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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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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的教师一样学究气十足、呆板僵化。
  他抬起头来看看她,发现她的脸上闪烁着一层奇谲的光芒,似乎这光芒发自她体内强烈的美好火焰。于是他的灵魂为奇妙的感觉所攫取。她是被自身的生命之火点燃的。他感到惊奇,完全被她所吸引,情不自禁向她靠拢。她象一个神奇的女王那样端坐着,浑身散发着异彩,几乎是个超自然的人。
  “关于爱,”他边说边迅速矫正着自己的思路。“我是说,我们仇恨尘世是因为我们把它庸俗化了。它应该有所规定,有所禁忌,直到我们获得了新的,更好一点的观念。”
  他的话增进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理解。
  “可它指的总是一回事。”她说。
  “哦,天啊,不,不是那回事了。”他叫道,“让旧的意思成为过去吧。”
  “可爱还是爱,”她坚持说。她的眼睛里放射出一道奇特、锐利的黄光,直射向他。
  他在这目光下犹豫着、困惑着退缩了。
  “不,”他说,“不是。再别这样说了。你不应该说这个字。”

()
  “我把它留给你去说,让你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个字从约柜①中取出来。”她嘲弄地说。
  ……………………
  ①一个藏有摩西十诫的神圣柜子,以色列人携之出埃及。
  他们又对望了一眼,厄秀拉突然背过身去,然后走开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到水边,蹲下,自我陶醉起来。他掐下一朵雏菊仍到水面上,那花儿象一朵荷花一样漂在水面上,绽开花瓣儿,仰天开放。花儿缓缓地旋着,慢慢地舞着漂走了。
  伯金看着这朵花漂走,又掐了一朵扔进水里,然后又扔进去一朵,扔完了,他就蹲在岸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厄秀拉转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一股奇特的感情油然而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一切都一目了然。似乎她被什么控制住了,可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只能看着花儿在水上打着旋,缓缓漂然而去。这一队白色的伙伴漂远了。
  “咱们到岸边上去赶它们吧,”她说,她怕再在这儿困下去。于是他们上了船。
  上了岸,她又高兴了,又自由了。她沿着岸边来到水闸前。雏菊已碎成几瓣,这儿那儿散落在水面上,闪着白色的光芒。为什么这些小花瓣令她如此动情,以某种神秘的力量打动了她?
  “看,”他说,“你叠的紫色纸船正护送它们,俨然一支护船队呢。”
  几瓣雏菊迟迟凝凝地向她漂来,就象在清澈的深水中羞赧地跳着交谊舞。它们那欢快的白色身影愈近愈令她动情,几乎落下泪来。
  “它们何以这样可爱?”她叫道,“我为什么觉得它们这样可爱啊?”
  “真是些漂亮花儿。”他说,厄秀拉那动情的语调令他难耐。
  “你知道,一朵雏菊是由许多管状花冠组成的,可以变成一个个个体。植物学家不是把雏菊列为最发达的植物吗?我相信他们会的。”
  “菊科植物吗?是的。我想是的。”厄秀拉说,无论对什么她总是不那么自信。一时间她很了解的事物会在另一个场合里变得可疑起来。
  “这么说,”伯金说,“雏菊是最民主的了,所以它是最高级的花,因此它迷人。”
  “不,”她叫道,“决不是。它才不民主呢。”
  “是啊,”他承认道,“它是一群金色的无产者,被一群无所事事的富人象一圈白边儿一样圈着。”
  “可恶,你这种社会等级的划分太可恶了!”她叫道。
  “很可恶!这是一朵雏菊,只谈这个吧。”
  “行。就算爆了个冷门吧,”她说,“如果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冷门就好了,”她又嘲弄地补上一句。
  他们无意识中拉开了距离。似乎他们都感到吃惊,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人显得懵懂起来。他们的小小冲突令两人无所适从,变成了两股非人的力量在交锋。
  他开始感到自己错了。他想说点什么家常话来扭转这种局面。
  “你知道,”他说,“我在磨房这儿有住所吗?你不认为我们可以在这儿好好消磨一下时光吗?”
