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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深思熟虑的。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的建议,我请你十年以后回想一下我今天对你说的话,我相信你会欣赏你这个守旧的父亲的远见。”
放下电话,陆明脑子里出现的不是曲远征,而是纪小佩。
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他一直凝视着她。同桌的同学就一件别的事情和他开玩笑,他懊恼地喝止道:“行了!”
读者已经知道,陆明在这以前就成了哈姆莱特,现在,我们这位哈姆莱特已经解决了他至关重要的问题,纪小佩在他眼里也就变得不那样清晰……但是,他的心仍然不能够在看到纪小佩时还保持着原来的跳动频率。
曲亦然副部长听了女儿的决定以后,很为女儿的理智和冷静感到意外,但是事情是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的,他也就正式给以支持。于是,在著名的香港美食城吃过海鲜,告别之际,曲远征对陆明说:“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你感到突然吗?”
当时曲远征已经坐到她的白色本田轿车里了,陆明站在车身外面。陆明俯下身子,说:“我不觉得突然。但是你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说实在的,我是有些意外。”
曲远征笑了:“行了,我走了。”本田轿车红色尾灯汇入流光溢彩之中。
陆明接通了父亲的电话。
“我倾向于把她接受下来。”
“好的。”陆嘉亭说,“这样很好,小明。你注意听我说,过去我不太相信你能做成大事,家里太优越了,你缺少人生的动力,我和你母亲一直担心你不理智地处理生活中的问题。但是今天,我同意你母亲的说法,你是可以做成大事的。我们等着你做大事。”
从香港美食城出来,服务生把出租车招到门口。
陆明看了一下亮如白昼的长安街———今天是国庆节之夜———看了看被一串串灯饰装饰起来的高大建筑物,含着笑意在心里对父亲说:“你从来都是小看我的,你总是把我看成孩子。”
金超不顾纪小佩的反对,在同学中宣布了和纪小佩的爱情关系。这件事在中国文化大学引起了强烈的震动。惊诧的传闻和议论像风一样在校园里传播,直接和纪小佩说到这件事的是苗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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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丽刚从公共浴室回来,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吃一种椭圆形小饼干,看着纪小佩趴在床上写着什么,问纪小佩说那事是不是真的?
纪小佩头也没抬,说:“是真的。”
苗丽长长地叹一口气,走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小佩,你把自己毁了,你知道么?”
纪小佩合上笔记本,脸上带着谈论使她感到幸福的话题的神情。
“我知道我把自己毁了。有什么办法呢?你常常说的,一个人要是爱上一个人,就无所谓天地了……”
苗丽继续说:“我要是有你的长相身段,陆明是跑不了的……”当时她对陆明的追逐已经无望了,她还没有从伤心悲痛中解脱出来。“你为什么不理人家陆明?难道你感觉不出来陆明在爱着你?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怪很怪的……金超给你带不来任何东西,带不来幸福,带不来……”
“我知道,”纪小佩含笑说,“我爱上的人我还不知道吗?我知道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
苗丽退后一步,看着纪小佩,好像这个人一下子变成了某种奇怪的动物。
纪小佩知道和苗丽谈论这样的话题是一种折磨。这个人从来不会从高尚的角度看问题,从来不会。纪小佩从床上站起来,借口去洗澡,躲开了苗丽。
金超一下子提升了自己在这个环境中的位置。
很多人嫉妒他,就好像他得到一件本不应当由他得到的东西一样。他鲜明地感觉到一些人向他投射过来嫉恨的目光。如果意念可以杀人,他一定早就被人杀死在教室、阅览室或者操场上了。但是,对于想杀死金超的人来说,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他们这样排解自己:即使金超得不到纪小佩,你也未必能够得到,毕竟,整个中国文化大学只有一个纪小佩呀。嫉妒很快就上升成一种较为健康的情绪了,有的用沉默代替了贬损,有的嚷嚷着要金超请客,让金超以某种意义上的损失抚慰一下诸多受伤的心灵。
金超和纪小佩在中国文化大学对面的“九重天酒家”,也就是陆明和富有的同学经常光顾的地方请客的时候,陆明说已经和K省来的一个人约好见面时间。金超为此感到遗憾,反复说:“能改个时间吗?我和小佩都希望你能参加……”
陆明说:“真的不好改时间。原谅我,金超。请转告小佩,我衷心祝贺你们。”
金超对陆明的邀请是真诚的,没有任何想使他痛苦的意图。成功使人宽容,现在,他甚至有些同情陆明了。他已经尽可能伤害了他,他挫伤了他作为一个所谓“上流社会”人的优越感。现在够了,他希望和陆明和解,在新基础上的和解,在人格平等上的和解。
望着陆明的背影,金超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事情也就这样了。”
陆明的确和从K省来的人约好了在驻京办事处见面。这个人带来了父亲工作调动的重要信息,而且,父亲好像要听取陆明的意见,这在这对父子之间还是第一次,这说明父亲已经不仅仅把他看作儿子,而是可以商量事情的男人了。
