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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空荡荡的工地大门,我长出一口气,刚刚积聚起来的欢乐一下子全没了。
我想追出去,可是我迈不动脚步,噗地仰倒在沙堆上,一个劲地哆嗦,说不清楚是冷还是兴奋的。
摸着黏糊糊的下身,我笑了,操你二大爷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祸起女人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50 本章字数:4845
在家吃晚饭的时候,我妈抱着来顺,一直没跟林宝宝说话,我哥讪笑着跟我爸说一些关于小时候过年的话,我爸茫然地应答着,不时瞅我妈两眼,气氛显得很沉闷。我逗了来顺一会儿,匆匆吃了两口菜,找个借口走了出来。我不敢从工地那边走,我怕看见杨波留在那堆沙子上的屁股窝儿。杨波留下那个清晰的屁股窝的第二天,我就鬼使神差般的去了工地。站在那堆沙子前面,我竟然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茉莉花香。王东过来找我,我指着那个屁股窝说,你看这是什么?王东说,看不出来,像铲走了两锨沙子。我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王东跳起来叫道:“我操他个奶奶的,她还真的是只破鞋啊!”
我说,你懂个蛋子,再好的鞋碰上我这么一只漂亮脚也得破,不破对得起我嘛。
王东不屑地撇嘴巴:“关了关了,就她?没准儿早让西真给穿过了。”
我一脚飞过去,王东画儿似的贴到了墙上,墙头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了他一脑袋。
坐在去观海楼的公交车上,我不觉惆怅了一下,杨波不会是真的在西真的面前也脱过裤子吧?车窗外的夜色浓郁起来,路灯刷刷地掠过,像一串串钢花。一些曾经熟悉的建筑没有了,代之的是巨兽一般高擎着臂膀的塔吊,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下,那些地方显得异常孤单。以前黑栩栩的道路两旁,现在全是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尽管周围的行人比以前多不了几个。
车厢前面有些骚乱,有个女人扯着破锣嗓子在喊:“抓小偷啊,有人偷我的钱包!”车随即停了,一个胖大汉子在车门前乱撞,嘴里吆喝着“谁挡我谁死”。我定睛一看,这位贼先生竟然是“栗子大王”扎卡。扎卡的一条腿横跨在司机旁边的引擎盖上,用一个脏兮兮的挎包摔司机的头:“把车门给老子打开,不然废了你!”话音未落,扎卡的的脊背上就挨了一脚,一头扎到了驾驶盘上。一个壮得像牛的汉子踩着他的后脖颈,挺着指头一下一下地点他的鼻子:“把钱包拿出来。”扎卡嘴里说着“我拿我拿”,一扭身子站了起来。我还没看清楚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个壮大汉子的眼前有刀光一闪,汉子轰然倒在已经闪出一块空地的车道上,我似乎看见有鸡冠花一样的血从他的额头上喷了出来。扎卡怪叫一声,跨过引擎盖,跳了下去。这个老混蛋还这么猛啊……不行,我不能看着他重新膨胀自己的勇气!我纵身一跃,抓住车顶的栏杆,越过司机的头顶,大鸟一般跳到了刚刚站稳的扎卡身边,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地一个扫堂腿,扎卡横着身子摔到了人行道上。
车上的乘客呼啦一下全下来了,我看见那个壮大汉子甩着满头鲜血,单手提着一个摇把子,炮弹似的冲向了扎卡。扎卡在地上滚了几个个儿,连滚带爬地往前趔趄了几步,随即被淹没在一阵惨叫声中。我悄悄退回来,沿着人行道走了几步,快速地上了另一辆公交车。回头望望,那个壮大汉子正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当中转着脑袋四处看,他似乎是在找我。
刚走进观海楼的大厅,金龙就从墙边的一排沙发上跳了起来:“亲哥哥,你怎么才来?”
