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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啊,咱们锄地,收割,修渠,深翻地,不是改天换地吗?”贾月洁挺自信地说。
“那叫什么改天换地啊,那叫重复劳动,村里每个老百姓都是那样干的,咱们牛耕地使的犁,是汉朝时的人就开始使用的。两千年了,咱们还使,那叫甘甜换地啊?只能说是重复劳动,咱们知青来这里,并没把村子改变什么。我觉得倒是咱们被人家改造了”
“不入乡随俗又怎么办?”贾月洁说。
“其实啊,咱们知青在队里可做的事还是挺多的,也能把村里改变一下,比如说盐碱地改造吧,就是地底下一米深有三寸厚的一层胶泥,也就是粘土,上面的水渗不下去,把那层胶泥挖出来,给它做成瓦,又卖钱了,又改良盐碱地了,不是好事吗,可就是这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去年学大寨时只坚持干了十几天,就泡了汤,没在坚持干了。”
“为什么?”贾月洁有些不解。
第九十二章 忻口
“太费工,一个壮劳力一天只能挖一两米深,全村一千多亩要几百年才能挖完”
“时间太长了”
“可那是彻底解决村里盐碱地的方法。”
“你是党员,又是支委,为什么不向村里提出坚持的意见呢?”
“我提了几遍,可是人家不理你,我又一想,人家不理你也对,人家当干部才能当几年,不干点当时收效的事,净找点愚公移山的活。当时的人不说他好,他死后子算再说他好,他能看的见听的见吗?”
“这点就不如人家河南凿红旗渠了!”贾月洁叹道。
“所以要想在农村干出些成绩,必须得有指挥权,这样你才能指挥一部分人去干一件事,指挥权越大,你改天换地的能力也就更大”
“所以你就要求入党,当村支委?”贾月洁问。
葛存天笑笑:“想为村里做些事,难道不好吗?”
“这次县里招售货员,你去吗?”贾月洁问。
“我现在不可能去,我怎么也要为村里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之后,我才会走的。在我晚年的时候,我不会为我浪费的青春而懊悔!”葛存天摊开双手说道。
自从村里传开县财贸要招售货员的消息后,李宝成好似没动心一样,每天扛着锄头照样出工,和大家一起劳动,和大家一起谈笑,甚至在知青伙房,知青们谈论财政贸招售货员的事,他也是笑笑,不多言少语的,又是被别人问到了:“去财政贸是好呢,还是不好?”
他也只笑笑答道:“你觉得好,就是好,你觉得不好,就别去。”大伙看他那付淡淡的样子,一位他对这事太不上心了。
其实,前七八天,大队书记李建文就找他谈了一次话,说县里财政贸招售货员,男女比例基本上时一比一,他家庭出身没问题,自己是团员,在上中学时又是班干部,村里劳动这两三年干的也不赖,村里干部开了个会,葛存天提了他的名,所以村里先和他谈一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如果同意,就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村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指标,暂时还没定。
村支书李建文和他谈过话,李宝成是何许人也,当然立刻明白葛存天提名让他去财贸当售货员的意思,是好意,让他早点脱离农村劳动,早点到城里吃商品粮,不会一辈子呆在农村飞不出来。
有点私心呢,是因为李宝成也向大队交了入党申请书,革委主任李目,书记李建文也对这个小伙子踏实肯干,不招灾,不惹祸的很满意,认为在知青中也是根好苗子,所以,葛存天趁这个县财贸招售货员的机会,举荐李宝成,一则作了顺水人情,二则减少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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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成明白葛存天的意思,但是他认为,天生于我,顺势而安,既然让自己去县财贸当售货员,那当售货员有什么不好呢,最起码从村里蹦出来了,有工资,吃商品粮,以后生活有保证了,当售货员好好干也未必没出路。
北京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张秉贵卖糖块一抓一个准,要八两两把抓下去,误差只在一粒水果糖上,一般一颗不差,而且对顾客百问不烦,热情服务,也当上了全国劳动模范么。行行出状元,明年到我家,到那儿有了最低的保障,再随时而动,也不会一辈子只当一个普通售货员的。
可是孙子兵法上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要当售货员,总要对县里售货员有个了解啊,于是在书记李建文和他谈的第二天,他便向队长请了个假,说是肚疼,实际上他悄悄地到县城考察去了。
徐凤霞找许加添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许加添的踪影。徐凤霞心里骂道:这个混球东西,死哪去了,怎么几天都不见?!现在财贸招售货员,正式关键时候,知青一个个眼睛急的都青了,有找大队干部的,有招公社干部的,插队知青头一批招工,要不抓住这个机会,下次招工还不知驴年马月呢,甚至一辈子不招工也说不定。许加添去哪了呢?两人遇这事要商量,可是火烧眉毛时,他却不在。
前几天,李双马找到许加添,一见面说:“伙计,咱们出去玩两天咋样?”
