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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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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整整枯坐了一天,那扇门并没有一点动静。
  小毫快回来的时候,张葛翻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大失所望,没有脑袋!
  那个暗中的人就是不让他看清这个尸体的面目。
  他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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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犯愁,小毫回来了。她笑吟吟地进了门,对张葛说:“张葛,我到咱小区超市去买肝,没有了。你到菜市场去一趟,好不好?我好久没吃肝了。〃
  张葛看着她,越来越觉得她可疑。他嘴上说:“好,我现在就去。〃
  小毫把包从肩上拿下来,想去挂在衣架上。她转身的时候,张葛看见她又偷偷笑了一下。
  他猛地把她的脑袋扳过来,说:“小毫,我还是想问你……〃
  “什么?〃
  “我怎么又看见你偷偷地笑了?〃
  “没有哇。〃
  “你笑了。〃张葛坚定地说。
  “你的眼睛有问题了吧?〃
  “小毫,我想,你可能是那次……留下了后遗症,应该找个大夫针灸一下。〃
  小毫到镜子前照了照,说:“我的脸颊还真的有点麻木的感觉。哪天再说吧。〃
  张葛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出门去给她买肝去了。巧的是,菜市场也没有肝,他就买了些鲜虾回来了。
  小毫听说没有肝,显得很失望。她走进厨房去做饭。
  这天夜里,小毫躺在床上突然对张葛说:“张葛,赶快把那胳膊和大腿的事情弄清楚吧。〃
  “我弄不清楚。〃
  “那就把它们扔掉。我们得张罗婚事了。〃
  “你想什么时候?〃
  “要不然就选下个星期天,怎么样?反正我们也不买什么东西,领个结婚证,请几个要好的同事和朋友吃顿饭就行了。〃
  “我没意见。〃
  “然后,我们要个孩子,最好是双胞胎。〃
  这是小毫复活之后,他跟她在一起度过的第12个夜晚。
  “小毫,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怎么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什么事,你问吧。〃
  “夜里你有没有去过……方大夫家?就是那个给你看病的内科医生。〃
  小毫突然不说话了,直盯盯地看他。
  就在这时候,那昏黄的灯泡灭了,整个房子都陷入黑暗中。张葛的心塞住了嗓子眼,他低低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听吗?〃小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阴森。
  张葛全身猛烈哆嗦起来。这时候,他已经快崩溃了。他嗫嚅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小毫在黑暗中怪怪地笑起来:“你害怕了。〃
  “没,没有。〃


  “我做梦去过他的家,那好像是他家的厨房,我还找到了一块肝,被我几口就吃掉了。〃
  张葛觉得这事情越来越玄乎。他再也不想在这个女人身边躺着了,他要逃出去。
  他颤颤地说:“小毫,我把蜡点着,好不好?〃
  小毫竟然很爽快:“去吧。〃
  他没有披外衣,穿着内衣内裤就起了床,绕过小毫的身体,下了床。
  他出了卧室,迅速打开通向楼道的门,急急地下楼。
  他要去派出所报案。
  在黑暗的楼道上,他突然撞在一个毛烘烘的东西身上,他吓得叫出声来,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楼道里声控灯亮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面前竟然是那个不知叫什么动物的动物!它那绿色的毛让人很恶心。它的身子向前倾斜,呈半直立状,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大,几乎连在了一起,它冷冷地看着张葛,低低地说:“这么晚了你去哪呀?〃
  张葛傻住了。
  面对这个异类,他惊恐至极,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地一步步往后退。
  它并没有追上来,它站在那个楼梯上,眼睛一直冷冷地看着他。
  张葛退到家门口,声控灯自动灭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身子靠在自家门上,那扇门就开了,他回过头,眼前的场景让他魂飞魄散!……
  华山上有一块石头,叫回心石。游人爬华山,在走到回心石之前,已经历尽艰辛,疲惫不堪,那回心石的意思就是劝你:如果你后悔的话就回心转意吧,因为前面的路更险。
  现在这一章叫回心篇,含义是一样的,我们在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心理世界已经饱尝恐怖。但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请到此为止。
  欢迎你再回来。
  我接着讲。
  张葛透过卧室半开的门,看见吊灯又亮了,在昏暗的光束下,小毫仰面躺着,那姿势,那青白的肤色,那苍白的嘴唇,那蜷缩的十指,跟冻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接着,张葛看见她的双臂“咔吧〃“咔吧〃两声断裂了,和身子分开。然后,两条大腿也“咔吧〃“咔吧〃断裂了,分别滚到了一旁。过了一会儿,她的脑袋也“咔吧〃一声从身子上分离开来。
  突然,那脑袋蹦蹦跳跳立起来,嘴角朝上咧了咧,好像在笑一样,就是那种被冻死的人的表情。
  蛇头!张葛蓦地想起了那条新闻——一个人把蛇头斩下来之后,大约过了十分钟,他用钳子准备把那个蛇头夹起来,扔进垃圾箱的时候,那脖子被剁得参差不齐、流着血水的蛇头突然跳起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无名指……
  小毫的脑袋跳上她自己的身子,用嘴狠狠咬住她自己的前胸,撕开,叼出她自己血淋淋的肝,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