我笑着冲他偏了一下脑袋:“贵客都是晚来的。”
金龙怏怏地跟随我笑了几声:“还是宽哥派头拿得足。”
我边上楼边回手推了一把他梳理得油光水滑的脑袋:“头型不错嘛。”
金龙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嗖嗖抹了两把鬓角:“宁可筋骨断,头型不能乱,骚客都这样。”
房间里烟雾缭绕,王东的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正单手挥着在发表演讲:“所以我说,你们都应该向淑芬学习,开自己的店,让别人说去吧!这就叫不大胆不赢杏核,要跟上时代潮流!就说我吧,我为什么不去上班?我这是想卯足了力气跟着邓大爷闹革命呢!不是吹,不出两年,我王先生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你们上个破班有什么出息?你们这是被文化大革命给闹怕了,现在就是提倡走资本主义道路!你不走,别人走,要是大家都这么夹着尾巴做人,咱穷人什么时候能翻身得解放?要搞就搞恐怖的,什么倒买倒卖啦,什么买空卖空啦,什么暗度陈仓啦,什么鸡飞狗跳啦……呦!宽哥来了。”
一屋子人全站了起来,一阵“宽哥好”嚷得我晕头转向,感觉王东当着这些人的面没少替我吹。
我把手往下压了压,扫视了一下四周:“兄弟几个都是咱们下街来的吧?”
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似的淑芬扭捏着过来抱住了我的肩膀:“宽哥,王东欺负我……”
王东拽开淑芬,冲我一呲牙:“这几个兄弟都是下街的,有几个你不认识,住大北头。”
金龙把我让到靠近淑芬坐的位置,冲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上菜吧。”
“你说了就算?”王东皱起眉头,斜着眼睛看金龙。金龙哦了一声,摸着腮帮子讪笑:“咳,我又喧宾夺主了。我说了哪能算?当然是宽哥说了算。”王东忽地站起来,手指直逼金龙的鼻子:“你少在宽哥面前装逼,宽哥没你那么没有水平。今天这酒谁说了算?我,还有淑芬!”我打个哈哈道:“你说了也不算,淑芬说了算。淑芬,你说是不是?”
“我可被这两个膘子给气糊涂了,刚才就互相‘刺挠’呢。”淑芬撅起了嘴巴,这下子我看到了张飞的影子。
“是吗?”我摇了摇手,“你不应该生气啊,今天是高兴事儿。”
“我倒是想高兴来着,”淑芬一推王东的脑袋,一脸怨气,“可是他能让我高兴起来吗?膘子。”
“你妈的,给你脸了是不?”王东眼睛看着淑芬,话像是说给金龙听的。
“算了算了,算我错了,”金龙瞥我一眼,悻悻地嘟囔,“宽哥你说吧,我什么也不说了。”
“知道错了就好,”王东一屁股坐下了,“再‘慌慌’,我他妈杀人!”
看看王东再看看金龙,我感觉有些不舒坦,这都弄了些什么呀,一起办过事的兄弟,为了个女人闹到这份儿上,真是扯淡。尽管我们一起办的那件事情和我们目前的关系还谈不上出生入死,可这么搞下去非出事儿不可。我从桌子下面踩了踩王东的脚,正色道:“既然你们让我说,我就简单谈三点。一,上菜,二,喝酒,三……三嘛,参考一和二!开始。”淑芬捂着嘴吃吃地笑:“就知道喝,简直是一群酒鬼。”我说:“水浒上的哥们儿都这样,喝就要喝出个江湖义气来。”
王东知道我说的江湖义气是什么意思,矜一下鼻子笑道:“江湖义气乍搞没有数,出门就磕倒。”
这小子是在笑话我那天“临门一脚”的狼狈呢,我的脸一红,直接卡壳了。
金龙以为王东是在指桑骂槐,蔫蔫地说:“江湖义气是一种精神,装是装不出来的。”
王东硬硬地咬一下牙,瞥我一眼,绷住脸不说话了。
这两个混蛋可千万别再闹了,当着一帮小兄弟的面太掉底子了,我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笑道:“毛主席说,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毛主席的这番话现在用在咱哥儿几个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现在谁是我们的朋友?钱啊,哥儿几个团结起来使劲赚钱才是正道儿,其他的都是扯蛋。谁是我们的敌人?也是钱啊,咱们的上一辈不就是被钱折腾得翻不起身来?所以,钱这玩意儿一直跟咱们势不两立!咱哥儿几个应该发狠地收拾它,直到让它服服帖帖当咱们的玩具为止。我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金龙也明白,就你王东不明白,你就知道搞‘江湖义气’,呵呵。”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王东一瞪我,冷笑着指指金龙,“还有这位,这位大哥最懂江湖义气。”
“东哥,我真是不理解你了,哈。”金龙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理解好啊,早晚让你理解。”王东不屑地哧了一下鼻子。
“呵,东哥说话可真有意思……我不就是刚才稍微‘慌慌’了那么一点儿吗?”
