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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没良心的姑爷还留下这个棺材子给大小姐,大小姐念在夫妻一场,肯养这个命中犯煞、没出生就克死娘的孩子已经是慈悲为怀了,是这孩子不长进啊!不说你们不晓得,大小姐请夫子教他读书他读不好,让他习武他太阳一晒就倒,大小姐花了多少心思在这孩子身上,是想这孩子成材,可这孩子自己不受教,你们新来的不懂,就别乱说话!」
一直压着性子观看一切动静的一剑听到这些人的对话简直气煞,孩子何其无辜,哪堪如此对待?
他一口银牙险险咬崩,就要翻身落下撂倒这些爱嚼口舌之人,却在一把掐碎了屋檐的琉璃瓦,让瓦片扎入掌心时唤回理智。
『不行,不能给爹添乱子!』一剑再次咬牙强忍,将这口气吞忍入腹。『他娘的,老子就再忍这一次!』
随后他压抑怒气离开厨房屋顶追上莫秋。
他跟着莫秋一直来到方才那个破败的小院落,却见莫秋才跨入院子,便急忙将怀中的荷叶包打开来,把里头两片风干的肉条往嘴里塞。
一剑大骇,急忙落在莫秋身前,在莫秋将那两片硬得跟木条似的肉条吞下肚前夺了过来。
小莫秋心里头只惦着吃,没想到一嘴咬下去却没嚼到想象中的肉味,他觉得奇怪,疑惑地再动了动嘴巴,最后发现没肉味竟是因为肉条不翼而飞时,脸上那震惊的表情,简直就像泰山倒下来压倒他似的。
「你现下不能吃这东西。」一剑开口。
浑厚的嗓音让莫秋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见着眼前有双沾满了泥的黑靴子,而后一直往上看去,小脸蛋上震惊的表情又来了一次,而且这次神情简直比拟风云变色,因为他看见他的肉条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这个人比起那些厨子都还要高,穿得黑压压的,月光从他背上洒下,让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
那么黑、那么高,肉干还在自己勾不到的地方,莫秋吓得一阵哆嗦。
可他眼眶泛热,饥饿感轻易地便压过了心里头的恐惧,他拼了命地扑过去,想抢回那两片小肉干。
「还我、还我,我饿。」莫秋抡起小拳奋力朝一剑身上搥打,右手握的筷子甚至戳到了一剑身上。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剑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沙哑,几乎溃不成调。
「我饿、我饿、我饿啊──」小东西含着泪,拼了命地跳,却怎么也勾不着肉条。
「太久没进食又吃这么冷硬的食物,肠胃会受不了的。你要闹肚子疼吗?」孩子受了委屈,一剑满腹怒意,一时控制不了声音便大了些。
莫秋让一剑发怒的语调吓得一缩,但随后又扑腾起来。他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肉干上,饿极了的他又跳又抓,结果一阵头昏眼花往后摔去。
一剑吓得三魂七魄跑光光,连忙伸手抱住莫秋,莫秋却在这时抓住一剑的手臂,重重咬了下去。
一剑方才一开口,便晓得自己声音太大。他连忙放低音调说道:「小傻瓜,人肉不好吃,舅舅带你去吃其它好吃的东西好不?」
莫秋咬得狠了,让一剑衣袖上都渗出血来。一剑手上疼,可心里更疼,能叫一个孩子忘了惧怕闹成这样,是多少天没吃东西才会饿得什么也不顾?