许加添立刻明白双马的意思,犹豫一下说:“玩倒是行,只是兜里没甚钱。”
“没甚拿我的。”李双马拍拍口袋。
二人坐上长途车,往北走,走了三四十里,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下了车。“这是哪呀?”许加添问。
“这是忻口。”
“这是忻口?”许加添听村里老乡讲过,日本人进山西时,在忻口打了个打大仗,于是他便站在路边望去,只见公路的西边紧贴山,公路的东边也是山,只是两山间有一条山涧,山涧里有一条一二百米宽的河,河在公路东面的下边,公路的西边山体被笔直地削下,形成一道崖壁,公路便在这崖壁下,山和山之间约四五百米宽,崖壁下隔不远便有一个好似窑洞的洞口,砌着方块大石头,只是这些窑洞的洞口比老乡家窑洞的洞口要大许多,约摸有半丈高,一丈宽,有的有村木门窗,有的已没有。用砖石把原有门窗的地方砌死,不远处一个,,不远处一个,十好几个,连绵一里多地。
“这是什么窑洞,怎么砌这啊?”许加添问。
“这是阎锡山驻兵的窑洞,你看这个窑洞挺大的吧,里面深着呢,一个窑洞里住好多人,听说住一二百人呢,打忻口大战时,士兵就在这窑洞里休息。”
“你怎么知道的?”
“来。”李双马掏出兜里一叠雪白的卷烟纸,放地上点燃,然后对着坡下河流的地方磕了三个头。
“你给谁磕啊?”许加添问。
“我爸。”李双马神色黯淡。
“你爸?”
“对,我爸,我爸原来是阎锡山手下的一个团长,打忻口战时,阎锡山把自己大部分不对都调回来了,因为忻口是太远,北边唯一可守的关口,为保太原,阎锡山豁了老本,可是忻口口子太大,小日本武器比咱们精良,打仗也拼命。
蒋介石派了中央军来,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良,可是打仗蒋介石的中央军让阎锡山的部队打前阵,他们倒成了督军了,谁后退就用冲锋枪打死谁,一个团开上去,千数人一上午就打没了,我父亲就在那仗没的,连尸首都没找到。
阎锡山损兵折将,十来万部队,打掉一半,快要坚守不住时,娘子关又被小日本抄了后路,让人家闯过来了。阎锡山没办法,为保住自己剩下的不多老本,只得从忻口撤退”
“真惨啊,够悲壮的!”许加添感叹道,随即转念一想,来这里仅仅是凭吊李双马的父亲吗?他不说玩来吗?便问:“你说来这玩,玩什么啊?”
李双马指指西边连绵不断的山坡说:“听人说,打忻口大战时,就是大战的末尾,阎锡山有三车兵饷,也就是三汽车大洋,从山里往这拉时,被日本炮给炸翻了,大洋散落一地,日本兵的炮火不断炸,炸起的土几尺厚,把大洋都埋底下了。
大仗结束后,就不断有人来找这三车丢失的大洋,可是都没找到,今天天还早,我们去找找大洋吧?”
