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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走到一座坟前,用脚踩了踩半人高坟头底下的土,发出号令说:“就从这里开始挖!”
贫协主任李声响是一个二十岁的汉子,一米七几,穿着件羊毛翻在外边的油乎乎的脏兮兮的羊皮大袄。他从知青手里拿过一把镐,“呼”的一声,就向坟头刨去。
此时,虽已冬天,可是坟头是干干的,所以冻得并不结实,李声响几镐下去,不大的坟头已被刨的坍塌了,拿锹的知情便拥上前去,你一锹我一锹地把土向四面扬去。
不大工夫,坟头已被挖平,又不大工夫,坟头被挖下近一米深。这时,只见九块青砖数着出现在坑底,它们紧紧地挨着,中间夹着细细的一条条白的耀眼的白灰。
第六章 下李村(4)
到坟顶了革委会主任李目不知是惊慌还是激动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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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协主任李声响这是干的更起劲了,他不断地向四边延伸刨去,知青们也更兴奋地用锹扬着土。
整个的坟露出来了,是一个青砖竖起来砌的长长的拱形,和窑洞顶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拱形,只有两米五长,一米五宽,“这么小的坟,底下能有什么呢?”不知是谁用当地话嘟囔了一句。
“有甚,有砖啊,有革命精神!”贫协主任李声响大声说,并看了一眼革委会主任李目一眼。
大家沉默了。
于是人们开始打开砖拱。砖拱不大,也不厚,只有二十几公分厚,但是用白灰砌的很结实,贫协主任李声响和另外两个男知青,用镐刨了半天,把两三块砖都给刨成粉末了,才刨开一个砖的洞,洞刨开了,就好办了,旁边的砖顺着白灰缝就能刨下来了。
砖拱刨了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光线从洞外投向坟内,之间里面金光闪闪,大家都挤到洞口看。
革委会主任李目让大家散开,向坟里看了好大一会,这才直起身:“好狗日的,是不是又金子啊?现场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也不许向外人说这事!”然后一拍李声响的肩头:“声响,下去,把那东西拿出来!”
李声响钻下了坟墓,不一会,举上了块一尺多长半尺多宽的金光闪闪的板子,革委会主任李目用手搂住,只觉得这东西不太沉,和自己想像的金银的分量相差的太远。他把板子拿到坟旁,在地上擦擦手上黑乎乎粘粘的东西,这才仔细观察这块金光闪闪的板子。
板子约够半寸厚,放在地上,仍然闪着金光,李目对着板子凝视了一会儿,从裤腰上摘下一串钥匙,用钥匙去刮那金光闪闪的板子。
没想到原来还金光闪闪的板子,被钥匙一刮,立刻便出现一条黑黑的道子。李目愣了一下,又刮第二道,三道。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刚才还金光闪闪的板子,片刻间便出现道道黑色的刮痕,金色,知识薄的比烟盒里锡纸还要薄的多的一层。李目终于站起来了,一看大家都在注视自己,忿忿地一脚向那块闪闪发光的板子踢去,板子随即断为两块,从断痕上看,只是块普通的木板。
“里面骨头怎么办?”贫协主任怯怯地问。
“日他狗的,把他骨头扔出来!”革委会主任李目忿忿地了一眼都在注视自己的知青,忙补充一句:“封资修就是不实在,活着摆阔气,死了还弄块假金板唬弄阎王爷,真狗日的!”
