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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快要跨进家乡的地界时,一个老汉骑着车子,后架上装着满满的一笼鸭子在公路上行驶。就在奥迪车快要从他身边经过时,老汉一个不小心,车子拐向路中间。奥迪车紧急刹车,差一点翻到了公路旁的路沟里。奥迪车停稳了,老汉的自行车却翻倒在公路中间。司机下车后跑到路中间,抓起老汉的衣襟,伸出手就劈头盖脸一阵猛打。边打边问:“知道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物。”老汉不敢挣扎,在挨打的同时还要回答司机的提问,“不知道,不知道不为罪,下次不敢了。”副部长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悠闲地抽着中华牌香烟,把脸扭向车窗外,吐了几个眼圈,就像在看一场。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推开了司机。老汉一脸的血,不停地说着:没注意,没注意,下次不敢了。
奥迪车开走了,老汉在警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车子扶起来。几个鸭子从笼子里跑出来,摆着官架子优雅地迈着方步,向公路的一侧跑去。警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帮老汉把车子推到路边,又掏出纸来,替老汉擦了脸上的血,然后才去追赶已经跑到了田地里的鸭子。
等装好了鸭子,老汉想跨上车子,可一条腿似乎受伤了,不得已,只能推着车子在公路边慢慢地走。他走着想着,车子里坐的究竟是多大的官,人们不是说官越大越亲近百姓吗?他的司机怎么就敢打人呢?他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还得赶紧到市场,卖了鸭子给孙子看病呢。
警笛鸣的响声划破长空,后面跟了一溜的轿车,保持着队形,保持着距离,马路周边的空气都紧张严肃起来,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国家领导人出行和普通的老百姓去地里干活真的是有本质的区别。
车队到了北原市,领头的警车带着车队在北原市的大街上逛了一圈,然后才向副部长的村子开去,等到了村口,除了两辆奥迪,其他的车在警车的带领下,掉过头来,沿河来时的路线折返回去。
第91章部长还乡(3)
十二点差一刻,一辆警车后边跟着两辆奥迪,缓缓地驶进了张广平居住的村庄。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哪见过如此气派的场面,男女老幼纷纷围在张广平的家门口开起了眼界。
副部长张幼林从第一辆奥迪下来了,其他的除了警卫就是三个代表省委来祝寿的两名官员。
家里的人都出来了。老寿星张广平,市委书记黄江河夫妇,黄姗和高寒,还有张家的族人。他们站在大门口的两边,等待着副部长的大驾光临。
高寒本身不想来的,他的理由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身份和资格去见一个国务院直属部门的副部长,等以后有了合法的身份,有的是晋见的机会。黄姗不同意高寒的说法,说她和高寒站在一起就是资格,就是身份。并且开导高寒,说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舅舅多少年才回来一次,要再见到舅舅,说不定还要去北京。
张幼林在保卫人员的护送下向家走去,边走边向看热闹的人群招手致意,他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微笑中隐藏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尊严,一派领导人物的风度。张广平走在最前边,其他人都跟在张幼林的后边。这就是等级。高寒和黄姗压在最后面,黄姗自小见惯了这种场面,孩子气十足,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高寒就不同了,低着头只敢看地面,好像生怕一不小心踩死了地上的什么,连走路都想打哆嗦。黄姗见此情景,碰了碰他的胳臂,小声地对高寒说:“把腰直起来,看你那点出息。”高寒稍微直起腰板,但他还是感到不自在。
这个院子实在非同一般,四面环楼,两层楼房把整个院子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楼房的内侧从上到下粘贴着清一色的牙色瓷砖,在阳光的映射下,院子里全是温柔的白光,院子的四个角落,比碗口还粗的四棵棕榈树巍然挺立,分布均匀,形成对称之势。张广平曾经认为,家里的芭蕉扇就是用它的叶子做成的,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椭圆形花池坐落在院子的中央,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可惜这是在冬天,只有几株长年绿色的乔木花卉还在经受着严冬的考验,如果是夏秋两季,一定会生机盎然,风光无限。花池的中央是水池,色彩斑斓的五色鱼由于受到欢庆气氛的感染,欢快地游动着,有几条还只想蹦出水面。
中午十二点,挂钟的三根指针重合成一条直线,热闹的深刻终于到来,鞭炮响起,族人抓着大把的糖果盒花生撒满整条街道,男女老幼齐上阵,争先恐后捡糖果,整个村子都被喜庆的气氛所包围。宴席在鞭炮声中开始了。
