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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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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那个哭啊,就差上吊了……后来这个混蛋就住到了我们家,把我们家当成了他自己的家。我爹就是被这个混蛋活活给气死的。当初我不知道实情,还高兴呢,觉得有这么个姐夫真不赖。后来他整天打我姐,我姐就把事情告诉我了。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哪有那么大的胆量?我就离开家了,到处乱晃。我爹死了之后,他把我家的房子给卖了,带着我姐住到了他家。去年我去找过我姐,你猜碰上了谁?王娇!洪武跟王娇结婚了,可是还霸占着我姐……”
  我听得糊里糊涂,打断他道:“王娇不就是那个外号叫‘一笆篓’的破鞋?她不是结婚了吗?离婚嫁给洪武了?”
  金龙给我倒上酒,自己猛干了一杯,抹着嘴唇道:“离婚了。可她嫁是嫁了,也是个玩具,跟我姐姐一样。”
  我问,这话什么意思?
  金龙说:“王娇是个破鞋,还带着一个儿子,你想洪武能对她好了?暂时穿一穿就是了,洪武在外面有的是女人。”
  “妈的,全乱套了,”我干了一杯酒,猛地一墩杯子,“那么你姐姐还不赶紧走?”金龙低着头,家里刚着了火或是死了人似的摇晃着脑袋:“那么简单?洪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杀了她的。”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洪武的心有多么的狠。去年因为王娇跟一个伙计在路上说了几句话,这个畜生先是派人把那个伙计的腿打断了,接着给王娇剃了个光头,让她光着身子站在他家的楼上,对着大街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把我姐姐给吓得尿了裤子,死心塌地的给他当着佣人。后来他把王娇的脖子上刺了一个‘武’字,打发她回模具厂上班,不让她回他们家住了。前一阵我听说,王娇找了烂木头,通过烂木头找了凤三,凤三托人给洪武带了个话,让他放过王娇,这才拉了倒。现在王娇跟烂木头好上了。”
  想起因为我冲王娇吹口哨,挨了烂木头的一顿揍,我的心就是一阵不爽。我咬咬牙说:“像王娇那样的女人应该折腾折腾她,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她跟烂木头好上了呢。烂木头敢动洪武的女人?”金龙说:“你别小瞧烂木头,他的能力也不小,起码有凤三这么个大靠山,凤三又跟大有关系不错,大有的兄弟里有金高他们这帮人,洪武不傻,他会轻易去得罪烂木头?”
  “那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呀,”我笑道,“他就不怕别人说他戴着绿帽子?”
  “就他?操,”金龙哧了一下鼻子,“那整个是一个杂碎,想得开着呢,只要不是操他娘。”
  “是啊,操他娘他得管人家叫爹,他会算这个帐。”
  “我为什么到下街来住?全是被他逼的,”金龙用筷子不停地戳那盘菜,“年初的时候我去找过他,我说,既然你不放我姐走,你就对她好一点儿。起初他还笑着说,小舅子,没问题啊,我跟你姐姐那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刚要出门,他就冲坐在他家客厅里的几个兄弟喊了一声,打上门来了,你们还闲着?接着我就被他们给打了……最后他说,金龙,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了,再让我看到你,我让你姐姐伺候你一辈子。宽哥,现在我活得都不像人了,真他妈的,寻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我感觉此刻他不像猩猩了,像一只在寒风中哆嗦的羔羊。
  林宝宝一手端着一盘菜扭了过来:“弟弟你说什么了,我听着怎么比我还惨呢?”