  “哦,是吗?”她说,对他那自作多情的亲昵她才不去理会呢。
  他发现了这一点,口气变得冷漠多了。
  “如果我发现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充裕,”他接着说,“我就会放弃我的工作。这工作对我来说早就名存实亡了。我不相信人类,尽管我装作是它的一员。我压根儿不理会我所依靠的社会信仰。我厌恶这行将就没的人类社会有机群体,因此干教育这一行纯粹是没用。我能脱身就脱身,也许明天吧,变得洁身自好。”
  “你有足够的生活条件吗?”厄秀拉问。
  “有的,我一年有四百镑收入,靠这个生活很容易。”
  “赫麦妮怎么办?”厄秀拉问。
  “了了,彻底了结了——吹了,永远不会破镜重圆。”
  “可你们仍然相互理解?”


  “我们很难装作是路人,对吗?”
  他们不说话了,但都很固执。
  “这岂不是折衷的办法?”厄秀拉终于说。
  “我不认为这是折衷,”他说,“你说怎么个折衷法儿?”
  又沉默了。他在思索。
  “非得把一切都甩掉不可,一切——把一切都抛弃,才能得到最后想得到的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她挑衅地说。
  “我不知道,也许是自由吧。”他说。
  可她希望他说的那个字是“爱”。
  水闸下传来刺耳的犬吠声。他似乎被这声音搅乱了思绪。
  可她却不去理会。她只是感觉到他心绪不宁。
  “我知道了,”他压低嗓门说,“是赫麦妮和克里奇来了。
  她要在房子装上家具之前来看看。“
  “我知道,”她说,“她要监视着你装饰房间。”
  “也许是吧。这有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厄秀拉说,“但是我个人无法容忍她。我觉得她是个骗子,你们这些人总在说谎。”她思忖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我就是在乎,她帮你装饰房子我就是不乐意。你总让她围着你,我就是不乐意。”
  他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也许,”他说,“我并不愿意让她装饰这儿的房间——我并不愿意她缠着我。可我总不能对她太粗暴呀,何必呢?不管怎么着,我得下去看看他们了。你来吗?”
  “我不想去。”她冷漠但犹豫地说。
  “来吧,对,来吧,也来看看房子。”
  第十二章 地毯
  他走下堤岸,她不大情愿地跟着他。她既不愿跟随他也不愿离开他。
  “我们相互早就了解了,太了解了。”他说。她并不作答。
  幽黯的大厨房里,那个雇工的老婆正尖声尖气地同赫麦妮和杰拉德站着聊天。杰拉德穿着白衣服,赫麦妮则着浅绿的薄花软绸,他们的穿着在午后幽黯的屋中格外耀眼。墙上笼子里十几只金丝雀在引吭鸣啭。这些鸟笼子围着后窗挂着,阳光透过外面的绿叶从这孔小方窗里洒进屋来,景致很美。塞尔蒙太太提高嗓门说话,想压过鸟儿愈来愈响亮的叫声,这女人不得不一次次提高嗓门,鸟儿们似乎在跟她对着干,叫得更起劲儿了。
  “卢伯特来了!”杰拉德的喊声盖过了屋里噪杂的人声和鸟鸣声。他让这喧闹声吵得烦极了。
  “这群鸟儿,简直不让人说话!”雇工的老婆叫道,她厌恶地说,“我得把笼子都盖上。”
  说完她就东一下西一下,用抹布、围裙、毛巾和桌布把鸟笼子都蒙上。
  “好了,你们别吵了,让别人说说话儿。”可她自己的声音仍然那么大。
  大伙儿看着她很快就把笼子都盖上了,盖上布的鸟笼子很象葬礼中的样子。可鸟儿们挑战般的叫声仍旧从盖布下钻出来。
  “好了,它们不会再叫了。”塞尔蒙太太让大家放心。“它们就要睡了。”


  “是啊。”赫麦妮礼貌地说。
  “会的,”杰拉德说。“它们会自动睡过去的,一盖上布,笼子里就跟夜晚一样了。”
  “它们会那么容易上当吗?”厄秀拉说。
  “会的,”杰拉德回答道,“你不知道法布尔①的故事吗?他小时候把一只母鸡的头藏在鸡翅膀下,那母鸡竟呼呼睡了,这很有道理。”
  “从此他就成为一位博物学家②了?”伯金问。
  “可能吧。”杰拉德说。
  ……………………
  ①让·亨利·法布尔(1823—1915),法国昆虫学家与著作家。
  ②指直接观察动植物的科学家。
  这时厄秀拉正从盖布下窥视鸟笼子里面的鸟儿。一群金丝雀立在角落里,相互依偎着准备睡了。
  “真可笑!”她叫道,“它们真以为是晚上了!真荒谬!真的,对这种轻易就上当的东西人们怎么会尊敬呢?”
