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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新雨便做事谨慎起来,包料,他已经掌握了包料的轻重与多少,炒料,除棉花籽,向日葵籽偶尔炒炒外,胡麻和芝麻他是从来不炒的,见到胡麻和芝麻倒到锅里,他便离的远远的,再不替别人在炒这金贵东西时看锅了。
可是,有句俗话道:防不胜防。田新雨左防右防,终究没防住班头李运来的一招,终于被撵出油坊。
第二十八章 粉坊
油坊里的油石不能私分和拿回家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在油坊吃油,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是队里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油坊的班头和几个伙计便都常常从家里拿几块红薯,几个土豆,或几个高粱面窝窝,几个玉米面饼子,或一把粉条。
拿到油坊,切成片,拿个铁瓢,用三块砖架起,瓢里倒上半瓢油,折几枝干的树枝或几块木头,高粱杆,干草之类的,点上火,油烧热后,便把要炸的东西放进去,于是油花滚滚,香气喷喷,不起眼的土豆白薯,便变成盒灿灿的薯片和薯条了,玉米饼和高粱饼也变得焦脆脆香喷喷,尤其粉条扔到热油里,哗的一下就膨胀了,变得又粗又长,就着盐沫一吃,跟吃虾片是的。
田新雨在这种环境下便也入乡随俗了。开始,他也从知青伙房拿两土豆,半块半块白薯,在油坊别人炸过吃食后,借着剩下的火和油,把自己带的土豆,红薯炸一下,但慢慢的,他的胆子大了些,有时自己单独起火生灶了,在院里用砖头支起瓢,燃火炸薯片了。
班头和几个伙计看了,并没说他,只是笑笑,他也很知事,把自己炸得薯片,土豆条往班头和几个伙计手里送,班头和几个伙计也吃的香喷喷的,田新雨看他们吃自己炸的东西,认为和他们关系近了,好伙计吃喝不分吗,也就开火生灶的勤了。
一天,外面下点小雨,院里已然不能生火了起灶了,田新雨恰巧这天又从知青伙房顺了几块红薯切成片,带到油坊了。本想盼着多炸点薯片和油坊的几个人打打牙祭,不想,天公不作美,下了小雨,院里起灶是不能了,在屋里能不能起呢,他没见别人在屋里生过火,可是心馋难熬,于是在休息的时候向班头:“外面下雨了,屋里生点小火炸炸薯片行不?”
几个伙计都瞧瞧班头。班头笑笑,露出两颗黑黄的门牙说:“想做甚,就做呗,这是咱的油坊,又不是别人的,谁毬能管?”
这句话无异于给田新雨开了禁,田新雨便在屋里油缸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支上砖,架上铁瓢,找几块碎木头,倒上油,烧上火,开始炸红薯片了。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里香喷喷吃着炸的焦黄的薯片,可惜没有酒,如果有二两酒,那真是半个神仙的日子。
田新雨正嚼着薯片作着白日梦,这时,一个伙计走来了,田新雨以为他要从锅里用木棍夹薯片,没承想,这个伙计却突然伸出左脚,不偏不正,一下把炸着红薯片的铁瓢踢翻了。
田新雨一见,铁瓢翻了,瓢里的油洒在火上,立时火焰冲天,便去拎不远处的一个水桶,但这时班头李运来却抢先一步,一脚把水桶踢翻了,没水救火,火越烧越大,火苗窜的要添着屋顶了。
油坊里到处都是油,屋顶又是柴草搭的,如果把屋顶点火,那就要闯大祸了,田新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油坊伙计二里照着田新雨**踢了一脚说:“还楞毬个甚,脱褂,灭火啊!”
