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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珊不等鸣冤解释,就把鸣冤刚才说过的话才重复了一遍。蒋丽莎一听,摊开两手说:“她儿子出事后,我和黄书记念在吴黎是我们的干儿子,才出了一些主意,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咬了我们一口。难道她还要我们替他儿子偿命不成?”
蒋丽莎一肚子委屈,声音未免高了些。鸣冤知道她在气头上,一时沉默。不想蒋丽莎的高嗓门竟然引来了黄江河,这刚好合了鸣冤的心意。
黄江河倒背着手走进来,一进门就清清嗓子,看着鸣冤说:“我听着这里嘀嘀咕咕的,原来是黄珊的朋友来了。”
“黄书记好,我也是刚刚才成了黄珊的朋友,同时也是她的委托代理人。”鸣冤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
黄江河满心疑惑,正要发问,黄珊就向爸爸介绍了鸣冤的身份。黄江河听了,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快,大模大样地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问道:“我说呢,看着和一般人就不同,一身正气,原来是和法律打交道的。你除了是黄珊的委托代理人,是不是还是吴老太请的律师。”
“你怎么知道?”黄珊吃惊地问道。鸣冤瞬间感到,市委书记真的非等闲之辈。
“呵呵,我能掐会算,长有千里眼顺风耳。”黄江河冷冰冰地说。
原来,当蒋丽莎来到黄珊的卧室之后,黄江河从卧室出来也站在了黄珊卧室的门口。女儿正在和高寒闹别扭,家里来了陌生的女人,黄江河心想肯定与黄珊的离婚案子有关,所以就想听个究竟。
听黄江河这么一说,黄珊也蒋丽莎都睁大了吃惊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鸣冤,想把黄江河的话在鸣冤的脸上得到验证。
鸣冤见黄江河一脸正色,知道黄江河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既然黄江河已经提前知道她的身份,再想平稳过渡已经不可能了。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她站直了身子,正视着黄江河,说:“是的,你说的没错,我除了是黄珊的代理人之外,也是吴老太的委托代理人。不过吴老太并没有要我打官司,只是委托我暂时处理他儿子吴黎死亡的事件。我的任务是,协调好吴黎的家属和一切与吴黎死亡有关的人之间的关系。”
“你不会认为我和吴黎的死有关系吧。你要是认为是我谋杀了吴黎,干脆就通知公安局,直接把我抓进去,然后再来个枪毙。一颗子弹,万事大吉,也省得你挖空心思来卧底。呵呵。”
黄江河脸色铁青,看也不看鸣冤一眼。一个律师跑到市委书记的家里,告诉他说要为吴黎的死讨个说法,放在谁身上谁也会气炸了肺。黄江河要不是顾及体面,会直接把鸣冤赶出家门。他说几句难听话,不仅仅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也顾及到了黄珊的面子。同时,他还想听听,这个瘸腿律师究竟要替吴老太讨什么说法。
一开始,黄江河的冷言冷语确是叫鸣冤心慌气短,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作为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要自己证据确凿,就一定能说服黄江河,叫他放点血出来,以抚慰吴老太因失去儿子而带来的心灵的创伤。
面对黄江河咄咄逼人的气势,鸣冤反而后退一步,坐到了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说:“黄书记吗,你先冷静下来,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对我发火不起任何作用,我不做吴老太的律师,自然还有后来者。我今天来采取的是和谈的方式,如果真的再换一个人,他也许会讨厌我这种方式,兴许采用一种强硬的措施也为可知。当然,至于人家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首先声明,我是来平息事端的,不是来闹事的。你如果不以平等的身份和我对话,我可以马上离开。”
鸣冤的话说得不但符合逻辑,还软中带硬,绵里藏针,黄江河不由为自己刚才有**份的态度感到一丝惭愧。但在心里,他的火气仍然没有完全消除。他把脸扭到一边,依然是气哼哼的样子。
黄珊没想到鸣冤今晚过来另有目的,认为是自己给爸爸带来了麻烦,就赶快躲到一边,想听听鸣冤究竟要说些什么。
蒋丽莎见鸣冤不温不火,说话有条不紊,就劝黄江河说:“老黄,你先别生气,先听听鸣冤大律师今天过来的目的,然后再发火不迟。我不相信谁能把你送进监狱。在北原市,想找市委书记茬儿的人儿恐怕还没从娘胎里爬出来。”
听口气,蒋丽莎也很生气,竟然说起了粗话。
“说说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往我头上扣什么屎盆子。”黄江河无可奈何地说。
鸣冤得到黄江河的指令,就把吴老太对自己说过的关于黄江河和蒋丽莎怂恿她大闹酒店又到公安局门前喊冤的话说了一遍,然后等着黄江河的回应。
黄江河没有说话,在事实面前他不能撒谎,但他必须为自己怂恿吴老太的行为找到合适的借口来开脱自己。
可惜的是,这种借口一时半刻不容易找到。
站在一边的蒋丽莎看到了黄江河的尴尬,就替他说:“我们也知道吴黎受了委屈,但他是我们的干儿子,黄书记又是市委书记,我们怎么好亲自出面,所以就让吴老太去找刘燕妮讨个说法。她到公安局喊冤,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也是出于好心,她怎么能猪八戒倒打一耙呢。好人难做,好人难做呢。换句话说,即使我和老黄真的居心不良,她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鸣冤最担心的就是怕黄江河和蒋丽莎死不认账,只要他们承认曾经给吴老太出过馊主意,自己就有胜算的把握。现在,蒋丽莎已经亲口承认她和黄江河曾经给吴老太出过主意,一切就好办了。