  张葛软软地滑坐在地上,一动都不会动了。
  那脑袋听见了动静,眼睛看过来,见张葛就站在面前,毫不惊诧,一边继续吃着肝,一边低低地说:“张葛,过来,一起吃吧。〃
  张葛当即魂飞魄散。
  他的魂魄像一缕焦糊的油烟,扭曲着飞向黑暗的夜空。太阳的背面,飘荡着很多古怪的东西,它们永远不会沉淀。而张葛的身体,直挺挺地坐在地板上,像一个木偶。
  六楼的老太太在小区广场扭秧歌回来,在黑暗的楼梯上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这时候声控灯
  亮了,她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张葛。
  她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叫什么,但是他跟她吵过架。
  她是一个孤寡老人,一个人生活。那天,她一个人正在听收音机,他突然敲响了她的门,说她弄出的声音吵得他睡不着,影响了他休息。她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她听说他的女朋友十多天以前冻死了,她觉得他可能是受了刺激,有点神经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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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计前嫌,主动说:“这么晚了你去哪呀?〃
  谁知这个小伙子听了她的话,像受了惊吓一样惊惶失措地退回去。
  老太太随后也爬上来,看见他家的门半开着。她是一个细心的人,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见
  里面没有动静,就喊了两声:“小伙子!小伙子!〃
  没有人应声。
  她走进去,看见那个小伙子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床,像个泥塑。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床上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
  “我老婆!〃
  老太太当时也有点毛骨悚然,她说:“你老婆不是去世了吗?〃
  “她又活过来了!〃张葛大喊。
  老太太耐心地说:“十多天前,大家把她从森林公园拉回来就送进了火葬厂,她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你胡说!你不是见过她吗?〃
  “我什么时候见过她?〃老太太的心也有点发冷。
  “那天夜里你剁肉,我和她去找你……〃
  “那天只有你一个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啊!〃
  张葛愣愣地看着这个老太太,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突然问:“老太太,你的眼睛怎么越来越大?〃
  老太太说:“是你的眼睛越来越大!〃
  “你!你!你和她是一伙的!〃张葛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救命啊!救救我!……〃
  老太太赶紧离开这个古怪的小伙子,逃一样爬上了楼。
  在精神病医院里,三个医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葛给制伏。
  他的双眼充满惊怵,喋喋不休地向主治医生讲述着他的恐怖经历。
  那个主治医生的眼睛特别大,他一直看着张葛的脚,慢腾腾地说:“你老婆早都死了。你受了严重刺激,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张葛也看着那个医生的脚,他突然笑起来,说:“现在,你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夜故事 … 梦历一:换衣服
夜故事 … 梦历一:换衣服  我奶奶死的时候,我还小,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在绝伦帝镇读小学。
  我只见过我奶奶三面。
  她改嫁跟一个老头过日子,那老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住在一个叫20号的无名村子里;离
  绝伦帝小镇大约30里路。


  最早,她跟我妈两个人闹别扭,后来,芥蒂越来越大,她对我爸也有了仇怨。
  我去过20号。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缄默地坐在炕上,抽烟袋,长长的烟袋。一股烟油子味呛鼻子。
  她快70岁了,头发依然很黑,没有一根白发。她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还有黑色的鞋子。只有一张脸和两只手是苍白的……
  对于我来说,我的生活是彩色的,她的生活是黑白的——就像她那张惟一的相片。
  那是一张黑白遗像,10寸见方,挂在我家堂屋的中央。
  奶奶穿着黑袄裤,定定地看着我。每次我放学回家,看到她的眼神都感到不舒服。
  听说,她临死的时候,还在生我妈的气。
  只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紫色的对襟袄,是我爸进城办事,回来时给我妈买的,39块钱。
  当时,我奶奶正巧在我家,她就生气了,对我爸说:“自打你参加工作,就没有给我买过一件衣服!”
  人老了,有时候就像小孩一样不讲理。
  我爸有点不耐烦地说;“等我下次进城一定给你挑一件。”
  我奶奶把头一扭,眼睛恨恨地盯着雪白的墙,不说一句话,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袋。
  没等我爸再进城,她就死了,死在了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怀里。她是半夜咽的气。
  有一天早上,我妈突然叫起来,她说那件紫色的对襟袄不见了。
  她东翻西找,终于没找到,她急着去上班,赌气地走了。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5岁的孩子。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偶尔一回头,看见了阴森森的堂屋里我奶奶的那张遗像。我打个冷战:那张遗像突然变成彩色的了!
  准确地说,她的脸还是黑白的,只是,照片中的她竟然换上了那件紫色的对襟袄!