无数的自责与懊悔交织,让一剑点下莫秋睡|穴,迅速将他带离这个破旧的荒芜院落。
莫秋逐渐转醒之时,嘤嘤哭了两声,在睡梦中可以什么也不知道,但醒了就会感到饥饿,小肚子里灼热且泛着疼的感觉让他不舒服。
突然间有人将他腾空抱了起来,而后他稳稳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人声音大得有点像打雷,对他说:
「舅舅给你熬了粥,你吃几口再睡。」
莫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出现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白米粥,有些无法置信。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调羹,又缩了回来,然后再度碰了碰,发现是真的,整个小脸蛋顿时露出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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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喂了莫秋几口,见莫秋忽地回过头来,嘴边还有着米粥,急切地问道:「我的……我的……」他比手划脚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口,指着曾经被他牢牢攒在怀里的东西,猛地爆出一声:「肉!」
「切成细末放粥了。」一剑拿调羹舀起粥,莫秋果然看到一点一点的褐色肉末布在上头。
莫秋高兴地喝了几口,而后转过头来警戒地看看一剑,又喝几口,再看看一剑,好似怕一剑会忽然不见,而这美味的粥也会被他带走般。
喂了小半碗,一剑将粥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莫秋被这动作吓着,以为没得喝了,拼了命地往小几挣扎去。
「你几天没吃东西,不能一下吃太多。」一剑连忙说道。
「我饿、我饿、我饿──」莫秋吼着,喊着,眼眶湿润润地,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行!」一剑见莫秋的小手碰着碗,急了,竟夺过碗,朝着孩子吼了声。
这一声狮吼何其吓人,莫秋一颤,抽了几口气,轻轻地哭了起来。
「吃饭……」莫秋揉着眼小声哭。「我努力写字……蹲桩子……我乖……要吃饭……」
一剑想起莫秋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是这样哭,细细小小的,连气也不长。
一剑心里像是狠狠地被拧了一样,红着眼眶说道:
「别哭,舅舅不是不让你吃!舅舅和你一样,小时候也常常饿肚子,那个时候一有东西吃,就很多人一起抢,有时抢到了得赶紧塞到嘴巴里吞下去,不然很快又会被其它人抢走。但是很久没吃饭,一下子塞进太多东西,肚子就会疼,舅舅有个朋友就是这样疼死的。」
「小秋,」一剑尽力将声音放轻,低声道:「舅舅不是不让你吃,相反的,从今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舅舅再也不会让人饿着你,懂不懂?」
莫秋细细哭着,含着泪的目光幽幽地盯着一剑手中的米粥。
一剑心里想,这粥熬得细,慢慢吃应该不是问题,他于是又舀了一杓粥,缓缓地送进莫秋嘴里。
莫秋吸着鼻子,一边吃粥一边溢出呜呜的碎咽,一剑喂得慢,可他让莫秋看着碗里的粥,叫他明白他不会不让他喝这些粥。
「小秋,俺是你舅。你晓得舅舅是什么吗?」一剑鼻音中混着些许乡音。
一剑和一叶以前是个老乞丐带大的,老乞丐乡音又浓又重,他和一叶也习惯了如此说话。后来延陵家的爹娘请来先生重新教导他们,一叶似乎是改过来了,只有自己心绪浮动下便又会脱口而出。
莫秋只顾着喝粥,压根没听见一剑问些什么。
「舅舅就是你娘的弟弟。小秋,你是俺姊的孩子,从今以后俺也会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一剑说。
还剩下一小口的时候,莫秋抬起头来,看到一剑眼中的心疼怜惜和闪闪泪光。
小孩不懂得分辨好人坏人,但能知道谁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有一个人被他咬了很大一口却没生气,还喂他吃饭。那个人没有抢走他的肉,肉加在粥里头还给他。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一口一口的喂,眼睛里头映着的全是他的影像。
「乖孩子。」一剑泛着泪光对莫秋笑了笑。
莫秋呆滞了好一下。他想起在家里每天被罚被骂,想起去厨房被赶出来,想起一个人睡在空屋子里很可怕,想起没人这么温柔和他说过话。
突然,强烈的委屈在累积许久后一次翻天倒海尽数袭来。他噎了一下,楞楞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而后脸皱了皱,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一剑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他看不得莫秋这么哭,偏偏不知该怎么安慰。
莫秋越哭越大声,撕心裂肺地像要把嗓子哭哑一般。
一剑猛地想起以前照顾襁褓中的小莫秋的景象,一下用力将莫秋揽入怀里,打算安慰他。可这动作来得太猛,生生令得莫秋一惊,莫秋又噎了一声,声音小了。
一剑笨拙地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发着「欧──欧──欧──」的声音,就像小时他哭个不停时那般,努力地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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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眼里不停掉泪,奋力挣扎几下,小拳头练拳似地猛往一剑坚硬的胸膛上搥,直到最后竟也妥协在那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格老子的,哭成这样是受了多少委屈……」一剑知道孩子过得苦,若不是长年无法温饱,好好一个孩子怎会为了丁点食物对人张牙舞爪?
