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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妈。”
朱胜利回身握了握广胜冰凉的手:“好的,回来我陪你。”
孙明下车了,那辆轿车按了两下喇叭,直接往前面的路口驶去。
广胜闷声不响地塞到朱胜利手里一百块钱,开门离去,出租车嗖地跟上了前面的车。
广胜走进了黑暗的楼道,楼梯口的一个破筐子绊了他一下,险些跌倒。广胜倚在墙上,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广胜觉得这些流出来的眼泪像血一样粘稠,以至于线一样地垂着,连绵不断。广胜索性坐在了地下,不停地用手去弹垂在下巴上的眼泪,弹着弹着就听见了楼上有人在唱歌的声音,广胜停下手,侧耳来听这缠绵的歌声……广胜听出来了,这歌声没有什么曲调,是一种非常压抑的哭泣。孙明?是孙明在哭!广胜像狗那样地立起了耳朵,两只手也撑在了地上,这个动作令他看起来十分荒唐,半人半兽。哭泣还在进行,低得像蚊子在广胜的脸上飞来飞去地叫。广胜似乎听得入了迷,小时候奶奶也经常边摇晃着怀里的广胜边这样的哭泣,四周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这样的一种声音如同穿越时空,在楼道里转来转去……她怎么了?她为什么跟我学?我哭她也哭?广胜想站起来,站了一半的时候,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半夜三更悄悄地起床
来到了窗前我了望着家乡
向这座城市亲切地问候
祝福我爹娘身体健康……
广胜听到了自己唱歌的声音。我在唱歌吗?这不是我在劳改队里经常唱的歌吗?广胜打了一个激灵,我他妈的现在唱这种傻逼歌干什么?广胜用足力气,忽地站了起来。不对!我没唱,是孙明在放我以前的录音!广胜箭步冲上楼去。
“明明,开门!”广胜用力地按着门铃。
里面的歌声戛然停住,孙明哗地打开了门,不等广胜说话,一头扎进了广胜的怀里。
广胜抱紧她,用屁股顶上了房门。
第二十一章 痛苦挣扎 第四节
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广胜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孙明的脑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没命地往广胜的胸脯里钻,仿佛要钻进去躲藏起来。广胜以为她哭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柔情,潮水般地涌上心头。广胜把两只手交换了一下位置,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生怕一不小心,她会像一只小鸟一样地飞走了。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搂抱在一起,躲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躲在寂静里。在一片静谧当中,广胜分明听到了两个人骨骼发出的声音——喀嚓、喀嚓!不管她干了什么,我都要原谅她,因为我离不开她……广胜这样想着,就把她抱离了地面,慢慢往床边挪去。
“不,我不想这样……”孙明喘息着,挣脱下来,定定地看着广胜,目光清澈。
“为什么?”广胜摊开手,翻动了两下,“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的抱抱你。”
孙明垂下头,往前倾着身子,广胜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如同搂住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可能是广胜太用力了,孙明挣扎了两下,想要喘一口气,可是广胜的胳膊更加用力了,孙明一下子安静下来,像睡着了的小猫。广胜嗅着她发际沁出的淡淡香味,柔情似水……我还需要什么呢?没有了她,我将是个什么样子?挂在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很均匀,就如广胜此刻的心情。灯光也是那么的柔和,如同广胜看着孙明的眼睛。两个人站在屋子中间,就像圆规扎出来的一个点。
“明明,你还想我吗?”广胜松开了有些酸麻的手臂。
“想……”孙明把脑袋又往广胜的胸口钻了钻,“我很想你。”
“明明,咱们再也不吵了好吗?”广胜完全沉下心来,拥着她坐在床上,摸着她的腮说。
孙明低着头,抓着广胜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不吵了……我听话。”
广胜用嘴唇轻轻触了她的额头一下:“让咱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对你的。”
孙明歪过身子,像一条蛇一样地绕住了广胜,不再发出一丝声音。
广胜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问:“刚才你哭什么呢?”
孙明仰起了脸:“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哭呢?”
广胜笑了:“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哭,不是你吗?”
孙明抬手刮了广胜的鼻子一下:“你听错啦,你才哭了呢。”
广胜觉得她在撒谎,不由得随口问道:“你刚回来吗?”
孙明站起来,解开绑住头发的一条丝带,左右甩了两下,让头发垂在肩上:“刚回来。”
广胜看着亭亭玉立的孙明,心里不由得一痛:“有人送你回来吗?你这么漂亮,我害怕让别人欺负了。”
“算了吧,我都快要变成老太婆了,除了你谁还稀罕我?”孙明转了一下身子,扭头看自己的腰身。
“你还没回答我,是谁送你回来的呢。”广胜开始较真了。
“没人,”孙明转到了镜子前,“我自己回来的,嘿!你老婆的胆子大着呐。”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广胜皱起了眉头:“哦……是这样,以后单独走夜路最好打个车,外面很乱的。”
孙明冲镜子里扮了个鬼脸,好象在自言自语:“是很乱,乱得我都快要不是我自己了。”
什么话?妈的,又要开始!广胜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算了,我不问了!
