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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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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金龙去报案。你想想金龙能不报案?棍子他们还没出大门呢,就被派出所的人给撵散了。”
  “棍子让派出所的人给‘捂’起来了?”我忍不住笑了,这事好玩儿。
  “没有,棍子总归是棍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警察只抓了俩跟班的。”
  “金龙呢?”我有点幸灾乐祸,笑道,“直接去了急救室?”
  “没有,他用一块破布包着脑袋回来了,让我告诉你,抽空去他那里看看。”
  “去他妈的,我是他儿子?他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我挥了挥手,“不去,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四儿,我可告诉你,他们之间的事情千万别搀和,这帮兔崽子起了内讧,将来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别把咱哥们儿也搅和进去。还有,我不经常来这里,你帮我看着咱们的人,一个也不许跟他们来往。再没有人来?”见驴四儿摇头,我让他走了。
  那晚的风很柔和,一点儿不像冬天里的风,它们似乎很懂礼貌,先是在窗口询问似的转悠,然后一缕一缕地往里飘,飘到我的身边时,轻柔地在我的脸上摸两把,不好意思地转个圈儿又飘走了,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爸爸趁我睡觉的时候亲吻我的感觉。我看见我爸爸留着老先生那样的花白胡须,穿着白得像云彩的长衫,牵着来顺的手,迈着戏剧老生那样的方步,优雅地走在开满鲜花的路上。四周翩翩飘着一群一群的彩蝶,天空瓦蓝瓦蓝,又深又远,一行行大雁唱着歌,飘然远去。
  这几天很闲散,我几乎是在看戏过程中生活着。因为我没有搭理棍子打金龙这事儿,金龙彻底蔫了,整天坐在自己的店门口盯着一个地方发愣。有时候魏三过去跟他说话,他爱理不理,好象魏三欠了他三两挂面,弄得魏三很不痛快,表情讪讪的。我估计这就快了,魏三的脾气我知道,那是一个炮筒子,现在正点着引信,一旦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爆发冲突,金龙又好挨“忙活”了。王娇好象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不时过来跟我搭讪几句,除了怀念同事感情就说金龙的不是。我不跟她唠叨别的,总是拿烂木头取笑她,时常把她惹得高声尖叫,亲弟弟哎,我让他给骗惨啦,他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儿不好使!
  抽了个时间,我去了王老八家,做出一付关心的样子问他家冠在里面的情况。
  王老八说,还好,就是刑期太长,八年呢。
  我安慰他说,不算长,跟我当初一样,我五年就回来了,那还是没表现好,将就家冠的脑子,没准儿年前就出来了。
  王老八说,大宽你这是“刺挠”我呢。
  我笑笑说:“我那不是逗你开心嘛。八叔,帮我开个证明,我想去看看家冠,哥儿俩发小关系就近。”
  三天以后,我在劳改队的接见室见到了家冠。这小子一见我坐在那儿,很是吃惊,那只瘪眼几乎也要瞪起来了:“宽哥,怎么是你?”脸上扫过一丝尴尬,似乎是因为当年我在里面,他一直没去看我的缘故。我笑着抱了抱他,扶他坐到对面,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不是我?本来我还想早点儿过来看你呢,事儿太多,耽搁了。在里面有什么困难?”家冠直摇头:“困难大啦,我都梳理不出来到底哪个困难是最当前的困难啦……”我冲他一眨巴眼,从桌子底下递给他一卷钱,他一惊,动作如猴子一般迅速地掖到了袜子里头。我给他点了一根烟,笑道:“里面的事情我还真是帮不上忙,外面的也许能够帮上。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妥吗?我帮你处理一下。”家冠将那只单眼在眼眶里一滑:“有心麻烦宽哥帮我照顾着……照顾着我爸爸,可是他才五十来岁,年轻着呢,不惯毛病。”他前面的话一绊磕,让我怀疑他本来是想说“有心麻烦宽哥帮我照顾着生意”。我笑了笑:“没有需要帮忙的就好。说实在的,我也确实忙,一大摊子事儿呢。”家冠斜着那只眼睛看了我好久,讪讪地摇了摇头:“宽哥是个好哥哥……唉,真没想到我王家冠会走到这个地步,太仓促了,屁股都没擦干净呢。”本来我想说“那就夹着屎渣滓玩儿”,一想,那难免太刺激他,摇摇手说:“刚进来都这样,心事儿多着呢。”聊了几句,我走了,心中十分惬意。
  王东得知我去看过家冠,还给了他三百块钱,眼珠子瞪得气死牛:“你钱多得花不了啦,孝顺这个杂碎?”