开席之前,在张广平的引导下,张幼林要祭拜祖宗。张广平下跪磕头,感谢天地诸神给这个家带来福音,乞求祖宗保佑张姓家族永世昌盛,更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黄江河和张曼丽也不例外,学着张广平,三拜三叩。张幼林却只鞠躬不磕头。张广平也不计较,儿子是大干部,大干部就要有大干部的做派,只能按官场礼节完成对祖宗的祭拜,不能坏了当官的规矩。张广平站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祈祷四方神圣原谅他的儿子因身份所限不能跪地叩首。
十几桌宴席摆在东厢房的大厅里。大厅百十多平米,盖房子时,张广平老人就已经考虑到了它的用处。过年过节,各地方大小官员前来拜访他老人家时,他都是在这里隆重招待贵宾。大家就要有大家的样子,不能让人小看了他这位副部长的爹。
酒是好酒。在上房外的走廊上,堆着十几箱五粮液,是前天夜里一个小货车送来的。当时张广平问他们是哪单位的,来人只笑笑,卸完了酒连口水没喝就走人了。
正当宴席即将开始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张广平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有人进屋报告说,外边停了十几辆小轿车,一下子又来了二十几个客人。副部长和市委书记赶快到门外迎接,和来人一一握手。但都是陌生的脸,别说副部长一个都不认识,就连市委书记黄江河看到的也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来人和副部长以及黄江河寒暄之后,一个个和刚出门外的张广平握手。儿子和女婿不认识他们,张广平却熟悉他们,逢年过节,他们或迟或早都要前来对老人进行礼节性的拜访,问寒问暖不说,还要给他们所说的慰问金。老人不懂得什么是慰问金,但总是毫不客气地照单收下。
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多人,并不妨碍宴席的正常进行。张广平自有安排,西厢房里早有五张大桌子在恭候着这些迟来的客人。这是张广平早就安排好的,他早就预料到,这些颇具爱心关心老人的人们一定会来。
收礼的桌子早已摆在西厢房门外的走廊上,一个个客人进去前,都把一个大红纸包放在桌子上,然后报出自己的单位和姓名。负责抄写礼单的族人必须当面打开每个红包,查点钱数后再把数字写在人命的后面。
东厢房的宴席一开始,各路人马都先后给老寿星拜寿。什么南山不老松,东海长流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等等。高寒也随黄姗来到老寿星的桌前,象征性地敬了酒。他还没有正式入籍,不能太过显露自己。张广平问黄姗高寒是否是她的男朋友,黄姗和姥爷打趣,说是同学。张广平笑着说,你这丫头,连姥爷都要哄骗。
给老寿星敬酒完毕,张广平开始挨着桌子给人敬酒,他客气地说,他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大家辛苦了。当来到外甥女黄姗的桌前,还没等张幼林开口说话,黄姗就站起来,先喊声舅舅,然后就问:“舅母怎么没来?”张幼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稍一停顿,才尴尬地笑笑说:“她忙,下次就来。”然后看着坐在黄姗身边的外表儒雅的高寒问黄姗,说:“介绍一下,这是哪位?”高寒赶忙站起身来,自我介绍说:“叔叔好,我是黄姗的同学。”黄姗今日心里高兴,口无遮拦地说:“还叫叔叔,直接叫舅舅。”高寒的脸顿时红得像个猴屁股,小声地喊了声“舅舅。”副部长含蓄地一笑,算是答应,然后对高寒说:“我的这个外甥女,生性刁蛮,你可要做好受气的准备呀。”黄姗不依,站起来举着酒杯说:“舅舅胡说,罚酒。”副部长说:“我喝,我喝,但这可不是罚酒,是你们敬我的。”
第92章部长还乡(4)
相互敬酒完毕,张幼林在黄江河的陪同下来到西厢房,后面还跟着两个本族的年轻人,一个端着托盘,一个专门斟酒。这些地方官员们大老远专门为老爷子的寿辰而来,他作为京官和东道主,不能失了礼节。
张幼林一进西厢房的门,没有口令,全体人员“唰”地一声全部起立,就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至于他们来这里之前是否在黄河滩区进行过军事化训练,别人无从得知。张幼林两手轻轻举起,举到与肩膀持平,然后往下微微扇了几下,示意大家坐下。但没人落座,副部长还没有就坐,谁人吃了豹子胆,事先就坐,那简直就是大不敬。接着是副部长礼节性的讲话,首先感谢他们不辞辛苦从各地赶来为家父祝寿,其次对他们的这种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这样兴师动众的行为很可能给群众造成不好的影响,希望下次不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接着就特别声明,他这次是为检查省委执行中央的某项政策是否到位而来,碰巧赶上了家父的七十大寿的诞辰。对于诸位的红包,副部长认为这样做很不合适,开导他们说,如果有钱,可以捐赠给那些急需援助的贫困学生。另外副部长还强调,倘若有一天诸位到了北京,有什么除了政治以外的事情去找他,他将义不容辞。副部长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抑扬顿挫,不打草稿就能出口成章,所有听众无不佩服之至。讲话结束,掌声热烈,四周楼房顶上的一群白鸽“扑楞楞”四散飞向远处的天空。