  金龙的眼泪流了出来,嘴巴一歪,抱着脑袋放声大哭:“姐姐,我真的比你还惨啊。”
  我哥一挑门帘进来了:“操你妈的,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金龙一见我哥进来,哭得更厉害了,像个找不着娘的孩子。我哥闷声不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瞪着血红的眼睛看金龙:“把头给我抬起来,哭你妈的什么哭?”金龙不哭了,抽抽搭搭地说:“一哥你都听见了?没什么,我随便跟宽哥说话呢……一哥,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那什么,洪武早就说过,他跟你没完。我听一个兄弟说,最近他想来下街开饭店,他知道你回来了,想先给你来个下马威,然后舒舒服服地干自己的营生。”我哥把牙咬得咯咯响,腮帮子一条棱一条棱的,直直地盯着金龙的眼睛:“这些我都知道。告诉我,你请我弟弟吃饭,就是想告诉他这些?”金龙慌忙摇手:“没这意思没这意思,话茬儿赶到这里了。一哥千万别误会,我唐金龙再窝囊也不会连累宽哥的。”我哥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金龙尴尬地抓起一块抹布,擦两下桌子,又用抹布擦开了眼睛,把两只眼睛擦成了熊猫。
  林宝宝瞪我哥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吓唬小孩儿,人家心里难受你还这样。”
  我哥的目光软了一些,伸手一摸金龙的胳臂,轻声说:“别难过,洪武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金龙的眼睛在抹布后面簌地闪了一下光,丢下抹布来抓自己的杯子,不想抓得急促了,一杯酒全都洒进了菜里。我哥用舌头顶着嘴唇,啵地一放:“哈,我发现你小子脑子很大。别在我的面前装啊,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哥哥明白,哥哥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伸出一根指头冲他勾了勾,“来,我给你安排个任务,”金龙连忙伸过脖子,摆了个挨刀的姿势。我哥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说,“这几天你给我留心点儿洪武的动向,有什么消息马上过来告诉我,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金龙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哥,放心吧,兄弟别的不行,干侦探一流。”
  “那就好,”我哥给他把杯子扶起来,满满地斟了一杯酒,“来,哥儿俩干一个。”
  “干了,”金龙一仰脖子干了那杯酒,猛地一拧嘴唇,“一哥,今天我真高兴,没想到你这么给我面子。”
  “面子要自己挣,别人给不管用。”我哥冷眼看着他,若有所思。
  “对,对对,”金龙不敢看我哥的眼睛,垂着头说,“以后跟着一哥闯天下,面子肯定足。”
  我哥一皱眉头,刚要说句什么,家冠一步闯了进来:“一哥,棍子来找你,让不让他进来?”我哥站起来,按按金龙的肩膀说:“你慢慢喝着,我出去一下。”拉着家冠走了出去。金龙看着我哥的背影,不住地伸舌头:“好家伙,刚才紧张死我了……”回头冲林宝宝笑了笑,“姐姐你真有福气,跟了一哥谁敢跟你‘毛愣’?哪像我,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保护不了。”把头转向我,撇着猩猩般的大嘴笑,“宽哥你也有福气,上边有这么个哥哥,哪路好汉敢不给面子?哈,刚才一哥伸着胳膊,好家伙,牛腿一样壮实!你再瞧他胸上和胳膊上的龙,简直牛极了,单凭这个,全市的大街上一走,哪个敢‘上戕’?啧啧。”
  “没用,”林宝宝的脸上泛出惬意的光,口气矜持地说,“没钱也拉倒,不实惠。”
  “钱算个蛋子?”金龙一把扯开褂子,从腰上解下一个腰包,啪地摔在桌子上,“这里有,姐姐要多少吧。”
  “三千,你有吗?”林宝宝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这个……”金龙摸了摸后脑勺,“我还真没有那么多,这里有三百,家里有七八百,一千多点儿吧……姐,听你这意思,你需要钱?需要就说一声,我这就回家拿。”林宝宝的脸红了一下:“不急,现在还不需要,需要了再说。”金龙啜口酒,起身就走:“你等一下。”风一般冲出了屋子。林宝宝吐了个舌头:“还有这么性急的人……大宽,你不会笑话姐吧?”
  我说,笑话什么?以后又不是不还他了,先把孩子弄回来再说。
  林宝宝的脸上笼了一丝愁云:“唉,都是被孩子给累的。”
  我问:“来顺多大了?”