蒋丽莎说完之后,黄江河的脸上突然堆满了笑,附和蒋丽莎说:“她说的没错,我们也只是碍于身份才给她出点主意,并没有害她,谁知她怎么是个无赖呢。”
鸣冤见黄江河改变了冷冰冰的态度,知他心虚,就说:“是呀,吴黎和你们沾亲带故,你们如果强出头,怕引来非议,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吴老太可不这样认为,她告诉我说,你们分明是在利用她。按照我的理解,你们完全能给她指一条正规的渠道,比如到信访办上访什么的,怎么能让她到公安局门前喊冤呢。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也难怪吴老太误会。”
“她想怎么样?”蒋丽莎问。
“她想叫人抬着她儿子的尸体在大街上喊冤。”鸣冤撒谎道。她在试探水的深浅,看看黄江河到底有什么反应。
“她胆大包天。如果她胆敢这样,公安局就会以破坏社会治安罪把她逮起来。”蒋丽莎怒气冲冲地说。
鸣冤见蒋丽莎正在气头上,不想和她过多地说话,随即把脸转向黄江河,轻声地问道:“黄书记,你的意见呢。”
“以卵击石,卵自然会粉身碎骨,但石头就倒霉了,惹了一身骚味,再去清洗就得不偿失了。”黄江河长叹一声,大发感慨。
蒋丽莎看出黄江河的软弱,就给他打气道:“老黄,她一个乡下人,能把你一个市委书记怎么样,别理她,叫她闹腾去。她儿子死了,自己生气,就无事生非,到处乱咬——”
黄江河知道蒋丽莎头发长见识短,没有理会她,问鸣冤道:“你回头再去问问,看看她究竟想怎么样。你不妨告诉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再闹腾了。她越是闹腾,她儿子越是声名远播。她的要求如果不过分,我倒是可以考虑。农村的老太太,她就是不讲理,我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鸣冤还没说话,蒋丽莎就沉不住气了,大声地反驳黄江河说:“老黄,你头脑发昏了。你这样被人要挟,是会被笑话的。”
“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黄江河训斥蒋丽莎道。
鸣冤已经揣摩出了黄江河的态度,见该到摊派的时候了,就说:“大家别吵了,事情远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糟糕,她原本是想闹事来着的,但经过我的劝说,她已经改变了主意,只想叫你们赔点钱。至于金额大小,她没有具体的要求,你们看着办。我相信,只要心诚,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第698章 鸣冤多事劝说黄珊
绕了这么多口舌,原来吴老太只是想敲诈点钱。黄江河听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黄江河最怕把自己牵涉到吴黎跳楼身亡的案子里,无论案情怎样,都会影响到他的声誉。
如果吴老太要点别的,黄江河和蒋丽莎兴许还真的拿不出来,至于钱,说句大话,他们两人穷得就只剩下钱了。花钱消灾,妇孺皆知,黄江河更是深谙其道。他随便从身上拔下一根寒毛,就足够吴老太一家人吃喝一辈子。
鸣冤说完后,静静地看着黄江河。蒋丽莎认为吴老太这是敲诈,想插嘴又怕遭到黄江河的斥责,欲言又止,不敢吱声。黄珊坐在床上,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又看看鸣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自己不会被卷到吴黎死亡的案件中去,怕的是爸爸在气头上会骂自己交友不慎,引狼入室。
房间里四个人,三个人都看着黄江河,就等着他说话了。
但黄江河没有说话。
他的坐直了身子,就像和尚在坐禅,就差没有双手合十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先是出现了奇怪的表情——好像那种看破红尘的表情。等这种表情消失之后,他突然就冷笑一声,指着鸣冤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好,我就陪她点钱。我把话说在前边,我陪她钱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看在吴黎是我干儿子的份上。至于数目字,我也是拿工资吃饭的,就——”
黄江河正要说出具体的数字来,蒋丽莎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怕黄江河一时失言,说了个天大的金额,传出去别人说了闲话,没等黄江河再说下去,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说:“老黄,你可考虑清楚了,别让她得寸进尺。她今天来要点钱,明天来要点钱,过了明天还有后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穷无尽。本来我们没什么的,反被人家误会。”
黄江河知道蒋丽莎担心什么,就大度地说:“看把你吓得,有咱们市的大律师作保,你还怕她三番五次地来讹诈不成。咱们拿点钱出来,就当是做了慈善事业,即使传出去也是美名。好事成双,我就给两万。”
黄江河的两个指头就横在鸣冤的面前,并来回地摇晃着。两根指头看着像是金额的数字,实际还包含着另外的一层意思——赔钱之后,叫鸣冤永远不要再来打搅他。
鸣冤微微地一笑,说:“黄书记,不是我贪心,吴老太确实也不容易,儿子都死了,你看能不能再加点。”
“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你来买萝卜白菜呀。两万已经不少了,老黄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也是拿工资吃饭的,别人心不足蛇吞象。再纠缠下去,一分钱也没有。”蒋丽莎对吴老太气不过,把气都撒在鸣冤身上,咧着嘴喋喋不休。
黄江河对蒋丽莎摆摆手,终止了她的发言,又伸出五根手指,说:“既然大律师开了口,我就再让点,五万。但是,我还是再次声明,我拿钱给她是可怜她。同时你必须保证,以后不能再找我的麻烦,同时不能再踏进我的家门半步。市委书记赔人钱,好说不好听。你能做到这点吗?”
