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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女扮男装的客人莫非是貌美如花,连改了装扮也遮盖不了天姿国色,否则飞天蝙蝠哪那么眼尖看出来?」
小二方才一直专注在和一剑的对谈上,没仔细注意他身旁的莫秋。
莫秋这一出声,小二便连忙往他那方看去,连声说道:「当然当然,那姑娘简直是美到一个沉鱼落雁……」
但当他看清楚莫秋的容貌后,嘴里吐出的字也缓了下来。「闭……月……羞……花……」
一剑不知道小二为何愣住,他随着小二的目光往莫秋那方看去,才明白小二发愣的原因。
莫秋姿态闲逸地举箸进食。他穿着一袭淡蓝绸缎,其间以蓝白二色交织绣出碎花图案,这简单宁静的颜色柔和了他身上赤霄诀的戾气,让他显得气度沉稳而旷远。
莫秋一对翦水双瞳中隐浮现淡漠,一张梨花带雨后的脸庞沾染轻愁,即便四周如何嘈杂,他仅仅只是坐着,便让人感觉宛若山水入画,出尘脱俗,举世无双。
「你看什么!」莫秋察觉小二的视线,当下抬眸一瞪,杀气四射。
小二吓出一身冷汗,抖了抖,仓惶逃走。
一剑楞了楞。
莫秋接着回望一剑,「你又看什么?」他低声问。
那眸里一丝流光滑过,而后恢复淡漠平静,哪还有半点杀气存在。
一剑呆了呆。「啊……啊啊……」他呐呐说不出话来。
莫秋放下筷子小小打了一下嗝,一剑这才发现莫秋已经将满桌菜肴扫得一乾二净,连根菜须都没剩。
一剑本想问莫秋还要不要再来几道菜,可莫秋啜了口茶却先一剑问了。
「你都没动筷,是不饿吗?」
「啊……嗯……你吃就好……」
莫秋顿了一下,悠悠喝了几口茶后看了一剑脸上的胡子一眼,突地伸出手将一剑黏在脸上的那一大片假胡子给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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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除去胡子之后,露出了张俊朗惑人的脸庞来。
一剑脸上光滑平顺,连原本刮脸后的点点青髭也不见,蜜色肌肤平滑丰润,透出的淡红色泽浮现脸颊两侧,看起来便是万分地……嗯……爽朗可口……
再加上那对澄澈的眼睛又直视自己,单单只是这样被望着,莫秋便觉得心绪动摇,意乱神迷。
莫秋深吸了几口气,压抑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他捏了捏那半张胡子面具,希望一剑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颤抖。
一剑听莫秋问起这个,一张脸就又沉了下来。他锁眉怒道:「不就是你那小舅舅搞的鬼,他也不知拿什么水让我洗了脸,结果隔天起来脸上的毛都没了!」
一剑忿忿再道:「而且那天因为烧来的洗澡水太热,俺还把那盆水倒进澡盆里,结果,他奶奶的,俺不仅身上该长毛的地方都秃了,连俺这手这皮,也简直滑得像脱壳的鸡蛋一样!」
一剑谈及那天的事情就气,也没多想便把双手递到莫秋眼前。「后来他割了小七一副人皮面具让俺黏上眉毛胡子,可不知是人皮面具太久没洗还是怎着,弄得俺这脸痒个不停。」
莫秋动作有些慢,却是平稳地张开双掌,先是摸过一剑手臂,感觉那凝脂般像是要吸人手指停下的滑嫩,而后回到一剑手中扣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交。
一剑气息一窒,将手缩了回来。觉得戴过面具的地方痒,又朝上面抓了抓。
莫秋没对一剑的举动多说什么,只是有些酸涩地道:「兴许是小舅舅下的药太烈伤到你的脸,并非人皮面具的问题。」
莫秋拿出一罐碧绿瓶装的药膏,问道:「需不需要我替你涂点药?」他的眼睛也酸了,又热又酸。
明明只要服软认输便能和好,可莫秋却一直在赌气,即便完全都是自己理亏,也不肯先对一剑低头。
一剑迟了好久,才生硬地应了一声:「嗯。」
莫秋挖出一点|乳白色膏药涂到一剑脸上,清凉且带着淡淡花香的药膏带走一剑脸上红痒与灼热。
一剑舒服地吐了口气,但察觉与莫秋之间又陷入僵局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胡乱问道:「你这药挺不错,打哪弄来的?」
莫秋愣了一下,脸颊扯了扯,竟笑了。他道:「这药的确不错,我特意请小舅舅帮我配的。」
