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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你认识路，怎会不知道多远？〃
寒风从人们身旁刮过，望着那风的尽头，华馨诡异地笑了笑，〃你知道此地叫什么森林？〃
〃四汇森林。〃
〃你可能不了解，只要在四汇森林想着目的地走，便可以走到玉迹所有地方。所以我们想着我祖父，便可以到他那里。〃
司马铉煐睁大了眼睛，他似乎缓了好长的气才说：〃这不是神婆方士们的谣言吗？〃
〃怎可能是谣言？！〃
〃我从小就学习〃技〃的道理，术士们的鬼话我一听便可以听出来，你们肯定让人骗了。〃
〃认为是鬼话，你就别去！〃华馨有些生气，心想许多无知者懂得一点，就盲目地否定真理。
司马铉煐果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黑暗的路途。想着自己的目的地走，便可以走到，这是多么荒唐的认识，一点都不符合〃技〃的逻辑。他怎能用自己一个王的生命去跟这些农民冒险？
华村长瞧出他的心思，越来越不耐烦，瞥他一眼，道：〃你回去吧。〃
司马铉煐目送同伴们走远，正要转身，忽然如梦方醒，急忙喊道：〃我怎么回家？我又不认识路。这林子里会不会有老虎？〃
〃想着京城的大门，相信你脚下的路，你就到了！〃
司马铉煐黯然地望着华馨，见她一脸坚定不移的神情，只好抱怨给自个听：〃我怎么遇到这么帮村野莽夫！〃
华馨却不再理睬司马铉煐，领着村民走远了，走向她的目的地，留下这个木目瞪口呆的大男孩。
于是，司马铉煐开始了独自的旅程。他孤零零地溜达在树林里，广阔的林区根本看不到边际，天色渐渐转暗，林与天的交界渐渐模糊，黑暗的地方经常传出些古怪的叫声，大概野兽猛禽一类。齐王有些后悔了，自言自语道：〃世界上怎可能存在想哪儿就到哪儿的路？这些村夫！现在怎办？他们都走了，跟他们在一起起码安全些。〃
说也怪，他越这么想，脚下的地形越复杂，岔路越多。司马铉煐走了大半天也看不到林子边际。猛然间，前面跳出朵蓝色的火焰，司马铉煐怵然立住。这火焰竟围着他跳动，还露出张人脸，狰狞恐怖，并用萨赫人腔调哈哈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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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五章四汇森林（4）
齐王大惊失色，转身狂跑，那火焰便在他身后追赶。不久，又有几朵蓝火焰跳出来，它们在树木间追逐他，围堵他。这时，树木的形状也改变了，变得更加高大和嶙峋，枝丫填满空间，萨赫人狂笑的声音汇成一种庞杂的噪音，整个森林以及一切都要被这刺耳的喧闹扯得四分五裂。
此时，司马铉煐腹中无食，前胸已经贴在后背上，恐惧感吮吸着他的血液，连喘气也困难了。蓝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接在一起，成为炀炀火海。但诡异的很，那火海根本放不出光明，而是将所有的光亮都吞噬掉了。
在那可怕黑暗中，一些狰狞的轮廓竟慢慢幻化出来。随着齐王心中的恐惧加深，这些轮廓也愈加清晰。
〃你迷路了吗？小伙子。〃
齐王霍然听到个声音，略带滑稽的腔调。
〃当然！就因为听了那也是帮野人的话，才落到这个地步！〃
〃你妹妹可说相信脚下才是回家的路啊！办事还必须连点决心都没有！〃
司马铉煐倏尔醒悟，抬起头，树杈上站着一只金色的猫头鹰，睁着双呆滞的眼睛，用老者一般的沙哑嗓音说话。
〃你是谁？你居然晓得我妹妹，也知道我是男的。〃