  “对呀,”赫麦妮优哉游哉地说着也走过来观看。她一只手搭在厄秀拉胳膊上嘻笑道:“是呀,这鸟儿多逗人,象个傻老公一样。”
  她的手拉着厄秀拉的胳膊离开鸟笼子,缓慢地问:
  “你怎么来了?我们还碰到戈珍了。”
  “我来水塘看看,”厄秀拉说,“结果发现伯金在这儿。”
  “是吗?这儿真象是布朗温家的地盘儿了,是吗?”
  “我巴不得是呢,”厄秀拉说,“我看到你们在湖上划船,就来这儿躲清闲。”
  “是吗?这么说是我们把你从湖边赶到这儿来的。”
  赫麦妮的眼皮不可思议地朝上翻着,那样子很有趣但不自然。她脸上总有那么一种神奇的表情,既不自然又对别人视而不见。
  “我刚要走,”厄秀拉说,“伯金先生却要我看看这儿的房子。在这儿住该多美呀,真没说的。”
  “是啊,”赫麦妮心不在焉地说,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理会厄秀拉了。
  “你感觉如何,卢伯特?”她充满感情地问伯金道。
  “很好,”他回答。
  “你感到很舒服吗?”赫麦妮脸上露出不可思议、阴险的神色,她似乎很有点沉醉的样子,胸部都抽动了一下。
  “很舒服,”他回答。
  他们好久没说话,赫麦妮低着眼皮,看了他半天。
  “你是说你在这儿会很幸福吗?”她终于开口问。
  “我相信会的。”
  “我一定会尽力为他做事的,”雇工的老婆说,“我保证我家先生也会这样做。他在这儿会住得很舒服的。”
  赫麦妮转过身缓缓地打量她。

()
  “太谢谢了,”她说完又不再理她了。她回转身扬起头,只冲他一人问道:
  “你丈量过这间房吗?”
  “没有,”他说,“我刚才在修船。”
  “咱们现在量量好吗?”她不动声色,慢声细语地说。
  “您有卷尺吗,塞尔蒙太太?”
  “有,我会找到的。”那女人应声去篮子里找。“我就这么一卷,能用吗?”
  尽管卷尺是递给伯金的,可赫麦妮却接了过来。
  “很感谢你,”她说,“这尺子很好用。谢谢你。”说完她转向伯金,快活地比划着对他说:“我们现在就量,好吗,卢伯特?”
  “那别人干什么?大家会感到厌倦的。”他很勉强地说。
  “你们介意吗?”赫麦妮转身不经意地问厄秀拉和杰拉德。
  “一点都不介意。”他们回答。
  “那先量哪一间呢?”赫麦妮再次转向伯金快活地问,她要同他一起做点事了。
  “一间一间量下去吧。”他说。
  “你们量着,我去准备茶点好吗?”雇工的老婆说,她也很高兴,因为她也有事做了。
  “是吗?”赫麦妮举止出奇得亲昵,似乎能淹没这女人。她把那女人拉到自己身边,把别人都撇开,说:“我太高兴了。
  我们在哪儿吃茶点呢?“
  “您喜欢在哪儿?在这儿还是在外面的草坪上?”