莫秋一笑,两人间的气氛虽还诡异,但已好上许多。一剑其实只是还不知该如何和莫秋相处,他这回来,打的是远远守着莫秋便好的主意,一下子被揪到莫秋跟前来,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涂完药后莫秋拿起了假胡子看着一剑,一剑遂问:「怎么了?」
莫秋想了想,说道:「以防万一,我看舅舅你还是把胡子戴上好了。」
「以防万一?」一剑不解。
莫秋语气冷谈却认眞地道:「我怕飞天蝙蝠看上你。你知道我武功不济保护不了你,保险起见,你还是把胡子戴上吧!」
端着脏碗盘从他们这桌路过的小二被莫秋的话狠狠一击,脚下打滑,当下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间碗盘哗啦碎裂声响起,小二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剑吃了一惊,连忙扶起小二。「小二哥你还好吧,咋忽地摔这么一跤。」
小二责难地看着他们,扫起碎碗碎碟后走掉,边走边碎碎念着:「一个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一个是皮粗肉硬的大老爷……飞天蝙蝠又不是瞎眼的……男人、男人、男人啊!」
莫秋脸色当场黑了下来。谁说一剑比不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妖人,他舅舅明明就是举世无双的,这小二这么说话,不想活了!
莫秋才动了一下,便听见一剑低喝了声:「你再乱来!」
莫秋身形一僵,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舅舅教你武功是让你对普通百姓动粗吗?」一剑怒道。
莫秋的头低了下去,懊恼的神色浮现脸上。
一剑话出口后才想起一叶说过赤霄诀会让人暴躁易怒,莫秋兴许也是因为如此控制不了对寻常人动手,而自己误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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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融洽些许的气氛一时又散得无影无踪,一剑摇了摇头,朝另一个正收拾桌子的小二喊道:「小二哥,两间上房。」
莫秋眼睛突然瞪大了起来,「干什么两间,我们一直都是睡一间!」
「两间。」一剑皱眉。
有时,界线一旦画下,便是画下了。
即便曾经是多么亲密的人,一剑也不会叫自己逾矩。
小二察觉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将他们领到房门口后便机警地跑掉了。
两间房相邻,一剑随便选了一间,才推开房门要走进去,莫秋便一把搭在门上,别扭的声音隐约有恼羞成怒的迹象。「你从来不打算原谅我对不对?你对我已有芥蒂,你不想再和我同从前那样了是不?」
莫秋越是想靠近一剑,就越是会往牛角尖上钻,他不懂这人脾气为何这么硬,为何不能先向自己低头?
一剑顿了一下,仍是跨步走入房中,而后反手,将门带上。
「延陵一剑!」莫秋没料想一剑竟是如此决绝,他的声音带起哭音。
房内人的身影定住。
「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莫秋吼道。
莫秋语音落后,好久好久,都没有声音传出。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门内才传来了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
那个人说:「一直都置于那处,从来没变过。」
没变过。
莫秋张开双唇,鼻头酸涩,眼睫颤了一下。「……舅……」
「回你的房睡去,」一剑低声说道:「我这两日要留下对付飞天蝙蝠,你若赶着上路,与其他弟子会合后便先走……」
一剑还没说完,莫秋便急着道:「我留下、我留下,谁说我要走了!」
「……那就去睡吧!」
这夜,隔着一堵墙,两张床两个人,心里却是同样的事,想着碰不到的对方。
夜深了,吹熄的油灯漫着一股味儿,莫秋凝神听着邻间声响,不久后一剑的呼声便传了过来。
这么快就睡着了。莫秋气得自个儿心头又堵了。
难为自己脑袋里想着的全是他的事,辗转难眠无法入睡,可他竟一下子便打起呼来!