田新雨见二黑一边叫着,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跑到屋外把衣服在地上滚几下,沾上泥水,然后立马又冲进屋,对着燃起的火苗扑打,田新雨也忙脱下衣服,沾上屋外地上的泥水,也用力扑打火焰,幸好,火焰离油缸离的远,这天,因下小雨,还没炒料,没开榨,屋里油料不多,再经二黑河田新雨及时扑打,火很快灭了。
田新雨出了一身汗,不是救火累的,是吓出来的,他不知道这场火后,队里将怎么处理他,他是否还能在油坊干。
田新雨被撵出油坊了。
田新雨反复向小队长说明着火前的情况,并说自己在屋里炸薯片是经过班头李运来同意的,还说,火刚着时,自己去捡水桶要去救火,可水桶被班头李运来踢翻了,如果他没踢翻水桶,那水桶水就可以把火浇灭的。
二小队队长听他说时,只是抽着烟,一锅又一锅,抽了好几锅,最后磕磕铜烟锅里的烟灰说:“说甚,现在都晚毬了,火是你点的,瓢里的油石你倒的,幸亏火没把油坊燎了,如果把油坊燎了,就是烧了公家财物,你有八张嘴也没用,非抓你龟孙子蹲班房,蹲个三年五载的,这样吧,我和队里合计合计瞧能不能给你找点别的活。”
第二天,二小队队长通知田新雨,到粉坊去上工,田新雨真是从坟地捡了个金脑袋,走了鬼头运了,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锄头,到大田去受苦了,却不想,油坊一把火,烧了他的一串旺,刚背一下就拐了个弯,运气又来了。
粉坊也是二小队的副业。大队的副业只是砖瓦窑,其余几个小副业都是几个小队的,一小队有盐坊,豆腐坊,二小队有油坊,粉坊,三小队有压花坊(就是脱棉籽坊,有两个电磨),磨坊,四小队有个醋坊,酱坊,这些小队的小副业,屋不大,都是三两间房,人不多,都是三五个,挣的钱一半交大队,一半留给小队。
年底大队开支现金,主要由各小队的小副业交的钱和大队砖瓦窑挣的钱给社员分点现钱,各小队副业挣的钱处交大队外,各小队给社员分点,但主要是用这钱添些农具,修修马车,卖点砖瓦,给五保户修修房子。
田新雨到粉坊上工,粉坊不大只有三间屋,但是院子挺大,有两亩地大。院子里拴着好多铁丝,铁丝上都挂满一溜溜长长地白色的粉条,有干的,有湿的,还有淌着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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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新雨一进粉坊,见一口大锅正烧的热气腾腾,锅里的水缓缓地冒着气泡,有一个赤着上身的白净汉子,正在锅的上方二尺,左手端着一个大葫芦做的瓢,右手用掌啪啪拍打瓢的边,随着他的敲打,三根白色的粉状物从瓢底慢慢出来,向下,再向下。
越向下抻的越细,一直垂直地落到正滚着水泡的大锅里,这几根白色粉状物,在锅里的滚水中,上下翻滚几下,便变的半透明了,一个在锅边五六十岁的老汉,便用一双两尺长又粗又扁的筷子,将已半透明的粉状物挑起,挑到旁边的另一口装着凉水的大锅里,另外一个小伙计便从装着凉水的大锅里将那些已凉了的粉状物一条条用竹杆搭起,整齐排列着,褂到一边。
田新雨猜道,这可能就是做粉条了,可是那瓢里怎么就漏出粉条呢,田新雨低头往上看,这才发现瓢底有三个半寸来长的长方形窟窿,粉条的粉从这些窟窿里漏下的,刚漏下时挺粗,往下越拽越细,到开水锅里时,就变成平时吃的粉条粗细了。
田新雨穿上围裙,挽起袖子,就准备拿瓢去舀一个大盆里稀溜溜的粉面,那个正在漏粉的白净汉子忙说:“你是知青田新雨吧?”
“嗯。”
“从油坊来的?”
“对。”
“让运来给算计了?”
