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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难以形容的火热的疼痛,突然地在他的胸口中燃烧了起来。
深深地、静静地,这一股火焰已经遍布了杰斯的全身,不久之后就转变为了嘴唇上不停的颤抖。
与此同时,在仅仅被一扇屏风隔开的房间的另一侧。
表情不安地窥视着房内的情形的伊梨丝,因为无法忍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的沉重,无声地昏倒在了地上。
而及时将她抱在了怀中的撒玛拉也在诅咒着自己,诅咒自己为什么无用到不能进行任何行动的程度。
在那个事件之后,告诉了一无所知地从任地返回都城的阿几玛真相的人就是撒玛拉。
因为他知道众口相传的谣言的力量。所以他认为应该在充满中伤的谣言进入阿几玛耳朵之后,原原本本让他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在由于过度的惊讶而茫然失神的阿几玛的耳边,向他进行了下面的叮嘱的人也是撒玛拉。
“我不敢说让你忘记这一切。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做什么事后翻帐的蠢事。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但是最终阿几玛还是没能忍耐住良心和忠义间的煎熬,自动申请前往遥远的塞卡乃任职,从此没有再回过都城一次。
“撒玛拉,对不起’我选择了逃走。”
在阿几玛面无表情地用坚硬的声音向撒玛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尽管知道这对阿几玛,对伊梨丝,甚至于对于整个的王宫而言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撒玛拉还是忍不住带着讽刺的口气向他顶了一句。
“你是打算把伊梨丝殿下一个人留在针毡单独逃跑吗?”
大概,还是因为共犯者的罪恶感过于强烈的缘故吧?
阿几玛一瞬间惨白了脸孔,紧接着低垂下了眼帘。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卑鄙小人。自己闯下的祸自己也没有收拾就匆匆逃走。不管你再怎么骂我,我都无话可说。”
“不,对不起,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一边苦涩地寻找着借口,撒玛拉一边也歪曲了嘴唇。
“我知道,不管我逃到什么地方,这个罪恶感都会跟随我一辈子。但是,撒玛拉,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可以就这样,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侍奉在路西安陛下的身边。如果用我的一条命就能挽回一切的话,我不会留恋什么。可是,我就连这一点也办不
到。更何况,我践踏了一个人的人生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消的。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奇拉道歉才好。撒玛拉。除了下跪向他请罪以外,我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不管你再怎么看不起我’现在的我除了从这里逃走之外,想不出任何的事情。不管要花上
多少年的时间,只要我的良心还在的话,我就不会返回这里的。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无法再作为一个人而生活下去。”
现在,阿几玛的这番话就好象一道尖利的牙齿一样,深深地刺穿了撒玛拉的胸口。
被误解和谎言所扭曲的真实,在被埋葬的黑暗的深渊中静静地计算着时间,仿佛在嘲笑着被扭曲的幸福就好象是沙子筑起的楼阁一样的华而不实。过去的暗流,就好象和死之女神手中的奇拉的生命是配对的命运一样,展开了不祥的胎动。
“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对,多谢您的照顾。”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今晚再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怎么样?”
面对着担心地皱起了眉头的杰斯,奇拉表情真挚地摇了摇头。
“就算上当作玩笑,也请您绝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如果被什么人听见的话……流言一向是最无情的。杰斯大人,您的心意我已经充分领受到了。”
“那就让我把你送到住处吧?”
但是,对于这一点奇拉也坚决地推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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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杰斯并不是出于什么廉价的同情才这么说的。但正因为他深深体会到了杰斯不含任何私心的好意,他才更加的惧怕。
帝王的感情的强烈……
传言总是会进一步地夸大事实。既然如此,所谓的无风不起浪,自己就绝对不能再留下什么会成为谣言源头的东西了。
背对着繁华的王宫,奇拉迈出了步子。缓缓地,毫不回头地……
这里的夜晚只能用寂静来形容。缠绕在奇拉足边的惨白的夜色也是静悄悄,冰冷冷,同时又充满了平和感。
奇拉选择投宿的是城外的木制小屋。
已经度过了女性的全盛时期的老板娘,在打量了奇拉几眼之后,无精打采地把烛台递给了他。
那是只在便宜的豆油里插了根白芯的代用品。每当油芯燃烧之后,就会散发出特有的臭味。
伴随着摇曳的灯光,黑暗似乎也随之而摇荡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带着几分醉意的豪爽的鼾声,透过薄薄的墙壁而传进了奇拉的耳朵。
做工粗糙的房门,每次打开关上的时候,都会发出小小的悲鸣。
奇拉悄悄地关上门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个每天每晚都在更换着主人的旅店的房间,蕴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寒冷感。特别是在今晚……
现在,就算明知只是幻影,但是一合上眼睛,宴会上的画面就会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路西安的话也依然回荡在他的耳边而无法离去。当向他询问一晚上要多少钱时路西安那轻蔑而又憎恨的眼神,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我问,你是谁,影子说,我就是你。’……真是好笑啊。”
渴望、爱恋,.....
