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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已偏西,刘长风到了惠风山下,下了马,牵着马缰绳,个人慢慢地踏上了惠风山。
“哈哈,山不在高,有道则名,长风大哥,好想你啊。”本风手里捏着枚看起来老旧的长铁钉,和袁守诚起从惠风山顶中间的那块白条石后走了出来。
“各位早啊,末学之道,李淳风。”个十七八岁的南方文士,从西侧的白条石后,踱着步子走了出来,身上穿了青色的绣松罗锻服,头上带着逍遥方巾。
袁守诚端量了眼李淳风,又看了看本风和刘长风,“妙啊,三风际会,真可谓天象气运之转,风云聚而天机生……看来,我袁守诚在落迦山所遇的那位老妪,当是天机尽知的上仙了。”
本风、刘长风、李淳风三人哈哈笑着,看着西天落日之处的混红晕黄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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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各位,袁守诚遵上仙之命抛钉收钉的事体完成了,他日,若是所料无差,十年之期,在长安会吧。”袁守诚拱手,象是卸脱了千斤重担似地,浑身轻松地背负双手下山而去。
“十年之期,咱们长安城中会。”本风、刘长风和李淳风朝袁守诚拱手道别。
本风端详着传说中的李淳风——不是传说了,是实实地地在大活人了——李淳风,在史书上,后世之人,连出生年月都搞不清楚。这样位后知五百年的神算,跟本风在名不见经传的惠风山上相遇,难道早有天机,要让他为大隋之朝掘墓?
“终于得睹两位的风采了。”李淳风很高兴,“净土山中无缘得见,在下俗事缠身,至今方有闲赶来会。”
“请淳风老弟,就着此山的惠风,看看,杨室之朝的气运如何?”刘长风很想听听李淳风怎么说。
“多则十五年,少则十年,杨室之朝必亡也。”李淳风跟袁守诚说得样。
“本风老弟可有别测?”李淳风少年心性,很想来番煮酒高论,英雄所见略同的求证。论样貌,本风显得最年少,李淳风跟本风和刘长风见投缘,便如故友般,称兄道弟。
“我就不测了吧,两位言道破天机,已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了。”本风哈哈笑,“咱们不如起去天莱山,在我那刚建起来的陋室里,喝喝茶论论天道气运。”
“本风老弟早把隋室当成了过眼云烟,这段时间,在长安城里,听到的尽是本风老弟的消息——杨花落,李花开,街头巷尾里总有人大着胆子传唱。老哥我若不是因为家小的牵绊,早该赶过来了。”刘长风从怀里掏出块三丈长两丈宽的丝帛,“这是我所过之处,手绘的山河地理图,为了天莱山方圆百里不置官兵,老哥我颇动了些脑筋。”
刘长风弹指把丝帛展到了空中。他所绘的地图,所用不是普通的笔墨,是以七宝金真宝明洞经的法诀凝溶了数颗夜明珠的珠粉绘成,即算到了夜间,山势水流亦清清楚楚。
“不谋域,不足以谋天下,不谋天下,不足以尽天道。”刘长风目观天莱山,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李淳风道:“不谋天下,不足以尽天道……淳风井底之蛙,今日可算开了天窍了——为了追袁守诚的乾象龙脉钉,三拜其门而未能得入,今番能在惠风山得遇两位,实是因为在蜀山脚下,碰到了本风老弟的挚友袁正喜,是他用五斗星阵盘,测到了乾象龙脉钉最终所驻之地是惠风山。”
“正喜这小子上了蜀山,看来是突飞猛进了,我可不能被他比下去。”本风看着展在空中的山河地理图,颇是感叹道:“做皇帝的都喜欢个江山统,威服四方,哪知,靠着血腥屠杀得来的江山,就连半壁也算不上,天下山川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视滚滚红尘如无物的高佛真道,在他们眼里,皇帝皇土,不就是片随风飘散的残叶吗?”