  我摸着他的肩膀笑:“我会那么善良?给他下套呢。劳改队能随便花钱?一花就违反纪律。明白不?”
  王东一怔,扑哧笑了:“二哥,你这个老狐狸啊。”
  郑奎又来电话了,说他已经把马六“请”到了烟台,马六的脾气很拗,不说话,非要见我,他说他知道是我在背后捣鼓的事儿。我告诉郑奎好好对待马六,尽量别打他,我明天就去烟台见他。放下电话,我笑了,郑奎这小子还真有能力,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在监狱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郑奎因为打架被劳教过几年,在劳教所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谁惹了他,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他曾经对人说,他这辈子只佩服一个人,那就是下街的张毅,他要做一条张毅那样的好汉。
  想起我哥,我就想到了林宝宝,过了年我一定要把她接回来,只要小心着点儿,别让她受刺激,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想凑钱给她和来顺买一套房子,钱我给他们,让他们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我觉得林宝宝一旦好起来,是会把自己和来顺的生活调剂好的,林宝宝不犯病的时候是一个聪明漂亮又很能干的女人。“大宽,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喜欢流氓,她们觉得流氓很神秘,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林宝宝的话又回响在我的耳边。现在我真的是一个流氓了,欺行霸市这可是真正的流氓行为呢……杨波会喜欢现在的我吗?杨波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跟我一样,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想起我?我想她,想她坐在我的身边,阳光洒下来,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头发油光水滑,像我读过的所有关于女人的文字。
    正文 第十六章 看马六的表演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59 本章字数:8439
          这是烟台郊区一个僻静的小山村。跟在郑奎后面来到一个破败的农家院落时,天色已经放明了,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鸡鸣,让这个小山村显得越发寂静。郑奎打开街门,指着墙角的几个空酒瓶子说:“你看,这全是咱六子兄弟喝的,真牛。”
  我捡起一个结实的酒瓶子递给郑奎,笑道:“呆会儿你就用这个砸他的脑袋。”
  郑奎随手把瓶子扔了:“你来了就不用这个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
  我把掖在裤腰里的枪拎在手上:“那我就给他来个软硬兼施,玩邪的就把他埋在这里。”
  郑奎歪了歪嘴:“反正你说了算,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不让打,我一下也没碰他。”
  我盯着他歪着的嘴,笑道:“你打从一下生就不会笑是吧?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笑过?”
  郑奎把嘴正了过来:“我笑起来很难看的。”
  打开正屋门,郑奎探出头去看了看,冲旁边的一间屋子努了努嘴:“傻逼在那儿睡觉呢。”
  我用枪把门顶开一条缝,借着黎明的微光一看,一个胖得像猪一样的人横躺在炕上,呼噜呼噜地打鼾睡,响声震得窗玻璃直哆嗦。厚厚的大花棉被掀开一半,露出一大截胸脯,胸脯上稀稀拉拉长着一些黑毛,让我想起没刮干净的死猪的肚皮来。他的两条胳膊伸在头顶上,让他看上去像是在祭拜老天爷,仔细一看才知道,他的两个大拇指被一根鞋带绑在了一起。旁边合衣躺着的两个人听见外面有动静,一骨碌爬起来,掀开炕席抽出猎枪就要往外冲。郑奎推开门嘘了一声:“宽哥来了。”
  一个叫大光的伙计傻笑着摸了一把头皮:“宽哥,你可来了,我们是真让这个膘子给折腾晕了。”
  我把自己的枪揣起来,接过大光的猎枪,一下一下地戳马六:“起来,起来,客人来啦。”
  旁边一个叫万兵的伙计“啪”地拍了马六的肥屁股一把:“起来!”