“真能有这好事?”许加添兴奋起来。
找了半天,转了几里地的山坡,一个大洋也没找到,只找到了一些步枪机枪长了锈的子弹壳,许加添捧着这一大堆弹壳说:“也算没白来,这子弹壳也是铜,够一斤多了,能卖点钱。”
不一会儿,太阳西落,二人从山西又回到路边。“这时候还有公共汽车么?”许加添看着渐暗的暮色问。
“坐公共汽车干甚,咱们还没玩呢。”
“在哪玩啊,这荒山野岭的?”许加添知道李双马说的玩指的是赌钱,不禁问道。
“最近,村里查的太紧,咱们只能来这玩了。记住,我一踩你脚,你就说去拉屎,在咱们开始捡子弹壳的地方等我,我打三峡手电光,你便找我,听准了。”许加添点点头。
他们来到路边曾住过抗日将士们的窑洞,双马来到一个有门窗的窑洞口,使劲咳嗽了两声,便听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块堵住窗户的大石头被搬开,窑洞的深处有一根蜡烛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在跳动,门里边一个声音问:“是双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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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双马答,两人便从那个窗口钻了进去。窑洞很深,很大,里面有一股凉飕飕的气息,四五个人正盘地而作坐,围着一支点着蜡烛在玩纸牌。
李双马和许加添坐下,蜡烛光很弱,只能照亮地上的纸牌,坐在四周几个人的脸,隐约看到有光亮的一边,而另一边,只瞧到一些黑影。许加添看了一下,有两个人似乎见过,其余的人都很陌生。一会功夫,他已把李双马给他的十几块钱输干净了。
第九十三章 车祸
许加添站起身来对大家说:“没钱了。》”往后撤了撤座位。李双马很会打牌,手气又好,一两个钟头过后,他的面前已落起一堆钱,有十块有五块一块两块的,还有几毛钱的小票,李双马每回赢只把十块五块的大票收起,装在上衣兜里,其余的便都堆在他面前的地上。
又赌了个把钟头,坐在后边的许加添突然感到有只手拍了他的脚一下,他便看到李双马向他眨了一下眼,便伸手向李双马的后背摸去,果然摸到一只手拿着一叠钱,他便接过去,塞到自己的腰里,用皮带夹住,然后站起身说:“我屎急了,得拉一泡!”
“外面拉去,别在这洞里拉,太臭!”黑暗中不知谁说了一声。
许加添走到窑洞口,挪开窗口的两块石头钻了出去,回身从外面又移动两块石头,把窗口掩严,顺溜地往西边的山坡走去。
借着公路上驰过一辆汽车的灯光,许加添数了数腰中的钱,五块十块的大概有二百来块,不禁叹道:“双马真是高手啊,这一天就赢了老多的钱,而且还不动声色地让自己**了赌场,真绝了。”
他坐在草地上,等双马他们赌完出来,他知道,双马只要赌赢了钱,堵在地上的小票都不要,都要还给输钱的那几位,双马说:“赌徒最不要脸,只要赌输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你赢他,碰上俩急眼的他不让你把赢的钱带走,让你把钱搁下,你不搁,他们会抢你,搜你身,甚至要你的命。”让许加添暗地里把钱**来,就是为了防止万一。
许加添坐在山坡草地上,在黑暗中数着天上的星星,不时有一两只蚊虫咬的胳膊又痒又疼。正这时,他突然听到一辆汽车刹车的声音,一看,这辆车就停在他们赌钱的那个窑洞口。
坏了,来抄赌了!许加添心里暗叫。
“出来,出来!躲这赌就逮不着你们了?!”车上下来十几个手拿棍棒戴红袖章的人。许加添知道这又是县里或公社来抓赌了,便忙趴下,悄悄注视着路边窑洞口。车上下来那十来个人,打着几支贼亮的大电筒,白炽的光柱像一把把利剑,在蓝色的夜空中砍来砍去。几个人上前,把窑洞口上的石块搬开,便一个个大叫着钻进了窑洞。