但是,陆明走出中国文化大学校门,打上车以后,却没有吩咐司机往位于东直门的K省驻京办事处开。他说:“随便。”然后就仰在汽车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司机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这个人脸色很不好,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
陆明脑子里全是纪小佩的身影。他拼命忍住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在天安门广场,被冷风一吹,陆明清醒了许多。
他凝视着巍峨壮丽的人民大会堂,用成熟男人的浑厚嗓音对自己说:“你是一个男人。你应当为自己设定远大的目标。你必须忍受你现在忍受的东西。”
这样的忍受是痛苦的,不管陆明多么理智,多么清醒。毕竟,他认为纪小佩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他知道,他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姑娘了,他走的那条路上不会有这样的姑娘,他知道不会有。
那段时间,曲远征约了陆明好几次,都被他推脱掉了。最后一次,陆明一个人孤独地在天安门散步的第三个星期天,曲远征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他,她要当面向他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异常激动的她没有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就对他说:“等着我,我马上来接你。”半个钟点以后,曲远征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他们又来到经常谈事情的北京饭店。
曲远征兴奋地告诉陆明,父亲已经为他在她所在的远东国际贸易总公司安排好了位置:做主任助理。
在这以前,曲远征只是在说到她的经历时大概说过她所服务的这家公司的情况,今天,则用很长时间为陆明做了介绍。曲远征说,远东国际贸易总公司是一家国有公司,隶属于某某部,某某局,公司主任是谁谁谁的公子……很显然,这是一家很有背景的公司,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公司。
陆明用修长白皙的双手持着泛着琥珀色光泽的酒杯,反应淡漠。他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胸部平坦,虽然具有独特气质,却没有多少女人味儿的姑娘,好像她是突然闯到生活中来的。
曲远征没有从陆明那里得到她所期待的热烈反应,有些失落。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是啊,”陆明勉强笑着,“我非常感激你父亲的周到安排,非常感激……”
“你怎么了?”曲远征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似的?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远征,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心里一定有事情。告诉我,你怎么了?”
陆明苦笑了一下,说:“我在想,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你既可能这样,也可能那样,全看你的选择……”
“你难道不认为我父亲为你做了最好的选择吗?”
“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感谢他。你说得对,这是父亲……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的选择……我应当感谢他们……”
他没有对曲远征说父亲陆嘉亭一个星期以后就要到北京任职,母亲也随父亲调到北京。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说。
“陆明,别喝了。”曲远征按住陆明的酒杯。
就是在那个夜晚,曲远征把陆明带到了亚运村。
白色的本田轿车轻柔地滑进环境优美的小区,曲远征就像展开秘密一样,快乐地把陆明带到父亲一年前为她购置的房子里。醉酒了的陆明脚步有些踉跄,上楼,进入房间,坐在装饰华丽的客厅里,他没注意关于这套房子的任何细节,他甚至不知道在哪里,是谁陪伴着他。当曲远征把一杯清茶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一下子搂住了她。曲远征吃惊地发现,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以为他激动起来了,端着茶杯的手迅速躲开,把茶杯放到陆明身后的茶几上,顺势倒在陆明的怀里。她并不吃惊陆明的举动,她把脸迎向他,搂住他,熟练地把涂了鲜红唇膏的嘴伸向他……他们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磕磕绊绊地来到卧室,倒在松软的床上。陆明的两只眼睛颤动着迷蒙的光亮。出现在他眼前的,分明是纪小佩,分明是那个他用整个生命热爱着的姑娘。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她会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揉揉眼睛。
他看到曲远征由于激|情迸发显现出潮红的面容。他一下子惊呆了,怔怔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曲远征拉住陆明的手臂,呻吟着:“快来,陆明,我要你……”
陆明呼吸急促,机械地像剥浆果一样,剥去了曲远征身上的衣裙。当他把白得近乎透明的她平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又一次突然愣住了。