三点多下工了,知青田二农因为大便,跑到离坟地一百多米的一个沟里蹲着去了,等他完了事,无意中向坟地一看,只见一人正在坟地上捡着什么,他趴在沟里仔细观察,饭显示大队书记李建文,只见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书记把散在坟地四周的骨头都捡起来。在坟地边十米远的一个空地,挖了一个半米深的坑,把骨头都埋下去,填平,并跪下向填平的坑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挖坟的知青被分成四个队,基本上按小队坟的,每队七八个人,男女都有,每个队有一个村干部和一个民兵积极分子带领。
管同,许加添,张斌,韩放和另外两个女生白枝枝,何水花是女校来的,又是高三的,逼自己大三四岁,分在一个队,除了吃饭时大家点点头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现在分到一块干活了,接触自然会多一些,不由自主地管同向两位女生瞄了一眼,何水花和白枝枝穿着棉大衣戴着棉手套,手里各自拿着把锹,正在把带队的民兵队长杨树林从坟上刨下来的土挪到一旁。由于干的起劲,两人的脸都涨的红红的。白水花的额头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汗滴。
管同知识看了一眼,便把两人看了个仔细,虽然而为长的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白白净净,何水花的脸上时常还露出似笑不笑的神情,眼亮,唇红齿白,就像两颗戴着露水挂着白霜的葡萄,洋溢出一种鲜亮青春的美。
管同注视着二位女生,二位女生却一边干活,一边注视着抡着镐干活的民兵连长杨树林。这是一个一米八多高的二十来岁的青年。干活时,他把棉袄脱了,只穿着一件已经褪掉绿色洗的有些发白的当兵时穿过的绒衣,宽肩,窄腰,腰板挺直,胸大肌隆起,发黑瘦脸,卧蚕眉,乌凤眼,古铜色的脸上有些小豆豆。黑亮亮的眼睛里露出一股英雄之气。
据村里人说,他家里是外来户,清朝时从代县过来的,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户外姓人家。十八岁当兵,后提拔为排长,文化大革命一块是,没给他转成干,便复员回家。由于小伙子能干,正直,公社便委任他当村里的民兵连长。
他自己说,他家是杨六郎的后代,是镇守代县雁门关的,清朝入关以后,杨家后代起来反清,失败后避难,便来到下李村安家落户了。
坟被刨开一个洞,管同,许加添都争着要下去,民兵连长杨树林用手拦住了他们:“你们先别下,让二头先下去。”
和民兵连长树林一起来刨坟的是一个叫李二头的年轻人,此人也二十来岁,黑瘦黑瘦的个子不高,穿着黑黑的棉袄棉裤,棉袄棉裤都穿得有些油汪汪的,有些地方都能反光。
他来到坟地后,虽然手里拿着一把镐,可是始终没干一下活,只是蹲在一边,看大家干活,手里拿个纸条,掏出烟叶卷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抽完,又掏出一张纸条,又卷一根烟接着抽,地上已经有两三个烟头了,他的嘴上仍在抽着烟。
见民兵队长喊他先下去,他眼睛一亮,忙把嘴上的烟扔掉,脚冲下一点点到坟里,坟不深也就两米左右深,所以他很快便脚着了地。
知青们都把头凑向了挖开的洞口。
李二头把塌了的棺材挪开,里面露出一个人的尸骨架,和几片烂不烂的黑色的织物。李二头只在尸骨架的右手摸了一下,便从里面拿出一个陷在泥里的银镯子,又从尸骨里的颈部摸出一条银项链。然后,脱下黑油油的棉袄,铺在坟里的地上,把事故一块块地放到棉袄上,放的既轻,又整齐。
当把一堆尸骨都捡完后,他把包好的尸骨递了上来,民兵连长杨树林连忙接住,继而又把李二头从坟里拉了出来。
只穿着一件小白褂子的李二头除了坟坑,北风一吹,立刻浑身一哆嗦,随后低头忘了一眼刨开的坟,拿着包裹的尸骨,径直往村里的方向走去了。
知青们都愣然了,李二头走远,许加添突然说:“摸出来的东西应该交大队吧,怎么能自己拿走呢?”
管同也说:“这家伙肯定是挖坟老手,或以前盗过坟,他怎么那么准呢,一下坟里就摸出了手镯和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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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张斌奇怪地问:“他拿骨头去哪呢?”