〃我是谁？我是美梦。美梦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我的枭雄陛下。〃猫头鹰的个头很大，圆滚滚的肚子压在树干上，让那老树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哼，认为我能当枭雄的你是第一个，别人都说男人女相必然是没出息的命运，你还是有些远见。哎！我遇见大麻烦了，你能把那些火焰赶走吗？〃
〃什么火焰？你在说什么？〃
〃怎么！你没看见？你……〃司马铉煐正要为猫头鹰指点，却发现那些奇怪的火焰已荡然无存，森林又恢复了常态。
〃太奇怪了……〃
〃那些妖魔其实产自你的心里，陛下。〃齐王急忙站起来，因为觉得坐在地上有失体面，虽说对方是只猫头鹰，但是既然会说话也一定可以跟别人讲自己的闲事。
〃咕咕，你没决心去完成自己的目的，我暂且不批评了。但是下一步，不可以再错，再犯错会丢掉小命的。咕咕。〃
〃有什么话？快说！〃
猫头鹰故意停了停，道：〃别去今年的武科举大会比武？小子，会送命的！〃
〃我从不下场比武，每年都是去看热闹，今年怎会有危险？！〃
〃咕咕，把底细都告诉你？我的预言也太直白了！你自个悟吧，小子！〃
说完，这只胖鸟便将眼睛合上，做出睡觉的样子。
〃可是，我该怎么走出这森林？〃司马铉煐忽然想到最实际的问题，大声追问说，〃难道你真要我信华馨的鬼话！〃
喊了半天，那猫头鹰终于睁开一只眼，慢悠悠地道：〃不信，装信也行。〃
说完便任凭他喊，不再回答。齐王终于火了，在树下指着对方喊：〃你是谁家的猫头鹰？让人当鹦鹉养大的吗？学舌也不说全了！卖的哪门关子？！〃猫头鹰只管闭着眼，再也不说话。司马铉煐看它不理自个儿，只好重新上路。这一次经过猫头鹰提醒，他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却努力让自己认同华馨的〃鬼话〃，在这种自欺欺人的过程中，齐王渐渐确信前面便是回家的路。他走啊走，不到半个时辰，果然，林木变稀，万千星辰垂挂的夜幕下，朝阳城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第六章三官查案
工部尚书许社今天故意和同僚多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坐着自己提倡推广的〃地能轿子〃，从朝堂回家。这地能轿保留了过去人力轿外形，底端安装着地能发力机（发力机是一种〃技〃，它将天能与地能转化成可用的力量。将它装在武器内，大大提高了杀伤力）。地能轿子可以自行按照主人的意图前进和停止。如果装上天能发力机，甚至能够在空中飞行。
许社自任工部尚书以来，大力推进各种〃技〃的使用。〃技〃最初叫〃格致之学〃，是一种完全依靠逻辑建立起来的知识体系，它灵活使用天能与地能，造就出千奇百怪的器械，这些器械放大了人类的能力。
许社走在街上，听着四处的喧嚣，年轻人的热情把他带回到往昔的回忆。许社想着往事，不禁哼起老歌。这时，几个衙役推着辆囚车从轿旁走过，黑漆漆的囚笼立刻把人的情绪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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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社随便问了句：〃那是什么人？〃
仆人回答：〃是犯人刚洞因为杀害神策军军官，正从朝阳城衙门转送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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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六章三官查案（1）
