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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别吵。”孟克俭威严地说了一声,又转向庭霜,说:“霜儿,你去吧,去找冯大爷帮忙找买主。再安抚伙计,无论在哪里挪一笔钱来遣散,将来如果咱家还有重开铺子的希望,还得依靠老伙计,要好好安抚。”
庭霜听他沉着稳定有条不紊地安排,却没有一句话埋怨自己,又感动又惭愧,赶紧回屋准备出门。
庭辉叫起苦来:“什么?回乡下?回乡下干什么?种地吗?我可不会,也干不了。”
庭霜一边换出门衣裳,一边说:“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把这难关过去,你在这里发愁叫苦,倒不如尽自己的力帮点儿忙。”
庭辉抓头:“我也想帮忙,可是我会干什么呢?”
生平第一次,庭辉也觉得自己是废柴一根,一点用也没有。
庭霜出去找父亲的老朋友冯大爷,请他帮忙寻找买主。然后又去找朋友帮忙借钱,如果能凑到三千两,就可以勉强再把店重新开起来,他家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没想到,奔波了几天,以前要好的朋友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这个说自己不当家,那个说手头正紧。去找父亲的老朋友和老客户,可是对方一听说是孟家的人,只说不在,连门都进不去。
庭霜切身感受到了世态炎凉,看尽世人的冷眼,也顾不上怨人怨己,只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还在不停地奔走。
这天他去郑家,郑家的公子是孟庭霜上学堂时的同学,他倒是爽快地接待了庭霜。
“陈公子一直想和你结交,你请他帮忙可能有用。”郑公子说。
“哪个陈公子?”庭霜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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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大桐街的陈家二公子陈安泰,你和他见过几次,上回赌箭他可出了个丑。”
庭霜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射箭时着了看靶人大腿还说怪话的那个纨绔,和相公躲在房间里干那种勾当。庭霜对他很没有好感,向来对他避而远之,现在陷入困境,哪怕一根救命稻草也得去抓。只得答应了晚上在酒楼和他见面。
庭霜和陈安泰在酒楼见面,郑公子做陪。
陈安泰一直盯着庭霜笑,眼光让人很不舒服,好象一条蛇盯着无辜的青蛙。
庭霜觉得很不自在,还是硬着头皮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陈安泰貌似很关心地说:“你家现在出这么大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庭霜忍着羞辱说:“家里还有一块小田庄,再把现在的宅子卖了,应该可以凑齐欠下的货款。”
“卖了房子你们全家住哪儿?”
“换个小宅子。再借笔款子,想法把铺子重新开起来。”
“你打算怎么借呢?”陈安泰看着他笑,“没有担保,没有抵押,银号是不会错钱的,如果借高利贷,搞不好就没有翻身的日子。”
庭霜自然知道这个理,低着头不吭声。
陈安泰接着说:“唯一可借钱的路子,就是向交好的朋友借,不知道你家有没有要好的亲友能借出钱来?”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了,庭霜几天来四处奔走,没有借到一文钱,否则他怎么会硬着头皮陪一个不喜欢的人喝酒。
只好忍着屈辱说:“还没有,我家落到这个境地,亲友都远着了。”
陈安泰悠然嗑着瓜子,笑道:“那是你没有求对人,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借钱的。”
话转到正题上,庭霜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他。
陈安泰却话题一转,说:“你家落到这个地步,只怕以后的生活都成问题了,小兰在你家也过不上好日子,倒不如让她跟着母亲,我继母想孩子想得紧,接到我家跟着亲妈不会吃亏。”
虽然小兰跟着亲母是不会吃亏,可是庭霜想起当初在赌箭场听见他和人谈起小兰的美貌,还打算等小兰长大了纳她为妾,现在听他这么说,愈发厌恶,如果不是有求于人,真想跟他翻脸。不得不强压火气板着脸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禀报家父家母拿主意才行。”
“既然这样,你回家禀报尊亲再拿主意也好。”陈安泰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如果你需要钱,我倒可以拿出三千两来周转。”
庭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真的?”