  马六翻了一下身,嘟囔道:“拔腚!老子在睡觉……别打扰我。”
  “给你脸了是不是?”郑奎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滚起来,你爹来啦。”
  “我爹?就是我爷爷来了我也得先睡醒了再说。”马六不管被子,又翻了一个身,一滩烂肉似的。
  “看见了吧,就他妈这么个德行。”郑奎无奈地冲我摊了摊手。
  我把猎枪调个个儿,用枪托猛地抡了马六的屁股一下:“操你妈,耳朵瘸了?起来!”
  马六好象感觉很疼,忽地坐了起来:“打我?简直疯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把猎枪横在腿上,坐在炕沿上眯着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是谁,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马六看都没看我,“你不就是张宽吗?‘罗罗’个蛋哦‘罗罗’。”
  “找抽?”大光扬起胳膊想扇他,我拦住了他:“别动,让他继续表演。”
  “天亮了啊,”马六用胳膊搓着眼皮嘟囔道,“好啊,又是一天,押我一天多一天罪过。”
  我忽然觉得这家伙很有趣,简直可以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难道济南那边的兄弟都是这样混社会的吗?这也太好玩了点儿。这小子肯定有点儿“仗头”,不然他是不会这么猖狂的,这派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得出来的,甚至有点儿成竹在胸的意思。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个叫宗哥的济南人,莫非他是宗哥的人?看宗哥那个架势,绝对是济南的一等好汉,难道他的“仗头”来自宗哥?那可就不好办了,这里面牵扯很多问题,以我现在的实力,我还不想树敌太多,尤其是不知根底的老大级人物。看来他应该就是宗哥的人了。是谁走漏的风声,让马六知道是我在替兰斜眼办事儿?难道又是金龙?现在我必须先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把猎枪往他的怀里一杵:“兄弟,别废话了,要么开枪打死我,要么答应我的条件。”
  “别闹了哥们儿,”马六拉过被子盖住了胸脯,“枪里没有子弹的,别以为兄弟是个憨腚眼。”
  “要不我给你装上子弹?”我被他呛得有点儿尴尬,把枪递给大光,“装上子弹。”
  “你这人真没意思,”马六悻悻地横了一下脖子,“为这么点破事儿至于出条人命?”
  郑奎的鼻子都气歪了:“宽哥你看见了吧?这他妈不是个无赖还是什么?”
  马六似乎很冤枉,咂巴着嘴回了一句:“咱们谁是无赖谁清楚,无赖才绑架人呢。”
  是啊,究竟谁是无赖?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怏怏地看着他没有话说。
  天彻底亮了,困意阵阵袭来,我打着哈欠笑了笑:“六子,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先睡一会儿。反正咱们今天必须把事情解决了。你是知道的,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拿了人家的钱没办好事儿说不过去。我把话先撂在这儿,要不你就答应我们的条件,要不咱们都不用过年了。这话你还别不相信,我张宽吃的就是这碗饭,我不可能砸了自己的买卖,好好想想吧。”
  见我要走,马六扶着窗台坐了起来:“慢着,想让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郑奎忍不住了,厉声呵斥:“你这档次还在这里谈条件?先看看自己的位置!”
  我推推郑奎,转头问马六:“你说。可以的话我就答应你。”
  马六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咱俩单挑,谁输了听谁的。”
  我在心里直发笑,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都什么年月了,还玩这套小混混把戏?就算你单挑把我赢了,你能走出这个院子吗?何况你肥得像头老母猪,我三拳能不能把你砸回猪圈?我装做很欣赏他这个提议的样子,歪着头对大光说:“你把他的‘指拷’解开,我跟他练练,”说着,转身往外走,“把你打残废了,可别回去跟宗哥诉苦,说我欺负你啊。”
  马六一激灵,忽地爬了起来,把眼瞪得像两只排在一起的肚脐眼:“你说什么?什么宗哥?”