  她定定地看着我。我傻傻地看着她。
  我想跑,可是院门锁着。我把堂屋的门关上,走到院子里的榆树下,坐下来,静静地想,我奶奶怎么穿上了我妈的衣服。
  以上不是梦。
  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我睡过去了。
  我梦见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他像猴子一样灵巧地蹬着遗像底下的八仙桌,把那件紫色的衣服从遗像上脱下来。
  醒来后,遗像上的我奶奶果然又恢复了黑袄黑裤。
  傍晚,我爸妈回来后,我对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吓坏了,骂我:“八瞎!”八瞎是东北土话,即说谎话的意思。
  我没有八瞎。
  (从那以后,我每次听到有关仇杀的案件,即使再血腥,我都觉得无比正常了。)
  我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我恍恍惚惚走在一片花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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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童年的天,蓝得有些恐怖。那个太阳似乎年轻,正生气勃勃地在空中照耀。
  那些花开得正鼎盛,它们灿烂而轻浮地荡漾。香气铺天盖地,令人眼饧骨软神醉情迷。
  我藏在花草中,望着远处那座熟悉的青砖房。这里是镇郊,很宁静。
  那里面住着一个神秘的女子,她日夜被这花气浸染,脸庞千娇百媚。一次,我路过她的门前,她正巧出门泼水,我看了她一眼,从此念念不忘。
  我想送给她一个信物,可是,我没有钱,我就捡破烂,什么酒瓶,废纸,草绳,塑料,碎铜烂铁……
  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件草绿色的裙子。
  我把那裙子装进挎包里,背上,想送给我朝思暮想的女子。
  现在,她出来了,坐在窗下的马扎上,望天。
  我穿过摇曳的花草凝视她,觉得她长得全世界第一美。她的眼睛像这头上的天一样纤尘不染。
  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来历。据我观察,她好像没有什么职业。
  青砖房前面有一条乡间土道,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土道旁有一棵柳树,撒下浓荫一席,坐着两个闲散的老者,在无声地对弈。
  我鼓了鼓勇气,把挎包往上提了提,朝她走过去。
  可是,这时候,我看见土道上出现了一个胖子,他穿着一身西装,蹒跚地走进草房。一般说,胖子都是有钱人,果然,他的那身衣服一看就很值钱。
  我停住了脚步。
  那个女子甜甜地笑起来,站起身,迎上前去。
  那个胖子也甜甜地笑。
  他们就这样甜甜地走进了青砖房黑糊糊的门。
  窗上的帘子慢慢拉上了。上面的龙凤伸腰亮翅,尽情飞舞。
  我被隔到了局外,心中有点酸楚。
  我跑过去,机灵地来到了房前,发现门已经闩死了。
  我的心像罂粟一样扑朔迷离,蹲在窗下窃听,里面无声无息。
  我只好又退回花地里,埋伏起来。
  过了好半天,那个女子终于走出来了,但是不见那个胖子。
  那女子又坐在了窗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继续悠悠地望天。
  她穿一件红红的吊带裙,胸前马虎地敞着,露出嫩嫩的香肉。
  有一只蝴蝶飞过,她站起来追赶,没捉住,又坐下来。
  一阵大一点的风吹过,花软软地动起来,她的黑发软软地动起来,她那迷人的眼神软软地动起来……
  ——远处又走来了一个男人。他长得人高马大,像个赳赳武夫。
  那女子急忙站起身,一步三摇地迎上去,挽住了那个人的手臂,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青砖房。
  我看着那窗帘龙飞凤舞,心里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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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长时间,那个女子走出来了,却不见那个武夫。
  那女子又闲闲地坐在窗下的马扎上,双手支腮,望天。
  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毒辣似火。我一直藏在花草里,一动不敢动。
  太阳偏西了,我看见土道上又有一个戴草帽的老头走过来,那女子站起身,迎上去,搀扶着他走进了青砖房……
  那扇黑洞洞的门,好像是一张嘴。当那个女子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淡,我依然不见三个男人有哪个出来。
  我悄悄退出了那片花地,来到了那两个下棋的老者身旁。他们专心致志,一个举棋不定,一个沉吟不语。
  “爷爷,为什么总有男人走进那个青砖房?”
  他们抬头看看我,冷冷地说:“那是窑子。”
  我愣了半天才说:“可是,他们都没有出来……”
  “那一定是有后门。”
  我垂着脑袋走回镇里,伤心至极。
  我路过一家服装店,打折把挎包里的那条草绿色的裙子换成了钱,然后,我再次来到那座神秘的青砖房。
  天一点点黑下来,我看见那青砖房里亮着幽幽的灯光。
  我朝她走去。夜路坎坷,星河昏暗,我走得踉踉跄跄。
  她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摘耳坠。她浓妆艳抹的脸在台灯的光晕中显得有点吓人。
  宽大的床上花花绿绿的被褥散乱堆叠。
  她在镜子中看见了我,停下手,回头问:“你干什么?”
  我把钱往她面前一摔,说:“我要跟你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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