〃噢……〃许社点了点头，忽然一愣，问：〃他叫刚洞？〃
说着许社命轿子停下，大步走到囚车旁，见车内是个丑陋而强壮的汉子，穿着灰暗破旧的囚服，双眼与胸前那白漆的〃囚〃字一样明亮。许大人问：〃人犯哪里人？〃
〃怀合关人。〃
〃你和美梦子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只听说过。〃刚洞回答着，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真的吗？〃许社望了一会儿，再坐上轿，不回府，转而去刑部府衙。
现任刑部尚书裴丁山正在花园舞剑，
听说许大人到了，裴丁山急忙收起兵刃迎出来。他身材瘦高，虽然胡子花白，但说笑声仍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带着金属的脆感。
〃你们新到的囚犯刚洞是美梦子让我特别关照的人。〃许社开门见山说。
裴丁山大吃一惊：〃他也是老师的学生？〃
〃他却说并不认识老师。〃
两个人没有再多讲，秘密让差人把刚洞带进书房。刚洞依然问什么答什么……和美梦子没关系，既不是亲戚，也不是世交。
许社悄悄掏出书信放在案几上，往裴尚书跟前一推：〃老师说这人非常重要，关系大业成败，一定要为他提供所有方便。〃
第六章三官查案
裴丁山沉思了半天，说：〃你是怀合关人……你的父亲叫什么？〃
〃刚业。〃
〃刚老令公！〃裴大人听了竟站起身，走到刚洞跟前，抓住他的双肩，感叹道：〃你真是刚老令公的儿子！〃
许大人和刚洞正在纳闷，忽又有差人推门报告说：〃御史金大人来了。〃
听完这话，两人吓一跳，金烙官居御史，有监察百官的权力。所以除了菊公公及其阉党外，金大人始终与各同僚保持着一定距离，每有来访必然是为了重要的公事。
裴丁山悄悄猜测道：〃一定是为了冥火蚀丢失的案子。〃
于是急忙吩咐把刚洞带下，整理好官服迎到外面。
此时，金烙已经跨入后院的月亮门。他穿着暗红色的朝服，戴着忠靖冠，络腮胡子上擦了过多的油，都粘在一起。见着许社他们，御史大人便满面热情，高声寒暄，然后拉着两个幕僚走进正堂：〃我听说案犯刚洞被带到这里了？〃
〃是啊。〃
〃九千岁菊公公有令，他杀害神策军军官，绝对是死罪啊！〃金大人撇着口京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裴丁山和许社面面相觑，疑惑相问相生：冥火蚀被窃，九千岁放着不管，却偏对这么小的杀人案感兴趣，真是难于理解。
但是二人没有立刻表示意见，因为他们知道菊公公在朝野上的权势。
（）
菊公公和金烙都是萨赫人，他早年随父亲从边疆流浪到京城，其父当强盗被腰斩，菊公公自个儿也受株连，去势做了太监。在皇宫里，他为人非常机敏，处世圆滑，让晋高宗立为内侍总管。因为从小陪伴司马志长大，而特别受晋文帝的宠信，文帝初年京城精锐神策军便归在他麾下。
宣和十五年，宫廷里发生政变，晋文帝遇刺受重伤。菊公公在裴丁山的帮助下，率领神策军平定了叛乱，立了大功，受封为菊公公，号称九千岁，从此权倾朝野。随着权力增大，菊公公贪婪残暴的本性渐渐显露出来，他拉拢党羽，排除异己，贪污国财，卖人官爵。反对他的官员，都遭到九千岁诬告和陷害，被坑得家破人亡。另外，他将大批的本族萨赫人从边疆聚居地迁到京城，搞得京畿地带世风日下，乌烟瘴气。许多大臣都看出这阉人怀有犯上的野心，但无法令文帝信服，只好暂时忍耐着。
金烙这次依菊公公的命令来督办刚洞的案子，肯定内有隐情。
〃不行！刚洞的案子本身还有疑点，那宝剑并不是刚洞的，很可能另有蹊跷。〃三个人闻声回头看，说话者居然是正走来的三品官张和，他也戴着忠靖冠，穿一身朝服，〃我是刚洞案的初审官，特到裴丁山大人这里说明情况……〃
〃大胆！菊公公说的话，你也敢反对！〃金烙忽然翻脸，在他眼里官员差一级，就不能站在一个层面说话。
〃无论谁说的，总须依法办事，依法办事，群臣和百姓才能服气。〃
