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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姆邦的本地茶叶消费也是一个大宗买卖,茶叶市场很热闹,不仅有阿加尔塔拉的本地茶,也有藏茶和其他地区的印度茶叶。
买了这些茶叶,两人就返回租住的旅馆,将颜士璋、缪荃孙、叶富等人都喊了过来,每人泡上十几杯,开一个品茶会。
一碗碗红润的茶汤展现在眼前,大家都颇有兴趣,纷纷品尝。
一时之间,满屋子里都飘着浓浓的茶香。
印度红茶的特点是茶汤浓,颜sè深,红润鲜亮,茶叶较大,但不显得老。
这些人都是老茶客了,尤其是颜士璋、缪荃孙这样的文人,品茶的功夫都很深。
过了片刻,缪荃孙就先和胡楚元说道:“大人,很可惜啊,汤sè倒是很不错,味却有点酸苦,香气更是过重了,本地人种茶,未能尽得我中原茶艺之jīng髓啊。”
听他说完,颜士璋和叶富等人也都是微微点头,看起来是意见很统一。
胡楚元自己何尝不是品茶的高手,他惯常喝的茶都是国内最顶级的绿茶、红茶、乌龙,而他最喜欢的是乌龙茶和龙井。
他也各自都喝了一点,每杯之间都用清水漱口,免得错味。
比起国内的茶,这些茶的口味确实有点奇特,味道酸苦……他不觉得,只是味道比较重。
总的来说,这十几种印度红茶的特点大致相同,汤红味重。
他自己并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口味被养刁了,其实品不出印度茶的好处。
他看向伍淑珍,对她的品尝和评价充满了特殊的期待。
见他这么奇特的看过来,伍淑珍莞尔一笑,道:“我倒觉得还不错,至少看起来不错,乍喝的时候有点不舒服,像是没有煮透的感觉,还残留着新鲜茶叶的生涩味。多喝了一点,感觉就好多了。不知道它在外国的卖价是多少,如果按照我们在茶市上买来的价格计算,三个洋圆就能买两磅,实在是很便宜!”
胡楚元正要接着说话,华蘅芳却忽然道:“这是用机器大规模炒制所导致的,因为他们用的炒锅很大,像个圆球,外部加热,螺旋桨一般的炒铲子在里面翻转,必然不如我们的手炒法jīng细,茶叶内部没有炒透,所以就会残留一丝的生涩味。这样的工艺呢,味道虽然略差,但在成本上无疑是低廉的。”
胡楚元不免有些惊喜,和华蘅芳问道:“原来你清楚这些啊?”
华蘅芳笑了笑,道:“几年前,有一家英资商行想把这些机器卖给徐老板,徐老板就邀请我去考察一下,也看过英国人当场使用那套机械,算是略有了解。”
他说的徐老板自然就是徐润。
徐润加入江南商行后,原有的茶叶生意和茶栈、茶行都并购到江南商行,使得商行在茶叶生意上迅速扩张,在整个江南五省的茶叶市场上都有了不小的份额。
胡楚元想了一下,和华蘅芳问道:“有办法将这种生涩味去除吗?”
华蘅芳摇了摇头,道:“如果能有办法去除,徐润当初就肯定会买几套机械开办西式茶庄,这不是机械设计和制造上的问题,而是使用大炒锅所必然产生的问题。”
“哦!”
胡楚元有那点失望,但也高兴,这意味着印度茶叶至少在国内是很难推广开的,除非英国人继续提高技术水准和机械设备。
他有感叹一声,道:“我今天要做的事情,大家看起来是我在生意上的事,其实,这是真正的国事,而且是我们国内最大最重要的事。大家想一想,茶叶以前是国内的第一出口资源,为咱们换回了多少白银?可这些年呢,我估算了一下,过去十年中,中国茶叶每年的出口总量并没有明显的下降,可茶叶的价格却一直在跌,另一方面,国际茶叶出口总额却在保持每年7%的增幅。这意味着印度茶叶每年都在高速增加,产销量是十年翻一番,三十年之后就是四番。那时候,咱们的茶叶怕是再也无法出口了!”
颜士璋、缪荃孙都不敢说话,身为幕僚,他们在生意和经营方面的能耐还不如一个商行伙计。
顾家相比较年轻,当即就笑道:“大人多虑了,印度人又不善于种茶,而我国则是数千年之产茶大国,国运深远,茶艺jīng湛莫深,非外人所能习传。”
伍淑珍淡淡的轻笑一声,和胡楚元商量道:“英国应该是世界上的第一茶叶进口大国吧?”