  林宝宝说:“快要四岁了……不认识我了,见了直躲,跟陌生人一样。”
  我说,等把他接回来就好了,你是他妈,早晚他会知道的。
  “我担心你哥呢,”林宝宝像金龙那样不停地用筷子戳眼前的一盘菜,“你哥是为我好才把孩子接回来,可是我担心孩子来了他讨厌。过日子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情,他不是孩子的亲爹,将来……”“别担心这个,”我说,“我了解我哥,他从小就喜欢孩子,家冠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抱着他出来玩儿呢。还有可智家的孩子,他在劳教所的时候还惦记着他,我去接见的时候,他问我,可智家的小孩儿挺可爱的吧?前几天还抱着可智家的孩子出来溜达呢。等来顺来了,他还不得稀罕死?”林宝宝还在搅那盘菜:“你不懂,过日子天长日久……咱们还是不说这些了吧,但愿孩子能够早些回来,娘身上的一块肉呢。”
  沉默了半晌,林宝宝突然笑了:“大宽你也是,你怎么就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呢?”
  我的胸口一堵,抓起酒杯就喝,呛得连连咳嗽。
  林宝宝拍打着我的后背说:“别着急,别着急,等我忙完了这阵,我帮你找她去。”
  我反着手摇:“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家冠搀和那一次就够我受的了,别帮倒忙。”
  林宝宝停下了手,冲门口哎哟一声,尖声叫道:“这么快?”
  金龙一头汗水地闯了进来:“这还快?不知道我已经长驻下街了?”将手里捏着的一沓钱啪地拍在桌子上,“姐姐你点点,这是一千二,加上我包里的三百,正好一千五,你先拿着应急。”林宝宝抓起钱啪啦啪啦地点,点到一半停住了:“算了,这钱我不能拿,张毅光说我,他不喜欢这样。”金龙把腰包里的钱塞到林宝宝的手里,嚷得脖子上的青筋筷子一般凸:“这算什么?我又不是白给你,这是借,等你有了再还我。一哥再不讲理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谁还没有个应急的时候。”
  林宝宝攥着那把钱,看看门口再看看金龙,一噘嘴:“就这样吧。”
  金龙猩猩似的拍打胸脯:“这就对了嘛。以后别拿兄弟当外人,咱们都是一家人。”
  林宝宝揣起钱,给金龙倒了一杯酒,刚要给自己倒,突然停下了:“大宽,我怎么听见你哥在打人呢?”
    正文 第十三章 看扎卡耍光棍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46 本章字数:5153
          我一愣,丢下酒杯冲了出去。我哥的脚下躺着一个全身赤裸,只穿一条大花裤衩的胖大汉子,他在猪一样地哼哼。我哥用一只脚踩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扭脚腕子。家冠他们围成一圈在旁边看。我上去拉了他一把:“这是谁?”我哥把脚移开,背着手往饭店里走:“扎卡。”原来这就是滚刀肉扎卡?我忍不住好奇起来,仔细地打量他。扎卡已经坐了起来,全身都是土,汗水把土粘在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头刚在猪圈里打过滚的猪。他留着一部海盗那样的胡子,弯弯曲曲的胡须几乎把他的嘴巴遮盖住了。一条刀疤从嘴角斜跨鼻梁,一直延伸到额头,像一条巨大的蚯蚓趴在那儿。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说长也不是很长,像用火钳夹过那样散乱在硕大的脑袋上。我看过印度电影《流浪者》,眼前的这个人果然很像拉兹的师傅扎卡。
  我问站在一旁紧张得像风中的小鸟一样的棍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棍子颤着嗓子说:“他去我的摊子跟我要钱,我不给,我说一哥不让我给你……”
  家冠插话说:“给他个**毛给?砸死这个老逼养的拉倒。”
  我把家冠摔到一边:“继续说。”
  “我说一哥说过了,这些摊子都归一哥管,”棍子躲闪着扎卡的目光,藏到我的身后接着说,“他不说话,拿着一块砖头拍自己的脑袋,当时围上来很多人,我害怕了,就来找一哥。刚过来还没喘口气,他就跟着过来了,不说话,拿着砖头继续拍自己的脑袋……”我看了看扎卡的脑袋,除了额头有些发红,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心里不觉有些发笑,什么呀?玩光棍也没有你这么玩的啊,光打雷不下雨。我浅笑一声,示意棍子接着说。棍子瞄一眼饭店里面,继续说:“一哥没理他,让他自己在那儿拍,他就躺下了,装死。后来一哥就踩他的脸……”“家冠!”我哥在里面喊,“把老家伙给我拖进来!”