“都少说两句吧,”我敲了敲桌子,“今天淑芬生日,大家说点儿高兴的。”
旁边的几个兄弟似乎明白这种情况下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一个个鼓着腮帮子装“膘”,不时对望一眼,老鼠调情似的嘿嘿两声。菜陆续上来了,我拿出给淑芬买的一盒化妆品,歪头一瞥王东:“你的呢?”王东哼了一声:“有人替我拿了,项链啊,我操,镀金的,估计跑了好几趟电镀厂。”金龙笑呵呵地给我添了一杯酒,接着给王东添:“东哥,你就少刺挠我两句行不?那是镀金的啊,纯金的,好几百呢。”我踩了踩金龙的脚,打岔道:“金龙金龙,不送金的就不是龙了。”
“那是那是,”金龙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转着圈一晃,“今天大家高兴,首先让我祝贺……”
“别介啊龙哥,这杯酒应该是我和淑芬先敬你呀。”王东端着酒杯绕到金龙的后面,一脸僵笑。
“我不敬!要敬你自己敬,你不代表我。”淑芬接过我递过去的化妆品,哼地一声把脸转到了一边。
“那好,我自己来敬龙哥,龙哥是我的大哥。”王东的脸色蜡黄,表情硬得就像死尸。
我冷冷地瞅着王东,感觉这小子有些过分,刚想开口说他几句,王东已经将自己的酒杯举到了讪笑着站起来的金龙头顶:“龙哥,张嘴呀,还需要我找个汤匙喂你吗?”金龙摸起自己的酒杯,依旧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头上流下了啤酒沫子,金龙的脸色逐渐僵硬,动作缓慢地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哈,东哥你可真客气啊……”王东怪笑着将自己的脸往金龙的脸上凑,举在金龙头顶上的酒杯一点一点倾斜着,啤酒沿着金龙油光水滑的头发慢慢往下淌:“龙哥,这酒好喝吗?”
“王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淑芬隔着桌子来扒拉王东的手,王东一躲,酒杯啪地砸在金龙的脑袋上。金龙没动,闭着眼睛坐下了,头上淌下的鲜血混合在啤酒里,弯曲着淌进了他的脖子。我护住金龙,一把推开了王东,指着淑芬的鼻子低声吼道:“我问你,你到底是跟王东还是跟金龙?回答我,婊子。”淑芬全身一颤,不相信似的瞪着我,随即白了脸,表情就像一只看到老虎的绵羊:“宽哥,我……我真的说不出来呀。宽哥,你行行好,你别让他们这样了好不好……”
“回答我的问题。”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两把阴冷的刀子直刺淑芬。
“你知道的,宽哥。”淑芬的腿在打颤,想坐,迟疑着又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来回答我。”
“我……”淑芬似乎不敢看直瞪着她的王东,瞥一眼稳坐在椅子上的金龙,一跺脚,“金龙!”