“那是自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大相国寺,那时我就想和你交好,现在终于有机会以表心意。”说着,陈安泰把手覆在他的手上。
庭霜只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只手就象蜘蛛爬过一样令人浑身发冷。
对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有很多他不太懂,虽然不懂,但是他还是可以凭感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陈公子对他似乎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知道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和这个陈公子关系怎么样,反正他是不想和这人有什么来往。
庭霜起身要走。
陈安泰和郑公子拉住他,劝道:“既然来了,好歹吃了饭再走。”
一会儿,下饭菜端上来,陈安泰亲自把盏劝酒。
“你不愿和我交好,难道连酒都不愿和我喝一个吗?你只要喝下这杯酒我就帮你家度过这次难关,若有食言死无葬身之地。”
庭霜想了想,古代人敬天地鬼神,对发誓无比郑重,他已经发下毒誓要帮忙,况且以后要在这地方混,这个人是得罪不得的,总不好太让人下不了台。只得喝了几杯。
陈安泰不停地劝酒,庭霜拒绝不过,想着自己酒量大,可以喝一斤白酒,这古代的酒跟蜜水似的喝几杯也没什么,没想到几杯下肚,头晕眼花身上发烧,迷迷糊糊的身上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昏沉沉中仿佛听到有重物摔倒的声音,还有惨叫声,打闹声。庭霜也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头疼身热,下面胀得很厉害,只想着发泄一番,双手无意识地摸下去,忽然间下面的炙热被人抓住,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被揉弄着,阵阵发麻的感觉从□传遍全身。他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迎合着,好象一只被撩拨到极致的困兽。
不记得过了多久,庭霜慢慢清醒过来,觉得屁股很疼,伸手一摸居然抹了一手血,想起昏沉时发生的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虽然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和一些好好坏坏的朋友一起玩,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多少也明白一些,他分明是被人下了某种不利精神文明建设的药了。
一想到这里,登时如遭雷击,一腔怒火烧了起来。
“你醒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问他。
庭霜循声看过去,一看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上次在赌箭场上认识的宝公子。
登时身上又恢复了力气,使劲一拳打到他脸上。骂道:“禽兽!”
骂完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走。
回到家,一进门就无力地倒在床上,一种绝望的感觉如一块巨石压得人几乎要窒息。
“大哥……”只听一声焦急的呼喊,老二庭辉急惶惶地出现在门口。
“出了什么事?”庭霜担心地问。
“你出了什么事?”庭辉反问他。
“一言难尽。”庭霜什么都不想说,交友不慎,被人陷害,还被人落井下石,实在不想让家人知道。
“你是不是找那个姓陈的了?”见他没有否认,庭辉又急又忧道:“那个陈公子名声极坏,还好男风,两年前他对你就不怀好意,你不躲着他还主动送上门去,真是的。”
那个姓陈的以前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孟庭霜有什么不快,他这个穿越者可不知道,再说,就算知道又怎样,身处绝境中见到有救命稻草他也舍不得不抓,看庭辉如此担心,庭霜没说什么,只答应着:“知道了,我以后会防着他。”
庭辉略放了心,坐在他身边,说:“今天我去找我最要好的朋友苏鹏,想求他帮忙。”
庭霜赶紧问:“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庭辉无比泄气,“到这一步,所有朋友都成路人了。苏鹏说他也帮不上忙,给我买了酒,叫我以后别找他。”
庭霜叹了口气,无力地歪在榻上。
庭辉又说:“但是,他给我说了一些事,说罗知府一上任就亏空了大笔公帑,省里派人来查府库,他上头有人事先得知,所以想开家银号,吸入一大笔银子摆在府库里冒充官帑,把查库的应付过去,然后再想法子弥补,只要他在开封府任上干满三年,至少十万银子肯定捞得到手,到时候谁知道他干的勾当。只没想到,这么快败露了,却是害苦了不少人,不知道官府会不会留一部分银子给存户。”
庭霜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放在现代也不见得由国家承担用户的损失,好象几年前那个什么金穗集团非法集资,好多百姓被坑惨了还有跳楼的。现代民主社会尚且如此,何况封建社会。想指望国家把用户损失的钱补上,希望真的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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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辉又凑过去小声说:“他还说,咱家铺子这次失火,是大桐街陈家的人干的。”
庭霜想了一想,说:“这只是听说,没有证据。当时正当过节,满街烟火花灯,出了事也不好说是有人故意干的。就算说我们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告他。”
“如果真的是陈家干的,我不会放过他的。”庭辉恶狠狠地握拳,又说:“苏鹏还说,那个陈家的二公子陈安泰一直对你不怀好心思,想趁这次咱家落难对你下手。他约你去酒楼,就是想对你下药做无礼的事,我急着去找你,他说不用急,宝公子听说后,已经赶去救你……”
“什么?”庭霜惊叫起来,“宝公子救了我?”
“是啊,我听说以后赶紧往家赶,看你没事总算放心了,是宝公子送你回来的吗?”