本风看着淳风老是端祥他手里的乾象龙脉钉,便把手伸,摊开了这枚在路边捡到,放出过七彩异光的宝物,“我有这东西也不知其用,淳风兄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我刚拿到手里的时候,那感觉就象是次拿着五斗星阵盘样,这两样东西说不定有共通之处。”
说来也是天意安排,本风跟冯夫人、明月、小碧小梅有说有笑地坐在马车上赶路,不经意间,本风在惠风山下的土路边,看到了伏在草中的乾象龙脉钉。捡起来时,早守在此的袁守诚念念有词地连说了三遍“十年之缘。”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可如何使得。”李淳风看了几眼乾象龙脉钉,朝本风连连摇手。
“哈哈,这你就得去找正喜那小子了,他要是见了,肯定会抢,五斗星阵盘原来是长风老哥的,正喜楞是不管三七二十就据为己有了,淳风兄可拿着这龙脉钉去勾引勾引他。待天莱山中安好了家,我也要到处走走,测测五斗星阵盘上所刻的‘半壁江山’的玄机。”
本风把乾象龙脉钉摁到了李淳风的手上,“咱们见如故,还请笑纳,走,起回我刚刚有个模样的家里,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见如故,相见恨晚。李淳风觉到本风天性的随和,不拘于物的气度,心里便生知己之感。
第七十二章 闺中礼让,尊夫纲'一'
三人到了山下,本风招出了冯夫人、明月、小碧、小梅。
刘长风和李淳风执过见面的礼数,便放出飞行符,先去了天莱山。两人有意让本风继续夫妻相谐的乐境。
“相公,咱们也要快些才好,缚真姑娘怕是等得心急了呢。”冯夫人有意在本风跟前提起应缚真,她心里却是想知道冯小怜的消息。
冯夫人之所以迁就已算不上亲姐姐身份的冯小怜,其意仍是要姐妹同心,谋灭杨室,以慰冯家堡的冤死之魂。
现在,还要加上本风,与夫同心。
明月已知冯夫人所想,便有由些歉意地道:“昨晚洞中,明月对冯小怜出手重了些,楚怜姐姐可不要见怪,若是由着她,相公怕是要受重伤呢。”
冯夫人对明月道:“没有什么,小怜她吃得苦太多了,三世转生又成了个在日炉山的牧羊女,性子越来越乖张了,不提她了。”
“好了,咱们夫妻携手把脊。”本风手携冯夫人,手携明月,坐到了马车上,“刚才在山上,听长风大哥说了些杨坚和独孤伽罗的事儿,二圣要休兵止战,可能要来天莱山祭天,咱们也好好休养生息,把山上的家弄得更象个家的样子。”
小梅和小碧轮流驾车。马车不快不慢地往天莱山走。
路上,有不少行于上路上的道门中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女弟子,看到本风左拥右抱的陶醉姿态,声音低低地斥骂本风是个风流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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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风流吗,我跟冯夫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明月姑娘脾气可不太好,你们造谣中伤,我们夫妻的美好生活,后果会很严重地。”本风只是心里暗喜,并未把话出来。
可是,那几个女弟子中,有个显然已然能够剑心通意,悉知了本风的心念所想,“李本风,你敢说我们造谣造伤?你要跟武夷八道盟为敌吗?说你是个小风流种子,后果会很严重吗?”