他想到了四年前在北京火车站和纪小佩度过的那个开心的下午,想到和纪小佩在校园里散步时谈论的话题,那是关于昆德拉的话题,关于托玛斯·潘恩的话题,关于勃拉姆斯的话题……想到纪小佩在班级联欢会上羞涩地朗诵的诗句:怀着深深的思念和疯狂般激荡的心灵,
他们彼此爱着,那么长久,那么衷情;但他们却仇人般地逃避着表白和相会,他们间短短的交谈又那么空洞而冰冷。
他们在那无言的高傲和痛苦中分手了,只有在梦寐中才能见到那可爱的身影;死神来到了:黄泉下有了见面的机缘,但在新的世界里他们却仍旧彼此陌生。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海涅还是莱蒙托夫的诗句了,但是他记得它传达的淡淡的哀情,记得小佩目光中颤动着的清纯。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对他的命运做最后的安排,在和纪小佩的交往中,是离她的心最近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朗诵这样的诗句?莫非她在暗示……
……这一切都远离他而去了……都要远离他而去了。他们买了不同的车票,登上了不同的列车,列车呼啸着驶向了不同的方向……不要指望道路再有交叉,不会再有交叉了……不会了……
曲远征微闭双目,脸上是一种扭曲的表情,像是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她用双臂遮住Ru房,却没有向他掩饰那个地方。
陆明看到她的双腿微微动了一下。
他吃惊地看着那个地方,一种征服和毁灭一切的力量,包括毁灭自己的力量,在他整个灵魂世界中爆燃开来……
第二章 跳舞的人
大学生活结束了。
四年时间里,金超没有回过家乡,崤阳县城西南五十里那个叫金家凹的小山村,像旧影片一样成了久远模糊的记忆。他还依稀记得空气中飘荡着的煤焦油气味,曾经使他沉醉的芳香已经逝去了,再也找不到伴随童年成长的那种味道了。
四年,足以把一个人改造成为要在生活舞台上施展身手的奋斗者。这个人衣着谈吐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他心里已经完成了必要的蜕变,世界已经不是无法翻越的高墙,那是有待跨越和驰骋的原野,那里充满了机会,他坚信只要选择对了方向,不要迈错脚步,就会成功,虽然他无法确切地想象是什么样的成功。
金超和纪小佩共同设计他们的未来。纪小佩想继续深造,报考研究生,暂时不考虑结婚问题。金超则希望尽快参加工作。他开玩笑说:“书不能读得太多,读太多会读傻了的。”
纪小佩以为金超是想尽快改变经济上的窘况。自从他们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以来,纪小佩或者说纪小佩的家庭给了他很多资助,金超一直为此感到不安。
纪小佩婉转地告诉他:“未来是我们共同的,我们一起往前走就是,何况,我保证爸爸、妈妈都会支持……”
金超解释说,没有别的原因,他实在想出去闯一闯……纪小佩说服不了金超,把问题提交给了爸爸、妈妈。了解女儿想法以后,纪南和骆丹都认为,既然纪小佩对历史如此感兴趣,方伯舒教授又一再鼓励她,读研究生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可以为将来进入研究机构工作奠定基础;金超专业上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多读几年书对于他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尊重金超的选择,毕业就参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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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工程师骆丹私下对女儿说,“你和金超一定要协调好对未来生活的安排。你说暂时不考虑结婚,恐怕是一个问题,你要听听金超的意见……”
金超的意见是:“结婚并不影响你的学业,说不定还会促进你成为一个历史学家呢!再者,我们可以晚几年再要孩子。”
纪小佩甜蜜地拍打金超一下,接受了金超的说法。
于是,金超参加工作和纪小佩报考研究生同时启动了。
纪小佩如期参加研究生考试。方伯舒教授对纪小佩已经有相当了解。两年前,他看到纪小佩写的《天朝的没落》,大加赞赏,推荐给了中国文化大学学报刊载。当时他就曾向纪小佩提出过转系的建议,他说:“你错误地选择了专业。”现在纪小佩决定追随方伯舒教授在历史学深造,方教授非常高兴,录取当不是什么问题。
成为问题的是金超的工作:去一个什么样的单位?
那时候国家还包大学生就业,如果没有特殊愿望和要求,一般来说,都会得到一份工作。金超打听到他有可能被分配到中学搞教学。这非常不符合金超的愿望,他想进国家部委。国家部委是权力机构,那里的发展才是真正的发展。纪小佩却认为教学工作也不错,主张金超接受下来。
金超摇着头,若有所思地说:“不……这样不行……”
金超的生活经验和社会知识都告诉他,在一个权力社会,人的发展取决于掌握多大权力。权力大小决定自由程度。
当他说出这种见解时,纪小佩不以为然:“照你的说法,我们应当去读一所怎样攫取权力的学校……”
金超笑着打断她:“你以为没有这样的学校吗?”
纪小佩赌气说:“跟你这样的人就讲不清道理。”
金超意味深长地看着纪小佩。他不想说服她,他发现他们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不一致。他拉着纪小佩直接到家里去向纪南讨主意。
纪南也认为金超不宜去搞教学:“教育工作的优点是稳定,但是缺点也正是因为优点而产生,由于稳定,可供选择的空间、发展的空间相对来说会小一些。”
金超热烈赞同未来的岳父的观点,目光在纪小佩和纪南的脸上得意地跳来跳去。纪小佩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