身为市委书记的黄江河,办事和说话水平时高时低。当着鸣冤的面,竟然说出这么低水平的话来,可见他也是心有余悸。既给了鸣冤难堪,也降低了自己的水平,同时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鸣冤听到黄江河如此一说,心里暗笑道:堂堂的市委书记,说话也就是这个水平,可见古往今来,除了真龙天子,一般人能当上官靠的也只不过是运气,并不高人一等。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我只能保证吴老太从今天起不再来麻烦你,至于你不让我踏进这个家门,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意思是,即使是吴老太不来,你也会替她来说话,是这样吗?”黄江河不耐烦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要问黄珊,她要和老公离婚,委托我当她的诉讼代理人,而我今天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劝说你的女儿先打消和高寒离婚的念头。我们做律师的不会为了蝇头小利破坏因缘。”鸣冤一边说,一边看看黄珊。黄珊朝鸣冤摆摆手,鸣冤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把脸转向黄江河。
这可是个敏感的话题,女儿的婚姻可不像赔偿五万块钱那么简单。从鸣冤刚才的话,黄江河能听得出,作为律师,鸣冤是合格的,是值得尊敬的。他马上改变了对鸣冤的看法,转脸对蒋丽莎说:“你去告诉招娣,要她把晚饭准备得丰盛点,今天我要留大律师在我家吃饭。”
蒋丽莎刚要转身,鸣冤就站了起来,说:“不必了,我还很忙。等我完成了任务,咱们有的是机会在一起吃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样子,鸣冤要告辞。但黄江河还不想让她走,他还有话要问鸣冤。于是,黄江河站起来举起手,然后把手往下压了压,一边示意鸣冤坐下,一边问道:“你和高寒见过面了?”
黄江河语气温和,和刚才的咄咄逼人相比判若两人。鸣冤感觉到,作为黄珊的爸爸,他对黄珊要和高寒离婚持反对意见。
大凡律师不但脑子转得快,语言犀利,还会察言观色,善于从无关疼样的话里捕捉到某种信息。黄江河表面上问她是否见过了高寒,实际是想探听她对高寒的印象和有关高寒的信息。
于是,鸣冤重新坐了下来,说:“我和高寒没接触过,对他不了解,所以我无权对他评头品足,这样做对他不公平,也显得我没素质,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不想和黄珊离婚。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把这个消息告诉黄珊的,我也建议她先不要和高寒离婚。至于再多的信息,恕我无可奉告。你刚才说不要叫我再到这个家里来,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天地很大,我能去的地方很多,你说呢?”
人都有脾气,越是有能力的人脾气就越大。鸣冤对黄江河刚才无礼的话很恼火,最后就回敬了他一句。
黄江河不但没生气,反而呵呵地笑笑,说:“怎么,生气了?我刚才说话有点冲动,请你原谅。为表示我的歉意,我今天请你在家里吃饭。市委书记请你在家里吃饭,这是多大的荣耀,你可不要拒绝吆。”
鸣冤正想再次拒绝,黄珊抢先说话了。她来到鸣冤身边,说:“鸣冤姐姐,我可告诉你,我爸爸从来没有主动请人在家吃饭,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人。”
鸣冤本来是要坚决拒绝的,但看到黄珊如此热情,不好负了她的好意,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律师也讲顾及面子,但只能控制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
晚饭的确丰盛,但比晚饭更丰盛的是黄江河关于女儿离婚的话题。他一开始也不想和鸣冤讨论那么多,黄珊要和高寒离婚毕竟是他的家丑,而家丑是不能外扬的。但他一想到鸣冤是律师,就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顾虑虽然打消了,但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蒋丽莎看出了黄江河的心思,就想替黄江河打前锋,把话题引到黄珊和高寒身上来,但也不知该从何谈起。
晚饭吃了一半,眼看鸣冤快要吃饱,碗里的汤只剩下了几口,再不说就怕鸣冤起身告辞。蒋丽莎趁机对站在一边的招娣说:“再去给大律师盛一碗热汤来。”招娣来到鸣冤身边,等着她喝完汤好把碗拿走。
“天太凉,一碗汤足够了,你忙去吧。”鸣冤看看招娣,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