〃你这种猢狲也敢胡说八道！〃金烙勃然大怒，身子里的那股匪气官服再也遮不住了。〃菊公公乃当今皇父！他的话都是从国家大计考虑，一些事情能告诉别人吗！能按死章程办吗！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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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六章三官查案（2）
许社和裴丁山也给张和递眼色，张和却死硬坚持：〃国家大事也应该在三品以上官员之间通报，现在议事堂不是成立了！〃
〃议事堂，那是学了骊革的西法，做个样子罢了！咱玉迹国哪瞧得上那些笨办法！〃
〃金烙大人不是言称必效法骊革吗？〃张和不温不火，但每一句话都非常有力量，〃冥火蚀刚刚丢失，还望菊公公给予关注啊。一夫之命，还是下臣等负责到底吧。〃
金烙张了张嘴，觉得再辩下去并不占理，只好转移话题，〃对你这种人，我真的无话可说。好吧，你的意见，我必须跟菊公公通报。菊公公也会派我参与此案的审理，毕竟神策军是菊公公负责的……选拔官吏，讲究个〃身言书判〃，您这形象，第一条就不合格，往堂上一站，那些犯人瞧得起你吗！不知道怎做的京官！〃说完，金烙将两个袖子往后面一抛，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张和感叹道：〃我还须犯人瞧得起？怎么个逻辑？〃
裴丁山也玩笑般赞许说：〃张和大人真有胆量，其他三条实在太好，第一条就被文皇帝忽略了！〃
裴丁山算朝中老臣，当年曾拜名将刚业为师，战功赫赫。此外，他做人也明白进退，所以能够保全至今。裴大人虽谨慎胆小，但仍然佩服刚正不阿的人，刚洞是刚业的儿子，他本心很想挽救，张和不畏奸佞为刚洞争辩，裴丁山当然感激不已。
许尚书拉住两位同僚，提议酒肆喝酒。许社是想管天下事的强者，专愿结交心向正统的同僚。
大官人酒楼在城北的闹市，楼有六层，屋顶是古典的四注盔顶，灰瓦白墙，翼角高翘，粗梁细柱，长长的灯笼一直从六楼垂到地面，虽然还未亮灯，那火红色的灯纸也格外鲜艳，在老远就跳入人眼。
三个人没亮身份就随便找了个二楼的桌位坐好，这些文人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写诗论世，酒菜的规格并不重要，和谁一起喝才是最重要的。
裴丁山喝了几杯酒，却不禁叹起气来。
许社便问道：〃裴兄是不是为神策军军官的案子发愁啊？〃
〃哪里？〃裴丁山捋着长髯，〃我愁的是冥火蚀丢失的事情，到底被谁偷去了，难道是骊革国？〃
他的话音刚落，张和的酒盅便拍到了桌上，红色的酒流了满地：〃唉！如果真是骊革国盗走了冥火蚀，那我等就定要与它一战了！〃张大人见酒已经流到自己怀里，急忙挪了挪身子，然后若有所思般安静下来，又蓦地发言道：〃大家都知道魏王为人，骊革一定需要偷吗？〃张和的话无疑在暗指魏王监守自盗。魏王有些虚伪叵测，经常表面一套，暗里一套，对阉党或对支持者都是如此。
许社喝了不少酒，仍然理智和清醒，他知道魏王为积累实力，确干过许多不可告人的勾当，但偷冥火蚀给骊革还不至于，就故意玩笑一般说：〃张贤弟喝多了，哈哈。〃然后岔开话题道：〃你说世上的事情奇不奇，大家可知那诱爆冥火蚀的种子是何物？〃
〃何物？〃
〃是个女人！〃
裴丁山惊讶道：〃真的？〃谁也想不到神灵会用女人做威力最大的武器。
〃我在冥火蚀的孔里见过，是个妙龄女子，只要将她的魂魄重新吸回蚀中……〃许社说着说着慢慢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众人见状便转过身来，伴着许社的视线望去。许大人轻声道：〃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