有过的软软细语,也许是迷药药性的关系,渐渐有了困意,朝他笑了笑,喃喃道:“谢谢你,若尘……”
眼皮合上,安心入睡。
男子安静看着她的睡颜,一夜无眠。
明日之后,一切都成为他最深刻的记忆,印在他的心上——与公子,只此一夜,与他,却是永恒。
第七章 为时不晚
第七章为时不晚
第二日天蒙蒙亮,当村头的鸡鸣之声响起,两人已是收拾好一切,蹑手蹑脚推门出来。
不曾料到,屋里,几人坐在桌前,却是笑吟吟望着他们。
“大哥!嫂子!”铁牛首先站起,呵呵笑着,朝两人迎上去:“昨晚辛苦了,时辰还早,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
“铁牛,休得胡说!”莫若尘瞪他一眼,想着那一声称呼,侧头看向身边垂头不语的女子,心里却是隐隐欢喜。
这边,秋菊几步过来,将慕容襄拉去一边,凑到她的耳畔,咯咯笑了一阵,压低声音道:“妹子,如何,姐没骗你吧,穆大哥是个好男人吧?昨晚,你们怎么没啥声响呢?穆大哥对你好不?害的姐在隔壁担心了一晚上,生怕妹子生姐的气……”退后一步,朝她端详一阵,看着她那柔嫩细致的脸庞,低低笑道:“做了新娘,妹妹这小脸更是水灵滋润了,看来大哥真是很疼你……”
“姐姐,别说了!”慕容襄面上一红,赶紧打断她,又朝那边的青衣男子望了一眼,这才握住她的手,欣然道:“姐姐说得对,他是个好男人,幸好姐姐把我留下来,要不就看不到他了……”
“来,来,快过来坐……”李婆婆在那边笑眯了眼。
“好,干娘。”莫若尘答应着,过来扶着慕容襄,一同坐上桌去。
好不容易,在众人欢喜而探究的眼光之下,用了简单的早膳。
正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莫若尘便向一家人辞行,并言明要事在身,当即就要离开。
“不行,不行!”那行字直率,说话爽朗的秋菊急的跳起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娘,你来说说大哥,吃完了,高兴了,抬腿就要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隐含的意思,把慕容襄听的俏脸血红,知道这位姐姐的性子,埋下头去也懒得解释。
“你呀,少说几句吧。”李铁牛赶紧拉了她坐下,小声埋怨着:“大哥一直在找他家公子,每回都是来去匆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急着要走,自然有他的道理,家在这里,事情做完,自然就会回来……”看得出,他对这个媳妇,真是疼爱有加,说到后来,埋怨的话,都成了细声安慰。
尽管一家人苦苦挽留,他们两个,仍是坚决要离开。
临别时,见得几个不舍的神情,慕容襄终于还是不忍,只得许下承诺,待得心愿了却,再寻时日回来看望。
心愿了却……
重回异世,别的先不考虑,全然的笃定心思,就是寻回那个人,寻回心中那份不离不舍的爱。
现在,他们已经误会她与若尘做了夫妻,不知下回再见,她身边之人,换做另外的男子,这众人的脸色,怕是惊愕莫名吧?
另外的男子,风御庭……
这三年来,他过的好吗?
……
两人并骑一马,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又回到了当年她跌下悬崖的那个山涧处。
慕容襄背负双手,静静立在当初中箭的地方,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见云烟茫茫,不知所处。
转过身来,远远地,有一处杂草丛生的浅丘,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在那草丛当中,有青光闪耀,飞箭袭来。
“若尘,那个暗箭伤我之人,是蒙傲人吧?”摸着光洁的下巴,想起那凌厉诡异的三箭,心中模糊想着,这箭箭都是旨在自己性命,这预置她于死地之人,应该不是蒙昊,会是谁呢?
“是蒙昊国师,地眼。”莫若尘想起当初那三箭连珠,让她与眼前之人分别了整整三年,面色却是骤然变冷:“等我与风公子在崖底寻了半日,一无所获回来,幽云十八骑已经生擒了这厮,不过很是奇怪,他似乎被人消去了武功和神力,成了一个废人……”
消去武功与神力?