大家议论纷纷,民兵连长杨树林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用镐刨坟拱的砖,然后从坟里捡出来,一块块地落好。
下午,两点来钟,这个坟都已刨完了,知青们仍然在议论该不该向大队报告李二头拣镯子和项链,这时,民兵连长杨树林才叹口气说:“算毬了,别说了,那是他爹的亲奶奶。”
算毬了,走毬了,吃毬了。下李村的老乡们最爱说这些带毬的话。
一队的知青单丁一也最爱学这些话。
单丁一仗着一米八的大个,细眉长眼,嘴小齿白,脸经常白白净净的,一干活,又红扑扑的,只可惜长了个大块头,又是个男的,把一个漂亮脸蛋糟蹋了。要是个女的个头再矮点,肯定是个美女。
这天,单丁一他们这组知青吃过早饭后,扛着锹镐,来到了挖坟工地。
工地尚未开工,他们这组带队的贫协主任李声响便在边上的地里巴拉一些高粱岔子和一些枯枝败叶,堆在一堆,用火柴点着,大家围火坐下,先烤烤。
借着火的热哄哄的气氛,单丁一便亮开了喉咙,用刚刚学来的当地话说:“声响,你做毬甚呢,火这个旺毬,不怕把裤儿烧毬了,回家婆姨说毬,不让你上炕毬啦。”
知青们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反映过来,呵呵笑了起来。
李声响说是贫协主任,其实也只有二三十岁。贫雇农协会是解放前**组织起来打倒地主的,解放后没几年,其组织也就名存实亡了。
贫协主任,是村里的一个官衔,一直保留下来,李声响是前两年革委会主任李目任命的贫协主任,所以也就当上了。他也是个年轻人,说是贫协主任,知识个官衔,他没家没业,光棍一条,但凡光棍说话嘴都没遮拦,见单丁一学当地话一连说了七八个毬,不禁哈哈大笑,仰面笑倒在地上说:“你这个毬人,学甚不好,非要学个毬,你知毬是个甚?”
“是甚?”单丁一问。
“是,”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条黑黑油亮的棉裤,那中间露出白道道尿碱印的地方,“就是这里面的宝贝一根枪两个铃铛!”
第七章 下李村(5)
一队的女知青杨月洁和徐凤霞正在心里羡慕单丁一的语言天才,这时听到贫协主任李声响说出这些话,又作了这么个动作,两人的脸不禁飞红,心里暗骂,这个单丁一也没弄清楚毬是什么意思,就满口乱学,这不让别人说个大窝脖,回去知青传开了,非得成笑话
坟挖开了,单丁一由于学带毬的话露了怯,觉得脸上没光,坟挖开后,她便立刻钻了下去。
坟是进过水的,棺木已经塌成一片,在砖拱的一角,借着坟洞射进的光,单丁一隐隐看见,顺着砖拱的一边,从上到下,有一条锹把粗的,棕黑色的,一米多长的绳状物。他心里一惊,是蛇吧,赶快缩到坟的另一角,对上边说:“有蛇,赶快拿锹!”
杨月洁赶快递下一把锹。单丁一用锹头捅捅那个绳状物,硬硬的,随着锹头,机械地动了两下,不像是蛇。
单丁一放下了半个心,走上前,用锹头又碰了碰,好像是个树根,他这才戴着棉手套,把那个东西一扯,那个东西随即被扯了下来,原来果然是个树根,只是这个树根长的有点怪,上头很细到了坟里突然就粗了,粗了一米多后,又突然细了下来二十来厘米,两边的西头只有筷子粗,粗了一米多后,又突然细了下来二十来厘米,两边的细头只有筷子粗,而中间一米粗的地方,经由锹把子粗。
单丁一把那根树根扔到坟外。除了一口粗气说:“妈呀,我以为是蛇,其实是个树根,坟的砖拱年头长了露个缝,这家伙钻进来长这么粗。”
大家都没在意。贫协主任李声响坐在坟边抽烟,也毫不在意地用眼瞭了那树根一眼,他抽完这个烟,又卷了一根,刚把火点上时,他的眼光突然又向那根树根随后,他便慢慢相那根树根走去,蹲下,再看时,他的眼睛放出了光,拿起树根,用指甲轻轻扣了扣,嘴里道:“娘了个毬,这老老粗呀,老子这下可捡了个宝了!”