如此的渴望,如此的爱恋,正因为如此,在被打落到这个世界的地狱的时候,他希望过至少由所爱的帝王亲手来终结自己的生命。但是,路西安的双眸里,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了吧?一想到这里,本来是应该心酸流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空虚地笑了出来。
“我的这个身子还能值多少钱,我倒希望你能告诉我呢!”
在他的身上,路西安曾经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烙印。可是路西安,却连这一点都已经忘在了脑后。尽管已经事到如今,奇拉依然感觉到自己病弱的心脏又因此而增添了几分疼痛。
自满月之宴后已经过了三天。
从那之后,伊梨丝的每一天都是在不吃不喝,只是用失去生气的表情眺望着远方的状态中度过的。
伊梨丝的贴身的侍女和女官们,对于这样的情形似乎也都已经不忍猝睹。她们在角落里偷偷擦拭着泪水的样子,即使让不知情的人看见,也无不为之而胸口隐隐作痛。
“如果硬要说起来的话,陛下的做法也实在太过分了。那个样子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
首席女官阿滋丽在面对从政务时间中硬挤出功夫而频繁来到后宫的撒玛拉时,忍不住泪水汪汪地诉说了起来。
和仿佛火焰都熄灭了一样的伊梨丝所居住的“二之宫”相比玛拉所在的“三之宫”的繁华热闹无疑相当地碍眼,就连平日一向以温和可亲而著称的阿滋丽口中,也多少包含了一些不快和厌恶的语调。
“那么,公主的样子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每天的饮食,公主都只是碰了碰而已。就算我们再怎么恳求她多少再吃一点,她也只是不断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们尽量不要只留下公主一个人。请你们多注意着一点,如果万一有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立刻通知我。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在传人陛下耳朵之前。明白吗?”
撒玛拉最后也不忘再次地进行了叮嘱。
()
“我明白。”
仿佛在表示只有撒玛拉才可以依赖一样,阿滋丽深深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
如同平时一样沐浴更衣,由侍女将长长的头发梳理整齐之后,伊梨丝将身体依偎在窗边,用几乎听不见的低低的声音哼唱着什么。
大概是摇篮曲吧?
重复、再重复,仿佛被什么所附身一样的声音。
阿滋丽一边为伊梨丝整理着寝具,一边担心地注视着她。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动手而已。
为了不断憔悴下来的伊梨丝着想,阿滋丽希望她至少在夜晚可以拥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因此在她焚香的举动中,也已经包含进了她对伊梨丝的关心。
就在这时,伊梨丝突然嘟囔了一句。
“阿滋丽。听说身体中所流淌的血液,会因为所犯的罪行的沉重而变黑。那是真的吗?”
咦?
阿滋丽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体,然后,冻结在了当场。
护身用的短剑,正在伊梨丝的手中闪烁着光芒。
“好红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红?你不觉得奇怪吗?阿滋丽。我明明是个不知羞耻的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血还会和奇拉一样红呢?”
一边说着仿佛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语,伊梨丝一边叹息不已。而每一次叹息,就令她那洁白的睡衣又更染上几分血色。
阿滋丽一瞬间仿佛被那红到刺眼的鲜血所迷惑了 一样,只是呆呆地瞪大了双眼。但接下来的瞬间,她马上就颤抖着全身,发出了惨叫。
“来、来人啊!”。
“是我害死了奇拉!”