胡楚元点着头,道:“他们占了全球茶叶进口市场的7成,法国、俄国和西班牙排在其后,随后是美国、德国、土耳其。”
伍淑珍一贯是个很优雅的nv人,笑盈盈的建议道:“我倒觉得美国的市场空间很大,目前的美国有接近五千万的人口,其中有25%的人集中在城市,美国又一直遵循雷méng德高薪主义,消费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关键是如何推广和开发。美国以制造业为立国根本,生活节奏很快,不像英国人那样有充裕的时间享受生活。”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胡楚元。
英、法、俄、西这四大茶叶进口国都是生活节奏较为缓慢的国家,而制造业强大的美国和德国,虽然总体经济实力很强,经济繁荣,却并不是茶叶的主要消费国。
然而,如何开发美国和德国的茶叶市场,如何在英法俄西四大传统茶叶市场上保持竞争力……这些问题,胡楚元并没有一个答案。
因为胡雪岩的关系,胡楚元从一开始就对生丝业有着充足的考虑,再加上家族的根基,他才能迅速对中国丝业作出反应和调整。
茶叶呢?
胡楚元曾寄希望于徐润,可徐润毕竟不是他,徐润是要赚钱的,此时的徐润更希望将jīng力和财力集中在上海的地产业上。
对于胡楚元所在考虑的大问题,其他人都爱莫能助,未免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叶富忽然和胡楚元问道:“大人,您能不能和咱们说说,此事影响到底会有多大?”
胡楚元想了想,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这才和大家解释道:“英国人是咱们最大的茶叶买家,占据中国茶叶出口的七成江山,可他们在印度搞起了茶园,以后只在印度买茶叶,那咱们的茶叶怎么办呢?诸位可能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一mén生意,可是,这mén生意不仅关系中国的声誉和尊严,也关系着几千万茶农及其家眷儿nv的生计。”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免有些唏嘘。
缪荃孙依然有点不解,和胡楚元问道:“大人,咱们以前也没有和洋人出口国过茶叶,百姓过的不是tǐng好吗?既然英国人不买咱们的茶叶,可咱们自己也会买的呀?”
“是啊!”顾家相和华蘅芳都微微点头。
不用胡楚元回答,伍淑珍就笑道:“两位先生的道理看似简单直接,其实并不对。国家的发展也和做学问一样,不进则退,因为别人总是都在发展的。如果没有茶叶出口,我们无法从国外吸取大量的白银,国家经济就很难增长,也将进一步落后于世界。国家积弱落后,必然会有圆明园的事情发生,俄国也才敢于侵占伊犁。”
“这样啊?”缪荃孙似乎有点懂了。
胡楚元不免有些苦笑,没有外贸出口,没有资金流入的弊端,在很多年后的中国,即便是高中生都能懂,可在今天,连缪荃孙、颜士璋这样的进士学者都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还得要他来解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阿萨姆(二)
中国人不笨。wwW、
颜士璋、缪荃孙、顾家相、钮yù庚这些人更不笨,能够考上进士,足以说明他们是很聪明的博学之人。
可惜,中国和这个时代完全错开了。
仿佛是生活在两个星球上。
对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英法美俄等等洋人简直就是火星人。
胡楚元非要将他们带在身边,一起前往欧洲考察,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有所改变,有新的体会和学习,使得他们更有能力做他的幕僚。
胡楚元并不嫌麻烦,就和这些人,包括华蘅芳、吴德章、叶富等人,细致的从头开始解释。
他打了一个比方,现在的世界就像是几十个大店铺,互相在一起做生意,你买我的东西,我买他的,他买你的,这就是世界经济。
谁富谁贫,就看谁更会做生意,谁家的货更好,手艺好,买的人更多。
茶叶是中国的两大经济支柱,支撑着江南、两湖、两广的各地茶农,及那些茶田主,地主,使得他们拥有一定的购买力。
如果这个支柱中断,这些茶农、地主就会丧失生活来源,即便是改种田,收益也会大减,逐渐使得江南五省丧失了购买力。
简单的说,市场萎缩,商铺不再繁荣,各种货品都开始滞销。
以前能买得起丝绸的人只能买粗布,以前买得起粗布的只能买麻布,影响一步步扩大,中国经济至少会30%的重跌。
同样,朝廷的赋税也会随之衰减。
问题在于,朝廷的赋税是死的,尤其是眼下的清王朝,根本没有盈余,收多少就用多少,这还不够用。
为了维持现有的赋税总额,朝廷只能继续加税,从此陷入“加税死,不加税亦死”的深坑里,无法自拔,越增税,国家则越穷,所能缴纳的赋税就越少,朝廷只能再增税。
增到最后,那就是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贫困潦倒。
不经意间,胡楚元就向在场的所有人解释了每个朝代最终不得不走向灭亡的关键因素。
听他这么说完,颜士璋忽然笑了一声,道:“东家,您真是天下奇才啊,可惜,您这么心忧天下,朝廷却未必领情。”
大家一阵默然无语。
胡楚元暗暗有点责怪,心道:老颜啊,你还真是不肯放过任何机会挑唆别人反清反朝廷。
当然,他知道颜士璋并不是单纯的出于个人的仇恨,而是颜士璋心中很清楚,朝廷是满人的朝廷,这些人只要控制着朝廷,中国就不会有救。
缪荃孙则道:“细听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圣贤书,大人,属下受教了。”
一直不吭声的钮yù庚也随之道:“是啊,胜读十年圣贤书,受教!”