  没想到我无意识的一句话,竟惹得他反应得如此强烈,这更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扭回头,继续套他:“济南的宗哥啊,你的老大啊。”
  马六砰地朝墙踹了一脚:“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嘛,糊涂啦,我不干了!”
  我回头继续激他:“害怕了?不跟我单挑了?”
  马六猛地把手伸给了大光:“挑!给我解开,爷们儿先跟你战上三百个回合再说!”
  好嘛,还真有找揍挨的……我转身走到外屋,郑奎掂着猎枪跟了出来:“何必呢?多丢份子?”
  我继续往外走:“你不懂,什么牲口得用什么腔调‘了了’,咱六子兄弟吃这个。”
  郑奎拉了我一把:“你能行?赶了一夜的路,脸还黄着呢,要不我跟他来?”
  这话被马六听见了,大声在屋里嚷嚷:“我不跟无赖挑,要挑就挑讲道理的。”
  “听听,”郑奎被这话气得脸都紫了,“我他妈混了好几年江湖,第一次碰见这么个主儿。”
  “这就不错了,”我站在院子里,边活动手脚边说,“起码比那些闷葫芦强,看我怎么收拾他吧。”
  “得,万一你输了,”郑奎拍拍枪筒,一皱眉头,“我直接一枪废了他。”
  远处零星有几声爆竹响,有的响声很大,像是那种用报纸卷成的大土炮。我一下子想起要过年了,街上的孩子们憋不住了,在过瘾呢。眼前蓦然浮现出多年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带着来顺在街上放鞭炮的情景。我将一个爆竹插到一堆狗屎上,爆竹一响,屎花乱飞,来顺高兴得嗷嗷叫,口水流得都要拖到地下了。有一个是哑炮,来顺老远站着,猛吃手指,吃了好长时间也不敢过去看,贼一样地四处张望。我过去把那个爆竹从头上撕开,再点。这声“嘭”响起来的时候,来顺猛地把脑袋甩到一边,口水变成一条甩动的鱼线,扯出去老远。两条腿变成了青蛙腿,一蹦三尺高,一声爸爸轻微地喊了出来……我笑了。
  门一响,马六掰着手指从屋里出来了:“爷们儿准备好了没有?这就开始?”
  我亮了一个李小龙那样的架势,冲他勾了勾手:“来吧。”
  马六瞥了郑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慢着啊,老哥你把枪先放下,我看了发晕。”
  郑奎提着枪迎了上去:“你哪那么多废话?惹毛了我,我直接干挺了你。”
  “张宽,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这可是个大问题。”马六抖抖手,不屑一顾地把脸仰到了天上。
  “听你的,”我把郑奎的枪拿过来,顺手递给了大光,“放回炕席,咱哥们儿不需要这个。”
  “接招吧你!”马六猛地跳起来,当空使了个摆莲腿,迎着我就扑了过来。
  我明白了,这是个野路子,以前我在街头打野仗的时候也常用这样的路数,先吓唬人,扛不住吓唬的就先“尿”了,这种路子在我这里不好使。我站着没动,他刚接近我,就被我拽住了胳膊,往怀里轻轻一带,顺手使了个“拣腿”。他横着身子,平空飞了出去,像一条被抛向垃圾桶的破麻袋。我用一只脚尖转过身子,冲他继续勾手,来呀,别跑。马六懵懂着爬起来,甩着满脑袋泥浆愣了片刻,他似乎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力量,鼓鼓胸脯冲我嚷,你来!我收了虚步,直接向他走过去,我想先在气势上压住他,让他不敢再次出手,没想到,他抬起脚朝我的裤裆猛地踢来。我一抬膝盖护住裆,顺势将那条腿插到他的两腿之间,往后一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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