喝酒是必不可少的礼节,副部长和黄江河身边的两位本族年轻人,一人端着托盘,一人斟酒,副部长和市委书记黄江河轮番敬酒。被敬者无不点头哈腰,一脸谦恭。每一杯酒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恨不能把杯子吞进嘴里。从他们谦恭的表情可以看得出,能喝上一杯副部长和市委书记敬的酒,简直是三生有幸。副部长和黄江河挨着桌子给每个客人敬了酒,仍显得精神抖擞,就像没事人一般。酒敬完了,放在托盘上的两瓶五粮液底朝天了。大家交头接耳,只夸副部长和市委书记是海量。两个端盘子倒酒的本家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除了副部长和市委书记之外,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两个五粮液的瓶子里,装得都是凉开水。
菜一直上到了下午四点,饭也吃到了下午四点。走廊下的一堆五粮液都变成了空箱子。等最后一碗鸡蛋汤上来时,人们知道,这是“滚蛋汤”,宴席该结束了。
送客的场面比迎客的场面还要宏大热闹。在大门口,副部长、黄江河还有老爷子三人并排站立在右侧,客人们从家里出来经过门口时都把手伸出来,和三人一一握手道别。整个大街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其壮观场面绝不亚于一场盛世空前的庙会,可谓是人头攒动,比肩接踵。村里人都为能本村能出出副部长这样的大官而骄傲和自豪。就连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一个文盲也对身边的孩子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这样,才能像那位副部长叔叔一样,享尽人间的风光和富贵。”孩子问:“爸爸,那副部长是多大的官呀?”爸爸告诉他,说:“大概比市长大,要么副部长一句话,怎么就能让家里的亲戚当市长呢?你没听说过,一人当大官,猪狗都能成精吗?”孩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就当部长,不要那个副字。到时候你过生日,所有天南海北的大官们就会坐飞机来咱们家。也让咱们家的狗穿上人的衣服,到时候我什么礼物都不要,只要他们送给我猴子,我就喜欢猴子。”爸爸摸着孩子的头,脸上露出笑容,说:“这孩子,真听话。你现在喜欢猴子,是因为你还小,长大了就不会喜欢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还是喜欢猴子,不用你说,就会有人主动拿钱,在我们村子的空地上给你建一座很大很大的猴子乐园,全世界各地的猴子们都聚集到这里,让你看个够。”
客人们东倒西歪的,各自坐上了自己的小车,蟒蛇般慢慢地驶出了村庄。成群的孩子们跟在小车的后面,一直撵到村外。
第93章部长还乡(5)
第二天早上九点,市委大门口,彩旗飘扬,八个警察分成两排站在大门两侧,威严庄重,一派节日气氛。
张幼林在市委书记黄江河和市委市府各主要部门陪同下,参观了市委工作的运行情况。十点,一场临时会议在市委办公楼五楼举行。副部长张幼林理所当然是会议的主角,他对中国目前的经济政策做了重点阐述。拥有五百个座位的会议大厅人满为患,走廊上的人拥挤不堪,大家都借机透过窗户玻璃往里望着,希望能一睹副部长的尊容。他们平时只是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中央级的领导人物,现在,真人就在眼前,这种机会兴许终生只能有一次,岂能错过。
北原市为报道这次空前的盛会,组织了庞大的直播队伍。台长副台长还有电视台的名嘴许文蓝也在其中。由于是直播,平时一贯以大方稳健著称的女主持许文蓝显得有点拘谨。市委书记黄江河有话在先,这是一次宣传北原市的难得的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台长已经立了军令状,如果直播出现问题,哪怕是细节性的问题,他就要从台长的宝座上滚落。
会议结束,恰到开饭时间。在市委职工的就餐大厅,副部长和普通的干部坐在桌旁一起用餐。一盘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摆在副部长的面前,副部长一边和市委大院的一名电工聊天,一边张开大嘴,长长的面条被吸进了口内,他高兴地咀嚼着,很香的样子,似乎八百年都没吃过。吃饭没有停止,摄像机也在不远处全方位地运转,把张部长吃饭的情形和说话的声音统统录了进去。
名嘴许文蓝手拿麦克风向张副部长走来了。她衣着得体,举止文雅。只是多少有些拘谨。
“请问张副部长,你感觉这里的饭菜怎么样,可口吗?”
“很好。能吃到家乡的面条,我感到很亲切。”
许文蓝把话筒拿到自己的嘴边,由副部长的这句话引申开来,先介绍副部长从小受苦的身世,然后又启发大家说,像副部长这样身居高官,又能不忘故里,时刻关心家乡经济建设的高尚品德应该在全社会弘扬光大。
此时的摄像头正对着许文蓝,副部长的眼睛也正对着许文蓝。许文蓝的倩影活跃在镜头里,同时也定格在张副部长的瞳孔中。他停止了咀嚼,嘴巴不再活动,眼睛却活泛起来。副部长常年生活在首都,不但中国,就连世界的美女岂止见过成千上万,让他动心的实在不多。
直播结束,副部长的那碗面几乎还是满满的一碗。这种情况,只有见过拍的人才知详情,镜头一过,什么都要恢复原样,露出本来的面目。副部长站起来,走到许文蓝的身边。
“你的业务登峰造极,丝毫不逊色于央视。辛苦了。”副部长说完伸出手来,用力的一握,快节奏的三晃,然后慢慢的分开。就在异性的双手分开的刹那,副部长没能控制好自己,故意用长长的指甲在许文蓝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挂了一下。他分寸把握得很好,进可攻,退可守,有意无意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许文蓝的手从副部长的手里抽出来后,一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