“哼,十足的小混蛋,不知羞,黛湘师姐,小混蛋真的说我们造谣中伤他吗,他好大的脸,还要咱们中伤她。”说话的女弟子扎着两个朝天髻,小脸儿圆圆的,未脱稚气,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她的肩上所背的柄长长的飞剑,却叫人不敢轻忽。
本风听着小姑娘的话,正要仔细端祥她背上的飞剑,却听空中个苍老的声音道:“不要耽搁时间了,应缚真不肯承认与妖人勾结,已毁弃八道盟盟约了,你们快去找李本风和那个化成|人形的蛇妖,我和掌门师兄现在就赶往天莱山。”
“师叔和师尊真是的,到现在还没离开武夷山,李本风那小混蛋就在眼前,师姐,咱们现在就把小混蛋擒了吧?”小姑娘视本风如无物,伸手掏出个丝网法宝。
“萍霜师妹不可造次,师尊有令在先,只是要应门主跟李本风划清界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凭各道。”黛湘旁边的个大些的女弟子,不怒不喜地看了看故意掀开车帘把头探出来的本风眼。嘴上说出来的话,蕴着股恬淡的味道。
“是,蕴潇师姐。”扎着两个朝天髻的萍霜应了声,朝本风拧着鼻子,“便宜你了。”
“谁要捉我家相公,武夷八道盟都是谁来了,有认得这件东西的吗?”明月轻依着本风,玉手伸出帘外。
她的手里持了块弯月似的双面金镜。
“迦叶千金镜!”蕴潇喊了声。见到此物,蕴潇内心激荡,颇是吃惊地看着尉迟明月,“难道,你真的是,当年,与先师祖斗法的月轮蛇妖?”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相公说了,我脾气不太好,你们武夷君的后世弟子,见了这面迦叶千金镜,还要立而不跪吗?”明月叹了口气:“懒得跟你们废话了,你们武夷八道盟,看来,真的是代不如代了——你们,不要让我在天莱山中看到你们!”
明月姑娘放出道水波白练,双手屈指,默念法诀,马车离地飞起,落于水波白练之上。水波白练如空际飘云,数息之间,便载着马车到了天莱山。
夜色浓织,山路上人影隐约可见。神雾峰上,罗圭、华玉、华葳等昆仑弟子注目看着立于水波白练上的本风。
华葳有些不耐烦,拉着华玉的胳膊道:“师姐,咱们还不如回去做几道符咒,看他有什么意思,长得又不如罗圭师哥好看。”
“我家相公是独无二世间难有的美男子。”明月对昆仑有恨,说出来的话也不客气,“你们几个若是不长进,十年后若仍然是地仙之境,就都等着回炉重造吧!你们——要不是看在瀛水洲遮星阁我家相公的份上,你们——哼!”明月扫了华葳眼,“你说过十年以后要杀我家相公,那我十年后个要杀的就是你!”明月又冷冷地哼了数声。
她收了水波白练,把马车降到了三阳峰东坡,春山老爹刚造好的三栋房子前。
冯夫人和小碧、小梅听着尉迟明月的话,都捂着嘴笑——如此护夫心切,若不是仍有妖孽之性,断然不能这么直抒胸臆。
武夷八道盟的众弟子也到了。他们在天阳峰东面的隐仙观外,结起了武夷三十六天罡剑阵。
“相公,快去看应门主,她可是为你,才违背了武夷八道盟的盟规。”冯夫人看到天音跟本风招手,隐约中,应门主就立在天音身后株枝叶繁密的银叶树下。
肃理贤德,有冯夫人在,以后,闺中不太可能有争风吃醋的事儿。本风想起,在日炉山陡崖下,还欠冯夫人个鱼水尽欢的春夜呢——冯夫人为了冯小怜苦忍了天夜了,还亏得她现在仍能为应缚真着急。
本风奔到天音身边,便也看到了蒙了面纱的应缚真。
“师哥,你可要好好给应缚真姐姐治伤,天琴师姐采了十好几种药草,你看,”天音跑到银叶树下,拿起了个药篓,“都在这里了,会儿,我再和天琴师姐去采。”
本风忙道:“不用了,我配的药粉还有,够用的。”
大概,女人最怕的就是毁容,张玉脸生个小疙瘩,都会难为情,更不用说象应缚真这样,道长长的吓人的伤口——连天琴师姐都动了凡心去山上为应缚真采药。本风担心天琴师姐刚刚才接通的心脉,山上峭壁林立,可不能再有闪失。
“你们不用太着急,定能治好的!”本风从百宝衣里掏出药粉,准备给应缚真上药。
“应缚真,你考虑清楚,为了个难分正邪的小男人,你真的要自弃于八道盟之外吗,若是意孤行,我赤霄门就要收回青阙剑!”个长相古拙的中年道人,立于飞龙峰上,头顶上盘旋着柄龙游赤霄飞剑。
“启镇岳,不要口口声声地以八道盟来要挟我,我应缚真做事不违本心,既已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反悔,你最好不要以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假装好人,你自己做的事,你心里明白,我不想跟你废话!”应缚真说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抬。她似是在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
本风看在眼里,转身对着启镇岳,“我不管你是什么八盟九盟,现在,应门主是我的病人,你们谁要打着什么正义的旗号什么鸟除魔卫道的旗号,在天莱山兴风作浪,我李本风千个万个不答应!”