知青葛存天忙凑上前问:“这是什么呀?”
“是甘草。”李声响咧开牙齿尖上布满黄斑的大嘴说。
“甘草,有什么稀奇,药店里到处都卖。”
李声响眨眨细小的眼睛,神秘地说:“娜可不一样,你见过这么粗的甘草,又是坟里长的,它是喝人血吃人肉长大的,听老人说,这东西和白马尿一块煮,能让不养娃的婆姨怀上孩子,是个宝。”
“那咱们交大队吧。”葛存天说。
“别别,”李声响连忙把甘草楼道自己胸前,“别和大队说,过几天,我请你们喝酒。”
挖坟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大队部院里堆了不少戴着白灰边边的坟地里刨出的青砖,和几个坟地里刨出的煤油腐烂的棺材板。原理,大队木匠正在用棺材板做大队猪圈的围栏。
赵亮去大队部闲逛,看到木匠在干活,便说:“这木头不错,给我们做个锅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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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笑着瞅瞅他,“你们知青用这做锅盖?”
“嗯。”赵亮答。
“你们不怕闹鬼?”小木匠凑过来笑着说。
“不怕。”
“好,给你们做。”老木匠说。
第二天锅盖做好了,深黄有些发红的木头着实好看。知青们留老木匠吃饭,老木匠没留下,走时,自顾自地摇了两下头。
伙夫李二旦这天刚好给知青包了一顿大白菜包子,虽然没肉,但搁了不少鸡蛋,对于知青素了个把月的肚子来说,那相当不错了。李二旦把包子上了屉。盖上了那个黑黑的有些破烂的锅盖,赵亮看见,忙把那锅盖拿下,盖上新做的锅盖,李二旦看见,把新锅盖拿下,又盖上新锅盖,赵亮一见,呵,较起劲来了,腾腾上前,把旧锅盖拿下,把新锅盖又给盖上。
伙夫李二旦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我到大队有点事,你们先把这包子蒸了吧。”
知青们这一个多月,天天看他做饭,既是手不会,眼里也都会了,何况,鼓风机吹灶,往里添煤就是了。
水是事先烧开才放的屉,李二旦走了没多大一会儿,蒸汽便上来了,一个个知青都在屋里等待着包子的香味。可是这时,却闻到一股奇臭的味,一股死猫,死狗,死尸的气味。赵亮凑到锅前一看,只见新的锅盖上冒出了好多黑红色的沫沫,继而沫子越冒越多,沫子底下流出了黑红色的汤水,臭味就是从那些汤水里出来的。
好几个知青受不了这味道的熏陶,几步便蹦到院子里喘粗气去了。
赵亮不能走。锅盖是他让木匠做的,锅盖也是他盖上的,他忍受着,终于坚持下来。当他把蒸熟的包子揭开锅盖时,他看到白白的包子上杂乱无章地印着几条,几点或几片黑红发土的印痕。
怎么办啊?他心里喃喃自语,凭着一份侥幸,也许包子还可以吃呢?他把一个包子用筷子夹到碗里,凉了凉,便躲过黑红色印痕的地方地咬了一口。
“嗯,没什么味。”入到嘴里,包子似乎只有烫,既不香,也不臭。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便感到自己心底产生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他看到一双双知青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他便闭上眼睛又咬了一口,可是随着这包子的入喉,他的呕吐感终于压不住了,“哇呃!”喷了一地。
知青们自从锅盖事情后,倒霉的事情便接连而至,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锅盖事情的第二天,知青就有十几个人闹肚子,他们都是男生,因为他们太舍不得那香喷喷又臭烘烘的包子了,多多少少吃了些。当天晚上便**起来,一直闹了两三天,脸都拉青了,人呢,别说上工了,有几个连腰都直不起来。
泻肚的人刚好,三队的知青李金旺后脖子又起了个大包,有小孩玩的玻璃球大,老乡说是砍头疮呀,疼的他脑袋都抬不起来,不能仰头躺,只能趴着睡,而且那包越长越大,越长越红。幸亏知青张斌家里父母都是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