  “在哪吃茶?”赫麦妮问大家。
  “在水塘边吧。塞尔蒙太太,如果您准备好了茶点,我们这就带上去好了。”伯金说。
  “那好吧。”这女人感到很满意。
  这几个人走下小径来到第一间屋。房间里空荡荡的,但很干净,洒满了阳光。一扇窗户向枝繁叶茂的花园儿敞开着。
  “这是餐厅,”赫麦妮说,“咱们这么量,卢伯特,你到那边去——”
  “我不是可以替你做吗?”杰拉德说着上前来握住卷尺的一端。
  “不必了,谢谢。”赫麦妮叫了起来。她就这样穿着漂亮的绿色印花薄软绸衣服蹲下身去。跟伯金在一起做事对她来说是一大快乐,他对她唯命是从。厄秀拉和杰拉德在一旁看着他们。赫麦妮的一大特色就是一时间与一个人亲密相处而置别人不顾,把别人晒在一旁。因此她总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量完了房子就在餐厅里商量起来。赫麦妮决定了用什么来铺地面。要是她的建议受到挫折她就会大为光火。伯金在这种时刻总是让她独断专行。
  然后他们穿过正厅,来到另一间较小的前屋。
  “这间是书房,”赫麦妮说,“卢伯特,我有一块地毯,你拿上吧。你要吗?要吧。我想送给你。”
  “什么样的?”他很不礼貌地问。
  “你没见过的。底色是玫瑰红,夹杂着些儿蓝色、金属色、浅蓝和柔和的深蓝色。我觉得你会喜欢它的。你会喜欢它吗?”
  “听起来挺不错的,”他说,“哪儿的?东方的吗?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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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是波斯地毯呢!是骆驼毛做的,很光滑。我以为它的名字叫波戈摩斯地毯,长十二英尺,宽七英尺,你看可以用吗?”
  “可以的,”他说,“可是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么昂贵的地毯呢?我自己那块旧牛津土耳其地毯挺不错的,有它就够了。”
  “可是我送给你不好吗?请允许我这样。”
  “它值多少钱?”
  她看看他说:
  “我记不得了。挺便宜的。”
  他看看她,沉下脸说:
  “我不想要,赫麦妮。”他说。
  “让我把地毯送给你铺在这所房子里吧,”她说着走上前来求援般地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胳膊上。“你若不要,我会失望的。”
  “你知道我不愿意你送我东西。”他无可奈何地重复道。
  “我不想给你什么东西,”她调侃地说,“可这块地毯你要不要?”
  “好吧。”他说,他败了,她胜了。
  他们来到楼上。楼上同楼下一样也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已稍加装饰,很明显,伯金就睡在这屋里。赫麦妮认真地在屋里巡视一番,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似乎要从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里汲取出伯金的身影。她摸摸床,检查一下床上的铺盖。
  “你真感到舒适吗?”她捏捏枕头问。
  “很舒服。”他冷漠地回答。
  “暖和吗?下面没铺褥子,你需要有条褥子,你不应该盖太多的衣服。”
  “我有一条,”他说,“撤下来了。”
  他们丈量着房子,时时停下来思忖。厄秀拉站在窗边,看到雇工的老婆端着茶点走上水坝到水池边去了。她对赫麦妮的那番空谈大论表示厌恶,她想喝茶了,做什么都行,就是看不下这大惊小怪的场面。
  最后,大家都来到绿草茵茵的堤岸上进野餐。赫麦妮在为大家倒茶,她现在理都不理厄秀拉。厄秀拉刚才心情不太好,现在恢复过来了,她对杰拉德说:
  “那天我可是恨透你了,克里奇先生。”
  “为什么?”杰拉德躲躲闪闪地问。
  “因为你对你的马太坏了。哦,我真恨透你了!”
  “他干什么坏事了?”赫麦妮拖着长声问。
  “那天在铁道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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