他娘死后,一剑多少年没掉过泪了,今日在懊悔与心疼之中,竟整个涕泪纵横无法控制,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莫秋背上,湿了他的衣裳。
「小秋……乖孩子……」一剑信誓旦旦道:「舅舅以后不会让你吃苦了,以后有舅舅照顾你,不让你挨饿。你放心!」
哭着哭着,累极的莫秋最后在一剑怀里慢慢睡去。
一剑发觉莫秋动也不动地还以为他晕了,立即慌张地到邻房再请自己的二叔过来为莫秋诊脉。
二叔是他爹的结义兄弟,在道上行走许久,医术方面多有涉猎,方才发现他带莫秋回来时先是惊讶,但却也立刻为孩子诊治,后来,还亲自熬了细粥给孩子喝。父亲这兄弟,心肠是极软的,自己与一叶幼时便受他照顾许多。
一剑因鲜少打理而略显粗犷的脸上满布忧心,他问道:「二叔,小秋咋晕了,要紧吗?」
二叔抚了抚泛白的儒袍,捻着胡子笑道:「没事,我在粥里放了些许安神药物,他这是睡着了。只是这孩子先天根基不好,又没人多加照料,日后怕是怎么也养不壮了。」
一剑两道剑眉一蹙,说道:「俺这回要将他带回去,再留在铁剑门,不死也剩半条命。」
二叔笑容顿失,忧心地看着一剑,顿了顿开口:「一剑,你爹没有告诉你,其实他在莫秋身边早已安排了人。只是怕被发现,除非到这孩子生死攸关的地步,否则那些人不会随意出手。」
一剑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望了二叔,忿忿道:
「俺晓得俺冲动把孩子带回来是不对,但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俺做不到!俺明白爹辛苦,陆玉那女的这几年拼了命打压赤霄坊,爹是为了延陵家才无法照顾这孩子。可孩子是俺带出的,若有任何事情,俺绝对一肩扛下,不会累及延陵家!」
二叔多少也知道一剑的牛脾气,他拍拍一剑的肩,让一剑同自己坐下慢慢谈。
二叔说道:「你姐姐去世以后,铁剑门自己起了内讧,苏解容失踪,铁剑门里的镇门之宝赤霄宝剑不翼而飞的消息甚嚣尘上,这事你可知道?」
「啥?」一剑楞了楞。不是在说莫秋的事,怎又绕到别处去了?