“广胜,你知道我最近干了多大的买卖?妈的,说出来你都不信!”孙明重新坐回了广胜的身边,拿起广胜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满怀豪情地说,“告诉你吧,我们部的营业额在这季度,是全商场的第三名!”
“那好啊,将来把我调到你们那里去,我给你打工。”广胜说这话的时候,很不自在。
“也好,你那个没出息的公司不干也好。”孙明开始喋喋不休,“人,就应该有所抱负,你就说我吧,我才上任四个月,就干出了这么好的成绩,别看现在我个人没什么太大的经济利益,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我就又提拔了!将来我要当商场的总经理,让那些膘子、傻逼、缺心眼儿的全听我孙明的!我要大把大把的挣钱,大把大把的花钱,让你陈广胜跟着我享清福,再也不用看人家的脸色行事!我已经递了入党申请书,石总说了,要把我当成第一个发展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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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广胜突然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污辱,腾地站起来,“我陈广胜用得着你养吗?!你别以为……好了,我不想多说了,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在我面前叨叨你们商场里的那些逼事!我他妈烦!什么石总?他是谁?还有谁?我他妈……”
嘭嘭!嘭嘭!朱胜利在外面拼命地砸门。
广胜一步跨过去,猛力拉开了门:“你他妈的砸什么门?我家没有门铃嘛!”
朱胜利闷着头刚要往里挤,就被孙明撞了个趔趄,朱胜利慌忙上前挡住了孙明:“小嫂!外面下雨了!”
广胜揪住孙明的胳膊,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想跑?哪里也不准去!既然这样,有些事情我得整明白了再说!”
朱胜利提溜着两塑料袋炒好了的菜,尴尬地冲孙明笑了笑:“小嫂,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孙明把眼睛瞪成了京剧刀马旦那样,尖声叫道:“你来的是时候!陈广胜要审问我啦!”
广胜反身关严了房门,冲朱胜利呶呶嘴:“盘子在厨房里,你自己去收拾,”转向孙明说,“你不用跟我朋友耍这套泼妇行为,论起这个来你还差得远着呐!他妈的臭表子!我冤枉你了吗?!操你妈老胡,还他妈看什么?滚厨房去!”
孙明似乎很惊恐地看着广胜,呆了半晌,哇地哭了起来:“陈广胜!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朱胜利提着袋子的胳膊扎煞成了稻草人:“广胜,你疯了?”
“我没疯!孙明,你来告诉我,今晚你到底跟谁一起吃的饭?”广胜挡在门口,沉声问孙明。
“滚开!你没有这个权利问我!”孙明尖利的声音犹如裂帛。
“我有权利!”广胜跨前一步,“因为我是流氓!”
孙明几乎站不住了,钟摆一样地左右晃荡着身子,紧盯着广胜的眼睛已然没有了泪水,喃喃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陈广胜,你该问问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你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我说你什么了吗?你这样逼我有意思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让我出去……求求你,我要回家……”
“回家?可以!你先告诉我,”广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是谁送你回来的。”
“没有人送我!没有人!”孙明忽然跳了起来,“就我自己一个人!”
“你他妈的糊弄傻逼呐!”广胜的脑子像是钻进了死胡同,“我全都看见啦!朱胜利,你跟他说!”
朱胜利忽地窜过来,一把将广胜推到了床上,冲孙明大声吼道:“明明,快走!”
孙明一怔,撒腿扑到门口,拉开门冲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第二十二章 身处旋涡 第一节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从中午就开始下,一直下到了傍晚,人走在路上几乎看不见,天上、街道上全是雪。广胜和关凯缩着脖子往广胜家走。关凯在广胜家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了,两个人几乎天天喝酒。关凯好象受了刺激,常常是边喝酒边不停地唠叨广胜的不是,说广胜现在不象个男人,自己当年的地盘不明不白的被人抢走了,连句话也不敢说,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了,也不知道去找人抢回来……一般广胜会傻笑两声,任由他絮叨。这时候的广胜瘦得像个猴子,手里提溜着两瓶劣质白酒,一言不发地闷头走路。关凯的怀里揣着一只滚烫的烧鸡,不时唠叨一句:胜哥,你得出山。广胜装做没听见,呼呼地往外吹白色的热气,热气融化了飘在脸上的雪花,变成了清水挂在几天没刮的胡子上,像零散的鼻涕。
孙明打从那天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广胜打了无数次电话,她就是不接,去商场找她,她一见广胜来了,就像兔子见了狼,撒腿就跑了个没影。无奈,广胜就去找贾静,贾静把广胜好一顿数落,答应广胜帮他说说,尽量缓解两个人的关系,最后嘱咐广胜不要再说那些伤人心的话了,孙明不是那样的人,广胜唯唯称是。从贾静那里回来的路上,广胜低着头忿忿地想:她怎么不是那样的人?我都看见两回了……广胜的脑子麻木得像装了一脑瓜糨糊,不知道跟孙明的路应该怎样走下去,他只认准了一个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她结婚。有时候,广胜让关凯唠叨烦了,会大叫一声:闭嘴!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地盘,我也没有什么老婆!关凯揶揄道,那孙明是谁?广胜瞪着醉眼回答:那是个卖逼的,我早就不要她啦。说完了就趴在窗上往外看,目光像浮在波浪里的海蛰,漂来荡去没有什么目标。
海岸广告公司彻底倒闭了。广胜好歹把胶州的那笔钱挣回来,一次性跟老吕结了帐,剩下的大部分交给了交警队。那个伤号其实已经好了,可就是赖在医院不走,朱胜利带人装成黑社会的人去吓唬他,他也不走,非要等到伤残鉴定下来,他拿到钱才走。广胜累了,交给朱胜利一点钱,让他去处理这件事,自己便把公司关了门。解散的那天,张屐哭得一塌糊涂,把广胜给他发的工资扬了个满天飞,像个疯子一样高唱着京剧,扬长而去。王彩娥没有参加那天的散伙宴,听说她老早就被赵玉明领走了。广胜想,看来以后只好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公司卖了,兴许能值个三万两万的……就这样,广胜像冬眠一样,回家卧起来了。
广胜家的门口因为是在一个露天的走廊上,所以门口积满了厚厚的一堆雪,两个人上来以后,广胜把两瓶酒插在雪堆里,从裤带上解下钥匙来开门。钥匙在锁眼里刚转了一圈,广胜就停住了:孙明回来过!