一直是置于那处,从来没变过?
哼,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也不过就这短短半个时辰罢了!
蝙蝠镖再现的消息传出后,隔日的客栈里又多了许多江湖人。
莫秋没什么兴致,但一剑却是挺开心。
这人生就侠肠义骨,为人豪爽,喜爱结交同道中人。他碰上飞天蝙蝠之事决定留下为民除害,四面八方而来的绿林好汉多是他这等性格,好些人原本散坐四周,几口酒几口肉后,吃着吃着便聊开了来。
这边介绍着「吾乃哪门哪派谁谁谁」,那边喧哗起声「久仰大名闻名不如一见」,最后一群江湖豪杰勾肩搭背地畅谈起江湖事,大碗酒大口肉,说的口沫横飞好不开心。
莫秋在楼上看得眉头直皱,直到天暗了下来,飞天蝙蝠没出现,十几坛烈酒喝得一剑醉醺醺茫茫然,莫秋才缓步下楼来。
莫秋在一剑身后站了一会儿,还是别人发现莫秋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一剑才回头来看到莫秋。
一剑愣了一下,双眼朦胧带着醉意,连贴在脸上的胡子掉了一小块下来都没察觉。他脸上笑意未退,开心地道:「俺外甥,叫莫秋,陆莫秋。」
「陆莫秋?这位莫非便是铁剑门新任门主陆莫秋?眞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啊!延陵兄弟好福气!」
跟着还有几名劲装打扮的青年一一报上门派姓名,莫秋知道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他脸上漾着略带疏离的笑,颔首说道:「久仰各位前辈大名,晚辈铁剑门陆莫秋,拜见各位前辈。」
说罢,还将手伸上一剑的脸,将那上面脱落一块的假胡子给抚平。
这轻得如同抚摸脸庞的动作若是平常男子对男子做来或许稍嫌暧昧,可一剑已说莫秋是他的外甥,是以这抚脸的动作便只成擦拭嘴边酒渍那般自然,无人将其往别的方向想去。
一剑端起了一碗花雕还想再喝,莫秋把手挡在一剑嘴前说道:「舅舅别喝了,天都黑了,你不是还想抓采花贼,醉倒了怎抓?」
「也是。」一剑细想后点头,爽快地让莫秋接走他手中的大碗。
莫秋拱手对那些人道:「承蒙诸位照顾俺叔,俺们先行回房,今日这桌酒菜钱便记在俺帐上,诸位自便。」
一剑被莫秋抓着走,醉颠颠地疑惑问道:「你怎也同俺说俺了?」
莫秋小声地道:「……想你的时候,便说俺了。」
「什么,太小声了俺听不见!」一剑醉得有点厉害。
莫秋将一剑搀扶回房后,将他放倒在床榻之上。
「舅舅、舅舅?」莫秋连喊了两声,但一剑沾上床就睡了,还轻轻打起鼾来,对他的叫声根本没反应。
莫秋小心翼翼撕下一剑的假胡子,露出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来。一剑脸上肿胀未退,酒后又起红潮,脸颊如今红润可爱,饱满的双唇又鲜艳欲滴,莫秋的手指不禁在一剑脸上流连,舍不得离开。
眞好,这般睡着、这般安静,不会说要走,也不会赶他离开的一剑眞好。
他方才还对他笑了,笑得那么心无芥蒂,笑得他飘飘然彷佛身在梦中。
莫秋慢慢抚摸着一剑的脸庞,低下头去轻轻在一剑微张的唇上啄了一口。
一剑唇上的酒气被他的舌头卷进了嘴里,莫秋感觉脸上微微发热,气息也控制不住地粗重了起来。
所谓机不可失,正当他的手大胆地往一剑下身探,想趁一剑昏睡狠吃他一顿豆腐时,一剑忽地睁开眼大喝一声:「何方小贼,胆敢太岁头上动土!」
莫秋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双臂受制,整个人猛被一翻,直接面朝下往床板撞去。
「呜!」莫秋闷哼一声,尖挺的鼻子就这么用力砸上床板,饶是他再能忍痛,也受不住溢出一声哀呜。