  没等家冠过去拖他,扎卡自己站了起来,把裤衩一把拉到屁股下面,摇晃着往里走。
  家冠跳起来,从后面猛地蹬了他一脚:“走你妈的!”扎卡麻袋一般扎进了饭店。
  家冠回头冲看热闹的人群大吼一声:“全他妈的滚蛋!别惹得老子发毛出来砍你们!”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那帮半大小子轰鸡一般在后面起哄:“嗷嗷,快滚吧……”
  我喝住他们,让他们不要进去,都在门口呆着,转身进了饭店。扎卡在门框旁边摇晃两下,一扭身子又躺下了。我哥盘腿坐在一个凳子上,微笑着说:“老逼,就这么点儿把戏?是好汉就不要跟我装‘死蝼蛄’。站起来,好好跟我说话,看我能不能给你个面子。”扎卡紧紧地闭着眼睛,哼哼声越来越大,像一列即将离站的火车。我哥对站在门口的棍子挥了挥手:“你出去,把门关好,”门一关,我哥歪头瞥了林宝宝一眼,“你也回自己的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冲家冠一勾手,“来,把砖头给他,让他继续。”家冠弯腰拣起门后的一块砖头,猛地杵到扎卡的怀里:“来吧大叔,继续装好汉。”
  扎卡不接砖头,依旧哼哼。
  我哥哥被他逗乐了,一摸桌子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操啊,还真有这样的人……”
  家冠献哈达似的双手捧着那块砖头,单腿点地,将砖头举过了头顶:“大爷,我求求你,再来两下吧。”
  扎卡终于说话了:“我偏不,凭什么听你的?”
  我哥哇地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
  金龙也跟着笑了:“这是哪儿来的猛将啊,我操,没有这么办的啊。得,看我的,我来开导开导他,”一起身,就势抓起屁股下的凳子,劈头砸向了扎卡的脑袋。扎卡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凳子喀啦一声碎裂开来,一条凳子腿嗖的扎出了窗外。金龙哟呵一声,又抓起了一个凳子:“你他妈的还敢反抗?再来!”刚要举凳子,我哥伸手一指他:“放下!”金龙哈两下腰,放回凳子,摸着脖颈嘿嘿:“就是就是,还是一哥对,不能打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小子你在说哪个?”扎卡忽悠一下坐了起来,两只兔子眼瞪着金龙,“谁没有反抗能力?”一横脖子,冲屋顶翻了一连串闪着油光的白眼,“谁有刀子,拿把刀子来。”
  “老逼什么意思?”家冠抬起手,当头就是一砖头,碎屑四溅,“跟爷们儿玩命?我让你生得伟大,死得憋屈!”
  “听他的,”我哥哥抬了抬下巴,冲金龙一偏头,“把你的刀子给他。”
  “一哥不愧是一哥,”金龙从后腰上拽出一把弹簧刀来,当空一晃,“连我有这个都知道。”
  “别给他!”我拦了金龙一下,心里有些纳闷,给他刀子干什么,不怕他突然发疯?
  “给他,”我哥眯着眼睛笑,“老哥哥这是想跟咱哥们儿来点绝活儿呢。”
  金龙捏着刀头,将刀子递给了已经站起来的扎卡。站起来的扎卡显得很壮实,后来我看电视连续剧《水浒》,他就跟《水浒》里的鲁智深差不多魁梧。扎卡轻蔑地乜了我哥一眼,将刀子熟练地在手上转了几下,一掉刀头,哗地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紧接着流了出来。扎卡不看胳膊,猛地将刀子插到桌子上,侧过脸,斜着眼睛看我哥。我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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