“哦……啊……啊……”庭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庭辉很兴奋:“那个宝公子周身气度看上去很不凡,象是个有钱有势的人,而且失火那天,他送你回家,还说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还记得吗?大哥你去找他吧,说不定人家能帮我们。”
庭霜想想方才那不分青皂白的一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说:“人家那样说只是客气话,许多老朋友都不理我们了,何况通共我只见了他两次面,连他全名都不知道,并没有什么交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肥,四千多字。俺真是勤奋的好孩子。
嗯,在晋江勤奋日更木有任何奖励,木有更新奖,木有完结奖,连个勤奋更新榜单都木有,也不让读者打赏送礼物。
所以,亲爱滴读者乃们要用其他方式表达鼓励。能收藏的收藏,能撒花的撒花,表不吭声当霸王……
13
13、雪上加霜 。。。
“少爷,少爷,不好了……”丫环小惠惊慌地跑过来,“老爷晕倒了。”
庭霜兄弟听了急忙往正院跑。
原来孟克俭下台阶时跌了一下,竟然倒地不起,全家慌乱起来,急着请大夫熬药。
大夫过来把了脉,摇摇头,说孟克俭急火攻心,情思郁闷,得了中风,症状很是厉害,不敢保证什么,只得先开剂参汤试试看。
庭霜不懂医理,却也知道孟克俭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饮食作息习惯,容易得三高的,也就是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易出现脑血管意外。这样的身体万万不能着急忧虑,偏偏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受了如此重的刺激,再加上先前身体就不好,怎能不犯病?看他的症状,八成是突发脑溢血了。这病搁现代也是很棘手,更何况古代又不能做开颅手术,不可能取出血块的。
杨氏虽然也不懂医理,却知道人参是吊命的,大夫不开别的药,直接上参汤,说明老爷的病怕是到了最后期限了。心里万分担忧悲伤,想到一家子还需要自己维持,只得强做镇定,吩咐人熬药送大夫。
全家上下人心惶惶,一整夜都没人能合眼。参汤熬好,病人却是喝不进去了,勉强灌进去也没有起色。到了第二天傍晚,孟克俭彻底停了呼吸,还遗言都没来得及留就去了,孟家上下哭声一片。
杨氏强忍着悲伤,擦去眼泪,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先命人在门上贴了丧条子,叫人去棺材铺买棺材。
没了当家的,一家子只剩下寡妇孤儿,到了这个地步,重新开铺是不可能了。杨氏决定带着孩子们扶灵回乡。
卖了城郊的小田庄和宅子,勉强还了欠下的货款,遣散伙计还得一笔遣散费,杨氏拿出家里仅剩下的一点钱,又找人卖了家具什么的,凑了钱散给伙计们。伙计们见老板娘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如此有情义,都很感动,纷纷表示如果将来又重新开张的一天,他们还愿意回来。
杨氏又取出家仆的卖身契还给仆人,命他们各寻活路。仆人们都有些不舍,离开孟家后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主家,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孟家已经败落,他们得另外找事做了。
杨氏拿了自己的私房发给仆人,说:“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更多钱,每人一吊钱,算是路费,多少是一点心意。”
仆人们都难过得流下眼泪,也只得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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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几个已经六神无主,见杨氏镇定自若,安排事情有条不紊,才略略安心。
杨氏又拿出自己最好的衣裳,让庭霜去当了做盘费和丧事使用。
庭霜还从来没进过当铺,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当铺打交道。以前他只在鲁迅的小说里见过对当铺的描写,高高的柜台,冰冷的脸孔,让人想想就害怕。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得硬着头皮进了。
原以为当铺是挂着“当”字的幌子的,可是满大街不见这种铺面,问了人才知道,这里当铺的幌不是字幌,而是象形幌,挂两串巨大的缗钱。庭霜以前上街时看见还以为那是钱铺,现在才知道那是当铺。
进去后,只见墙上供着赵公明,关公等财神。柜台很高,得踮着脚尖把衣包递过去,当铺的店伙和其他行业的服务人员不一样,看惯了客户有求于己的样子,神色不时流露出傲慢自得。庭霜强忍着不快,踮着脚仰递衣包,看着对方高人一等的欠揍样很不爽。
店伙打开衣包,给了一个价,然后唱票,皮衣说成“光板无毛,虫啃鼠咬”,绸缎衣服说成“缺襟烂袖,破补陈旧”。
庭霜很生气,这不是欺负人吗,看人家缺钱使,就趁机剥削。气得瞪着眼睛几乎要吵起来,终于明白,为啥当铺的柜台这么高,恐怕是为了防止顾客上去打架理论。
“当不当?不当走人。”店伙眼皮不抬,把衣服包好扔回给他。
庭霜气得抱着衣包出去,想去找下一家。铺子门口蹲着一个年过三旬歪戴小帽的人。看见他抱着包袱出来,劝他不用找别家。
当铺有行规,凡是皮衣均说成“光板无毛”,好衣服说成“破烂陈旧”,红木紫檀说成“杂木”等等,这是为了预防存储期间出现损蚀,引起客户纠纷,但是当铺为了死当时能拿货物卖钱,对货物保管非常用心,一般不会发生损蚀的情况的。所以客户也只得默认了当铺这样把好当坏的欺客行为。
而且,就算换一家也没用,当行给价都有统一标准,所以,每家当铺给价都一样,当物的人为了急等钱用,只能任他们剥削。
庭霜气得咬牙,只得忍了又忍,抱着衣包又回去,心想,只怕他是穿越人中唯一一个上当铺看人脸色的人了,真背。
没法子,只好忍气吞声任那吸血鬼剥削了。
店伙收货、唱票、写票,记号、入库。一系列手续过去,一包好衣服变成几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