许加添听到,窑洞里面一阵骚乱,有吼的,有骂的,有哀求的,乱了好一会,菜油见几道手电光从窑洞窗户里射出。接着,几个拿棍棒的人从窗中钻了出来,接着,一个个拿棍棒和不拿棍棒的人相间的钻出窑洞。
待人都钻出窑洞后,一个声音怒吼:“把狗日的们都捆上!”立马,许加添就看到那些戴红袖章拿棍棒的人,两个捆一个,别过被捆人的手,扭到他后背,用绳子三绕两绕地捆将起来,熟练程度比收猪的捆猪的四蹄还麻利。
许加添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提前出来了,不然,非得也被抓住,关小黑屋里呆个十天半月。他仔细观察,看双马是否也被抓住,他搜索着,目光落到那个像双马身形的人身上,就在那人被两个拿棍棒的人扭后胳膊时,突然一蹲身,不知怎么挣开了后面抓他的手,一窜一跑一跳,冲过不宽的公路,跃下了路东边的土坡,立时不见了。
“狗日的,还想跑,追!”一个声音大叫后,几道手电的强光立时凑到路东面的边上,向百十来米的陡坡下扫射,坡很陡,又有石块,又有树棵,三十来度的坡度,除了几道贼亮的手电光照见一条条光亮外,其余地方都是黑黝黝的。
有两三个持棍棒的人试探着想下坡追,脚没伸下半步又缩了回来,犹豫再三,其中一个人说:“算毬了吧,他小子从这上面下去,不摔死也得摔个半残,我们费事逮住他,如果他摔残了,还得抬他,别管毬他了,咱回”许加添看到这些人都上了这辆汽车的后车厢,等车开走了才爬起,坐了起来。
许加添又冷又渴地在这荒坡上坐了半夜,直到早上七点多钟,才看到一辆平型关牌的大卡车隆隆地开过来。许加添忙走到公路中间,挥开双手拦车。车缓缓停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问:“去哪?”
“去忻县!”
“你咋这老早在这?”
“昨天就来了,迷路了”许加添撒谎道。
“你是知识青年?”
“对的。”
“好吧,上车吧!”这司机师傅不错,三两句话便让许加添搭了他的车。坐在司机身边,许加添递给司机师傅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边抽边问:“师傅,您这是去哪了?”
“嗨,去下边供销社拉兔子。”
许加添透过玻璃一看,果然看到后车厢里放着好多方形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好多兔子。“你怎么这么早?”许加添反问师傅。
“昨就去了,在基层供销社住了一夜,今早回城”司机师傅一手把烟往嘴边送,一边和许加添闲扯。
“您这一月挣多少钱?”许加添问。
“财贸,能挣多少钱?刚来的,一个月挣二十四快。一年后,挣三十四,干个二三十年的,当个小头的,也许能挣四十四。”
“这么少啊?”司机师傅斜了他一眼,“财贸能挣多,想挣多,只能上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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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开车,为什么不去工厂?”
“我们开车的有补助,一天补助两毛六分钱,一个月也补助六七块钱,不错了”司机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正这时,许加添看到前边路上有一个穿白衬衫系红头巾的姑娘伸手拦车,许加添便说:“师傅,你看?”
“看到了。”车到那姑娘身边,立刻停住了,司机探出头问:“上哪啊?”
“去县里。”那姑娘微笑着答。
“为甚好些日子没见?”司机便说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事哪能净让县里跑?”那姑娘眯了司机一眼,扭动了一下并不算细的腰说。
“上哇!”司机一摆手。
“可这?”那姑娘瞧了瞧驾驶室里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