在休息了一夜之后恢复了清醒的伊梨丝,用令人心碎的干涩的声音说到。
在让阿滋丽和侍女们都退下后的房间里’只有撒玛拉陪伴在她的身边。
撒玛拉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对于自认是掩盖了真相,逃避了现实的共犯撒玛拉而言,伊梨丝的话毫无疑问地也同样揭开了他心中的伤口。
一切都是为了吉奥……
从忧心国家的前途的忠臣们以“大义”为借口,毫不留情地牺牲了奇拉那一刻起,内疚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一生都无法消失的烙印。这份痛楚,该不会就是老天对于这些浑浑噩噩度日,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一事实的,人们所降下的惩罚吧?事到如今,撒玛拉还是
不由自主感到了揪心.
奇拉,陕要死了……
对于这一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采,莱亚·法鲁卡无疑都必须负上全部的责任。
那一天,伴随着毒与憎恨而撕裂帝王的就是对奇拉的爱。
那才是真实。
那才是帝王的灵魂。
但与此同时,那也是不管要花上多少代价,也绝对不能揭露开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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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谎言就是,需要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贯彻到底的真实。奇拉即将去世,而在撒玛拉看来,不过这是多么难以形容、难以忍耐的疼痛,他们这些人的职责也依然是要将真实继续埋葬在黑暗之中。
正因为如此,撒玛拉不得不用比平时更加严厉的口气,敦促着伊梨丝的行为。
“公主,公主你那难以忍受的痛苦,撒玛拉也深有体会。一旦想到奇拉时的那种无地自容感,我也和您一样。但是,如果让自己被一时的感情而左右,让心意产生动摇,那么用谎言所建筑起采的墙壁上就会出现洞|穴。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从那里流向外部。
如果事情变成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不,莱亚·法鲁卡的整个基础都会因此而受到动摇。公主,请恕我要再三地提醒您。绝对不要有什么轻率的举动。请您自重。”
但是,伊梨丝却没有回答他的这番话,“撒玛拉,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对绝世的美姬都从不加以什么颜色,而只是对玛拉一心一意吗?你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
伊梨丝出乎意料的话让撒玛拉不由困惑不已。
“那是因为’她象奇拉。”
撒玛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玛拉她很象奇拉哦。我不是指外表,而是更深、更深层的某种东西。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玛拉是可以为哥哥生下孩子的女孩。就是因为这样吧?一定是的。天真、聪明、可爱的玛拉,只是因为她是女性,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难,就算她和哥哥相爱也不会受到任何的阻碍……。当玛拉爱着哥哥,而变得越来越美丽的时候,也就是我深深感受到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切割着自己身体的日子。有的时候,身为女人会背负另一个人的罪行,但也有的时候,正因为是女人,就可以成为所有一切的免罪符。大家都说’是玛拉拯救了哥哥。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哥哥是在用看着奇拉时的同样的眼神,在对玛拉述说着爱意,在吻她啊。也许在你看来,这只是我的杞人忧
天。但是我不能不觉得,哥哥是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在玛拉的身上重叠上了奇拉的面影。我听说过,神将一个心分裂成两半,然后分别封印进两个身体。正因为如此,被分裂的灵魂才会因为疼痛而颤抖,而疯狂,拼命地寻找着、呼唤着自己所欠缺的那另一半。撒玛拉,你是不是以为这只是我在做梦?哥哥的对象,绝对不能是奇拉。就是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有人责备过我吧?明明都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明明身边已经有了玛拉这个心爱的恋人,依
然憎恨奇拉憎恨到要让他当众出丑的程度的哥哥,简直就象是恋物语中只能通过憎恨来成就爱情的可怜的阿夏那王一样。正因为是爱到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的奇拉,哥哥才会憎恨到不惜撕裂自己的伤口的程度吧?玛拉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没注意到才对。可是,即使如此,玛拉也依然爱哥哥吧?一定的……就如同奇拉一样,深深地、静静、永远地爱下去吧?”
也许原本,伊梨丝所寻求的就不是确切的答案吧?她也许只是想以撒玛拉为对象,毫无保留地倾吐出肺腑之言而已。因为无法告诉任何人,所以这番话一定已经在她的胸中咀嚼了很久吧?因此尽管她的声音细微干涩,但口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沉淀。
在漫长、漫长的噩梦的最后,在经历过撕心裂肺的断肠回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