“有谁敢视武夷君的迦叶千金镜为无物!”明月指弹出,迦叶千金镜飞到了三阳峰顶。
迦叶千金镜绽放金光,如日轮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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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闺中礼让,尊夫纲'二'
迦叶千金镜显出了武夷君的阴阳双像。阳像为颗泛着七道光轮的金星,阴像则酷似应缚真的纯真之态——岭南带的道修,直传言,八百年前在武夷玉女峰上化成金仙之身的武夷君,会于八百年后,重入人世。武夷八道盟的青虹、青冥、青霓、紫电、紫雷、赤霄、赤阴七大掌教,虽已持修三百年之久,却直尊青阙门为首——青阙门主应缚真所持的青阙剑,相传是武夷君所遗之物。而且,青阙门与其他七大道门门徒云集的情形大为不同,青阙门中只有应缚真人,只有门主,没有名弟子。武夷道门中,很多人存疑多年,却未能测知其中玄机。
尉迟明月把这道天机泄了。
“拜见武夷先师祖!”武夷道门的门徒纷纷跪下了。
“你们干什么,只凭面镜子怎么可以相信!”应缚真有些苦恼地跺了跺脚。
“弟子愚钝,以致令手下弟子冒犯先师祖,请先师祖责罚!”三阳峰下,二十几道飘飘而至的身影,落到应缚真身前五百步的地方,全部跪到了地上。来的人中,有七大门主和道门中的护门长老。
“众位门主不要如此大礼,建我应缚真当不起的,你们快起来,也叫盟中的弟子都起来,你们要是听我的话呢,就带着门中的弟子回武夷山中持修,最好十年后,再令弟子下山修行历练。”应缚真芳心大乱,她心里清楚,自己怎么会是武夷先祖的金仙之体呢,碰到个道行尚浅的李本风,被他的怪言怪语挑弄,道境就失守了,这样的金仙,说出去好羞人的。
七位门主听到应缚真的话,又齐声道:“谨遵先祖之令,我等即令门中弟子回山!”
几声清越的“回山”之音,武夷七大道门的门徒,转瞬间便走净了。
“终于走了。”应缚真长吁了口气。她如此紧张,不光是因为被人称为八百年前的武夷真君,还因着她脸上的伤——她不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让任何人看到。
“可以治伤了,来,解下面纱。”本风很纯真的凑到了应缚真跟前。
“你把药粉给我,我自己来治好了。”应缚真退到了银叶树茂密的枝叶中,只把手伸了出来。
“应缚真,这样不太好,做为个好郎中,我得有始有终,你要知道脸上的脉络马虎不得,若是有了点暇疵,都会影响到……”
没等本风说完,应缚真便接口道:“我的脸,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会!”
“啊?哪怎么办?”
“听郎中的。”
应缚真把头探到枝叶外,刚想伸手解开面纱,却又把手放下了,“要不,这样,你……你去青阙庄院治我脸上的伤……那样,不会有人看到我的脸,这样……行吗?”
“那就行吧。”本风没想到给应缚真治伤,还要这么多章程。
“那我先走了,我……在青阙庄院等你……治伤。”应缚真飞起身形时,又蒙上了道厚厚的黑纱。
站在神雾峰上的华葳,看着飘在空际的应缚真,大不以为然地对正在注目以观的华玉道:“什么武夷真君,你看她的样子,就会勾引李本风这样的邪魔歪道,你听那声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