“我要杀了你这个婊子!”王东抄起桌子上的一只酒瓶,饿虎一般扑向淑芬。淑芬猛地一闭眼:“杀了我吧!”我劈手夺下王东的酒瓶子,咣地摔到墙上:“都别给我毛楞!”看看不动声色的金龙,再看看困兽一般的王东,我颓然摇了一下手:“王东,收手吧,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王东哇地暴跳起来,喉咙里发出破桶一样的声音:“谁说不是我的?谁说的?!婊子,当初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婊子,婊子!”淑芬后退几步,突然发疯似的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就是个婊子,我就是个婊子!怎么了,你杀了我呀!你杀了我呀!”王东双手揪起桌布,哗地将满桌子酒菜掀到地上,抓起一只椅子抡向了淑芬。淑芬紧紧地闭着眼睛,脖子硬硬地迎着抡过来的椅子:“打我,打我呀!”椅子即将抡到淑芬的脑袋时,突然停住了,王东的脸扭曲得就像一堆破麻绳:“婊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了,刚要上去拉王东坐下,王东突然爆发:“今天必须死人!”随着一声椅子的爆裂声,金龙直挺挺地躺到了我的脚下,整个脸血肉模糊。
王东发疯似的拎着一条椅子腿,一只脚踩着金龙的肚子,奋力往下砸。
我的脑子突然崩溃,掀翻桌子,跳过去,一个大背将王东摔到了墙角,随即跟上……
当我被几个人死死地抱住的时候,我发现王东静静地蜷缩在墙角,如同一团蘸过血的抹布。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勃然大怒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51 本章字数:5002
那天我独自回家了,出门的时候金龙要下来送我,我厌恶地推开了他,他嘟囔了一句“宽哥别往心里去,过几天就好了,咱们三个还是好兄弟”,脸色像糊了狗屎一般丧气。我哥他们已经走了,我爸跟我妈坐在炕上说话,脸色阴沉得像痨病鬼一样。我出门抓了一把雪在滚烫的脸上蹭了几下,感觉自己就像刚刚被人放了几升血一般虚弱,惆怅也随之而来。我为什么要对王东下那样的狠手?合衣躺在床上,我裹紧被子辗转反侧,心中隐隐作痛,仿佛有一块粗糙的石头在心脏上不停地磨。我看见王东蜷缩在墙角,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我,脸上全是血;我看见我在叫骂,我骂他见色忘义,骂他没有出息,王东绝望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扭曲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与不屑;我看见金龙躲在一个角落冷冷地笑。我错了吗?我不应该打他吗?我合上眼,想睡睡不着,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一些与王东的往事汩汩地冒,沼气般似乎点上火就能飞腾起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去一个家住在农村的同学家玩,中午喝了点儿酒,下午在街上乱晃。一个模样像是“庄户流球”的青年喝骂着让我们闪开道,我骂了一声“蚊子操驴找死”,那个家伙抓起一块石头就冲我扑了过来。我故意不还手,躲闪着,看王东的表现。王东迎着石头走了过去,一低脑袋:“来呀孙子,往这儿砸。”那个人刚一迟疑,就被王东一膝盖顶在裤裆上,歪扭着躺到了地上。我站在他的头顶上方静静地看他,王东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把蒙古刀,刷刷两下豁开了他的脸,那个人装死,闭着眼睛任由脸上的鲜血往雪地里淌,脑袋下很快就润出了一汪血泥。后来警察找到了我俩,在派出所里,王东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事情交代了,反复强调没有我什么事儿,事情全都是他干的。我被放回家了,王东被拘留了十五天,到期那天我去拘留所接他,他一出门就冲我笑:“二哥,怎么样,我仗义吧?”我说,仗义什么呀,那事儿本来就是你干的。王东说,是你把事儿惹起来的,刀子还是你的呢。其实我的心里很明白,如果他说了真实情况,我至少也得被拘留七天。
淑芬过完生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王东,我知道他是在躲着我。
那些天总下雪,天冷得像刀子。
我们厂放假了,我再也不用空着心去抬那一炉炉沉重的铁水了。
我一直想去找一下王东,我不想提那天我打他的事情,我只是想跟他一起坐坐,像从前那样。
杨波也不在半道上截着我了,尽管我每天还是要从小黄楼那边走一趟,她仿佛知道我们厂放假了。这些“糟烂”事情似乎故意要赶在一起折磨我,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