「啊……」莫秋那声呜咽唤回了一剑的神智,一剑眨了眨眼,看看被自己抓着往床上撞的人,醉醺醺的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问:「……小……秋?」
莫秋闷不吭声。
「你怎么在俺房里……」一剑松开莫秋,摇了摇他。「俺以为有小贼要偷俺的包袱银两……欸……怎么不说话?」
莫秋依旧闷不吭声。
一剑抓了抓有些发痒的脸,醉眼迷蒙地把人给翻身扶了起来。
莫秋摀着鼻子低着头,紧接着鼻血就滴答滴答地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一剑一看那鲜红一片的颜色吓得什么酒都醒了,连忙拉着自己的衣衫往莫秋脸上擦去。
「怎么、怎么会流血!」一剑手忙脚乱地道:「俺打到你脸了是不是,格老子的,俺醉糊涂了,你鼻子要不要紧,有没有被俺给打塌了!」
莫秋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泪水汪汪地,什么话也不说。
一剑连忙下床取水拧湿巾子,因为跑得太急,回床上时还绊了一跤,整个脑袋朝床柱撞去,撞得整张床都晃了起来。
后来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又立刻蹲到莫秋身旁把莫秋摀鼻子的手扳开,将湿冷的巾子覆在莫秋满是鲜血的脸上擦擦,压着不让血再流。
莫秋原本软软垂下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猛地揪紧一剑的衣袖。他眉头深蹙双目紧闭,身子因剧痛而逐渐颤抖,额头上也冒出斗大汗珠。
一剑心口一颤,知这必是莫秋体内眞气暴涨所致,他立即扳过莫秋身子要渡眞气给莫秋,谁知莫秋却一把狠狠地将他推开,还忍痛咬牙吼道:「用不着浪费你的眞气救我,我不需要!」
「小秋!」一剑又气又慌。
莫秋即使痛得浑身发抖汗湿衣衫,也仍不肯让一剑帮他,他把自己蜷作一团将脸埋住,也遮住脸上的脆弱神情。
莫秋哑声道:「你今天一整日都没同我说话,若非我去找你,你根本就不会搭理我。你还救我做什么……反正这痛又不会死,你根本无须搭理我……」
一剑不懂莫秋在气什么,他抓着不断挣扎的莫秋,要替他导正眞气,可莫秋就是本肯接受。弄到最后一剑只得把人牢牢圈紧,用全身的力道箍牢压住,才得将眞气渡入莫秋体内。
莫秋内息一片混乱胶着,但令一剑讶异的是这些日子未曾接触,莫秋经脉竟然比自己最后一次运功助他修炼赤霄诀时宽广强韧上一倍不止,这该是莫秋服食灵丹妙药脱胎换骨所致。
赤霄诀若非至阳之人修炼则易走岔,但莫秋的身体却能调度这些对常人而言过于猛烈的眞气。一剑心想照莫秋这经脉拓宽之快速,若能在自己的帮助下继续修炼下去,或许能够成为非极阳之身练成七重赤霄诀的第一人。
一剑在武学上的悟性向来奇高,他知道自己的眞气可以抵挡莫秋修习赤霄诀所引发的坏处,当下手里便源源不绝传出眞气,传入莫秋体中。
一旦练至第七重,经脉便会淬至纯阳,只要忍至那时,莫秋不但不再用受这等痛苦,更能成为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为此,一剑心念一定,立即在莫秋体内重新辟径,引导所有眞气随他而行。
然此时莫秋察觉一剑的意图,竟立即以自身眞气相抗。
一剑大骇。「你这事做什么!」
「你想帮我,可我不想让你帮!」莫秋神智有些涣散,心里那点害怕因无法压抑而猛地浮现出来。
「你的武功多一层,自保能力便多一分!」一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