田新雨不吱声了,他不明白,粉坊的白净汉子怎么知道自己让油坊班头算计了呢?那个白净汉子漏完一瓢粉,搬个凳子坐下,自我介绍说:“我就是粉坊的头,叫会昌,我没运来点子多,又没他点子坏,他油坊有油水,有句话说什么,水泼不进去,针扎不进去,他油坊几个人,都是亲戚,抱得紧呢,别人根本进不去油坊。”
“为甚?”田新雨问。
“为甚?为偷点油吹,出多少油,他说了算,别人能说甚?小队长根旺管不了他,全村榨油技术就他会了,别人不会呀,他弄点油,你又能咋办。哎,离开他毬地方,也好,来我这,没甚油水,只是有些白薯山药粉,不值个钱,来这儿,就下点力巴。”
田新雨开始在粉坊干上了,他先从擦薯条丝开始,把红薯,山药蛋洗净后,放到一个大擦子前,擦子就是一块铁板上面用钉子钉好多眼,然后拿洗净的红薯,山药蛋在上面擦,背面便擦出好多细细的丝,把丝放到清水里泡,淀粉便浸出来了,把浸过的丝用石锤再咋一阵,再浸泡,余下的丝,便第二次浸到水中,待水沉淀后,淀粉便沉在底下,上面清水,把清水倒掉,淀粉便出来了,把这样的淀粉泥捞到一个缸里,发酵个几天,再揉揉,便能漏粉了。
田新雨到粉坊十来天了,一直都和几个伙计擦土豆和红薯丝,老大没趣,便经常凑到淀粉缸前想捞坨淀粉块揉揉,可是淀粉缸排列着十几口,他不知捞哪个缸里的淀粉,他正要把手伸进第一个缸捞淀粉时,粉坊头会昌看见了,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说:“别瞎动,这可不是乱捞的,你得看哪缸的粉能用了,才能捞,不能用,不是瞎捞?”
“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粉坊的最有技术的活是看缸,就是把粉的能漏粉,漏好粉,这看缸的人,一天挣十分。”
“你一天挣几分?”田新雨问。
“我一天十二分,其他伙计有十分的,有九分的。”
第二十九章 乡情
田新雨不说话了又过了半月,田新雨被提拔到可以揉淀粉团了,他按着缸师傅的指示,从缸中把湿淀粉捞出来,堆到案板上,挽起胳膊,像和面似地揉,好一大挖,足有二十来斤他要不停地揉,像抱着个孩子似的,但是又不能抱在胸前,用硬力不行,力小又揉不动,揉淀粉团,他摸索了七八天才熟练。
又过了十来天,粉坊头会昌让他漏粉了,他拿起有洞的瓢,盛上湿淀粉,学着别的伙计的样,用手敲击瓢帮,当看到手中瓢里漏出的粉漏到开水里变成半透明的粉条时,他心里很是得意,这终究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啊。
他努力干着,端瓢的胳膊累的直打颤,而敲瓢右手的手掌更是敲得红红的生疼,再加上热锅里的蒸汽腾腾往上冒,熏得他的腮帮子火烧火燎的都快脱皮了。
但是他坚持着,田新雨心里说道:你们能干,我也能干,我一定坚持下去。田新雨终于坚持把那一大坨淀粉漏完了。
田新雨一**坐到地上的一个小凳上,擦擦头上的汗,粉坊头会昌搬个小凳在他身边坐下拍拍田新雨红红的脸蛋说:“伙计,累不,这农村的活没有轻松的,这粉坊油坊就是天堂了,小子,你有福啊。”
说着,接过其他伙计递过来的两碗刚从锅里捞出的伴着葱花,香菜,和盐水的粉条,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递给田新雨:“吃,吃!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干着粉坊,就能吃着一碗粉。”
田新雨最喜欢吃着刚捞出来的粉了,特别嫩,特别滑溜,他吸溜吸溜几乎没怎么嚼,便把半碗粉都吸溜进肚子了,可是他想,粉坊头会昌为什么说自己有福呢?在说这句话为什么又诡秘地笑了一下呢?
二小队长根旺请二小队的知青到家中作客,这在村里已不是什么先例,村里已经有几个小队长和革委主任李目,书记李建文都请过个别知青到家里做客。
一是看知青从北京来这黄土高原,吃不饱,穿不暖,离父母又远,怪可怜的。另外,北京知青过春节时,都帮当地老乡捎带了一些东西,作为感谢,他们请知青到家里吃顿饭,表示谢意。还有,一块劳动日子长了,多少也有些感情,请知青到家中吃顿饭,也是把关系走近走近的意思。
二小队根旺请二小队知青到家中作客,他没请小队里的女知青,男知青也只请了两人,只请了田新雨和许加添,同队的男知青管同都没有请。
田新雨和许加添看看日头快到正中了,估计也十一点多了,便抻抻褂子,掸掸裤子,像模像样地走到二小队长根旺的家。
根旺的家在村子的东面,院墙挺高,门洞不小,两个大木门虚掩着,田新雨和许加添走到门前,许加添见大门虚掩,想推门而入,田新雨忙制止道:“不行,咱们得敲敲门,别让人说咱北京来的没礼貌。”说着,啪啪扣了几下左边门上那个大大的发黑的铁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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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院里传出一个女人问讯声,随着问讯声,一阵脚步声向大门走来,门开了,一个十六七的姑娘出现门内。
许加添一看,是和自己一块地里劳动的大萍。知道是二小队长大闺女,便道:“你爸在不?”