慕容襄闻言暗自得意,这个为她报仇之人,不用说,一定是死神哥哥了!
唇边那丝淡淡的笑意刚一浮现,在看到那云雾笼罩之中的巍峨远山时,笑容便是渐渐隐去,悲怆之情,犹然而起。
君毅,我又回来了。
又一次,站到了你身边,茫茫天地间,与你并肩而立。
这一回,我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畏惧,我会担起属于我的责任,寻回属于我的幸福,我知道,那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你一直以来的祝福……
站立半晌,默默注视一阵之后,便是毅然转身,迎向那平静而立的青衣男子:“走吧,若尘,我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公子……”莫若尘有丝诧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手中却不停歇,将她扶上马去,自己也一举跃上坐好,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两人一马在崇山峻岭间奔行着,大半日后,终于到了城镇之中。
莫若尘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又叫来小二嘱咐一阵,给了些银两,那小二便欢喜去了。
不多时,两套略显清瘦的男子衣衫,内衫、腰带、头巾、男鞋,一并俱齐,还有一些柔软棉布,被那小二送到房里来了。
“若尘,真有你的!这蒲管家的能力,都被你学去了!”慕容襄惊喜过去,翻看着桌上的一大堆物事,在看到那些触感舒适的棉布之后,却是心有所悟,感动不已——这个若尘,竟是连自己束胸的布料都想到了。
“还有这个,还剩下两片,应该是够用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摊在掌心,盒盖打开着,里面,是小巧的近期透明的薄片:“那晚,我守着公子,看见公子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已经掉了……”
是吕伯伯给她做的假喉结,自己都想不起丢在哪里了,没想到他竟然好好收着,一直留在身边。
“若尘,你好像什么都能想到,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甚至是那天早晨从新房里出去的时候,自己分明看到,他悄悄刺破自己的手指,将几滴嫣红的鲜血,滴在那床榻的白布之上——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在李家人面前,不让自己难堪罢了,试想,若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别人还不知怎么想她,怎么看她!
一边想,一边感慨着,这样的好男人,她真是无福消受了!
莫若尘淡淡一笑,又取了随身携带的包袱,在桌上解开:“公子,这些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那包袱之中,都是当初她的一些随身物事,因为到了麒麟关军营,怕有什么闪失,才放到若尘那里代为保管的——其他细小东西自不必说,但是那块轩辕无极御赐的金牌,静静躺在那里,却是依旧金光闪闪,璀璨耀目。
“皇上……他还好吗?”握住那金牌,不由自主,想到那个温润儒雅的年轻皇帝,心里有一些惆怅,有一些想念,淡淡而生,一如流水。
“应该是不好吧。公子失踪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好,非常不好!”莫若尘坦诚答道。
每一个人?
也包括,包括他吗?
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狂跳起来。
回来之后,所有碰上的人和事,都不在她的预想之中。
那洞房花烛之夜,若尘那一头白发,带给她太大的震撼,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几日之中,对于那个人的名字,数次到了嘴边,竟是问不出口!
——若尘已是如此,他,又会是怎样?
这些年,他在那里?和谁一起?在做些什么?过的好与不好……
太多问题,纠结于心,却是乱了思绪。
明明想得发疯,明明一心为他才重回异世,但是,此时此刻,竟是连一句简单直接的询问,都说不出口。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想问,不敢问。
满腔的思念,藏在心底,已经快要爆发!
身子起伏着,呼吸急促间,却听见他声音低沉,继续道:“风公子,也是很不好,非常不好……“上一回见到他,就已经非常糟糕了,也不是没劝过,但他总是不听,还嘲笑自己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到底怎样,如何地不好?
“他……还活着吗?”咬了唇,终于问道。
“活着。”公子,怎么这样问?
“他……娶妻生子了吗?”又一个问题抛出来,同样的乱无章法。
“没有。”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那就好。”唇角牵动着,渐渐上翘,眉眼弯弯,却如春水流淌一般,舒畅动人,瞥见男子困惑的神情,不觉收起笑意,自动解惑道:“只要他未死,我便一切放心,只要他没有变心另娶,我也不会跟他躲躲藏藏,自然会想尽办法找他出来,早日相见。除此之外,其他,都不是问题!”
人在,青山子。
只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