一剑之前听说过,赤霄剑是把上古神兵利器,不仅削铁如泥、断玉无声,更是分金无痕、无比锐利,为两家先祖当年穷尽一生心力打造。之后一场变异同门兄弟阋墙分家,铁剑门得了赤霄剑奉为镇门之宝,而延陵家则拥了赤霄坊这块招牌,两方从此殊途。
二叔缓缓说道:「铁剑门的大小姐陆玉原本还有个哥哥『陆誉』,陆誉原本才是继位人选,可是后来却突然失踪。陆玉继位后几年间大刀阔斧整顿铁剑门,但一名女子并不得服众,门内长老不知从何处听来赤霄剑失踪的消息,便要陆玉拿出镇门之宝,否则不承认她是掌门。」
一剑搔了搔头,听不太懂,可又不好意思说,只得尴尬地笑了一下。
二叔眼底含笑,仔细解释。「你爹其实早知道赤霄剑不在铁剑门,然而苏解容因你姐姐的死离开,赤霄剑的秘密被掀开来,那么巧又揪出一个藏在铁剑门里的探子,于是陆玉将一切都算在咱们头上,新仇旧恨,不除咱家她是不罢休的。」
一剑突然醒悟道:「原来如此,陆玉当赤霄剑失踪的事情是咱家说的!」
二叔点头。「你爹一直以来要应付陆玉已经十分辛苦,所以小秋这孩子绝对不能带回去,铁剑门这几年来在陆玉雷厉风行的整治下势力愈益庞大,若带他回去,铁剑门便更有借口对付你爹。」
「可是,」一剑本想吼人,但又记起这人是自己的长辈,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来,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可是难道就置孩子于不顾?他还这么小,哪熬得了!」
二叔顿了顿,思量一番后说道:「不接回去,但可没说你不能照料他。」
「二叔?」一剑不甚明白。
二叔笑着拍拍一剑的肩。「你这回找到的赤铁矿和陨铁都是最好的,对赤霄坊将来的兵器锻炼大有帮助。辛苦奔波了两年你也累了,此次便由我回去向你爹复命吧,你想留几天便留几天,我留几个人给你帮手,事情安排妥当后,赶紧回来。」
「多谢二叔!」一剑喜出望外。「我回去自会向爹负荆请罪,麻烦二叔!」
「说什么负荆请罪,你这傻小子。」二叔含笑道。
这夜,一剑搂着偶尔被恶梦惊醒的小外甥一夜无眠,等到了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外甥送回铁剑门。
得了长辈的应许,接下来的日子一剑便欢欢喜喜地揽起照顾小外甥的责任。
莫秋的院落平时鲜少人迹,只是每隔二日有教书先生来半天,再隔二日铁剑门里的首席弟子来半日,莫秋心窍未开学什么都是慢,明明六岁了却连话也讲不太好。
开始时一剑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在莫秋房里,竭力隐藏气息不让人发现,可每回莫秋挨骂没饭吃,一双水汪汪泪蒙蒙的眼睛便看得一剑难受。
一剑能出手,却咬紧牙关忍下来。
他性子虽鲁直冲动,可也晓得不能拖累二叔和爹。
莫秋回房后老是小声哭,一剑屡次靠近莫秋,莫秋都会跑开。后来一剑带了几次饭过来,每天陪着莫秋用三餐,夜里坐在床头守着莫秋睡,他只能做到让莫秋吃得饱睡得好,这些他要做到最好。
小孩子的戒心不持久,某日莫秋受了责罚跑回房里,一剑见莫秋衣裳勾破,手臂上还露出一大块红肿伤痕,受不了的他一把将孩子揽进怀里,莫秋起先拼命挣扎,但一剑开始轻轻拍起孩子的背。
莫秋静了下来,而后是细细哭泣,一剑无声的怜惜传到了孩子的心里,后来莫秋竟哇地声嚎啕大哭起来。
莫秋的小脸蛋整个埋进一剑的怀里,对一剑完全撤下戒心。
那日起,莫秋的字写不好,一剑握着莫秋的手一笔一笔画;莫秋马步扎不好,他陪着莫秋扎。
他告诉莫秋:「勤能补拙,一次不好便再练一次,世上没有不能成的事。」
随后一剑更和一叶商量调人过来,将爹安排在莫秋身旁的探子换了出去。
一叶的亲信厨艺了得,行事更是俐索,如此之人照顾莫秋,一剑才放心。
后来一叶打探到有味奇药能洗髓换骨,令人续筋接脉断骨重生,一叶说若是莫秋能得到此药方,那他天生闭塞不通的奇经八脉便得疏通,甭论同常人般习武,就算日后要练就登峰造极的武功也并非难事。
一剑得知消息便日夜奔波劳走,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终叫他求得药方,不过韶光易逝,就仅仅这些功夫,便已将近两个寒暑。
这日深夜,莫秋正在房里习字,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见来人,立刻高兴得放声大叫,随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外跑去,整个人扑到一剑怀里。
「舅舅!」莫秋仰起头,笑咪咪地望着一剑。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一剑风尘仆仆地,是刚回兰州的家与父亲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