“他打酒去了,一会儿回来,你两个进屋吧?”二人随着大萍进了院。院子挺大,五间北房,东房西房都没有,干干净净,地上只栽着七八株攻博粗的果树,有梨,有苹果,还有沙果,花季刚过,树上零星还有一两朵粉的,红的,白的没落的小花,和尖尖的圆圆的绿绿的新叶。房子虽是干打垒的,但正面窗户门一面,都贴着一层青砖,玻璃也擦的透亮,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田新雨和许加添刚要进屋,院门传来咚咚脚步声,二人回头一看,见二小队长根旺来了,他个子高大,一米八多再加上肩宽,脸上又是络腮胡子,虽然穿着一件自做的黑棉袄,仍能显出彪形大汉的体形,他手里提着个五斤装的白色塑料桶,一见田新雨和许加添要进屋,忙抬起胳膊说:“屋里坐,屋里坐啊。”
田新雨和许加添进了屋,他们掀帘进了堂屋连着的东屋,东屋的炕上早已摆上小方桌。桌上摆放几道小菜:有粉条,洋白菜焯过用辣椒拌的一盘,有土豆丝一盘,有炒鸡蛋一盘,有菠菜炒鸡蛋一盘,另一盘就是腌杏仁。
小桌不大,放的满满的,在小桌的三面,放着三个小酒盅,三盅一两的酒盅,半圆的白白的,看着挺起好玩,在小桌没放酒盅的一面,放着个不大的酱紫色的磁盆,磁盆里放着一个喇叭口,细脖大肚灰白色的锡壶,说是锡壶,也跟杯子状差不多,没壶嘴,口大脖细,肚大的一个杯子形状而已。
根旺提起塑料桶,往锡壶里倒了酒,然后把锡壶放到盆里,从暖瓶里往盆里倒进半盆热水,放下暖壶后,搓搓手说:“二位请吧!”
田新雨和许加添坐在小桌的两面,把主位让给根旺,根旺推辞了一下,见推不掉,便坐在主位,说:“你们来我村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请你们吃饭,今天有空,请你们吃顿便饭,饭不咋地,将就吧。”
“这就挺好的,挺好。”田新雨和许加添说道。田新雨见根旺往自己面前的小盘上夹菜,便也想给根旺面前的小盘上夹菜,怎奈他一个大小伙子,从小没盘过腿,腿的关节都长硬了,左盘右盘,坐的总不带劲。
望望对面的许加添,看见他也在不断变动上身姿势,知道他的腿也盘的不怎样根旺,那老大一个汉子,盘腿坐在炕上顺顺当当,双腿盘成一团,坐的笔直,行动便利,很佩服根旺盘腿的功夫,想学他,又把小腿交叉起来,把**坐在双脚上。
没想,身子一倾,胳膊肘就撞到小桌上,差点把小桌掀翻,忙陪笑说:“我不会盘腿坐着,对不起啊?”
根旺看到他们这付窘态,便道:“随便吧,要坐,要蹲,随你们吧。”
许加添很快便坐在炕上,把整个腿直直地伸到小桌底下,田新雨再想把腿伸到小桌底下,小桌底下已让许加添的腿给占了,无奈,田新雨只得歪着跪在小桌前。
“来来,”根旺见他们坐稳了,摸了摸水盆里的锡壶,说:“行了,温了。”便给三人的小酒盅里都斟慢了酒。“来,我们先干一杯!”田新雨和许加添也一齐喝了一杯。
第一盅刚喝完,根旺又忙给三人斟满酒,举起酒盅说:“来我们干第二杯!”