能听到这番话,胡楚元也tǐng满意,至少没有白罗嗦这么久。
可是,大家虽然都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xìng,究竟要该怎么做,却没有人能知道。
七嘴八舌的商量到了晚上,谁也没有一个可行的策略。
用了晚膳,大家逐渐散去,郑锡泰则带着那几名印度向导回来了。
回到旅馆,他就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汇报一番,在阿萨姆茶叶公司,他和英国人说,想买印度茶叶运回国内和闵红掺杂,再卖到美国和南洋。
中国商人都是jiān商,这一点,只要是搞茶叶买卖的洋人都知道。
这么jiān诈的营销策略只有中国人想得出来,他们也经常这么干,将好茶叶放在上面,下面尽是些垃圾茶末子,以次充好,要不然就是hún兑,甚至是装红沙抬秤。
所以,阿萨姆茶叶公司的人完全没有怀疑,立刻答应让郑锡泰到公司、茶田里参观,还给了一份很详细的报价表和其他的相关资料。
在英国人给的资料里,胡楚元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印度茶叶在新加坡、香港也享有免税条款。
胡楚元相信,这个优惠应该是遍及整个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及英联邦国家……这才是印度茶叶最大的优势。
事实上,从1839年开始,当英国人决定在印度试种茶叶起,英国政fǔ就从未对印度茶叶收过一个便士的税收,农税等等都一概全免,还向英国商人提供大量廉价的土地,由政fǔ组织商人修建铁路,通往每一个茶叶主产区,并将铁路直接通到港口。
印度茶叶从一出生就享有世界上最特殊的特权,进出英国、澳大利亚、新加坡、香港……都不缴纳任何关税,银行也向经营印度茶叶的英国公司优厚发贷。
想一想吧,面对这样的竞争,中国茶叶还有出路吗?
阿萨姆茶叶公司的这份为了向郑锡泰证明印度茶叶竞争力的资料,让胡楚元彻夜难眠。
还是凌晨时分,他第一次有些备受煎熬的起了chuáng,到隔壁去找伍淑珍。
他想,此时此刻,大约只有她能理解自己的心。
伍淑珍睡意méngméng,可她确实能够理解胡楚元,只是简单的用冷水洗了洗脸,便点盏煤油灯,为胡楚元泡了一壶茶,坐在桌边陪着他。
过了片刻,她关切的和胡楚元问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胡楚元微微点头,叹道:“至少眼前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伍淑珍替他逐一分析道:“我是觉得主要有四个问题,税收、运输成本、生产成本和工艺质量,前两个问题是死结,别说满清不肯同意建铁路,就算它们同意了,福建那个地方也很难建铁路。后面的两个问题,别人解决不了,你倒是可以试一试。可是,解决后两个问题也需要大量的资金,除非你只考虑做几个xiǎo地区的品种。”
胡楚元道:“正如你说的,如果我真想解决整个中国的茶叶问题,那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啊,前面两个问题迟迟不能解决,甚至是无法解决的情况下,我投入多少就赔多少。”
伍淑珍微微的叹息一声,拖着香腮悠然感叹,道:“真是可怜的人呢!!!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犯不着这么辛苦,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我不是很支持你投资中国茶业。按照你的个xìng,决定要做,规模必然非常大,可你投入多少就亏多少,那又何苦呢?”
胡楚元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还有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左宗棠。
伍淑珍见他不语,索xìng道:“我和你关起mén来说,既然你已经联系上了南洋那里的事情,不妨就在南洋扎根!!”
胡楚元轻声而笑,和她道:“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国,哪怕我们在南洋建立一个华人国家,那也只是一个无根的浮萍,最终还是毁灭在英国人的殖民地大cháo中。”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咱们换一个角度想想,你觉得掸人有没有给阿萨姆邦搞出点动luàn?”
伍淑珍呵呵轻笑,道:“看,正面打不过别人,又想动歪脑筋了。其实也应该是可以的吧,问题是你要怎么折腾。最主要的问题是他们的军火从哪里来,从中缅边境走,成本太高,但似乎也是唯一的办法!”
胡楚元则在心里琢磨着,云南这个地方……他得去一趟了,顺道采一采黄龙yù,重点是在云南搞一家军工厂,这倒不是很难。
此时的云南巡抚就是湘军的刘长佑,湘军在那里也驻扎着两个营,大约有四五千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傣族、掸人、泰族中筹办一支特殊的民族武装,给阿萨姆邦搞一点内luàn,影响阿萨姆邦的茶叶建设。
可他也清楚,这个事情不能想当然,搞成功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阻挡英国人吞并整个缅甸都不太可能,更别说是反扑了。
此一时代的英国就如同130年后的美国,甚至更加强大很多,基本没有摆不平的对手。
此时的中国就如同130年后的印度,自以为很强,还买了不少武器,不打仗的时候是别人的爹,一打仗就成了别人的孙子。
在自己的心里评估一番后,他和伍淑珍xiǎo声道:“可以试一试,但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于此,因为可能xìng并不大。”
伍淑珍微微有点无奈的耸肩,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呢。”
顿了顿,她又和胡楚元劝说道:“睡一会吧,凭你的才能和聪明,总能找到出路的,即便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至少也不会差的太厉害。所以,你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