孙明有这个习惯,关门的时候肯定要将门再锁上一圈,她认为那样更安全一些。此刻,广胜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快速地打开了门,果然!屋里明显的收拾过了,以前没有收拾的碗筷、酒瓶子全没有了。广胜顾不得在垫子上蹭蹭鞋底,疾步冲进了卧室:“明明!明明!”声音像摔在地上的一面锣。
“真他妈神经……”关凯关好了门,仰面躺到了床上,“想老婆想成膘子了?家里臭得要命,哪像有个女人的样子?”
广胜挨个房间看了看,确信没人,这才沮丧地回来,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点上了一根烟。
停了一会儿,广胜给孙明拨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胜哥,我就纳了闷了,”关凯瓮声瓮气地说,“前两天跟着你的那个叫什么小娇的姑娘多好?你怎么……”
“凯子,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多了吗?”广胜发火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哪个好?”
确实,这几天石小娇经常来找广胜。广胜一度很激动,甚至想:小娇比孙明年轻也比孙明漂亮,我干脆跟石小娇开始吧。可是,真正开始接触,广胜就有一种很累的感觉,她太小了,稚嫩得像个儿童。有一次,广胜喝醉了,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伸手来解她的裤带,石小娇竟哆嗦成了一只寒风中的羔羊,扎煞着双手,只顾伸出尖尖的舌头来舔广胜的脸。广胜借着酒劲来摸她的下身,她突然哭成了一个泪人:胜哥,我是你的人了,你可要一辈子对我好……广胜突然就消了酒,这事儿有那么严重吗?广胜抽出手来,一时感觉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对待她,站在床下呆了片刻,只这片刻,广胜就把自己呆成了一个性无能者。广胜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婴儿那样,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直到掉在脚下的裤子把自己绊倒,他才清醒了许多,搂着跌在地下的石小娇哭了。他哭得很伤心,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反正是泪雨滂沱……从那以后,广胜彻底把石小娇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再也没有别的非分之想。今天一早,石小娇又给广胜打电话:胜哥,我想你了。广胜装做没听清楚,大声呼喊:喂,喂!明明吗?大声点儿,我听不清楚……石小娇在那头嘤嘤地哭。
广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来摸电话,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要打给谁,一下子怔在那里。
关凯鞋也没脱,直接盘腿坐在了床上,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扒拉开广胜的手,自己来摸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
广胜回过神来,斜了他一眼:“凯子,以后你打电话最好用你自己的,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跟常青的事情我不想搀和,你老用我的电话跟你的伙计联系,这不是害我吗?你联系的那些人没他妈一个好鸟,我害怕以后常青找我的麻烦。”
关凯拍了一下脑门:“哦哦哦,我错了!”翻身跳下床,一步窜出门去,“他妈的,酒还忘拿进来了。”
广胜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哧了一下鼻子:“你他妈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想把我也拉进来呢。”
关凯站在门口,边用牙齿咬着酒瓶盖边笑道:“胜哥,你一点也不膘啊……谁说你膘,我跟他翻脸。”
广胜站起来,把他往外屋推:“出去,出去,在外面喝,这是我跟我老婆的卧室。”
广胜去厨房找了一个干净的盘子,把烧鸡一块一块的往盘子里撕,关凯又在电话里跟谁唠上了:“啊啊,我知道了,你给我盯好了……就这几天,我在哪儿千万别告诉别人。谁?胜哥啊,操!你连胜哥都不知道?陈广胜,胜哥啊……”
广胜劈手夺过电话,啪地给他关上了,把手机往地下一丢:“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